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梦想成为一个宠臣的妻子，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年龄和门第，尽管没有爱情的因
素，她也主动接近比居尔汉。最后这个出身一般的青年似乎动情了。有一天，她
告诉比居尔汉，只有一个男人可以作为她的丈夫，比居尔汉要她说出这个名字，
但是她没有勇气说出来，她想用金刚钻把它们刻在玻璃上。比居尔汉当然已经知
道她要写的内容，可能是因为想要她写出来然后加以利用，所以故意假装一副可
以讨郡主欢心的兴奋的神情对她说：“把感情写在玻璃上，那就意味着永远不变
的。”他的阴谋得逞了，小姐当晚在纸上写了“就是你”几个字，然后亲手把纸
条装进信封，用火漆封口盖印。但是当时是星期四，小姐把纸条交给比居尔汉的
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她不希望自己好像不如他谨慎，又担心星期五不是好日子，
她要他承诺，必须到星期六再打开那张写着重大消息的纸条。小姐说这个消息将
会为他带来的幸福，好像根本没有超出他的预料。他想利用这位小姐的任性，于
是鼓起勇气向国王报告了。
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如此显赫，世上没有别的君王会像他这么傲慢自
负。但是，国王并没有惩罚这个狂妄的敢向他诉说心声的比居尔汉，却允许他保
留这份希望，而且还商议好，要四名王国的官员来觐见国王，请国王同意这桩出
人意料的、御弟和亲王殿下都不知情的婚事。这件事情马上传遍了整个社会，大
家都觉得震惊和气愤。国王在这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对他的荣誉和尊
严有损，他只是认为，在一夜之间使比居尔汉成为王国的大人物，这显示了自己
的伟大。而且，无论地位多么悬殊，他认为比居尔汉还是有资格和他攀亲的，可
以做法兰西的第一重臣，可以拿50万利弗尔的年金。不过，在这项很荒唐的计划
中，他最满意地导致了一种轰动，为一个他喜欢的人实现了一个出乎其他人意料
的事情，他的内心充满快乐。比居尔汉可以在三天之内，利用命运安排的奇迹，
和大郡主结婚。但是比居尔汉忽然想有一个奇特的念头，他不愿意用和他的身份
相符的仪式和大郡主结婚，如果这样的话，是无法满足他的虚荣心的。他希望国
王和王后为他证婚，希望国王和王后参加婚礼，使这个婚礼变得更加辉煌。这一
胆大妄为的念头，使他把马上可以为他带来幸福的那三天，全部用来做无益的准
备和拟定婚约。
蒙泰斯潘（Montespan ，国王的情妇）夫人讨厌他，但是她迎合了国王，首
先是赞同这件婚事。但是社会的流言提醒了她，她要国王察觉了只有他一个人还
没有察觉的的事情——公众的反响，使节们的惊诧，王太后和整个王室彬彬有礼
的指责和抱怨。如此多的反对意见，使国王犹豫了很长时间。最后，他很抱歉地
告诉比居尔汉，他不能公开赞成他的婚事。但是他同时安慰比居尔汉，说这仅仅
是表面的变化，实际上是没有改变的，这是因为外界舆论的指责，使他只好让步，
禁止这门婚事的，但是他本人并不想让这道禁令阻碍比居尔汉的幸福。国王要他
秘密结婚，而且许诺，他的失宠最多只持续八天。无论这些话对比居尔汉造成什
么伤害，他还是对国王说，他很高兴放弃所有他所期望的幸福，因为国王的名誉
可能因此受损，他说，和国王分开八天的损失，是任何幸福都无法弥补的。国王
被他的忠诚感动，他想方设法地促使比居尔汉利用大郡主的弱点，而比居尔汉也
想方设法让国王知道自己的牺牲。但是，使比居尔汉这样做的动机并非他的无私，
只不过他相信：这样可以为他永远赢得国王的欢心，以后就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剥
夺他的恩宠。但是他任性而虚荣，结果做得过分了。他觉得这桩重要而且地位悬
殊的婚礼让他无法忍受，因为他不可能像希望的那样举行奢华的仪式了。但是他
中断这门婚姻的主要原因，是他可以在大郡主的恼怒中得到好处，他想不和她结
婚，但是也可以从她那里得到东布（Dombes）的统治权和蒙庞西耶（Mont…pinsiez）
公爵领地。正是这种想法才导致他拒绝了国王希望赐予他的一切。
/* 122 */ 第四篇道德箴言杂感录（10）
但是，大郡主很吝啬，而且反复无常，再加上把这么巨大的利益给予比居尔
汉，遇到了许多阻力，结果这一计划失败了。比居尔汉只有接受国王的赏赐。国
王赐给他贝里（Berry ）地区作为领地，还有五十万利弗尔现金。但是这么巨大
的赏赐并不能让比居尔汉满足。他的抱怨马上被他的敌人——特别是蒙泰斯潘—
—提供了毁灭他的借口。当他清楚了自己的困境后，并没有平静、耐心和巧妙地
对国王说明——到现在，他的暴躁和自负已经无法克制了。他埋怨国王，甚至无
礼地和国王说话，最后竟然在国王面前折断宝剑，说不想再为他效劳。他用鄙视
的腔调谈论蒙泰斯潘夫人，粗暴地骂她，以致于她都害怕自己的安全没有保证，
只有除掉他。他很快被逮捕，送到皮尼若尔（Pignorol）岛。在那里，他度过了
漫长、凄惨、没有国王恩宠的牢狱生活，后悔因为过分虚荣，竟然和国王的大度、
大郡主屈尊送给他的荣华擦肩而过。
葡萄牙国王阿尔方斯（Alphose ）是我在上面说过的布拉冈斯公爵的儿子，
他在法国结婚，娶了内穆尔（Nemoures）公爵的女儿。公爵的女儿年纪小，没有
财产，没有后台。但是这位公主很快就制订了一个脱离她的国王丈夫的计划：她
让军队在里斯本（Lishonne）把他逮捕。而这一支军队前一天还保卫着他们的国
王，第二天就把国王作为犯人关押。他被囚禁在自己领地的一个小岛上，他仍然
保留了生命和国王称号。他的兄弟葡萄牙亲王娶了王后。王后保留着自己的尊号，
让她的亲王丈夫治理国家，但是没有国王的称号。她静静地享受着这个很普通的
举动的成果，对外和西班牙保持和平，对内也没有战乱。
一个叫马萨尼爱洛（Masaniel）的贩草商人，鼓动那不勒斯（Naples）少数
的平民造反。虽然西班牙人势力强大，但是他还是夺取了王室的权力。他高高在
上，控制着所有那些他觉得不可靠的人的生命、自由和财产；他控制海关；他把
征税官的家产全部征收，而且在市中心当众销毁。这些自发起来的乌合之众中，
竟然没有一个人想从这些财产中获利。这一如此荒唐的奇迹只持续了15天，就被
另一奇迹所替代：这个马萨尼爱洛，在这么顺利而且光荣地完成了这些创举之后，
突然之间神经错乱，不到一天，就因癫狂发作而死。
年轻而没有信仰的瑞典王后，在国家安定，邻邦和睦，本人又受到臣民的拥
护和外国人的尊重时，自愿离开了自己的国家去隐居。与瑞典王后属同一家族的
波兰国王，也因为腻烦做国王而自动放弃王位。
一个既默默无闻，信誉又不好的步兵中尉45岁时，在英格兰暴乱中开始显示
自己的才干。他把合法、仁慈、公正、平和、健康而又慷慨的国王废黜了；他利
用议院的判决处死了国王；把王国改成共和国；与过去的国王相比，他让邻邦恐
惧，在国内专制。他死的时候很宁静，很安详，但是还是掌握着王国的所有权力。
荷兰人摆脱西班牙的统治，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共和国，他们为了自由而同自
己的合法君主进行了长达100 年的战争。他们的许多重大事件，都仰仗奥朗日家
族（Oranges ）的亲王的领导和勇气，但是因为害怕他们有野心，所以对他们的
权力进行限制。现在，这个非常看重自己力量的共和国，同意把它曾经拒绝给奥
朗日前辈的东西授予现在的奥朗日亲王，虽然这位亲王阅历不深，在战争中经常
失败。但是共和国不仅要使他恢复权力，而且要他成为荷兰实际上的统治者，而
且对他利用民众除掉惟一的主张公众自由的人的行为，也默许了。
世界上所有的国王们都认为，西班牙是个辽阔和令人畏惧的强大国家，这个
国王在他造反的臣民中找到了支持，而且在荷兰人的保护之下稳固了自己的地位。
在奥地利家族最没落的时候，一个怯懦、单纯的年轻皇帝——他被几名平庸
的大臣控制着——突然成为了德意志诸王的首领。这些王爷畏惧他的权势，但是
鄙视他的为人，他比查理五世（CharleQuint ）更独裁。
英国国王怯懦、懒惰，沉迷于享乐，根本不顾国家和家族的利益，为了保持
和法兰西国王的亲密的关系，他在六年来始终不顾人民和议会的愤怒，和法国国
王保持密切的联系。他非但不阻止法王征讨荷兰，而且提供军队。这种关系使他
无法最终成为英格兰的绝对统治者，使他不能在弗兰德（Flandre ）和荷兰扩展
英国的版图，因为他始终反对兼并那里的一些要塞和港口。但是，当他接受了法
国国王的大量金钱，并且需要法国国王支持他来压制臣民时，他却莫名其妙地破
坏了许多承诺；当他需要法王的帮助，而且也可以与之结盟时，他却对法国宣战。
这些突然而有害的决定，使他马上失去了他从六年错误的政策中得到的惟一好处，
他本来可以以调解人的身份得到和平，现在却必须乞求和平，当法国国王在西班
牙、德国和荷兰同意给予和平的时候，都是他乞求的结果。
向英格兰国王提出的那个把侄女约克（York）郡主嫁给奥朗日亲王的提议，
并没有使他感到高兴。约克公爵也和他的王兄一样不起劲，而奥朗日亲王则被这
项计划所受到的阻力弄得泄气了，所以也不想再进行。和法国国王关系密切的英
国国王同意了法国去征服荷兰。这时，英国财政大臣担心个人利益受损，担心受
到议会指责，于是他想找一项安全保障，让他的国王通过约克郡主的婚姻，同奥
朗日亲王联姻。他要国王声明，出于对荷兰安全的考虑，英国向法国开战。英国
国王的转变突然而秘密，约克公爵在他儿女结婚前两天还根本不知情。而且，没
有人会相信，英国国王用了十年时间，用他的生命和王位冒险才和法国保持盟国
的关系，竟然在片刻之间就放弃了他对法国的希望，而去按照大臣的想法去做。
从奥朗日亲王个人的利益来说，开辟一条可以登上英国国王宝座的道路是很
重要的，但是却疏忽了这个可以使他成为英国王位继承人的婚姻。他把所有的计
划都放在统治荷兰上了，虽然他在近几次战役中失利，但是他还是使他自己在国
内的其他省份也拥有他在泽兰省（Zelande ）一样的权力；但他马上就意识到，
他应该用别的办法，一个很滑稽的偶然事件，使他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国家中
的处境，而这是他平时根本意识不到的。有一个商贩拍卖家具，当时人很多，他
拍卖一本地图册，但是没人出高价，于是他说，这本地图册无比珍贵，因为它十
分准确，它上面所标明的那条河，是奥朗日亲王在卡塞尔（Cassel）战争失败时
根本不知道的。这个笑话得到大家的喝彩，于是，奥朗日亲王希望重新和英国结
盟，以便保有荷兰，而且可以联合众多的强国来反对我们。但是，赞成和反对这
桩婚姻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利益实际上在哪里：英国的财政大臣想避免议会的
攻击，所以怂恿国王把侄女嫁给奥朗日亲王，向法国宣战；英国国王相信，得到
奥朗日的支持，他可以加强自己在王国的权威，而且可以借口和法国打仗，迫使
它接受和平，这样来征收人民的钱为他享乐；奥朗日亲王是想把荷兰置于英国的
保护之下；法国则担心，这个婚姻完全违背它的利益，而且英国同自己的敌人联
合，会打破平衡。
在后面的六周时间里，事情的发展使人们发现，所有的推测都错了：这桩婚
姻使英国和荷兰彼此不信任，双方都把它看作是剥夺他们自由的阴谋。英国议会
攻击国王的大臣们，攻击国王；荷兰的各邦都不想打仗，爱惜自由，后悔不应该
把权力交给一个有野心、想继承英国王位的青年；法国国王开始把这桩婚姻看成
反对自己而结成的同盟，现在则用它来挑拨敌人的关系，要是他不是更喜欢建立
和平的荣誉，所以反对征战的话，他也会利用这桩婚事，去占领弗兰德地区。
当然，本世纪所发生的大事和前几个世纪差不多，但是我们都会认为：从罪
恶的程度上来说，本世纪不幸地超过了过去，甚至连法国——这样一个因为民族
和宗教而反对罪恶的国家，这样一个因为国王的榜样而变得高雅的国家——也是
一个犯罪的舞台。在这个上面，我们又看到了历史和寓言对我们讲述过的，像祖
先们那样的罪恶。每个时代都有罪恶，人天生自私、残忍、放荡，但是，要是那
些著名的人物是出现在最初几个世纪的话，人们现在还会总是谈论埃利奥巴勒
（Heliogabal）的淫荡，希腊的良心和梅德（Medee ）的毒药和谋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