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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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河-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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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旺顿时亦惊亦怒,脸色也变了:“你知道吗,你这是在窥探人家的隐私,是违法的。”

周星没想到梁旺会倒打一耙,自己反而变成了违法的人了,但梁旺是领导,所以他压住自己的不满,仍然和颜悦色心平气和地说:

“梁厂长,我的确没有其它的意思,否则我就不会在这里提醒你。我只是觉得你是一厂之长,又是书记,做什么事都要考虑一下在干部和群众中间的影响。从大处说,你的一举一动都要符合党和人民的利益,国家的利益;从小处说,你要为自己的前程想一想。”

梁旺见办公室没有外人,周星又是个知识分子,便满不在乎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说:“书记怎么了?厂长怎么了?他也是人不是神,是有七情六欲的人!你不觉得这些好事者管得太宽了吗?管天管地还要管我的私生活,我和潘小莲是两相情愿的,他们管得着吗?现在是什么年代?改革开放的年代!人的思想个性都解放了,真是少见多怪!”

“但中国究竟是社会主义国家,不搞性开放,何况人家是有夫之妇。”周星终于鼓起勇气顶撞了梁旺。

“对!你说得对!她是有夫之妇。你可以叫那个武达朗到法院去告我,叫那些好多管闲事的人,包括你,都可以到法院去告我。不过我要告诉你们,没那么容易!我怕谁?我是带了尚方宝剑来的,是市长亲自委派我来的。我和市长是什么关系?好着呐!非同一般地好!你们搬得动我吗?讲你不信,就是新任市长今年春节我到他家拜年时,他还送了我二千多元的礼物;可你们,连市长的家门在什么地方也找不到,即使找到了也进不去。”梁旺鼻子“哼!”了一声,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也知道周星这个傻冒的知识分子没什么恶意,便换了种缓和的口气说:“好了,今天我们说的话,那里说那里了,我谢谢你的好意,但闲事你最好别管。现在是个对人性很宽容的时代,民主开放的时代。你是个人才,好好做好本职工作吧,今后我会重用你的。”

再说下去还有什么用呢,无非是对牛弹琴对壁呵气。碰了一鼻子灰的周星丧气地走出了梁旺的办公室,心中隐隐觉得自己和梁旺的大冲突今后必定难免;同时又自问,作为一个普通群众,是不是的确太多管闲事了?

薄膜挂历的买卖越做越大,大得梁旺是既兴奋又害怕;兴奋的是他一夜之间可以发大财了,害怕的是这么大的回扣令他心惊肉跳,万一捅出点漏子是要坐牢甚至是杀头的。思来想去,钱的诱惑力还是无法抗拒,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做干净点,干净得连影子都没有。

这次梁旺的北京之行是天马行空独来独往,一个人便神神秘秘痛痛快快地与北京方面的王总签约了本年度印刷五百万套薄膜挂历的大合同。当然,这么大的合同必然要有共同的利益,梁旺在原价的基础上每套再降五元,而梁旺的回扣则升至每套壹元伍角。折算起来,梁旺这次可获得回扣七佰五十万元。他再也睡不着觉了,蹲在厕所里都在叹息:权真好哇!权力权力,有权力便有权利,权和利益是连在一起的。权可以换钱,有钱可以享乐,可以买得美女的芳心,可以为进一步升官铺平道路;难怪自古以来为了权力,人类之间甚至父子兄弟之间都可以玩命。

大功告成了,梁旺认为自己虽赚了钱,但厂里的利益究竟是大头,作为功臣他不想马上回南城,得好好在北京玩一玩。怎么玩?一个人玩有什么味道,他很自然地又想起了潘小莲,得用一种快捷的方式将阿莲调来北京。想了想,眼下国内快捷的通讯方式还只有电报和长途电话,梁旺便拍了个加急电报到厂里的业务科,要潘小莲迅速赶赴北京听候差遣。没想到潘科长心中有气,开始不带她同去,现在又叫她去,自然也便借故不去了。她将电报藏在身上若无其事一般。梁旺在京等了一整天,一点信息反馈也没有,以为是传递的中间环节出了问题,便改打了个长途电话回去。没想到潘小莲不在场,他只有责令接电话的业务员通知潘科长速来北京,来之前先打个电话告知具体时间和车次。

打完长途电话的梁旺闲得无聊,在附近的小街中乱逛。突然,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鬼鬼祟祟走到他跟前,操着外地口音轻声地问:

“老板,买扑克牌吗?打洞的,香港、日本、非洲、欧美的都有,很便宜,八十元一付。”

梁旺曾在狗肉朋友那儿见过此类黄色扑克,当时看得他口水都流出来了。他一直想拥有一套这样的黄牌,今天正好送上门来了,心中暗喜,但仍板着脸问:

“是原版的吗?清不清楚?再说你这价也太贵了!”

“绝对正宗的原版,精美印刷,非常清晰,还有特写镜头,每根毛都看得清楚。我们到前面偏僻的地方去,先看货再买,价格可以商量。”

梁旺向四周观察了一下没有异样的情况,便同那个吸毒鬼模样的瘦高男人钻入了一个小胡同。梁旺迅速地观看了一下,扑克的确印得十分精细,非是普通印刷设备所能印出的。他不敢久留,心中总是有点发虚的,便故意将扑克牌退回给瘦男人,说:

“你卖得也太贵了!简直是天价。”

“老板,你要几付?一付还是四付全要?”

“一付是什么价?四付是什么价?”

“买一付要柒拾,买四付算贰佰肆拾元。”

“不行!太贵了,我香港、日本、黑人、白人的四付都要,但只能给贰佰元,不卖就算了。”梁旺做出要走的样子。

“好!老板,你爽快我也爽快,成交!”

梁旺付完钱收好扑克牌刚要走,瘦高个子又拉住他:

“老板,你慢点走,我这里还有一本明朝的宫廷秘本,是皇帝行乐用的《春宫图》,又叫《素女真经》;照上面的玩法不仅玩得痛快,而且有益健康。”

“你得了吧,什么有益健康!好色的皇帝哪个不是短命鬼?你给我看看。”

“梁旺接过《素女真经》,随便翻了翻说:“十元一本卖不卖?”

“你也出得太少了!我本钱都不够。这样吧,我保本给你,算二十元一册,够意思了。”

“不行!就十元,多一分不给。”

瘦高个子做了个心疼的样子说:“好吧,只当交个朋友,成交。”

梁旺快步离开小胡同时,瘦高个子还特意在后面嚷嚷:

“亏了!亏了!本钱都没捞到。”

梁旺有了《素女真经》和四套黄色扑克,更是坐卧不安,寝食不香了。那些玩意儿越看越上火,越上火便越想看,直搅得他小腹中滚烫发燥,直盼潘小莲即刻飞来宾馆,自己好将上满了膛的子弹统统射到阿莲身上。这阿莲也特别作怪,梁旺越想她越是不来。心急如焚的梁旺一恼之下,又连续打了几个长途电话,发了几封加急电报。这下新时代彩印厂上上下下都惊动了。业务员和副厂长数了数,私下议论道:

“哇!不得了啦,共下了九道令牌,潘小莲该到京城去救火了。”

潘小莲也有点怕了,赶紧买了张飞机票飞往京城。

潘小莲长上翅膀飞到了北京,梁旺有如大旱中获得了甘霖不亦乐乎,竟对阿莲叹道:“阿莲那!我是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阿莲抓痒。”

潘小莲娇嗔道:“女人是祸水,当心我淹死你!”

梁旺把个头摇得拔浪鼓似地说:“错矣!美女是福水;即便是祸水,只要死得舒服,值!”

“你呀,生就的一身贱骨头!”她在梁旺的厚脸皮上扭了一下。

你还别说,这个梁贱骨头对阿莲提出的要求是百依百顺,而阿莲给梁旺的回报是将《素女真经》和扑克牌上的节目演了一遍又一遍。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新时代彩印厂的桃色新闻很快传到了不远的日用化工厂的司机武达朗的耳朵中。人们在他的身后指指点点说:

“你看武大郎骑着辆雅马哈摩托车神气死了,神气什么呀?是老婆换来了,梁老板骑了他老婆,他才骑上雅马哈摩托车的。唉!这世界上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老婆换摩托车也干,还像个男人吗?”

另一个胖女人则说:“你知道个屁!我老公也在彩印厂工作,我家就住在他家隔壁,太了解他了。武大郎一直就是个怕老婆吃软饭的角,侍候老婆,做老婆的奴才是出了名的。老婆说一,他不敢说二;老婆哼一声,他便摆抖。每天下了班,武大郎在厨房里洗菜、切菜、炒菜、烧饭,忙得不亦乐乎,一切弄好了,又一盘盘端上桌。那个姓潘的妖精坐在沙发上盘着腿,看看报纸听听音乐,什么事也不干。饭端上来了,如果烧的菜还可口,便表扬两句,如不对口味,武大郎便要挨骂了。有几次武大郎顶了几句嘴,便挨了老婆两个耳光。潘小莲还大声骂道:‘你这个没用的男人,不侍候老婆还能干什么?让你侍候算给你面子,要不,你也出去赚大钱,混个总经理当当!你有这个能耐吗?嫁你这个老公,我算倒了八辈子的霉,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当时,我们做邻居的听了都直摇头。现在好了,老婆终于偷人了,看他这个男人还怎么当。”

另外那个女人则说:“可怜那!水浒传中的武大郎还有个英雄弟弟武松替哥哥伸张正义,这武达朗就是给奸夫淫妇害死了也没人帮他了。”

武达朗耳朵并不差,听了这话心里难受得紧,终究男人有男人的自尊心嘛。他耐着性子等呀等呀,准备和出差回来的潘小莲大吵一架,并一个人关在房中反复演练如何理直气壮地审问和责罚潘小莲。他要找回自己的尊严。

半个月后,潘小莲终于春风满面地回家了,带着大包小包一大堆的礼物,穿一身新潮的时装,佩带着豪华漂亮的首饰,脸上抹着浓妆,简直就像个时装模特儿参加大赛后满载荣誉地归来。她用涂着指甲油的纤细手指轻轻一按门铃,屋中传出“叮咚!”的声音。

这一声“叮咚!”把武达朗吓了一大跳,两腿不禁哆嗦起来;她回来得太突然了,事先一个电话也没打给他。武达朗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双腿,镇定了一下情绪才过去开门,原先演练过的东西全忘了。门一打开,一个艳丽的女人卷带着一股浓烈的法国进口香水味进了门。潘小莲的情绪太好了,就像从京城荣归故里的达官显贵一般,她尖叫一声“老公!”,顺手将行李一丢,将武达朗紧紧地搂住,又将口红在武达朗的脸颊上、颈脖上盖上了一个又一个红印记,把武达朗弄得像个大花脸似的。瞧着武达朗呆若木鸡的怪模样,潘小莲开心地大笑了起来。武达朗很多年没见老婆在自己面前如此开心过,不由得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潘小莲则不然,她太兴奋了,此刻她需要老公是因为需要一个炫耀自己的对手。她又大呼一声:

“老公!我想死你了!”

望着眼前这个模特儿般的陌生女人,武达朗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他怀疑、胆怯地嗫嚅道:“你,会想我?而且‘想死了’,没骗我吧?”

“没骗你呀!你是我老公,长得像奶油小生般英俊可爱,身高一米七八,我不想你,能想谁呀?傻冒!我就看不惯你极不自信的样子。”

武达朗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他极感动地说:“好老婆,你累了,先歇一会儿,东西放那儿,等会我会收捡。我马上给你烧水洗澡,中午再给你烧些好吃的。”

精明的潘小莲觉得武达朗的眼泪流得蹊跷,便故作温存地问:“好老公,你刚才哭什么呀?我出差回来你应该高兴的呀。”

武达朗遮遮掩掩地说:“没什么,人家想你呗。”

“不!你没对我说老实话,有事都瞒着我,还说想我呢!”

武达朗犹豫了片刻说:“我说了,你不会生我气吧?我是不信那些鬼话的。”

潘小莲飞了个媚眼说:“好老公,我决不会生气。”

武达朗用讨好地轻松口气说:“自打你到北京出差的这些日子以来,一些烂嘴嚼舌头的人到处散布流言蜚语,说你和梁旺厂长有那种关系,到北京根本不是去办什么公事,而是去‘救火’。还说我骑的雅马哈摩托车是用你换来的。我不相信,所以你也不要生气,只当那些人放狗屁吧。”

潘小莲的脸刹时沉了下来,尽管她故作镇静,脸上还是泛出了隐藏不住的尴尬之色。她并不怕武大郎,而是还不想破坏这不稳定的家庭关系。再说,她明白梁旺是什么东西,双方只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她又换了一付温柔的面孔说:

“达朗啊,你不信就好,家和万事兴。你不知道,做女人难,做漂亮女人更难,做你的漂亮女人就难上加难了。你想想,虽然你长得还像那么回事,可背地里别人都说你是秋白梨,好看不好吃;说你没能耐没事业心,只会在家侍候老婆;有些人说得更难听,说你是武大郎。武大郎是什么东西?十足的侏儒,能和你比吗!达朗,听了这些闲言碎语我心如刀绞,才决心在厂里混出个样儿来,也好为你争口气扳个本。梁厂长来了以后,我为厂里争取了大宗的业务,获得了那么多的提成奖金,又提升为业务科长,那些烂嘴烂屁眼的家伙眼红了,妒忌了,便编出这些下三滥的无聊恶毒的事来败坏我的名声。好在你立场坚定,并不相信。就说那摩托车吧,梁厂长原是要奖我一辆女式摩托车好方便跑业务的,但我一想到你是一家之主,是我的青天,男人都没有摩托我要摩托车干吗?后来,梁旺便成全了我的心愿。”说到这儿,潘小莲竟委屈地哭了起来。

武达朗慌了神,赶紧安慰妻子,又搓了把热毛巾给她擦眼泪。潘小莲又继续说:

“梁厂长是个好人哪,人家说我是厂里的功臣,这次出差谈完业务后,带我游览了长城、颐和园、故宫、地下宫殿等许多地方;又说你一个人在家守空房不容易,是幕后做出特殊贡献的无名英雄,便特意买了许多礼物送你,有名牌西装、领带、皮鞋,就连电动剃须刀都给你想到了。”

这时,武达朗心中的愤懑不但化为乌有,而且感激涕零,眼眶都湿润了。潘小莲看准时机趁热打铁道:

“有件事你更没想到,在北京时,我对梁厂长谈到你,说你在日用化工厂当司机赚不到多少钱,能不能帮想想办法跳出那个单位。梁旺在北京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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