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 作者:(汉)班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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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 作者:(汉)班固-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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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者,禹复争,以为吉往必为国取悔生事,不可许。右将军冯奉世以为可遣,上许
焉。既至,郅支单于怒,竟杀吉等。自知负汉,又闻呼韩邪益强,遂西奔康居。康
居王以女妻郅支,郅支亦以女予康居王。康居甚尊敬郅支,欲倚其威以胁诸国。郅
支数借兵击乌孙,深入至赤谷城,杀略民人,驱畜产,乌孙不敢追,西边空虚,不
居者且千里。郅支单于自以大国,威名尊重,又乘胜骄,不为康居王礼,怒杀康居
王女及贵人、人民数百,或支解投都赖水中。发民作城,日作五百人,二岁乃已。
又遣使责阖苏、大宛诸国岁遗,不敢不予。汉遣使三辈至康居求谷吉等死,郅支困
辱使者,不肯奉诏,而因都护上书言:“居困厄,愿归计强汉,遣子入侍。”其骄
嫚如此。
    建昭三年,汤与延寿出西域。汤为人沉勇有大虑,多策谋,喜奇功,每过城邑
山川,常登望。既领外国,与延寿谋曰:“夷狄畏服大种,其天性也。西域本属匈
奴,今郅支单于威名远闻,侵陵乌孙、大宛,常为康居画计,欲降服之。如得此二
国,北击伊列,西取安息,南排月氏、山离乌弋,数年之间,城郭诸国危矣。且其
人剽悍,好战伐,数取胜,久畜之,必为西域患。郅支单于虽所在绝远,蛮夷无金
城强弩之守,如发屯田吏士,驱从乌孙众兵,直指其城下,彼亡则无所之,守则不
足自保,千载之功可一朝而成也。”延寿亦以为然,欲奏请之,汤曰:“国家与公
卿议,大策非凡所见,事必不从。”延寿犹与不听。会其久病,汤独矫制发城郭诸
国兵、车师戊己校尉屯田使士。延寿闻之,惊起,欲止焉。汤怒,按剑叱延寿曰:
“大众已集会,竖子欲沮众邪?延寿遂从之,部勒行陈,益置扬威、白虎、合骑之
校,汉兵,胡兵合四万余人,延寿、汤上疏自劾奏矫制,陈言兵状。
    即日引军分行,别为六校,其三校从南道逾葱岭径大宛,其三校都护自将,发
温宿国,从北道入赤谷,过乌孙,涉康居界,至阗池西。而康居副王抱阗将数千骑,
寇赤谷城东,杀略大昆弥千余人,驱畜产甚多,从后与汉军相及,颇寇盗后重。汤
纵胡兵击之,杀四百六十人,得其所略民四百七十人,还付大昆弥,其马、牛、羊
以给军食。又捕得抱阗贵人伊奴毒。
    入康居东界,令军不得为寇。间呼其贵人屠墨见之,谕以威信,与饮盟遣去。
径引行,未至单于城可六十里,止营。复捕得康居贵人贝色子男开牟以为导。贝色
子即屠墨母之弟,皆怨单于,由是具知郅支情。
    明日引行,未至城三十里,止营。单于遣使问:“汉兵何以来?”应曰:“单
于上书言居困厄,愿归计强汉,身入朝见。天子哀闵单于弃大国,屈意康居,故使
都护将军来迎单于妻子,恐左右惊动,故未敢至城下。”使数往来相答报。延寿、
汤因让之:“我为单于远来,而至今无名王大人见将军受事者,何单于忽大计,失
客主之礼也!兵来道远,人畜罢极,食度日尽,恐无以自还,愿单于与大臣审计策。”
    明日,前至郅支城都赖水上,离城三里,止营傅陈。望见单于城上立五采幡帜,
数百人披甲乘城,又出百余骑往来驰城下,步兵百余人夹门鱼鳞陈,讲习用兵。城
上人更招汉军曰“斗来!”百余骑驰赴营,营皆张弩持满指之,骑引却。颇遣吏士
射城门骑步兵,骑步兵皆入。延寿、汤令军闻鼓音皆薄城下,四周围城,各有所守,
穿堑,塞门户,卤楯为前,戟弩为后,卬射城中楼上人,楼上人下走。土城外有重
木城,从木城中射,颇杀伤外人。外人发薪烧木城。夜,数百骑欲出外,迎射杀之。
    初,单于闻汉兵至,欲去,疑康居怨己,为汉内应,又闻乌孙诸国兵皆发,自
以无所之。郅支已出,复还,曰:“不如坚守。汉兵远来,不能久攻。”单于乃被
甲在楼上,诸阏氏夫人数十皆以弓射外人。外人射中单于鼻,诸夫人颇死。单于下
骑,传战大内。夜过半,木城穿,中人却入土城,乘城呼。时,康居兵万余骑分为
十余处,四面环城,亦与相应和。夜,数奔营,不利,辄却。平明,四面火起,吏
士喜,大呼乘之,钲鼓声动地。康居兵引却。汉兵四面推卤楯,并入土城中。单于
男女百余人走入大内。汉兵纵火,吏士争入,单于被创死。军候假丞杜勋斩单于首,
得汉使节二及谷吉等所赍帛书。诸卤获以畀得者。凡斩阏氏、太子、名王以下千五
百一十八级,生虏百四十五人,降虏千余人,赋予城郭诸国所发十五王。
    于是延寿、汤上疏曰:“臣闻天下之大义,当混为一,昔有康、虞,今有强汉。
匈奴呼韩邪单于已称北籓,唯郅支单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为强汉不能
臣也。郅支单于惨毒行于民,大恶通于天。臣延寿、臣汤将义兵,行天诛,赖陛下
神灵,阴阳并应,天气精明,陷陈克敌,斩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县头槁街蛮夷邸
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事下有司。丞相匡衡、御史大夫繁延寿
以为:“郅支及名王首更历诸国,蛮夷莫不闻知。《月令》春:‘掩骼埋胔’之时,
宜勿县。”车骑将军许嘉、右将军王商以为:“春秋夹谷之会,优施笑君,孔子诛
之,方盛夏,首足异门而出。宜县十日乃埋之。”有诏将军议是。
    初,中书令石显尝欲以姊妻延寿,延寿不取。及丞相、御史亦恶其矫制,皆不
与汤。汤素贪,所卤获财物入塞多不法。司隶校尉移书道上,系吏士按验之。汤上
疏言:“臣与吏士共诛郅支单于,幸得禽灭,万里振旅,宜有使者迎劳道路。今司
隶反逆收系按验,是为郅支报仇也!”上立出吏士,令县道具酒食以过军。既至,
论功,石显、匡衡以为:“延寿、汤擅兴师矫制,幸得不诛,如复加爵土,则后奉
使者争欲乘危徼幸,生事于蛮夷,为国招难,渐不可开。”元帝内嘉延寿、汤功,
而重违衡、显之议,议久不决。
    故宗正刘向上疏曰:“郅支单于囚杀使者吏士以百数,事暴扬外国,伤威毁重,
群臣皆闵焉。陛下赫然欲诛之,意未尝有忘。西域都护延寿、副校尉汤承圣指,倚
神灵,总百蛮之君,揽城郭之兵,出百死,入绝域,遂蹈康居,屠五重城,搴歙侯
之旗,斩郅支之首,县旌万里之外,扬威昆山之西,扫谷吉之耻,立昭明之功,万
夷慑伏,莫不惧震。呼韩邪单于见郅支已诛,且喜且惧,乡风驰义,稽首来宾,愿
守北籓,累世称臣。立千载之功,建万世之安,群臣大勋莫大焉。昔周大夫方叔、
吉甫为宣王诛猃狁而百蛮从,其《诗》曰:“啴々焞々,如霆如雷,显允方叔,征
伐猃狁,蛮荆来威。’《易》曰:‘有嘉折首,获匪其丑。’言美诛首恶之人,而
诸不顺者皆来从也。今延寿、汤所诛震,虽《易》之折首、《诗》之雷霆不能及也。
论大功者不录小过,举大美者不疵细瑕。《司马法》曰‘军赏不逾月’,欲民速得
为善之利也。盖急武功,重用人也。吉甫之归,周厚赐之,其《诗》曰:‘吉甫燕
喜,既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久。’千里之镐犹以为远,况万里之外,其勤至
矣!延寿、汤既未获受祉之报,反屈捐命之功,久挫于刀笔之前,非所以劝有功厉
戎士也。昔齐桓公前有尊周之功,后有灭项之罪;君子以功覆过而为之讳行事。贰
师将军李广利捐五万之师,靡亿万之费,经四年这劳,而廑获骏马三十匹,虽斩宛
王毋鼓之首,犹不足以复费,其私罪恶甚多。孝武以为万里征伐,不录其过,遂封
拜两侯、三卿、二千石百有余人。今康居国强于大宛,郅支之号重于宛王,杀使者
罪甚于留马,而延寿、汤不烦汉士,不费斗粮,比于贰师,功德百之。且常惠随欲
击之乌孙,郑吉迎自来之日逐,犹皆裂土受爵。故言威武勤劳则大于方叔、吉甫,
列功覆过则优于齐桓、贰师,近事之功则高于安远、长罗,而大功未著,小恶数布,
臣窃痛之!宜以时解县通籍,除过勿治,尊宠爵位,以劝有功。”
    于是天子下诏曰:“匈奴郅支单于背畔礼义,留杀汉使者、吏士,甚逆道理,
朕岂忘之哉!所以优游而不征者,重协师众,劳将帅,故隐忍而未有云也。今延寿、
汤睹便宜,乘时利,结城郭诸国,擅兴师矫制而征之。赖天地宗庙之灵,诛讨郅支
单于,斩获其首,及阏氏、贵人、名王以下千数。虽逾义干法,内不烦一夫之役,
不开府库之臧,因敌之粮以赡军用,立功万里之外,威震百蛮,名显四海。为国除
残,兵革之原息,边竟得以安。然犹不免死亡之患,罪当在于奉宪,朕甚闵之!其
赦延寿、汤罪,勿治。诏公卿议封焉。议者皆以为宜如军法捕斩单于令。匡衡、石
显以为“郅支本亡逃失国,窃号绝域,非真单于”。元帝取安远侯郑吉故事,封千
户,衡、显复争。乃封延寿为义成侯。赐汤爵关内侯,食邑各三百户,加赐黄金百
斤。告上帝、宗庙,大赦天下。拜延寿为长水校尉,汤为射声校尉。
    延寿迁城门校尉、护军都尉,薨于官。成帝初即位,丞相衡复奏:“汤以吏二
千石奉使,颛命蛮夷中,不正身以先下,而盗所收康居财物,戒官属曰绝域事不复
校。虽在赦前,不宜处位。”汤坐免。
    后汤上书言康居王侍子非王子也。按验,实王子也。汤下狱当死。太中大夫谷
永上疏讼汤曰:“臣闻楚有子玉得臣,文公为之仄席而坐;赵有廉颇、马服,强秦
不敢窥兵井陉;近汉有郅都、魏尚,匈奴不敢南乡沙幕。由是言之,战克之将,国
之爪牙,不可不重也。盖‘君子闻鼓鼙之声,则思将率之臣’。窃见关内侯陈汤,
前使副西域都护,忿郅支之无道,闵王诛之不加,策虑C925亿,义勇奋发,卒兴师
奔逝,横厉乌孙,逾集都赖,屠三重城,斩郅支首,报十年之逋诛,雪边吏之宿耻,
威震百蛮,武暢西海,汉元以来,征伐方外之将,未尝有也。今汤坐言事非是,幽
囚久系,历时不决,执宪之吏欲致之大辟。昔白起为秦将,南拔郢都,北坑赵括,
以纤介之过,赐死杜邮,秦民怜之,莫不陨涕。今汤亲秉钺,席卷喋血万里之外,
荐功祖庙,告类上帝,介胄之士靡不慕义。以言事为罪,无赫赫之恶。《周书》曰:
‘记人之功,忘人之过,宜为君者也。’夫犬马有劳于人,尚加帷盖之报,况国之
功臣者哉!窃恐陛下忽于鼙鼓之声,不察《周书》之意,而忘帷盖之施,庸臣遇汤,
卒从吏议,使百姓介然有秦民之恨,非所以厉死难之臣也。”书奏,天子出汤,夺
爵为士伍。
    后数岁,西域都护段会宗为乌孙兵所围,驿骑上书,愿发城郭敦煌兵以自救。
丞相王商、大将军王凤及百僚议数日不决。凤言:“汤多筹策,习外国事,可问。”
上召汤见宣室。汤击郅支时中塞病,两臂不诎申。汤入见,有诏毋拜,示以会宗奏。
汤辞谢,曰:“将相九卿皆贤材通明,小臣罢癃,不足以策大事。”上曰:“国家
有急,君其毋让。”对曰:“臣以为此必无可忧也。”上曰:“何以言之?”汤曰:
“夫胡兵五而当汉兵一,何者?兵刃朴钝,弓弩不利。今闻颇得汉巧,然犹三而当
一。又兵法曰‘客倍而主人半然后敌’,今围会宗者人众不足以胜会宗,唯陛下勿
忧!且兵轻行五十里,重行三十里,今会宗欲发城郭敦煌,历时乃至,所谓报仇之
兵,非救急之用也!”上曰:“奈何?其解可必乎?度何时解?”汤知乌孙瓦合,
不能久攻,故事不过数日。因对曰:“已解矣!”诎指计其日,曰:“不出五日,
当有吉语闻。”居四日,军书到,言已解。大将军凤奏以为从事中郎,莫府事一决
于汤。汤明法令,善因事为势,纳说多从。常受人金钱作章奏,卒以此败。
    初,汤与将作大匠解万年相善。自元帝时,渭陵不复徙民起邑。成帝起初陵,
数年后,乐霸陵曲亭南,更营之。万年与汤议,以为:“武帝时工杨光以所作数可
意,自致将作大匠,及大司农、中丞耿寿昌造杜陵赐爵关内侯,将作大匠乘马延年
以劳苦秩中二千石;今作初陵而营起邑居,成大功,万年亦当蒙重赏。子公妻家在
长安,兒子生长长安,不乐东方,宜求徙,可得赐田宅,俱善。”汤心利之,即上
封事言:“初陵,京师之地,最为肥美,可立一县。天下民不徙诸陵三十余岁矣,
关东富人益众,多规良田,役使贫民,可徙初陵,以强京师,衰弱诸侯,又使中家
以下得均贫富,汤愿与妻子家属徙初陵,为天下先。”于是天子从其计,果起昌陵
邑,后徙内郡国民。万年自诡三年可成,后卒不就,群臣多言其不便者。下有司议,
皆曰:“昌陵因卑为高,积土为山,度便房犹在平地上,客土之中不保幽冥之灵,
浅外不固,卒徒工庸以巨万数,至然脂火夜作,取土东山,且与谷同贾。作治数年,
天下遍被其劳,国家罢敝,府臧空虚,下至众庶,熬熬苦之。故陵因天性,据真土,
处势高敞,旁近祖考,前又已有十年功绪,宜还复故陵,勿徙民。”上乃下诏罢昌
陵,语在《成纪》。丞相、御史请废昌陵邑中室,奏未下,人以问汤:“第宅不彻,
得毋复发徙?”汤曰:“县官且顺听群臣言,犹且复发徙之也。”
    时,成都侯商新为大司马卫将军辅政,素不善汤。商闻此语,白汤惑众,下狱
治,按验诸所犯。汤前为骑都尉王莽上书言:“父早死,独不封,母明君共养皇太
后,尤劳苦,宜封。”竟为新都侯。后皇太后同母弟苟参为水衡都尉,死,子亻及
为侍中,参妻欲为亻及求封,汤受其金五十斤,许为求比上奏。弘农太守张匡坐臧
百万以上,狡猾不道,有诏即讯,恐下狱,使人报汤。汤为讼罪,得逾冬月,许射
钱二百万,皆此类也。事在赦前。后东莱郡黑龙冬出,人以问汤,汤曰:“是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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