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艾滋病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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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艾滋病调查-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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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她就和她雇来为她打字的大学生投入下一本书的写作了。第二天我才知道她晚上又工作到了半夜12点,这真让我为她的身体担心。这时,我买火车票却出现了问题。到火车站和售票点问,到上海的火车不要说卧铺,就连坐票也没有了,这可把我急坏了。后来发现旅馆的前台就可以订票,很容易地订到了第二天晚上的卧铺,但订票费竟高达60元!直到23日傍晚背着大包小包上车时,在火车站广场上看到连卖报纸的老大妈都在叫卖到上海的卧铺,我才知道为什么售票点都买不到票了。    我去高医生家,高医生说她一回来又忙得不可开交,一大堆事都等着她。刚说了没几句,一个艾滋病人就打电话过来,询问她刚拿到的化验结果。高医生说反正我在郑州要多待一天,不如帮她到艾滋病村里给病人和家属送些旧衣服去。而我虽然一直对艾滋病人和感染者这一群体很关注,却一直没有亲眼见过,于是马上答应下来。她给病人家属贾素珍写了个条子说明情况。晚上我又到超市买了很多食品,还买了两大袋面粉。    第二天早上6点钟就起来赶到汽车站乘车,尽管前一天我已打电话向病人家属询问如何坐车,但贾素珍是个文盲,口音又重,我还是没听明白,所以转了好几个长途汽车站,本来只需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折腾到中午11点多才到。在汽车上我给贾素珍打了电话,她告诉我就在王×村村口下车,她会去接我的。待我在通往村子的大路口下了车,却只看见立了一块“石×乡”的石碑,却没有“王×村”字样。正疑惑间,忽见三四个村干部模样的人走过来,边上还停了一辆小轿车,看起来守在这里很久了。我心里当时就咯噔一下,心想这回完了,看来村子是进不去了。为首一个大腹便便的村干部说你们找谁,我说找贾素珍,他说我们这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我就是石×乡乡长。他又问是不是来找艾滋病人的?我说不是,有人托我给她送点东西。他问是不是高耀洁派你们来的,我说不是。不料随行的那个电视台女记者却说是,事后还问我为什么要骗他们?我告诉她,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负责,不要牵扯到高老师,这也是为了保护她。我当时一看情况不对,再纠缠下去肯定进不了村了,于是对他们说我们不去了,扛了东西沿公路继续向前走。回头看那几个人并没有追上来,我就从半人高的麦田里穿过,拎着几袋食品、背着两包旧衣服、扛着两袋面粉,累得气喘吁吁。在半路给贾素珍打电话,告诉她路口有村干部,让她在家等着我。走过麦田和几条土路进了村,却发现房子全没有门牌,不知该上哪去找。路边阴凉处坐了几个人,其中一个说他就是王×村村长,但也说不知村里有贾素珍其人。我想问这些人是问不出来了,干脆继续向前走,遇到普通村民再问。正走着,忽然一辆摩托车开过来,骑车的男子问我们是不是找贾素珍,他可以带我们去,我当即拒绝,他便开车走了。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回来,车后坐了一个中年妇女,她就是我们要找的贾素珍。我正疑惑高医生告诉我贾素珍的丈夫已因卖血感染艾滋病去世时,贾悄悄告诉我那个是她新找的丈夫。她丈夫驾车带着我们越过沟坎,穿过坑坑洼洼的泥路来到了他们家让我们坐下,就出去接她了。他们家的院墙早坍了,几间土坯房破破烂烂的,房间里简直就是家徒四壁。我们正商量着贾素珍既然已经再婚过上了新的生活,再和她谈患艾滋病过世的前夫是不是不合适,贾素珍和丈夫回来了。他们张罗着找白糖,做了两大碗鸡蛋羹非得要我们吃。我们两个在车上折腾了三个多小时,肚子很难受,但为了避免误解,还是硬着头皮全吃了下去。但我们声明绝不在这里吃饭了,因为我们本来就是给他们送东西来的,怎么好意思吃他们的东西。说起高医生,贾素珍的眼泪就忍不住了,她说:“高妈妈简直比俺亲娘还亲!如果没有她,俺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她说她和三个孩子去查过HIV抗体,都没有感染,现在的丈夫是今年新找的,知道她的情况仍愿意和她结婚,最近刚借钱买了摩托车跑运输,现在的日子已经慢慢好起来了。三个孩子也有学上了,大女儿在乡中学上初中,二女儿和三女儿在村里上小学。


第三部分:撒谎的人都是有罪的深入艾滋病村 目睹病人惨状(2)…(图)

新华社记者采访高耀洁    我们问起村民感染艾滋病的情况,贾素珍说大概有30来户,都是90年代中期卖血热时感染的,现在不少人已经死亡,剩下的大多已发病,他家隔壁那家就有艾滋病人。我们提出想去看看,她说现在他们家里正好有外人在,恐怕被村干部知道,等那人走了再说。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他们夫妇两人都出去了,只留下我们两人坐在屋里,我总觉得不大对劲,好像要出点事。过了一会儿,丈夫抬了张小桌进来,端上四个菜,竟然是特地为我们做了饭。我们一再说不能吃,坚持不过,我勉强喝了碗面糊糊。又等了十来分钟,隔壁人家的访客已走,贾素珍带着我们去探视艾滋病人。这家的老人、孩子已经门口迎接,见到我们非常热情。这家的老人患了白内障看不清楚东西,听说动手术要一千多块钱就一直没做,两个孩子已成年,在城里打工,男主人得了晚期胃癌正躺在床上呻吟,已两天两夜没有进食和排泄,女主人则因卖血感染了艾滋病瘦得皮包骨头,嘴角已出现艾滋病特有的白斑,我上前和她握了握手。病人说她现在吃政府发放的免费药物,已经控制住了病情。正说话间,忽然门外人声犬吠骤起,似乎来了一大群人,我当时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地跳动,他们一家人也极为紧张,小儿子出去看了一会回来说没事,只是几个人路过,已经打发走了。他们家的境况比贾家还惨,我们把东西留下,安慰了病人几句走了。    回到贾家,毕秀兰大妈听说高老师的学生来了,也赶过来看我们。她的儿子也因卖血感染了艾滋病,已在20天前去世了。根据国家规定,艾滋病人去世后国家会发放300元的抚恤金,她到乡政府要,乡政府没说不给,但就是一直拖,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后天拖大后天,直到现在也没给。她还告诉我们,今年春年时一位慈善家捐了8000元给村里的30余户艾滋家庭,不知怎么却由一个当年的血头经办,他只发放了十来户,把剩下的钱全塞自己的腰包了。看来,光有国家的救助政策和社会捐助,没有完善的监督机制,在实施过程中仍可能出现问题。    因为心有余悸,贾素珍的丈夫骑摩托车送我们出村时,我让他不要走村口的大路,他带我们出村时,却发现村口已经没有村干部守着了。后来的一段小插曲是坐车回到郑州长途汽车站,出站口全是警察,检查每个出站的乘客的身份证,把我吓了一大跳,正想低了头混过去,一个警察呵斥道:“你低了头还想捡个钱包啊!上那边去查身份证!”查完了才知道,原来是在搜捕一个杀人犯,让我虚惊了一场。    这次的亲历让我心情很沉痛,艾滋病问题绝不是单纯的医学问题,而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社会问题。根据卫生部公布的最新统计数据,目前中国80%的艾滋病感染者在农村。我认为农村的艾滋病问题,关键就是三农问题。如贾素珍一家,现在一家人都没有感染艾滋病,生活就逐渐开始好转,而他们邻居家有一个晚期胃癌患者、一个艾滋病人,生活便无以为继,陷于赤贫状态。希望《中国艾滋病调查》的出版,能够唤起更多人对艾滋病、尤其是中国农村艾滋病状况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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