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 作者:(汉)班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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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 作者:(汉)班固-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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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盎常引大体慷慨。宦者赵谈以数幸,常害盎,盎患之。盎兄子种为常侍骑,谏
盎曰:“君众辱之,后虽恶君,上不复信。”于是上朝东宫,赵谈骖乘,盎伏车前
曰:“臣闻天子所与共六尺舆者,皆天下豪英。今汉虽乏人,陛下独奈何与刀锯之
余共载!”于是上笑,下赵谈。谈泣下车。
    上从霸陵上,欲西驰下峻阪,盎揽辔。上曰:“将军怯邪?”盎言曰:“臣闻
千金之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不侥幸。今陛下聘六飞,驰不测
山,有如马惊车败,陛下纵自轻,奈高庙、太后何?”上乃止。
    上幸上林,皇后、慎夫人从。其在禁中,常同坐。及坐,郎署长布席,盎引却
慎夫人坐。慎夫人怒,不肯坐。上亦起,起。盎因前说曰:“臣闻尊卑有序则上下
和,今陛下既以立后,慎夫人乃妾,妾、主岂可以同坐哉!且陛下幸之,则厚赐之。
陛下所以为慎夫人,适所以祸之也。独不见‘人豕’乎?”于是上乃说,入语慎夫
人。慎夫人赐盎金五十斤。
    然盎亦以数直谏,不得久居中。调为陇西都尉,仁爱士卒,士卒皆争为死。迁
齐相,徒为吴相。辞行,种谓盎曰:“吴王骄日久,国多奸,今丝欲刻治,彼不上
书告君,则利剑刺君矣。南方卑湿,丝能日饮,亡何,说王毋反而已。如此幸得脱。”
盎用种之计,吴王厚遇盎。
    盎告归,道逢丞相申屠嘉,下车拜谒,丞相从车上谢。盎还,愧其吏,乃之丞
相舍上谒,求见丞相。丞相良久乃见。因跪曰:“愿请间。”丞相曰:“使君所言
公事,之曹与长史掾议之,吾且奏之;则私,吾不受私语。”盎即起说曰:“君为
相,自度孰与陈平、绛侯?”丞相曰:“不如。”盎曰:“善,君自谓弗如。夫陈
平、绛侯辅翼高帝,定天下,为将相,而诛诸吕,存刘氏;君乃为材官蹶张,迁为
队帅,积功至淮阳守,非有奇计攻城野战之功。且陛下从代来,每朝,郎官者上书
疏,未尝不止辇受。其言不可用,置之;言可采,未尝不称善。何也?欲以致天下
贤英士大夫,日闻所不闻,以益圣。而君自闭箝天下之口,而日益愚。夫以圣主责
愚相,君受祸不久矣。”丞相乃再拜曰:“嘉鄙人,乃不知,将军幸教。”引与入
坐,为上客。
    盎素不好晁错,错所居坐,盎辄避;盎所居坐,错亦避:两人未尝同堂语。及
孝景即位,晁错为御史大夫,使吏案盎受吴王财物,抵罪,诏赦以为庶人。吴、楚
反闻,错谓丞史曰:“爰盎多受吴王金钱,专为蔽匿,言不反。今果反,欲请治盎,
宜知其计谋。”丞史曰:“事未发,治之有绝。今兵西向,治之何益!且盎不宜有
谋。”错犹与未决。人有告盎,盎恐,夜见窦婴,为言吴所以反,愿至前,口对状。
婴入言,上乃召盎。盎入见,竟言吴所以反,独急斩错以谢吴,吴可罢。上拜盎为
泰常,窦婴为大将军。两人素相善。是时,诸陵长安中贤大夫争附两人。车骑随者
日数百乘。
    及晁错已诛,盎以泰常使吴。吴王欲使将,不肯。欲杀之,使一都尉以五百人
围守盎军中。初,盎为吴相时,从史盗私盎侍兒。盎知之,弗泄,遇之如故。人有
告从史,“君知女与侍者通”,乃亡去。盎驱自追之,遂以侍者赐之,复为从史。
及盎使吴见守,从史适在守盎校为司马,乃悉以其装赍买二石醇醪,会天寒,士卒
饥渴,饮醉西南陬卒,卒皆卧。司马夜引盎起,曰:“君可以去矣,吴王期旦日斩
君。”盎弗信,曰:“何为者?”司马曰:“臣故为君从史盗侍兒者也。”盎乃惊,
谢曰:“公幸有亲,吾不足累公。”司马曰:“君疵去,臣亦且亡,辟吾亲,君何
患!”乃以刀决帐,道从醉卒直出。司马与分背。盎解节旄怀之,屐步行七十里,
明,见梁骑,驰去,遂归报。
    吴、楚已破,上更以元王子平陆侯礼为楚王,以盎为楚相。尝上书,不用。盎
病免家居,与闾里浮湛,相随行斗鸡走狗。雒阳剧孟尝过盎,盎善待之。安陵富人
有谓盎曰:“吾闻剧孟博徒,将军何自通之?”盎曰:“剧孟虽博徒,然母死,客
送丧车千余乘,此亦有过人者。且缓急人所有。夫一旦叩门,不以亲为解,不以在
亡为辞,天下所望者,独季心、剧孟。今公阳从数骑,一旦有缓急,宁足恃乎!”
遂骂富人,弗与通。诸公闻之,皆多盎。
    盎虽居家,景帝时时使人问筹策。梁王欲求为嗣,盎进说,其后语塞。梁王以
此怨盎,使人刺盎。刺者至关中,问盎,称之皆不容口。乃见盎曰:“臣受梁王金
刺君,君长者,不忍刺君。然后刺者十余曹,备之!”盎心不乐,家多怪,乃之C9
64生所问占。还,梁刺客后曹果遮刺杀盎安陵郭门外。
    晁错,颍川人也。学申、商刑名于轵张恢生所,与雒阳宋孟及刘带同师。以文
学为太常掌故。
    错为人峭直刻深。孝文时,天下亡治《尚书》者,独闻齐有伏生,故秦博士,
治《尚书》,年九十余,老不可征。乃诏太常,使人受之。太常遣错受《尚书》伏
生所,还,因上书称说。诏以为太子舍人,门大夫,迁博士。又上书言:“人主所
以尊显功名扬于万世之后者,以知术数也。故人主知所以临制臣下而治其众,则群
臣畏服矣;知所以听言受事,则不欺蔽矣;知所以安利万民,则海内必从矣;知所
以忠孝事上,则臣子之行备矣:此四者,臣窃为皇太子急之。人臣之议或曰皇太子
亡以知事为也,臣之愚,诚以为不然。窃观上世之君,不能奉其宗庙而劫杀于其臣
者,皆不知术数者也。皇太子所读书多矣,而未深知术数者,不问书说也。夫多诵
而不知其说,所谓劳苦而不为功。臣窃观皇太子材智高奇,驭射技艺过人绝远,然
于术数未有所守者,以陛下为心也。窃愿陛下幸择圣人之术可用今世者,以赐皇太
子,因时使太子陈明于前。唯陛下裁察。”上善之,于是拜错为太子家令。以其辩
得幸太子,太子家号曰“智囊”。
    是时匈奴强,数寇边,上发兵以御之。错上言兵事,曰:
    臣闻汉兴以来,胡虏数入边地,小入则小利,大入则大利;高后时再入陇西,
攻城屠邑,驱略畜产;其后复入陇西,杀吏卒,大寇盗。窃闻战胜之威,民气百倍;
败兵之卒,没世不复。自高后以来,陇西三困于匈奴矣,民气破伤,亡有胜意。今
兹陇西之吏,赖社稷之神灵,奉陛下之明诏,和辑士卒,底厉其节,起破伤之民以
当乘胜之匈奴,用少击众,杀一王,败其众而大有利。非陇西之民有勇怯,乃将吏
之制巧拙异也。故兵法曰:“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心。”繇此观之,安边境,立
功名,在于良将,不可不择也。
    臣又闻用兵,临战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三曰器用利。兵
法曰:丈五之沟,渐车之水,山林积石,经川丘阜,草木所在,此步兵之地也,车
骑二不当一。土山丘陵,曼衍相属,平原广野,此车骑之地,步兵十不当一。平陵
相远,川谷居间,仰高临下,此弓弩之地也,短兵百不当一。两陈相近,平地浅草,
可前可后,此长戟之地也,剑楯三不当一。萑苇竹萧,草木蒙茏,枝叶茂接,此矛
鋋之地也,长戟二不当一。曲道相伏,险厄相薄,此剑楯之地也,弓弩三不当一。
士不选练,卒不服习,起居不精,动静不集,趋利弗及,避难不毕,前击后解,与
金鼓之指相失,此不习勤卒之过也,百不当十。兵不完利,与空手同;甲不坚密,
与袒裼同;弩不可以及远,与短兵同;射不能中,与亡矢同;中不能入,与亡镞同:
此将不省兵之祸也,五不当一。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敌也;卒不可用,
以其将予敌也;将不知兵,以其主矛敌也;君不择将,以其国予敌也。四者,兵之
至要也。
    臣又闻小大异形,强弱异势,险易异备。夫卑身以事强,小国之形也;合小以
攻大,敌国之形也;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形也。今匈奴地形、技艺与中国异。上
下山阪,出入溪涧,中国之马弗与也;险道倾仄,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也;风
雨罢劳,饥渴不困,中国之人弗与也:此匈奴之长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轻车突骑,
则匈奴之众易挠乱也;劲弩长戟,射疏及远,则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坚甲利刃,长
短相杂,游弩往来,什伍俱前,则匈奴之兵弗能当也;材官驺发,矢道同的,则匈
奴之革笥木荐弗能支也;下马地斗,剑戟相接,去就相薄,则匈奴之足弗能给也:
此中国之长技也。以此观之,匈奴之长技三,中国之长技五。陛下又兴数十万之众,
以诛数万之匈奴,众寡之计,以一击十之术也。
    虽然,兵,匈器;战,危事也。以大为小,以强为弱,在俯卬之间耳。夫以人
之死争胜,跌而不振,则悔之亡及也。帝王之道,出于万全。今降胡义渠蛮夷之属
来归谊者,其众数千,饮食长技与匈奴同,可赐之坚甲絮衣,劲弓利矢,益以边郡
之良骑。令明将能知其习俗和辑其心者,以陛下之明约将之。即有险阻,以此当之;
平地通道,则以轻车材官制之。两军相为表里,各用其长技,衡加之以众,此万全
之术也。
    传曰:“狂夫之言,而明主择焉。”臣错愚陋,昧死上狂言,唯陛下财择。
    文帝嘉之,乃赐错玺书宠答焉,曰:“皇帝问太子家令:上书言兵体三章,闻
之。书言‘狂夫之言,而明主择焉’。今则不然。言者不狂,而择者不明,国之大
患,故在于此。使夫不明择于不狂,是以万听而万不当也。”
    错复言守边备塞、劝农力本,当世急务二事,曰:
    臣闻秦时北攻胡貉,筑塞河上,南攻杨粤,置戍卒焉。其起兵而攻胡、粤者,
非以卫边地而救民死也,贪戾而欲广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乱。且夫起兵而不知其
势,战则为人禽,屯则卒积死。夫胡貉之地,积阴之处也,木皮三寸,冰厚六尺,
食肉而饮酪,其人密理,鸟兽毳毛,其性能寒。杨粤之地少阴多阳,其人疏理,鸟
兽希毛,其性能暑。秦之戍卒不能其水土,戍者死于边,输者偾于道。秦民见行,
如往弃市,因以谪发之,名曰“谪戍”。先发吏有谪及赘婿、贾人,后以尝有市籍
者,又后以大父母、父母尝有市籍者,后入闾,取其左。发之不顺,行者深恐,有
背畔之心。凡民守战至死而不降北者,以计为之也。故战胜守固则有拜爵之赏,攻
城屠邑则得其财卤以富家室,故能使其众蒙矢石,赴汤火,视死如生。今秦之发卒
也,有万死之害,而亡铢两之报,死事之后不得一算之复,天下明知祸烈及已也。
陈胜行戍,至于大泽,为天下先倡,天下从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
    胡人衣食之业不著于地,其势易以扰乱边境。何以明之?胡人食肉饮酪,衣皮
毛,非有城郭田宅之归居,如飞鸟走兽于广野,美草甘水则止,草尽水竭则移。以
是观之,往来转徙,时至时去,此胡人之生业,而中国之所以离南亩也。今使胡人
数处转牧行猎于塞下,或当燕、代,或当上郡、北地、陇西,以候备塞之卒,卒少
则入。陛下不救,则边民绝望而有降敌之心;救之,少发则不足,多发,远县才至,
则胡又已去。聚而不罢,为费甚大;罢之,则胡复入。如此连年,则中国贫苦而民
不安矣。
    陛下幸忧边境,遣将吏发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令远方之卒守塞,一岁而更,
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选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备之。以便为之高城深堑,具蔺石,
布渠答,复为一城其内,城间百五十岁。要害之处,通川之道,调立城邑,毋下千
家,为中周虎落。先为室屋,具田器,乃募罪人及免徒复作令居之;不足,募以丁
奴婢赎罪及输奴婢欲以拜爵者;不足,乃募民之欲往者。皆赐高爵,复其家。予冬
夏衣,廪食,能自给而止。郡县之民得买其爵,以自增至卿。其亡夫若妻者,县官
买与之。人情非有匹敌,不能久安其处。塞下之民,禄利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难之
地。胡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以其半予之,县官为赎其民。如是,则邑里相救助,
赴胡不避死。非以德上也,欲全亲戚而利其财也。此与东方之戍卒不习地势而心畏
胡者,功相万也。以陛下之时,徙民实边,使远方亡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
亡系虏之患,利施后世,名称圣明,其与秦之行怨民,相去远矣。
    上从其言,募民徙塞下。错复言:
    陛下幸募民相徒以实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输将之费益寡,甚大惠也。下吏
诚能称厚惠,奉明法,存恤所徙之老弱,善遇其壮士,和辑其心而勿侵刻,使先至
者安乐而不思故乡,则贫民相募而劝往矣。臣闻古之徙远方以实广虚也,相其阴阳
之和,尝其水泉之味,审其土地之宜,观其草木之饶,然后营邑立城,制里割宅,
通田作之道,正阡陌之界,先为筑室,家有一堂二内,门户之闭,置器物焉,民至
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以轻去故乡而劝之新邑也。为置医巫,以救疾病,以修
祭祀,男女有昏,生死相恤,坟墓相从,种树畜长,室屋完安,此所以使民乐其处
而有长居之心也。
    臣又闻古之制边县以备敌也,使五家为伍,伍有长;十长一里,里有假士;四
里一连,连有假五百;十连一邑,邑有假候:皆择其邑之贤材有护,习地形知民心
者,居则习民于射法,出则教民于应敌。故卒伍成于内,则军正定于外。服习以成,
勿令迁徙,幼则同游,长则共事。夜战声相知,则足以相救;昼战目相见,则足以
相识;欢爱之心,足以相死。如此而劝以厚赏,威以重罚,则前死不还踵矣。所徙
之民非壮有材力,但费衣粮,不可用也;虽有材力,不得良吏,犹亡功也。
    陛下绝匈奴不与和亲,臣窃意其冬来南也,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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