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应台--野火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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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应台--野火集-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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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惟今日拜读大作:《“对立”又如何?》之后,顿感若有百万瓦电力之
冲击,震撼之大,莫可言喻。故暂搁书本于案边,不忌文笔之拙劣,疾疾振
笔,以表“支持”与“拥护”。
“对立”又如何?只要立于法律基础,即使是赤足的养猪农民,何惧于
“霸道”的政府。惟中国台湾政府的权威由来已久,令老百姓惧怕,何敢轻
言“对立”,今见贵君仗义直言,且又登载大报副刊之“义文”,直教后辈肃
然起敬,老百姓们必然也竖起大拇指,敬称贵君为文学界之女侠。
地痞流氓似的政府事业单位,挟其“老大”地位,为所欲为。水、电、
电信单位的附从契约,本就不合法律公平、平等之性质,其种种又为民生必
需,老百姓能拒绝吗?老百姓埋怨又能如何?要“对立”,谁又戴得住“反
支持”,“反拥护”,甚至“反政府”之帽子呢?近日中油公司又要抬高天然
气之单位价格,其负面影响,岂不鼓励老百姓多用“定时炸弹”——瓦斯筒
吗?唉!其思也“利”,其行也“险”啊!
“中医师考试泄题案”近日总困扰着后辈之心思,后辈虽不敢断言有无
“贿赂”之事实,但“泄题”事实是存在的。题目如何在层层严密的关卡事
先流出?补习班负责人的钱给了谁?这是社会大众想知道的,也是司法单位
该给社会大众交代的,绝非一个“违反补习教育法”的判决,就能朦庇事实
的真象,转移案件的焦点。社会大众不是好见高级“公仆”丢官受处罚,而
是希望政府及司法单位共同维持考试的公正性,及保障大多数善良应考入合
法(宪法赋予的)的,平等的应考权。社会大众只不过希望法律给予那些侵
害考试公正性、公平性的违法人员适当的处罚。老百姓不是愚民,政府怎能
“愚”民呢?!
权利是争来的。惟贫弱(知识或力量)的老百姓何德何能去和政府争
呢?有力量的人士又有多少想到人民权益去和政府“对立”呢?后辈乃一位
本该“乖乖念书”之学生,惟素日于社会众人之事甚为关注,或有不平处,
或有失望处(以上所指皆为政府之行为),终因欲诉无门而郁积心室,今读
贵君之大作着实感动,故冒然书信,聊表敬佩之意。莽撞、不当之处尚祈见
谅!伏乞,敬请
文安
五月十九日
从祖师爷开始吧!
龙老师:收信平安!
常常拜读您的文章.每每心神大振。今日“人间副刊”又见———《不
会“闹事”的一代》,于我心有戚戚焉,沉思良久。我对我这一代的青年,
所接受的教育模式、思想体系,心智人格的发展,有许多不满。今日,终于
见到有人代我说出内心的话,(应该是代所有年轻人说出内心的话),谢谢
您。
其实,不是我们“不会”闹事,而是我们“不敢”闹事。小时候,父
母禁止我们“闹事”——小孩子懂什么,大人在说话,小孩子少噜嗦!入学
后,接受“斯巴达”教育,大家行动一致,思想一致,朝着导师为我们设定
好的“模式”去发展。老师惟恐学生“闹事”,若有“见解独特”、“思想突
出”者,视为“大逆不道”,将“闹事”学生称为“问题学生”。
您说学生缺少独立思考的精神,试问,又有几个老师有独立思考的精
神?老师们也是接受“师祖”设定好的“模式”发展,将师祖们那一套一成
不变地灌注在这一代年轻人身上。可惜,师祖们本身也缺乏独立思考的精神。
我师大数学系毕业后,实习一年,现入伍军中。实习期间担任国中管
理组长一职,深深体会到所谓“师道尊严”的威力。校长的话就是圣旨,导
师的话就是校规。学生从不考虑这种规定是否合理,若有学生敢“反应”便
视为问题学生,若有以身试“法”者,立刻记过处分。学生个个惟命是从,
不敢妄加“蠢动”。
某师解题时,明明是计算错误,答案与“标准答案”不符,某师一声
令下,全班立刻“修正”标准答案。学生提出一难题请教,老师明朋不会做,
却总是不慌不忙地说:这题是高中范围,以后高中老师自然会教你们!或是
修改题目:这题缺少××条件? 。。
老师们从不“认错”从不“服输”。学生们也从不“思考”。
我个人觉得不应责怪一般年轻人,他们从小到大,根本就不知道他们
“能”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权利)。要怪就怪师大的教授们吧!台湾的教育
“失败”,他们要负百分之九十的责任,因为他们没把我们这群“教育尖兵”
教好!您不妨调查师大学生有几人能独立思考!师大学生的唯一休闲活动是
家教。
大四时,导师要求我们的教学方法解题型式必须与他一模一样,不从
者冠以“拒绝学习”的罪名,“驱逐出境”,“明年再来”,学生敢“造反”吗?
原谅我“毁诋”母校,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诚心盼望我们能教育出“会
闹事”的下一代。
诚心盼望师大的教授们能教育出有独立思考的老师,至于如何改进台
湾当前教育缺失,那是李部长的事,我只知道以后(退伍后)做好老师的“本
分”。
祝您
常常闹事
九月三日
如果不能教育他们,只有不理他们
龙小姐,
您好:对不起,我想应该称呼您龙教授。看了您的“自白”,我也深感
讶异。本来我以为轻视“女性”,只在知识层次较低的地方才会发生的(我
是工厂作业员),没想到所谓的知识分子也有这种观念,真是叫人遗憾。
知识是没有性别的,知识的获取也应该不分性别而只是理解能力的差
异吧了!也许有些人还忘不了几千年男尊女卑的习惯。龙教授您大可不必为
了那些没跨出过象牙塔的人生气。对那些无知的人。如果不能教育他们,只
有不理他们了。希望您继续努力,为我们女生出口气。
谢谢您看完这封信,耽误您宝贵的时间,我们的时间一小时值二十多
元,您一定无法想象的,我相信只要多一些像您有独到见解的女斗士,那女
生的地位就可提高一点。
再一次抱歉,我没念什么书,只想说说一点心意。
一九八五、九、廿二
女人自轻
龙教授:
今天我在中国时报的副刊上看到您的文章——自白,心中感到十分惭
愧,您说的都是实情,更何况我也是“女的”。
以前,我不知您也是女性,常把您想成一名威武的男士,有一天,我
从报上得知你的演讲会吸引了很多人,有一张照片是一个女人绑了一个马
尾,我怀疑那是“龙教授”,看来自古人们轻视女子,连我也不例外,自轻,
我羞愧极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还是从“有人”就开始,大家的观念中“女人”应
该待在家里,做好妈妈、好太大、好媳妇等等,贤妻良母世所公认,“每一
位成功的男人,后面一定有一位伟大的女性”,种种说明“女人”是不宜露
面的,适合默默耕耘? 。别人加诸于您的种种,让我深深感到惋惜,一样是
人,为何不能坦然接受他人的成就,我得知您是“女性”,使我对您更加佩
服,同样的工作,由女性来作,往往能力要超出男性更多才行,否则,根本
没有机会来争取,您是够坚强的了,在此,我为你加油,迎接更多的挑战。

健康快乐
一九八五、九、廿四
十五岁的迷惑
龙教授:您好!
我很急迫地、着急地、想请教您一些问题,希望您不吝指教。我今年
初三,虽联考将至,却还是忍不住地想问、想说。利用模拟考后的小暇片刻,
附上这些疑惑、着急。
历史老师告诉我们,“左派”“右派”的由来典故,是因为法国的议会
在开会时,较保守的议员总是聚坐于右边,较激进的则聚坐于左边。我老觉
得执政党太右,反对党太左了。我对于太多事不懂,像什么是“保钓”“绿
化”等。我生于一九七一年,十五岁的我有太多、太大的疑惑。同龄的同学,
课余时并不对这些感兴趣,有些甚至一点也没概念。我对这方面较感兴趣,
有志于社会工作,在看完《不会闹事的一代》后,更是急迫地去涉猎一些平
常不看的社论、时势政局评析之类的文章,愈觉台湾原来这么孤立、政局这
么坏,还有那么多我没概念的东西。
在上次选举县市长时,在课堂上,导师向我们进行传导。虽然,我们
没有投票权,但是家长有,尤其班上同学的家长有四分之三强,是属于知识
水准较低的蓝领阶级。所以在选举之前,实行“选情方针”,主题是:“党内
的都可以、党外的都不可以”。我当时楞住了,这不是拉票吗?在我的观念
中,党太过腐败不振、问题丛生,不知改革;党外则太缺乏“反对党的水准、
忠诚、方法、手段”。我不知道要向谁请教这些问题。
学校里,一大堆保守派的老师,连公民课都不忘教我们容忍、息事宁
人。而父母呢?他们虽任教职,却属“太左”,党外书刊看不少,但是主观
的性格,已被杂志刊物所左右。
报上说您已创造了一个“龙应台时代”,杂志上说您已成为“青年导师”,
所以我想问您:中国人的水准太低,所以才会搞成这样,对不?我实在有沉
沉的无力感,自身的安全,大家的权益,都面临危机。十五岁的我,是否太
早蒙上这灰暗的丑陋。我一直希望中国人也能像日本人一般,有强烈的羞耻
心,奋发不懈,也希望像北欧有先进的社会福利,更是希望能有那英国的政
治环境,美国的民主制度。这是不是遥远的梦想?会迟到或是永远不到?症
结是什么?
读者敬上
五月三十一日
老师,说话小心点
龙阿姨:
请容我这样称呼你,因为我是如此尊敬你。
日前看到你在报上所登的《容忍我的火把》一文,对于“赵先生”所
做的行动以至造成对你的屈辱,深深的为你抱不平。你发挥勇气与毅力,用
行动来表示你爱这个社会,却需忍受一些无知人士的无聊举动及流言毁谤。
而就我所知,我们目前这个社会像“赵先生”这样的人,为数不少,
如我有一位老师,他在补习班教课,有一回他在上课时表示中国时报有一些
文章实在非常好,能够正确指出我们社会的缺失以及病痛,而座下竟有同学
立刻大呼“中学生只读中央日报”,表情严肃且愤怒,再加以这位老师,平
日即同你一般,对一切事物就事论事,只认理而不认人,上课时即不断的向
学生灌输为人处事所应有的客观态度,所以这位学生在数日后同他的父亲一
起到补习班,而这位家长竟冒充自己是“有关单位”的人,要这位老师说话
小心点。
我想这位学生以及他的家长乃至于“赵先生”和建议美术馆“避红”
的某先生,他们的心绝对是好的,只是他的行为和意识形态是如此的幼稚昏
泯,令人不禁摇头叹息!
我认为教育制度的僵化,对于这种情形是有责任的。
龙阿姨,诚如你所说的,“他们”代表的是少数,所以请你千万不能灰
心。喜欢、支持这把“野火”的人还是非常多的,你的“野火”只烧野草,
我们丝毫不以为忤,且感到温暖,在这个道德勇气冷淡鲜见的环境中。
读者敬上
代沟
龙教授,您好:
我是一个补习班的学生,我很喜欢您的文章,您的文章给我很大的启
示和感触。虽然面对巨大的学业压力,但我从不错过每天在人间副刊中扫视。
很久以前就想写信告诉您,远在南部乡下也有人对您所写的认真去感
受。在《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之前,我从来不看社论之类的文章,新
闻也只扫过大标题,但这篇彻底改变了我的“阅报观”。在此之前,我对台
湾的社会的一些行为的认识都很零碎,在我心中“台湾本来就是这样,没什
么大惊小怪的”。想不到看了这篇之后,开始去关心社会。从那时起,从不
放过人间副刊中有关这类检讨社会得失性的文章,这都是您笔所带来的。
在与“生气”有关的行为,我也曾有过,但很惭愧,我表现得很懦弱。
在乡下,晚上大家都较早睡觉,虽然我家门前那条路是全乡最主要的道路,
但大家差不多在十点多就关门睡觉了。在接近联考之际,在大家都熄灯后正
是我读书的最佳时刻。但就在我家对面一间三角窗房屋之骑楼下,每天晚上
总是听到很大的喧哗声,我好几次想去叫他们小声一点,但都鼓不起勇气。
我的口才不好,找不到适当的话去说,且那些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几个“老伙
仔”在喝酒,而那些人正是最难理喻的。直到有一天我真的无法在那种情况
下将书咽下,又想起《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我就毅然地走出去。结
果,却是十几个约二三十来岁的人,他们不和善的脸色来判断,是十足混混
型的工人。那时我真的有些后悔,心跳急速增加,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箭在
弦上不得不发,我只好向他们和气地说:“拜托你们讲话小声一点,人家都
在睡觉了,我也要看书。”其中一人只露出一副冷笑的样子,另外一人则以
讥讽的口吻说:“人家叫你小声一点。”我讲完就走,连头都不敢转回,因为
一转回,可能就会遭殃。等到我回到家里,就听到更高的喧嚣声,“干××,
他叫我闭嘴,
※※※,
连一个娱乐的时间都没有,高雄的歌厅开到半夜都没人说怎样,
※※※,
在那一家,去叫他出来,
※※※。”
并且一直重复这些话和
※※※。
我虽然“躲”在家里,但还是紧张得要命,生怕他们来敲我家的铁门,
直到十二点多他们散去后,我才稍微平静下来,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懦
弱。
我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家人,说出采不被骂死才怪。我家人就像龙
教授所写的一样,只叫我用功读书,做个“好”孩子,什么事都不要管,但
我却无法这样,因为我讨厌思想受别人左右。从小祖父母、父母都只叫我认
真读,将来才不会继承水果园去过苦日子。“人家××都考上国立大学;看
看××家的孩子大学毕业,现在做××;你看你的××都到美国留学。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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