《同学 作者:何葆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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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 作者:何葆国-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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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志南愣了一下。
  “你在办公室赶材料,打电话用的是你手机,为什么不用办公室电话?”
  “那天,办公室电话出了点故障,坏了……”
  “是吗?我告诉你,过了一会儿我给你办公室打电话,一打就通,只是没人接,我又打值班室电话,接电话的人说你下午没来办公室。”
  谭志南发现王秀云的脸上闪着一丝精明、得意的神色,急忙在脑子里转起新的对策。
  “别再忽悠我好不好?你离开林场后,就和一个女人到了锦绣一方,先是喝茶,接着吃饭,然后八点左右离开了锦绣一方,然后到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一下?”老婆面带微笑,吐字清晰,咬音准确,语速平缓,满脸是女教师、女侦探和女法官混合而成的智慧。
  谭志南心里慌了,这下完了,铁证如山,狡辩也是徒劳无益,但是,她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难道那天她就躲在现场的某个角落?不可能,他打电话回家,还是她接的,她是绝对不会有分身术的,那么一定是有人向她告密了。这个可恶的告密者是谁?他的脑子迅速地转了起来。
  王秀云在床上坐了下来,把腿也盘了起来,现在一切主动权掌握在她手里,她显得胸有成竹。而谭志南站在镜子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显得无所适从。
  “说实在的,我向来不会把你想得那么不堪,要不是看了照片……”
  照片?谭志南脑子里一闪,还被拍成了照片,那一定是手机偷拍的,他一下想起那天有对男女坐在他们的侧面,那男的一直在玩手机,肯定是他用手机拍了下来,此人认得自己,而且估计是王秀云的同事或什么亲戚,然后便把照片给她看了。
  “其实,就是一起喝喝茶,吃了一顿饭……”谭志南嗫嚅地说。 
  “是啊,在你看来,这当然没什么,才子佳人,一段风流佳话。”老婆带着讥诮说。
  “事实不像你想的那样,一般同学,正常交往而已。”
  “同学?那女的是你同学?我说你最近这么热心张罗同学聚会,原来是搞上了女同学,哈哈,你也真行啊。”
  “我们只是吃了一顿饭。”
  “吃饭,就是上床的前奏。”
  “你!”谭志南噎了一下,他被这句话激怒了,脸色突变,手臂的关节一下紧张了起来。
  王秀云淡淡一笑,说:“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
  “你太不讲道理了!”谭志南不由自主就挥起了巴掌,劈啪一声,当巴掌落了下来,房间响起一记响亮的耳光。
  “好,打得好!”王秀云一手掩着脸,定定地盯着谭志南说。
  谭志南看着自己收回来的手,心想,这怎么就打了下去?他是从来没打过老婆的。可是现在,就是这只手,鬼使神差地打出了一巴掌。他知道,这一巴掌使局势变得复杂了,变得难于预测了,然而覆水难收,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懊恼、烦闷和憋屈,像一只木杵捣碎了他的心,真恨不得剁掉了这只手。
  “好,谭志南,我记着你这一巴掌!”王秀云怒目直视,语气里却带着一丝鄙视。 
37·再起风波
  这几天,剧痛已经过去了,但是脖子的转动还不大自如,有时还会有一阵疼痛,像死灰复燃一样,又冒出明火。顾明泉每天歪着脖子出现在度假村,引得一些女员工背后掩嘴窃笑。
  在顾明泉看来,人生的每一时期,人的身体都会有相对应的标志和变化,比如青春期,那就是脸上长青春痘了,而到了老年,脸上就会有老人斑。二十年前,他长过青春痘,挤也挤不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后来自动消失了;十五年前,也就是在他结婚前,包皮发炎,最后只好将过长的包皮割了;十年前,他刚三十岁,阑尾炎,最后又只好将那据说对人体没有任何用处的阑尾切割了;现在,人生即将进入四十岁,落枕,把脖子扭歪了,可是,这脖子却是不能切割的。包皮可以割,阑尾可以割,脖子可以割吗?
  身体的病痛和人的一生相伴随,这里面也是大有深意的。有些可以割舍,有些却万万不能。
  当顾明泉小心翼翼地梗着脖子站起身,桌上的手机已响得有些不耐烦了。刚才站在窗前接了电话,接完后就随手把手机放在桌上,离他的座位有点距离。他看到手机屏幕上跳着“丁新昌”三个字,接起电话,对方却挂掉了,便回拨过去。
  “顾老板,我以为你不接我的电话?”丁新昌在电话里调侃地说。
  “丁书记丁大人的电话,谁敢不接?”顾明泉也用一种戏谑的口气说。
  “有件事,跟你说一下。”
  “你吩咐吧。”
  “我们的同学聚会不是定在8月5日吗?可我刚接到一个安排,这一天我没空,我要到东山去开会,6日晚上才能回来。”
  “这,同学聚会你来不了了?这……”
  “是啊,很可惜,不过我有个方案,你看行不行,就是把同学聚会推后一周,推到8月13日召开。”
  “你是说推迟一周?这个……邀请函都发出去了,电话也都通知了……”
  “我知道,可是要是不推迟,我这个‘总策划’8月5日就没办法参加了。”
  “看来……也只能这样,好吧,我让志南他们重新更改、打印邀请函,重新打电话通知。”
  “让你辛苦了。”丁新昌说完,把电话挂断了。
  顾明泉搁下手机,觉得定下的日期要变动,得重新通知一遍,这实在是很讨厌的事情。要不是丁新昌,他是坚决不会同意的,可是谁叫他是丁新昌呢?丁新昌当年不怎么样,在班级里默默无闻,可是今非昔比,他被认为是最成功的同学,他要是不来,同学聚会就少了许多分量,虽然都说每个同学是平等的,不分高低贵贱,其实越是这样说,越不是这回事。要是换上阎顺利或者陈炳星或者李金河来电要求更改日期,顾明泉根本就不会理睬,可是对方是丁新昌,他只能妥协了。
  志南,让你再辛苦一下了。顾明泉心里说着,开始拨他的号码。
  电话通了,那头却没人说话,传出一阵传真机的声音。
  “谭志南,谭主任,志南。”顾明泉叫了几声。
  “什么事?”响起谭志南懒洋洋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显得有些空洞。
  “是这样的,同学聚会要推迟到8月13日,你重新打印一下邀请函……”
  “推迟?为什么要推迟?”
  “丁新昌8月5日有事来不了,所以推迟一周。”
  “因为他而推迟,他的面子忒大了吧。他昨天晚上跟我在一起喝酒,怎么没跟我说起?”
  “他也是刚打电话告诉我的。”
  顾明泉听到谭志南在电话那头哼了一声,知道他肯定是不高兴,这种事谁碰上都不会高兴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顾明泉接着说:“只好辛苦你一下了,赶快改下日期,重新寄一遍。”
  “我不干,谁要改日期谁干。”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
  “那我要怎么说,你顾大老板教教我?”
  “你今天吃错药了啊!” 
  “是的,我吃错药了。这事与我无关,我再也不管了。”谭志南啪地把电话挂断了。
  顾明泉愣了一下,不对呀,今天谭志南的语气明显不对,有很冲的火药味,他从来没有这样过,至少在自己面前没有这样表现过,他肯定是碰到什么不爽的事了,是对丁新昌不满吗?可他说昨晚上还一起喝酒呢,那会是什么事让他如此不爽?顾明泉想不明白,他又拨了申红蕾的手机,“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对了,她可能是在医院里,手机关了或没电了。
  一阵隐隐的疼痛从肩背沿着脖根升上来,顾明泉吁了一口气,突然有一种众叛亲离的感觉,这同学聚会的前期工作一开始就是他们在做,要是他们不干了……难道同学聚会就要取消吗?不,不,绝不可能,马铺话说的,死了张屠夫,不吃生毛猪。
  顾明泉打开了桌面上的电脑,找到了谭志南当时发给他的邀请函。忍着疼痛,他又看了一遍,前半部分是不用改了,人家到底是耍笔杆子出身的,需要改动的就是后半部分。他会打五笔也会打拼音,但平时很少打,像初学者一样在键盘上磕磕碰碰地打了起来,指法僵硬,打一下就要看看屏幕和键盘,有时多按了个键,字老是出不来,有时是少按了,也同样出不来。
  十几分钟之后,他终于把后半部分修改好了。
  时间:2005年8月13日—14日
  地点:马铺紫荆湖度假村
  日程安排:8月13日9点至11点30分,紫荆湖度假村大堂报到,12点午餐,下午聚会座谈,18点晚餐、晚会。14日早餐后,散会。(注意:大家可自行前往,也可8月13日9点左右到解放广场,一同乘车前往。)
  说明:本次同学聚会所有活动经费由同学聚会筹委会承担,参加同学无须交费,并将得到纪念品。
  大功告成,十根手指头也像脖子一样,不能自如地转动,而脖子就像绑上了石膏,硬邦邦地痛。但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没了谭屠夫,他也吃上了褪毛的肉。
  顾明泉打电话叫来了办公室小陈,让她把修改过的邀请函打印出来,打印六十份。几分钟后,小陈就把打印好的邀请函拿了过来。这时,一个难题出现了,怎么寄?他没有同学的名单,能记住大部分同学的名字却大部分没有他们的地址,看来,还是离不开谭志南。
  只好硬着头皮又给谭志南打电话。可是电话通了,他不接。这下顾明泉心里有些不爽了,你有什么不爽的事,犯得着冲我来吗?不就改个日期吗?你不愿意改,我改好了!
  顾明泉放下手机想了想,让小陈到县委办一趟,找副主任谭志南,把同学名单地址拿回来。只能这样了,他不会不给吧?靠,你不爽,我也不爽。
  小陈肩负老板下达的重任,开了一部奇瑞小车,来到了马铺县府大院,迎面两幢楼一座是县委,一座是县政府,一开始走错了,问了人才知道县委办在另一幢楼。到了二楼就看到县委办(1)、(2)、(3)的牌子,像电视连续剧一样一集接一集。往县委办(1)问,谭主任在哪儿?有人指了指隔壁,又往县委办(2)问,谭主任在吗?又有人指了指隔壁。
  这样小陈就走到了县委办(3)的门口,看到里面只有一个人,正坐在电脑前发呆,心想这一定就是老板的同学谭主任。
  “请问谭……”小陈刚开口说话,身边莽撞地挤过一个老妇人,不由怔了一下,说了一半的话也断了。
  只见那老妇人径直向电脑前的人走去,看她的背影像个庞然大物,气势汹汹的,手一比,厉声说道:“谭志南,你要给我说清楚!你凭什么打我女儿?”
  原来那个人就是谭志南。听那老妇人的话,她应是他的丈母娘无疑。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小陈是一无所知的,但此时正好赶上现场直播。
  谭志南听到声音从电脑前抬起头,看着丈母娘的意外出现,脸上的诧异是非常明显的,他慌张地立起身,嘴唇嗫嚅着。
  “谭志南,你凭什么打我女儿?我越想越气,血压都升高了。当初你在乡下,秀云也不嫌弃你,现在好了,你升官了,你以为你就可以打老婆了?”丈母娘对着谭志南一阵劈头盖脸的讨伐,手指指戳戳,口沫横飞。 
  谭志南低眉顺眼,像是挨批评的小学生,可怜巴巴地憋着气,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念你是初犯,晚上回家好好给秀云赔礼道歉,保证不再重犯,要是你胆敢再来一次,我就告到你领导那里,看你在县委办怎么做人!”丈母娘以通牒和威胁的语气说着,跺了一下脚作为结语,然后转过身,又从小陈身边挤了过去。在她挤过去的一瞬间,小陈感受到了她很不友好的一瞥。
  这时小陈看到谭志南抬起头发现了自己,自己反而先尴尬起来,不好意思啊,不是我有意要看的,是碰巧赶上的。她连忙向前走了一步,说:“谭主任……”
  谭志南沉着脸,在电脑前坐了下来。
  “谭主任,我是顾总公司办公室的……”小陈又向前走了一步。
  谭志南冷冷地说:“哪个顾总?”
  “就是顾明泉,他让我来拿你们同学的地址,他要寄同学聚会通知。”小陈说。
  谭志南从桌上的文件夹翻了几下,又拉开一只抽屉,翻了翻,找出两张写满姓名地址和电话的纸,放在了桌面上。小陈拿了起来,说了一声谢谢,转身离去。
  小陈离开几分钟之后,谭志南才缓过神来,觉得刚才这个姑娘还挺漂亮的,长得像林心如,顾明泉手下美女如云,这家伙现在是钻石王老五,可以夜夜新郎,不受任何人管束——他一下从顾明泉跳到自己身上,人家哪像自己呀,吃个饭就被人抓住了把柄,黄泥巴落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昨天晚上,他被老婆赶出了卧室,第一次睡在书房的沙发上。他知道自己过于冲动了,不应该打出那一巴掌,本来和女同学吃个饭的事,经过解释、辩白和道歉、保证,还是可以大事化小逢凶化吉的,但是那一巴掌使事件升级了,性质发生了变化,向着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老婆把此事向丈母娘做了汇报,导致丈母娘义愤填膺地赶到办公室训了他一顿,感谢丈母娘,她还是比较克制的,没有闹得沸沸扬扬,使整个楼层的同事们都围过来看热闹。她像是偷袭,扔下几颗炸弹就撤了。不过,这一过程还是不幸地被一个美女从头到尾目睹了。
  谭志南想起他和王秀云谈恋爱时,丈母娘对他忽冷忽热的,对他这个人评价还可以,就是对他在乡下工作这一点感到很不满。在他们领取结婚证之后,她还迟迟不批准他们举办婚礼。马铺的习俗是只有办过了婚礼才算是结婚。不过,他和王秀云早已同居,享有已婚待遇,对丈母娘官僚主义的拖沓作风并不着急,最后反而是王秀云急了,跟母亲吵了一架,才让丈母娘开恩同意他们择日成婚。后来,谭志南调进了县委办,又当上了副主任,不仅让人刮目相看,也让丈母娘高看一眼。
  中午回到家里,空寂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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