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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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大门-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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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坏鱇EY,但一开口时总让现场吃零食的、翻歌本、偷偷按插播钮的人羞愧;或者,从来一头飞扬乱发不用发胶,什么烂衣服穿上身都会有一股“气”。    
    “你知道玛丽莲梦露的裙子会飞起来,不是用电风扇,那是靠着她自己全身的气流……”月珍就曾经说过。    
    于是你就了解,我们平常人都是用走的,月珍之类的那些人是用飞的。    
    月珍就是这么地能飞,她是校园美女,不如简单地说,在任何标准下她都是美女,而且完全不需要去展现她的美丽。她是班上第一个穿起黑色胸罩的女生,“黑色比较有成熟的味道。”月珍从不用权威的语气,但眼睛很有说服力。“就像黑咖啡,或者,黑巧克力……总得要让男人先尝到苦味……”    
    黑色胸罩在25岁的人看起来也许没有什么,因为老人都缺乏想象力,也没有赞叹的能力,总觉得什么都没有什么。    
    但是,在夏天,单薄的纯棉布衫淡淡透出黑色的胸罩,若隐若现,又是一股让全班安静的气流,她不需要问我“好不好看”;只是突然在我生日那天送我一件,然后我们相约每个礼拜三穿一样的黑色胸罩。    
    于是两个女生,微微汗湿的白色衬衫,透露里头是让男生心头一阵苦涩的黑巧克力,尝不到的是白兰地糖心,是波尔多樱桃,我们手挽着手穿过男生聚集的篮球场。月珍开发了那些人贫乏的想象力。    
    “我们这样的身影会是许多男生一辈子的回忆    
    ……”她笑着对我说:“就让他们只能回忆吧!”    
    月珍总不吝惜张开翅膀带着我飞,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她……喜欢和她一起飞。虽然我学着月珍努力地闭上眼睛,让身心安静,但我只能看到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未来,而好朋友描述的美好幸福未来总是让我感到失落。    
    体育课,摄氏三十六度五。没有风。月珍持续飞行,故事才刚开始。    
    “……在一片深邃如海的蓝色阳光中。一件夏威夷衬衫,搭着宽松的七分白色麻质休闲裤,他推开门走进了餐厅……”月珍张开了眼睛。    
    这个新角色,“花衬衫男子”的出场,最近已经重复了好多次,而且每次都在“花衬衫男子”从蓝色的阳光里推开门时,月珍就开始降低飞行高度。    
    之前,我只对最近重复的剧情感到乏味,我居然没能领略,她再三重复只是代表这段话的重要,而我现在才注意到她微微张开眼睛,望向远方,漫不经心又竭尽所能的眼神。    
    “……还有呢?……”原来,月珍是如此渴盼我的追问。    
    “……他的上衣口袋里面鼓鼓的,不用猜就知道,是一朵厄瓜多尔玫瑰……但我想那应该是淡色的绿玫瑰……”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月珍重返地球表面,张开眼睛后还能够持续在幻想中滑行。    
    以前飞行的时候,月珍可以见到二十三岁的自己,有时二十,最远二十五,最近她总是看见结婚生子以后的事情,那时已经过三十了。好远,我感觉,也许长途飞行让她真的老了。    
    月珍宣称,在她三十二岁时和息影后的木村拓哉结婚又离婚了,自己带女儿;她身旁不乏追求者,然而当她闭上眼睛时,一再出场的总是那个“花衬衫男子”。    
    “每次都是蓝色的阳光……好怪……”我尽量迂回,不透露打探的口气,因为我觉得月珍说起“他”的笃定语气,让我觉得“他”真实存在,而且不远。    
    “因为……他是游泳队的……”    
    “什么游泳队?”    
    “一千公尺捷泳,二十二分五十六秒零八。”月珍丢出了一堆术语和数字,然后从此闭口不谈。    
    闭口不谈,是等着我更多的好奇,是希望博得我更多的关心,是巴不得四处张扬的喜悦,但她宁可压抑宣告的冲动。    
    她是刻意要我知道这个秘密的珍贵,希望我追问、或许施予拷打她才会招。    
    对于月珍让我必须假意苦苦哀求,然后才说出她心中秘密的小伎俩,我已经熟透了,为了提高我们游戏间的乐趣,我只是以不经意地忘记了“花衫男”,并且绝口不提、不追问为指导原则。这样,月珍会反过来巴着我,在忍耐秘密的痛苦与甜蜜中说出来。    
    因为我想,“他”应该跟月珍之前所有幻想过的明星老公一样,经过几次的飞行之后,便不堪耗损。月珍会跟他离婚,然后很快的月珍会有新的追求者。    
    大人的真实婚姻不过也是如此,我爸和我妈就是。男生爱女生,女生爱男生,然后男生恨女生,女生怨男生,继续重复爱人不爱最后爱上一头兽的游戏。    
    无聊。


第一部分第1章 我什么都看不见(2)

    然而,我不追问,月珍也没有再拉着我继续飞行游戏。几周后的大考,让我都忘了“他”的存在。这次月珍考得极差,无心对答案,她趴在栏杆边把考卷撕一撕,雪花般地往楼下丢。    
    楼下是大考后解放的男女,剑道社互相捉对厮杀,吉他男女抱着琴谈情说爱,中午休息时间,每个人只想得到压力的宣泄。    
    我和月珍趴在望夫崖边的栏杆上,月珍又露出了那无所谓却又极尽所能眺望远方的眼神。半晌。    
    只见她毫无预警地走下楼梯,在楼下空地吟诗作对打打杀杀的男生女生中间穿梭、绕圈,时而漫步,时而小跑然后对我挥挥手。    
    最后走回我的身边。    
    “好啦,就是那个……”    
    “哪个?”    
    “推开蓝色大门走进来的那个……”    
    “哪个啊?”    
    “就是我刚刚在他身边多绕一圈的那个啊。”    
    “我没看见啊……”    
    “是你自己不看的啊。”    
    这么久了,他们两个居然还没有“离婚”……    
    我通常在月珍与那些幻想对象的分分合合中,学习男女恋爱婚姻新知,得到快感。    
    假意关心追问、接着互相小搥打,她负责迂回奔跑、气喘吁吁,我专职追逐、欲擒故纵,这也是月珍的最爱。然而,这次两造追逐迂回的戏码演得太久了,我感到疲倦,同时合并不安。    
    表面上我是追逐着猎物的猫,但真正拥有绝对控制权的却是拿着逗猫棒的月珍。她总是有办法挑起任何无聊游戏的小乐趣。她是逗猫高手。    
    “……”    
    “他还会弹吉他……”    
    我追累了,觉得乏味了。月珍却又再度放出小一条线索……“因为他是吉他社的电吉他手……”    
    “喔,真优秀。”我已经不想再去了解那么多个抱着吉他的男生,谁会是那个男主角。    
    但我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看向他们,因为月珍仍然凝视着那个方向。为了避免让我循线看见主角,月珍径自闭上眼睛,准备起飞。脸上露出淡淡愚夫愚妇的幸福笑容,让我无法直视她。    
    转开头,楼下弹琴男女换了首歌,唱起了“HotelCalifornia”。    
    为什么,好听的歌都这么令人伤心。    
    我真的不想追问,然而有关于“花衫男”的线索却在往后几周一点一点地被月珍释放,比如说,“11月14日生”、“O型”、“178公分高,还在继续长”、“体重70上下,通常下午秤会比较轻,因为中午常不吃饭去打球”……唉……干嘛这样吞吞吐吐呢?不过就是个男生啊……为什么不能就直接告诉我到底是谁呢?又不是车站某个荒凉角落公布栏上,贴着的无名尸体写上基本资料等人认领。    
    诸如此类零碎片段,并不足以拼凑成一个完整的人,大家都以为有了那些数字,和不切实际的描述就可以认识他全部的人,或者,大家都依着这样支离破碎的线索各自回家拥抱幻想中的偶像。月珍也是。但我没有办法,那些数字描述对我而言是一堆肢解的尸块,揣想组合后的王子样貌对我太困难,我缺乏把尸块用针线慢慢缝补起来的耐心。    
    当然,月珍这样有意无意间分期付款式的透露,是为了故意稀释他的重要性,却让我看见了她的认真。和月珍前几次恋爱的纪录比较,她这次的表现简直荒腔走板。你们如果认识月珍久一点,就会知道她过往在男生群中冲锋陷阵的辉煌战史,在某些小圈圈内已经被绘声绘影塑造成为“神鬼战士”般的传奇。    
    相较之下,月珍这次欲语还休、保守审慎,表现结果却更加走样。这样的手足无措,绝对不是来自于我所认识的林月珍。    
    黑色胸罩,黑咖啡,黑巧克力的青春已经宣告死亡,原本习惯在天边飞翔的月珍,开始走路。    
    走路就是必须跋山涉水,很辛苦。这些道理我都懂。因为我已经独自行走十七年,辛苦变成习惯,从不找人宣泄,连对自己抱怨都没有,早早认命。偶尔月珍带着我飞翔就能够好满足。    
    对于会飞的月珍而言,落地后脚踏实地学走路的辛苦才刚开始。    
    有时候上课时转头看见她不经意露出相思出神的痛苦,好象看见美人鱼上岸用尾鳍在滚烫粗砺坚硬岩石上摩擦的表情,那让我想到自己。    
    喜欢一个人需要这样地坚忍不拔吗?喜欢一个人需要这样地咬牙切齿吗?偶然我也会有想要对月珍把心中秘密呐喊出来的冲动。    
    但我胆小的连呐喊的勇气都没有。    
    月珍不用呐喊,即便在最痛苦、最兴奋的时候,她仍然能够保持某种优雅,冷淡与不经意。    
    她第一次决定让我用肉眼清楚看见幻想中的王子时,是在某天降旗的时候,那时我们两个魔女样地跨骑在扫把上,一地的落叶怎么扫也扫不完。也许是斜射的夕阳太过炫目,把眼前每个人的身影都罩上一圈金光,这应是月珍故意挑选的时刻,她要主角在最美的时刻出现,这种出场方式才符合她日本偶像剧华丽的风格。    
    但我觉得滑稽,因为月珍选错音乐,偶像剧男主角出场的配乐居然是国旗歌。    
    “孟克柔,注意……”当月珍直呼我三个字名字的时候,那代表真的重要,真的要注意。    
    “看到了没……?”眼前三三两两散在操场、走廊边静默不动的男孩女孩全都是剪影。    
    “没……”    
    “注意看十点钟方向……”    
    我真的看见了。这次。一定是他了。


第一部分第1章 我什么都看不见(3)

    前方双腿间夹着一颗篮球的男生,身上套着一件花衬衫。在一片定格中,唯一有动作的是那件花衬衫。他敞着扣子让风扬起衣角,衣服上的浪花彷佛是活的。他跑了几步,一脚踩在随风滚远的篮球上,再转身背对我们,面向国旗的方向等待降旗典礼结束。    
    那件花衬衫印着略带几何味道的黄色沙滩,蓝色海洋和几棵绿色的椰子树,很夏天很异国情调。    
    颜色不是那种一般夏威夷衬衫的鲜艳,是故做谦卑的淡色系。但那反而更令我觉得有种刻意的闷骚。    
    我只有一种感觉,想冲上去看清楚他的长相,也许顺便跟他说两句话:同学,是谁说在学校可以穿花衬衫的,告诉你,做人不要太骚包……    
    “他叫张士豪……”月珍低声地说。    
    “喔……”    
    “我给他取了个名字……”    
    “小张?”    
    “没有那么西门町好不好……”    
    “小豪?”    
    “太……小白脸……我叫他,小士……”    
    “小士”,无名尸终于有了被认领的名字,“小士”,不过我所能看见的,也只是背影。    
    国歌一结束,那花衬衫很快地就消失在恢复正常速度的人群中,月珍转身就往反方向跑开。尽管我极力怂恿她趁着国歌刚刚结束,集结的同学们尚未解散前,手拉手跑过“小士”身边,这样的事情以前我们也做过。但是月珍只是跑开,就是不想。我没想到月珍的症状会如此严重。    
    出场后原本预期精彩刺激却落得这样草草结束的下场,实在是太解HIGH了。放学后月珍在我的脚踏车后座一路静默不语,到了车站她随便应了句:我再打电话给你之类敷衍的话,就消失在车阵人群之中。    
    我不敢贪看她的背影,因为背影的落寞能量太过强大,我随时可能也掉进月珍相同的悲剧情节里面。不过,月珍很可能是幸福的,十七岁的恋情如此热闹,而我,却只能借着别人的热闹稍稍取暖。怂恿月珍走过张士豪的面前,这种举止反应我过度贫瘠的人生,连绯闻都是别人和别人的。    
    这种失落的情绪刺激着我不太零转的脑袋,突然顿悟英文老师骂我们“Getalife!”的真正含意。天啊,是geta“life”,不是吃喝拉撒而是活生生的“life”,我感到对自己无趣的怜悯迅速变成愤怒,脚踏车骑的飞快,我希望赶紧逃离自己,逃离这里,赶看另外一个国度的梦是否比较甜美……    
    结果,我又看见了花衬衫。    
    就在我的前方。    
    夏威夷海滩的浪花就在我的眼前翻飞,是那个“小士”,他骑着脚踏车,速度忽快忽慢,没有目的地在车阵中忽左忽右。    
    肩膀又宽又平,细腰,剃着几乎接近光头的短发,或许这样的流线型可以让他在水中的阻力也小一点。    
    他骑得很不专心,有时俯首,有时又像是随时自恋地贪看自己的身体。他不时把头仰成四十五度角,有时侧面,并不是他在看什么,却倒是不经意地要提供路过的人车各种膜拜他的角度。    
    他若不是一个自恋狂,那么就是拥有一双过于单纯的眼睛,随时在认识世界的新鲜。    
    在很久之后我问过他为什么那样骑车,他说:没什么,就是玩啊……    
    为什么玩?我追问。    
    玩就是玩,骑车就是骑车,做什么事情都有那么多的目的吗?    
    终于,我们都在红灯前停下,在经过月珍长达数周冗长的comingsoon的预告片之后,我决定挪动我的脚踏车,看清楚他的正面。    
    他早就发现,所以在玩。    
    我往前进五十公分,将他的二分之一的逆光侧面渐渐转换成三分之二的脸,就在接近正面的时候,他又悄悄向前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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