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卫平炮击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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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卫平炮击金门-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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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囊们深思熟虑后,向他呈上两案,一是若无空情顾虑,海航先转福州做好战斗准备,
空十六师直飞龙田,一步到位。二是若空情复杂,则两师均先到福州,十六师视情再转至龙
田作二级跳跃。而无论取哪一案,沿海各机场均应起飞多批机群给以有力掩护,以优势兵力
压制威慑敌人。因为第三梯队转场的隐秘性实已丧失,不妨大张旗鼓,先声夺人。估计对方
真欲来炸、来袭,也不能不有所顾忌,三思而后行吧。
    聂凤智摸出一支“中华”,有人划火递过来,他摇摇头。一只手来回揉搓那支倒霉的香
烟,直至碾成粉末状,人们终于听到从他嘴里吐出一字:好!
    他又补充道:不能光想着转场,还必须想到转场以后将出现的状况。驻连城、漳州部队
可起飞较多兵力到莆田、惠安一带活动,使敌人不易接近福州、龙田。给新到部队一两天时
间抓紧研究敌情,熟悉空域。
    如此,“方案”更显完整,稳妥了。
    8月13日晨,海航四师从衢州飞抵福州。一架架正在降落、滑行中,雷达荧屏上显示
三都沃方向出现敌情,F—86共14架分三批正向福州飞来,紧接着,又发现,后面还跟
有F100美机四架。刚刚落地的海航立刻重新发动,战斗起飞。不速之客们知趣乖巧,于
闽江口上空兜个圈子,悉数折返。
    聂凤智判断,敌人已经高度警惕福州方向,空情将更趋复杂,遂命令:空十六师按第二
方案转场,沿海各机场同时起飞,提供有效掩护支援。
    福建空域,顿时扯起了一座前所未有的空中立体防护罩。
    苑国辉,当年任空十六师四十六团团长。老人好像并无安全感,说,降落时,我差一点
被打下来当了冤死鬼。
    我们四十六团原驻地辽宁丹东,空转从北一直往南飞,2000余公里,和候鸟差不
多。起飞时,我领着全团在机场上空盘旋一圈,大家都明白,这回不是训练,而是出征,要
去打仗了。
    机翼下白云朵朵,一闪而逝,心里很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
壮。
    8月13日上午,在衢州接到命令,第一步飞到福州,滞留了个把小时,接着飞龙田。
    在福州听说航路上敌情严重,我们做好了充分的战斗准备。一路上很顺利,安全无情
况。到达后下降高度,突然间,地面高炮向我们猛烈开火,天空中爆点一片,把我气的,真
想对他们施以同样猛烈的还击,我们的家伙也不是吃素的!还好,他们技术不怎么样,没把
我们打下一架来。落地我就找高炮算帐:不是已经通知自己飞机要转场嘛,为什么还向自己
人开炮?原来,一个高炮连长太紧张,一看机群到了,不识别就喊“开炮”。打一阵,想一
想不对,又大喊:“错啦,停!”在前线,小连长就有开炮权,你拿他怎么办?气得我们飞
行员看见高炮兵就骂脏话。
    后来通知,还是冤死了一个无辜者。
    机场旁边一个拾粪老头儿,看到机群忽喇喇飞那么低,四周又嗵嗵嗵打炮,吓得一头栽
到河沟里,呛死了。
    苑国辉还不知道,他在空中的那一刻,连城、汕头、漳州、福州、路桥各基地根据聂凤
智命令,共起飞了29批124架次为他保驾护航。
    我军第一次在福建空域显示雄厚实力,台湾空军不明其中玄妙,像突然间受到惊扰的马
蜂炸窝,紧急出动300多架次在台海上空来回乱飞。台北市也数度拉响了防空袭警报。
    空十六师平安到达龙田。罗裳山如释重负,参谋人员喜笑颜开,愉快地交头接耳。聂凤
智也颇带几分悠然地点燃一支“大中华”。仅片刻,他的面容又回复到惯常的严肃,他及时
提醒部属:争夺台海制空权的斗争刚开头,我们不可有丝毫的马虎和大意。…沈卫平《炮击
金门》六、空中3:0
    毛泽东对彭德怀说:彭老总,你把那么多飞机开到海边去,我的老朋友会不高兴哩,你
这不是要打上人家的山门嘛。人家派出了哼哈二将来,你那先锋,是关云长还是鲁提辖(鲁
智深)呀?
    彭德怀对刘亚楼说:刘司令,毛主席对空军入闽能不能打好第一仗很关心……我还记
得,长征的时候,你的红二师一直打头阵是打响了名声的。空军里头,也要搞上几个“红二
师”。
    1958年7月29日,闽粤内陆依然像个不愿见人的傻小子,捂着那件用乌云做就的
肥硕外衣,把自己遮盖包裹得严严实实。
    海岸线以外,大海却是一位开朗的姑娘,她随手把阴霾丢到天外,将薄雾织成的纱装搭
在肩头,在旭日朝晖中随风曼舞。
    一个对守方颇为有利的天候。
    汕头机场,林虎“加长的耳朵”(侦听台)和“放大的眼睛”(雷达)全部打开,捕捉
着彼岸任何一点微弱的异动。
    11时03分,荧光屏上闪出一个跳动的黑点,接着又是一个、两个,一共四个:F—
84,敌机!
    11时15分,F—84低空越过台湾海峡中线。林虎把拳头向下轻轻一按。塔台飞起
三发绿色信号弹,四架米格17隆隆出动。带队长机大队长赵德安,飞行员黄振洪、高长
吉、张以林依次跟进。
    为迅速接敌,赵德安打破常规,命令在150米高度编队集结,于云下低空左转直飞战
区,看到云缝再逐渐爬高。
    雷达荧屏上,显示出两组八个亮点接近着、靠拢着、拼组成一幅台海上空颇具历史意义
的动态图案。
    四对四,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战后,赵德安才获知自己的对手叫刘景泉,少校,在国民党空军中有“空靶冠军”之
称,曾代表台湾参加在菲律宾举行的“飞行兄弟大会”,获炸射最优成绩,因作战“勇
猛”,击毁大陆舰船而荣获“克难英雄”,受蒋介石召见。一位技术超一流“尖子”。
    空军,是国民党三军中的骄子,战斗飞行员,更是整个台湾的宠儿。当这些身着桔黄色
紧身飞行服,梳着油光光的分头,肌肤白皙,受过良好教育和严格训练,会讲英语会跳舞,
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小伙子们一出现在公众场合,总会引起轰动的效应。加上他们常常深
入“匪区”、“敌后”执行特殊神秘使命,与“共匪”殊死搏斗的非凡经历,更使他们的
“英雄形象”套上光圈,成为社会各界尤其是纯真少女们所崇拜钟情的男子汉偶像。用阿飞
哥们的大幅照片做杂志封面,在台湾与影星、歌星、体育明星一样叫座、好销。空军“雷
虎”特技飞行队的精湛表演,在台湾也早已成为百看不厌的保留节目,每回都会引发万人空
巷一睹为快的欢腾。
    应该承认,1958年,飞喷气式飞机总平均每人774小时、其中60%完成了夜间
复杂气象训练,并具有在昼间组织中等机群活动能力的数百名国民党空军飞行员,若论文化
技术,个人与整体水准,确高胜大陆一筹。
    一方早有准备,一方茫然不知,打击便具有了使敌措手不及的突然性。
    “看见了,两架!”11时11分,高长吉在右上方5000米处首先发现敌机,兴奋
报告。
    “是四架,不是两架!”林虎在地面及时提醒空中注意,“你们周围没有其他情况,大
胆攻击!”
    战斗过程大致如此:
    高长吉、张以林首先咬住敌僚机组(3、4号机),敌长机组(1、2号机)立即右
转,意欲迂回包抄。张以林处于敌机内侧,发射炮弹进行拦阻,迫敌1号机停止右转而改为
左转,敌2号机随其后,正好给高长吉提供了良好的射击角度,他收缩瞄准光环,待里面投
影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揿按炮键,一个点射,敌2号机翻身落马。
    同时,在高长吉上方的张以林,也蹬舵、推头,咬住了敌1号机刘景泉。刘急剧下滑摆
脱。张以林从高度2000追到200米,距刘景泉150米处开炮,目见将敌机左机翼斩
掉一块。负伤敌机勉强飞到马公附近,因再无法操纵,刘景泉跳伞弃机。我情报部门获悉:
刘右腿中弹,左手受伤,头擦伤,腰扭伤,但仍清醒。被台湾渔船大元二号救起,再由运输
机直送台南医院抢救。刘恨恨说:这次被打主要是发现敌机慢了。他们速度太快。
    另一方面,赵德安也抓住了敌3号机,连续开炮三次,敌机背部中弹,现出朵朵火花。
负伤F—84无力还手,摇摇晃晃向东南方飘去。…沈卫平《炮击金门》七、平时多流汗
    1958年夏,死赖在台湾海峡上空不肯离去的乌云,像一块能把整个太平洋都吸收进
去怎么拧也挤不干的大海绵,那雨忽大忽小说来就来真把人下得五脏六腑都要发霉长毛;又
像一床不知有多宽多重多厚的大棉被,三伏天里把偌大一个世界捂盖得严严实实,憋闷潮湿
不亚于眼下时髦的“桑拿浴”。
    偶尔,太阳贼似地扒开云隙探头探脑露个脸,便又缩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去,阳光,简直
成了千金难求的奢侈品。夜半,有时又突然会刮起一阵强劲的海风,让浑身透湿的人们两手
抱紧了双肩牙齿不停地打战,身上那一片片麻麻点点的东西不知是白天热出的痱子还是这会
儿冷出的鸡皮疙瘩。
    恶劣的天候,给部队备战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困难和艰辛。
    曾任九十三师炮团二营教导员的郭子兴老人说:那时他们的阵地设在大嶝岛最前沿。夜
间上岛。一条舢舨一门炮,很不容易。上了岛更不容易。85炮本是小炮,不重,柏油大马
路上,五个人可以拉着跑,现在不行了,乡间小路全翻成了泥浆。一脚下去,陷到小腿肚,
炮轮子陷进去就再也转不动。卸掉轮子反而好拉。稍平一点地方,一个排可以拉动。上坡,
得一个连。陡处,一个营加上民兵好几百人,才拉得动。从渡口到前沿,七八里远,就那么
一寸一寸往前拖往前挪。拳头粗的绳子,炮三连拉断了十七根。全营十二门小炮,拉了三个
晚上才到位。炮轮上了架,人也散了架,随便什么地方,躺倒就叫不醒。迷糊几个小时,干
部脚踢巴掌打一个一个拽起来,不能睡,事情火急得接茬干!搞伪装,挖堑境,修炮位,搬
炮弹!整整一个月,棉布军衣没干的时候,全都糟成了烂布条。没有替换,提倡穿麻袋,上
边剪个洞,头套进去,再两边掏个洞,胳膊伸出来,腰里扎根绳子,下边刚好盖到大腿膝
盖,集合站队,活脱一个非洲原始人部落。
    连绵雨给部队带来的最大困难还是疥疮。郭子兴的营,有70%—80%的官兵烂脚。
南方红土壤碱性又大,每天泡在泥里怎能不烂。轻者脱皮、流血,重者化脓、掉趾甲盖、露
骨头碴,没有特效药,用淡盐水泡泡脚,清水洗净,抹红药水、紫药水,发点白布包起来,
然后继续在烂泥地里跑路。
    卫生条件差拉痢的也特别多,高峰时有的连队超过半数。二十八军炮兵原副军长刘华老
人还记得,病号一下子猛增,太多了,黄连素根本供不上,几个军领导急得眼冒火,多亏八
十二师三六二团一个卫生员,他在山坡上发现了土黄连,采摘回来熬汤,治痢疾,一喝就灵
百发百中,于是,迅速在部队推广,才抗住了痢疾的蔓延。
    十数万部队突然间集结厦门一线,各种供应成了大问题。最令各级头痛的是官兵体力、
精力付出耗费巨大,却吃不饱吃不好。地方政府已竭尽全力,先把大猪抬来慰问,最后连四
五十斤的小猪也送了来,无奈部队太多,杯水车薪,于事无补。部队每天吃压缩饼干,菜只
有一种,海蛎子罐头,又咸又腥,北方兵尤其吃不惯,许多人一闻味就会呕吐。
    炮三十九团原八连指导员赵树和老人说,那会儿,断顿一天、两天都是常事,开始一星
期,罐头饼干也没有发下来,眼瞅部队饿得实在挺不住了,赵树和像个没头苍蝇似地乱撞。
闯进附近一个步兵连部进门就下命令:你们的饭通通给我,我打借条,改日还。还好,碰到
了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步兵连长,说:行,饭刚得,炮兵老大哥先抬去吃吧,我们再做。饭
拉回来,天色已暗,地处前沿,不许掌灯,就那么黑灯瞎火地往嘴里扒拉。听着那阵阵酣畅
的“巴叽”声,作为指导员的赵树和心头涌上稍许的宽慰。
    赵树和的炮八连,七十几号人,临到炮战前夕,只剩不到二十个“全劳力”,其余五十
几个非病即伤,好多战士虚弱得风一吹走路都打晃,但无一人下火线,全在工事坚持干。每
逢吹哨休息,赵树和就同几个连干部到处去察看,瞅见哪个睡着了,赶紧去扒拉,再困也得
把他弄醒,怕战士们带着汗睡着凉感冒。现在回忆,备战阶段那一个月实在太苦,苦不堪
言。真打起来就好了。全国支援各种供应、吃喝也跟上来了,反而不太苦。
    苦,某种意义也是自找的。施工强度大,是因为所有部队在质量和标准问题上均严肃认
真精益求精,不敢有半点的马虎和取巧。郭子兴说:思想动员我就讲两句话:平时多流汗,
战时少流血。道理没必要多说,战士们哪个不懂?
    负责全线阵地设置和施工的是福州军区两位副司令:张翼翔和皮定均。
    老头们的印象里,张翼翔这个人没什么架子,平常待人热情、随便、嘻嘻哈哈。但有一
条,下边工作,不管大小事,很少有让他一次性就看上眼的,而且他说你应该怎样你就得怎
样,表现得十分固执。批过的事,几天后他肯定会回来检查你改正没有。改了,笑得像大肚
弥勒。没改,发起火来也是六亲不认的金刚。
    皮定均特点个性恰好相反,整天表情严峻,见人绷着脸感觉不太好接近。工作要求极严
厉,发生在下面的问题好拿主官开刀,不管你是哪一级的头头脑脑,照批不误,往往让人下
不来台。但了解他的人都晓得,此君外刚内柔,不会记小帐的,在诸如干部提升等等关键事
情上从不整人。
    福州军区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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