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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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 第2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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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军中军帅帐,披挂整齐的慕容霸听到声响长身而起,抓过倚在塌前的长槊,一边往外迈步,一边忿怒下令:“传令骑兵集结,准备出营冲击!传令李产,即刻集结本部携带云梯攻城;传令中军,会同步卒营衔尾追杀,跟在敌溃军之后杀进冀州城。晓谕全军,当先入城者,赏百金,官进三级。”

慕容霸希望冀州城能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归降,韦伯阳的到访着实让他非常高兴。然而,高兴归高兴,作为一个用兵经年的老手,慕容霸知道,韦伯阳的来访还有另一种可能——骄肆对手,探查虚实,以便行险偷袭。尽管这种可能很小,小到可称之为万一,但他依然不敢疏忽,暗中做了一番筹措。民军不来便好,来了他就要将计就计,借势展开反击,争取一举拿下邺城。

需要说明的是,因为民军偷袭的可能非常小,慕容霸对此没有一点把握,所以他没有将此事告诉李产部,也没有暗中吩咐骑兵营、后军辎重营戒备。只让负责守卫营寨的步卒营和自己的中军营两部士卒暗中戒备、枕戈以待。这两个营有近一万五千人马,应付偷袭可谓绰绰有余。

实践证明,“小心无大错”这句话再有理不过了。谨慎的提防让民军的夜袭没占到任何便宜,但是慕容霸没有一点欢喜之色,他希望民军能够顺畅地归降,交出冀州城,不希望出现眼前这种反复无常的局面。

可惜天不遂人愿,冀州城民军看来是准备顽抗到底了。既然如此,那就各凭手段厮杀决战吧。

慕容霸对汇集过来的中军营士卒扬槊高呼道:“目标冀州城!杀——”说罢,慕容霸迈开大步率先冲出中军小营,穿过为中军提供掩护的步卒小营,向寨外杀去。

冀州城头。

王猛凝神远望,当看到一支支高举灯笼火把的队伍从燕军营中冲出,向冀州城方向靠近过来之后,他再不犹豫,扬声喝令道:“向丁析、李崇传令,命令他们按第二套计划行事。”

左右两名亲卫点燃了四支火把。左边一人手举两支火把向冀州城西北拐角处方向团团挥舞,在胸前画圆;右边一人同样动作,只是面对的方向却是冀州城东北拐角。

火把信号传出去不久,西北、东北城墙拐角处各自有两团光圈回应过来;王猛轻嘘一声,对身侧的王宁说道:“王将军!预备队可以出城了。无论如何,请坚守到天明。”

夏日天亮的早,此时距离天明其实还不到半个时辰。

王宁抱拳躬身,自信地应道:“王将军放心。除非王宁和三千预备队儿郎全部战死,否则天亮之前决不后退半步。”

脚步踢踏声中,王宁大步下了城楼,扬声喝道:“预备队儿郎!随某出城杀敌——”

早早等候在城门内的民军预备队将士低喝一声,整队出发向城外杀去。

冀州城西北拐角。

城头上回应王猛的火把甫一点燃,在城下待命的丁析大叫一声:“牛子哥哥,事情有变,王将军命令,我部按第二套计划行事。”

“好咧——咱牛子知道了。陷阵营出发——”万牛子呼喝一声,八百披挂整齐的陷阵士迈开大步向五里外的李产部燕营奔去。

“出发!跟上——”丁析低声喝令,四千轻甲步卒快步跟上陷阵营。

慕容霸的将令抵达之时,李产刚刚被东边厮杀的声音惊醒,得知详情后后,他没有犹豫,即刻传令左右擂鼓聚众,准备呼应中军反击民军,趁势攻克冀州城。夏日炎热,凌晨正是睡眠酣畅的时刻,匆忙擂鼓聚众并非易事。

李产部还未完全集结完毕,陷阵营和丁析部四千民军已经杀到寨门。丁析说道:“牛子哥哥。你带四百陷阵士和以前步卒绕到东边,堵住李产和慕容霸联通的寨门,我和常苦儿大哥堵正门。”

民军杀到寨外,没有向里冲杀,而是在丁析的指挥下兵分两路,万牛子统带四百陷阵士和一千步卒绕到大营东侧,围堵李产部专门和中军大营联通的侧门;丁析和常苦儿两人统带四百陷阵士和三千步卒在李产部正门布阵,堵住李产部燕军的出路。

丁析部和陷阵营此行的目的不是突袭,而是要把李产堵在大营之内,不让这两万五千燕军参与战事。

冀州城东北拐角处。

几乎在丁析反应过来的同时,藏在东城墙根下的李崇也注意到了王猛传过来的信号。“不许叫嚷!依次向后传令,全军按第二套计划分三个进攻波次,牵马潜行,向燕军中军大营靠近。”

左右骑士依令扭头向后,顺序传达李崇口令。李崇一手绰枪,一手牵马,当先向北而行,走了二十余步出了东城的遮掩,他向西一转,转过城墙拐角,默默地向西北方向摸索前行。

西北方八里外灯火灯明,偷袭未过的民军先锋正边战边向城池方向后撤,杀出营寨的燕军穷追不舍,呐喊着和民军缠战在一起。

原本被明亮的夜空映得很清晰原野因为酣战之地的辉煌灯火,反而衬得阴暗模糊下来,以至于没有人能发现这支牵马潜行,悄然靠近的骑兵。

第七集 第六十五章 夜袭(下)

“反复无常的小人,尔等奸计瞒得过慕容霸乎!”

大喝声中,慕容霸率数千中军卫士赶出燕军大营,加入战团。他是出了名的猛将,虽然夜间不能乘马作战,武力因此削弱了三分,就算如此步战也不是民军普通士卒能够抵挡的。长槊一圈一搅,两名民军士卒腹裂肚穿,肝肠四处抛洒。长槊势头未尽,顺势前推,一名民军士卒被撞的跌退几步,将身边好几人都连累的站立不稳。

十几名慕容霸亲卫呐喊一声,趁势由此杀进。

“前队从两翼后撤!弓箭手,那个穿铁甲、使长槊的是慕容霸,都给我对准了射——”尹刺两眼发光,像盯上了猎物一般紧盯着慕容霸的。前队刚刚退到后队阵前,后队还没直接加入战团,尹刺得以有闲旁观战场。

慕容霸的首级可是能值好大一份军功。民军弓箭手得到提醒,不顾三七二十一,一股脑都将箭矢对准了慕容霸。“叮叮铛铛”一串脆响,七八支幸运的箭矢碰上了目标,在铁甲上敲打出一溜溜火花。更多的散在附近,误中副车射倒了五六个亲卫。

“保护将军!”在战场上,死亡不能让人惧怕退却,更多的亲卫涌上来护在慕容霸四周。

“从两翼撤——不要冲了本阵。”王亮一边舞刀招架,一边高声大喊,指挥夜袭前队趁机向后队阵后撤走。

“不要管我!向前——休要走了敌军。杀!”慕容霸大步向前,脱离亲卫的保护,挥槊扑向尹刺摆下的战阵。

“杀——”将帅率先冲锋,士卒岂敢落后,上万燕军厉声大喝,山呼海啸般蜂拥扑向民军战阵。

“挡住!挡住!杀——”尹刺声嘶力竭地大喊,这时候他再顾不得慕容霸的首级了,只顾忙着指挥两千民军拼命抵挡燕军的冲击。可惜民军士卒人数太少,战阵只禁受了燕军三轮冲击便即瓦解。

“往两边退——不要冲乱本阵——”尹刺撤退的口令与王亮如出一辙,原来前军退下来后一刻也没耽搁,距离后军半里外匆匆结出了一个防守阵势反过来接应尹刺部。

眼见民军败而不乱交互接应,慕容霸有些诧异,只是一瞬,他便不再理会,沉声喝道“来人,传令慕容军,命他尽快集结骑兵出营,天亮后准备追杀敌军……众儿郎!随某杀——”

燕军、民军在燕营和冀州城之间激战之时,李产部营寨正门和侧门的厮杀也开始了。在这两处展开的厮杀场面也许没慕容霸那边大,却更加血腥,更加激烈。

两万五千燕军除了五千工匠青壮和五千骑兵没有参与,其余一万五千步卒尽皆投入到夺门而出的战事之中。

八百陷阵士和四千民军步卒堵住两道寨门,半步不退,死死挡住燕军的出路。民军有备而来,选择的防守之地是寨口最狭窄之处,不容燕军铺展兵力,燕军人数上的优势无法发挥出来。在这种情况下,想冲出营寨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杀退对手。可惜的是这个办法不灵,民军以陷阵士为骨干、以新近完成整训的四千精锐为主力,其凶悍坚忍比燕军只有更强,绝不会被轻易吓退。剩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对手,倚仗人数优势,耗死每一个对手。

李产别无选择,只能和对手拼消耗了。

“射——射——射——”

“射——射——射——”

李产、丁析一个寨外、一个寨内,同时大喊。三千燕军弓箭手和五百民军弓箭手同时向寨门内外泼洒箭矢。

寨内,一万五千燕军步卒被分成十五个千人队,顶着盾牌轮替向寨门发起攻击。只是盾牌再是严密,也无法完全遮挡从天而将的箭矢,一个千人队还没出营,先就倒下一小片。

寨外,陷阵士举着盾牌护住头脸,守住狭隘的地段;成千上万的箭矢落下来,打在铁甲上,爆豆一般密密麻麻地作响。民军其他士卒距离靠后,躲在对方箭矢的射程边缘。

燕军冲出寨门,常苦儿大呼一声“上啊——”,陷阵士抛下小盾,迎着箭雨,旋风般冲上去,奋力舞起金瓜锤。

“杀——”

刀枪如林,密密匝匝向前突刺;金瓜锤如天降陨石,挟带着惊天威势狂舞乱砸。箭矢如雨,在厮杀的战场上无差别地收割生命。

“冲过去——”

燕军在督战队钢刀的威胁下,迎着金瓜锤向前突击。一个普通的千人队按说不是四百陷阵士的对手,但是他们的目的是冲过堵截,而不是和陷阵士缠战。这样一来就会简单许多。一两百燕军冲过阻截,成功出了营寨。其中一人兴奋地大叫:“出来……”话未说完,一支从寨内射出的雕翎插进了他的后颈,好不容易逃过金瓜锤的他,却被自己一方的弓箭手误伤了。

没有人在意这种伤亡,李产目不转睛地盯着寨门的厮杀,眼见己方士卒越来越少,及时地下令道:“下一队!上——”

寨外,丁析环刀向突出营寨的小股燕军一指,冷声道:“一二三四列刀盾手。杀上去——”

“杀!”一千刀盾手顶着盾牌加入绞杀漏网之鱼的战团,只是向前一动,他们就进入到燕军射程弓箭手之内。本就密集的箭雨更加稠密、更加快速的泼洒过来,在金瓜锤下逃过一劫的燕军和民军前四列盾牌手开始同时接受箭矢的洗礼。

箭矢瓢泼大雨般急下,双方士卒在其中往来纵横,互相砍杀。没多久,大半人身上都挂上了一支或几支甚或十几支箭矢。只是没有人在意,没有人顾得拔下箭矢,一个个只盯着对面的刀枪。这时候的生死,不是自己能做主的,靠得是老天爷照应。

“下一队!上——”

“下一队!上——”

李产面无表情地下令,连着替换了四个千人队。

丁析挥刀前指,冷静地下令:“传令。陷阵士撤下来休整,预备队!上去替换。”

“杀——”一千民军冒着箭雨、顶着盾牌冲向寨门。

常苦儿和幸存的三百余陷阵士缓缓后退,瞧着手下一个个筋疲力尽的样子,常苦儿哈哈大笑,颇为豪气地嚷道:“小的们,这才多久就顶不住了。你们是没见过当年俺随大将军在悬瓠城那一战的模样,那才……。”

常苦儿正说着,噗地一声响,一支流矢端端正正地插在他的人中之上。看着面前颤巍巍的雕翎,他楞了一愣,继而反应过来,闷闷地说道:“他奶奶的——要死了,当不成大英雄了。”话毕,身子向后一扬,咚地一声结结实实地砸到在地。

“啊呀!常头——常大哥——”

后撤的陷阵士一下子乱了套,轰地一下围着常苦儿尸首吆喝叫嚷。喊了半天没见反应,其中有和常苦儿交好的,大吼一声:“他奶奶的——常大哥被燕军害死了,兄弟们,我们要给常大哥报仇。”

“报仇!报仇——杀上去——”三百余陷阵士怒声大喊,转身向寨门杀去。

丁析眉头一皱,冷漠地下达命令:“传令!命令陷阵士撤下来休整,不得违背军令。”他和常苦儿交情其实很不错,但是杀场是公平的,没有谁不可以死,统帅不能因此影响战事。

另一处战场。

王亮、尹刺两部试图交替后撤,无奈燕军太多,攻势太猛,想要让后撤保持有序变得越来越艰难,就在这时,他们得到了王宁的支持。距离冀州城约莫两三里的地方,王宁率三千步卒用大盾布下了坚实的战阵。

见到王宁这支人马,慕容霸变得沉稳许多,不再急于追杀了。据他所知,冀州城内有一万五左右的守军。不算适才伤损眼前还有七千,另有五千在和李产部缠战,也就是说,民军已经是倾巢而出,城内守军所剩无几;只要将城外两部民军剿杀干净,城池将不攻自破。

“中军营随某从中路突破,步卒营分为两部,从左右两翼包抄上去,断不容敌军逃脱。”天色朦胧之际,慕容霸把近一万五千燕军分作三部,呈弧形向民军战阵发起攻击。

“弓箭手先行集结,阻断攻击。”躲进阵中的王亮冲疲惫散乱的夜袭先锋士卒大声疾呼,勒令弓箭手协防战阵。

传令兵的吆喝传进燕军耳中,三路燕军脚步更加快了,希望在弓箭到来之前抵近民军战阵厮杀。

“杀!”

双方相距极短,速度稍稍加快便即短兵相接。民军大盾手躬腰躲在盾后,死死抵住大盾,防止被对方冲垮;长枪手双手疾速收缩推进,架在大盾上的长枪毒蛇一样向前攒刺。燕军冲在最前的敢死之士或用刀格,或用盾挡,脚下不停,身子使力向大盾撞去。有的因为心生畏惧脚下速度慢了,被后面涌上来的人一挤,便身不由己地跌向前,不经意间就被长枪捅了几个窟窿。

狭路相逢勇者胜。战场之上,胆怯的往往最先送命。

“杀——”

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中,两军彻底粘连到一处,坚实的盾阵被对方冲的七扭八曲不成模样,好几处大盾倾倒,燕军沿着缝隙杀进阵中。

天色越来越亮,火把灯笼已被燕军丢弃,此时不用照明,双方凶恶狰狞的面孔也都清晰可见。阵内的弓箭手匆匆集结,开始向燕军后队发起阻断射击。可是依旧无法挡住燕军凶猛的势头。王亮、尹刺急令麾下步卒集结,准备帮助王宁守阵。在燕军无休无止汹涌的扑击下,王宁的三千人马就像一道脆弱的堤坝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就在这时,燕军之中突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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