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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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样子-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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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警超疼爱地说,你是我的婆姨,我不疼你谁疼你。再说,你肚子里有我们王家的宝贝孙子呢!二爱停下来,担忧地说,万一我生的是个女娃呢?咱爸咱妈会不会不高兴?王警超说,女子小子都是我的娃,我和爸妈都高兴!你就款款地放心地给咱生吧!    
    两人相互凝视着,幸福地笑了。    
    音乐学院不远处,是盛唐时候修建的一座寺院。不知从何时起,三爱喜欢在周日里往寺院里去。她喜欢看那里盛开的花,碧绿的菜,就连那些光着头浇水念经的小和尚,也让她觉得有种六根清净的美好与宁静。    
    今天又是周日。寺院门口照旧围了些算命打卦的巫婆神汉们。看见三爱,他们殷勤地拥上前来,热情地拉着三爱要给她算命。三爱无聊,便随便找了一个人,听他讲。那人掐着自己的指头,又端详着三爱的面容和手掌,然后庄重地告诉三爱,说三爱面相不俗,聪明开阔,今后必然是又福又贵、财源丰厚、名满天下。断到她未来的婚姻时,更是一番煞有介事:什么儿子命、富贵相、丈夫知疼知热、儿子乖巧聪明啦等等,好的不能再好。    
    多么诱人的世俗安乐图!每听之,三爱的心头就有一股说不出的悲哀感。世人有谁能解她心中的千千结!她又图何苦心寻找也许一生都无法找得到的梦中小屋,去在原本多元的生命中逼给自己一个惟一呢!    
    也许王涧目前的选择就是他更高的追求吧。也许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起点上的。三爱这么想。    
    三爱时常想起那给她博爱、给她情感、给她眼泪的大海。海扔给她的水珠晶莹剔透,似乎是一段炼狱生命后的结晶。而她和王涧在海的怀抱中所发生的故事,成为她心头最美丽最深刻的记忆,也成了她今生永久的伤痛。


第三部分 《人样子》 三和父亲离婚(9)

    走在熟悉的校园,三爱的面容因为忧伤而更加沉静。她抬起头,灰蓝的天幕上,梧桐的枯枝横在空中,像一幅精致的民间剪纸。冬天已经来临了。    
    三爱默默数着放假的日子,欣慰地想,又快能和姐姐们相聚了。    
    远远走来钢琴系的几个老师。见到三爱,她们大吃一惊:哇!蓝老师!差点没认出你来!才多长时间不见,你怎么就变得如此丰满,改做杨贵妃了?    
    三爱说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她们说,你真是个马大哈,回家照照镜子去吧。笑着远去了。    
    三爱已经好久没好好照镜子了。这学期她兼了声乐系的班主任,又要准备研究生毕业论文,总是从早到晚的忙,早晨匆匆洗把脸就走,晚上回来冲个澡倒头就睡。何况她也没心情照镜子,女为悦己者容,王涧都没了,美给谁看呢。    
    三爱回到家,站到了镜子前。果然,镜子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胖女人,瓜子脸都变成了满月脸。如果不仔细辨认眉眼,她自己都差点没认出来是自己。    
    三爱很是奇怪,自己心情不好,吃饭不香,工作学习也累,怎么还会发胖呢?难道心情不好还能增肥?    
    是缺少体育锻炼吧?自己一贯不怎么注重锻炼的。    
    可自己从小到大一直都不怎么锻炼身体,应该是与锻炼没有关系。    
    是唱歌唱的?没看许多搞声乐的演员个个发胖吗?    
    可那大多是些唱美声的演员。自己是唱民歌的,不应该像他们那么胖啊,何况自己多少年来一直这么唱,也没见胖过。三爱疑惑不解。    
    她开始加强体育锻炼。每天早晨五点起来跑步,晚上也跑步,外加五十个仰卧起坐。还报了一个减肥训练班。每顿饭只吃菜,不吃主食不吃荤,还服了两盒减肥药。她想,一个声乐工作者的形象是非常重要的,哪能如此胖下去呢!    
    可锻炼、节食都不奏效。三爱依然急剧地发胖,体重飞速上升。没一个月,她竟然胖得原来的衣服都穿不上去,就连脚丫子也跟着胖了好几圈,只能穿大头的鞋了。最要命的是,她的脸上出现大量的斑块,气息变得不畅,唱起歌来异常吃力,    
    三爱万分焦虑,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人人见到三爱都要大吃一惊:哇!你怎么突然胖成这样?    
    一位院领导爱人的话引起了三爱的重视。她是某医院的一名著名的妇科大夫。那天她认真地瞅了三爱一会儿,说:“姑娘啊,你的胖不正常。应该与某种疾病有关系。赶紧上医院查查吧。”    
    三爱和好友陈歌一起去了学校附近一家大学的附属医院。经历了道道复杂的化验检查程序,交纳了各种各样的费用,终于三爱和陈歌拿着一大摞化验报告去找主治医生。医生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化验单,让三爱先出去一下。    
    三爱纳闷了:为什么叫自己先出来?难道自己得了什么严重的病?    
    一会儿陈歌出来了。三爱赶紧上前紧张地问:“我得的啥病?”    
    陈歌道:“没啥,说是皮肤过敏,得住院后再详细检查。”    
    三爱半信半疑道:“那医生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在里面当着面说?”    
    陈歌咧咧嘴:“瞎敏感什么呀。医生搞错了,还以为我是病人呢!”    
    三爱转忧为喜:“嗨,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得了啥不治之症呢。皮肤过敏我服几片息斯敏就得了,住啥院呢?我还得上班、准备答辩和音乐会呢,多耽误时间!”    
    陈歌偏过头去,装作看别处:“不行,得听医生的。医生说了必须住院,你就听医生的话吧。不然老这么胖下去就没法唱歌了。走,我们现在就去办住院手续。”    
    住院后,三爱每天打针服药,化验检查。可是病情不见减轻,而更加严重。她的全身浮肿得厉害,整个人变得面目全非,走几步路都变得异常艰难。    
    三爱觉得不对劲了。她对自己的病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她询问来查房的医生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医生说还在查,等血样出来再说。    
    星期三这天,趁着陈歌还未从学校过来,三爱拿着住院通知单,仔细琢磨着上面病情那一栏陌生的英文符号,顾虑重重。    
    门口走过一位脚步匆匆表情严肃的中年大夫。三爱赶紧上前打招呼:“大夫你好,打扰一下。请问这张单上写的是什么?表示什么病?”三爱装作不在意地一边问,一边将单子递给他。    
    “什么病,要命的病呗。”那医生扫了一眼,头也没抬地说。    
    “什么?要命的病?”三爱一下子懵了。不是说只是过敏吗?怎么会是这样呢?    
    陈歌从学校赶了过来。这两天她天天在医院陪着三爱。看到三爱站在过道里发愣,她焦急地说:“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的吗?”    
    “哦,没事,病房里太闷了,我想出来走走。”三爱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    
    “赶紧回去,感冒了就不得了了。”陈歌说着,把三爱拉了进去。    
    三爱呆呆地坐在床上,半天不说话。    
    “瞧我给你带什么了?”陈歌拿出一张最新出版的民歌专辑,递给三爱。    
    三爱没动。    
    “这上面有你唱的歌,你也不看看吗?”    
    三爱仍是木木地一言不发。


第三部分 《人样子》 三和父亲离婚(10)

    “怎么了你?没事吧?”陈歌的声音明显的紧张了起来。    
    “告诉我,我到底得的什么病?”三爱定定地看着陈歌。    
    “不是说过了吗,过敏。”陈歌故作轻松。    
    “你别骗我了。我都知道了。”三爱的泪缓缓流了下来。    
    “三爱,你别这样……”陈歌的眼泪也一下子流了出来,哽咽着劝三爱。    
    “医生说红斑狼疮是不好治,可是并不是说治不了啊。”    
    “红—斑—狼—疮”,这是啥病呢?三爱木木地想。从来没听说过。她想象狼疮应该是与皮肤病有关系的,应该表现有溃疡的创口。可自己只是浮肿,体弱无力。三爱隐约觉得问题重大。但她还是乐观地想,不好治就是还能治好呗。想到这,她给自己加油:没事,人生路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三爱让陈歌上街去给自己买本医学书,她笑着说,久病成医,我现在要自学成才。    
    陈歌把书买回来后,三爱急切地查了起来。    
    “红斑狼疮——免疫系统疾病……亦有少数人可以颐养天年。”    
    看着书中的这一行话,三爱顿时觉得浑身冰凉,天塌地陷。她没有料到,红斑狼疮竟然真的是一种绝症!    
    上天啊,你咋这样无情?你让大姐失去了刚儿,让我失去了王涧,现在又让我得上这种奇怪的绝症!你咋就不睁眼看看呢?!    
    三爱欲哭无泪,欲呼无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一下子悲观失望到了极点。她的精神防线一下子全垮掉了。这样大的事情她无法再向亲人们隐瞒。她想珍惜最后的时光,她不想让姐姐们最后见到的只是她的遗体。    
    三爱流着泪给二爱拨通了电话:“二姐,你快来吧!我不行了!我得了绝症!”撂下电话三爱蹴在地上哭成一团。    
    二爱在那头“喂”了半天,不见应答,知道三爱已经挂了电话,再打三爱的手机,也关了机。三爱的哭声在她的耳边不住地回响,如雷贯耳。二爱心乱如麻,着急得要命,三爱是不会说假话的。可三爱身体一贯很好,咋会突然得了绝症呢?到底是咋回事呢?    
    二爱决定先不把三爱生病的事告诉大姐,大姐还未从失去刚儿的哀痛中脱离出来,眼睛又有病,她担心大姐再经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小爱也不能告诉,她本来就不好好上班,知道了更该分心了。    
    二爱打算独自从塞北飞往北京一趟。王警超说你肚里有孩子,我去吧。二爱说你照顾起来不方便,还是我去合适。放心吧,我身体好,不会有事的。你给咱爸咱妈做做思想工作,不要让他们操心。    
    到达北京后,二爱匆匆叫了一辆的士赶往三爱学校。打听到三爱所住的医院和科室后,又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    
    好不容易找到三爱所住的病房。只见里面立了许多人。    
    二爱挤开人群进去,忐忑地往病床上瞅。没见三爱呀。两张床,一张上面躺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另一张上则是一个肥胖得眼睛都挤成一条缝的大女孩,皮肤被撑得满面明光,奇丑无比。    
    大家都奇怪地看着二爱。二爱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我进错房间了。”    
    可她临出门前却听到了三爱熟悉的叫声:“二姐,你来了。”    
    二爱惊疑地扭过身去,在人堆里寻找三爱的身影。    
    “三爱!你在哪?跟二姐开什么玩笑嘛?”二爱焦灼地转动身子四处寻找着三爱。大家都一副悲戚沉重的表情,默不作声。    
    “我在这呢二姐。”三爱继续说。    
    二爱顺着声音望去,声音竟出自病床上奇胖女孩的口。    
    “三爱!这是你吗?!”二爱吃惊地叫道。    
    “是我二姐。我病成这样了。”三爱平静地回答。    
    二爱惊惧、难过地望着三爱,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那美丽苗条的妹妹,甚至有些不敢靠近她。    
    陈歌搀扶着三爱从床上下来去洗手间。二爱赶快从后面跟了过去。惯于思索侦破的她仍在怀疑这是不是三爱,指望能得到一点蛛丝马迹。    
    陈歌搀着三爱从洗手间出来上了病床。二爱又在后面小心地跟着。    
    学院的纪委书记和声乐系主任过来和傻呆呆的二爱握了手,将二爱叫到楼道里谈话。    
    系主任沉痛地说:“蓝美爱是个非常好的同志,专业好,工作又认真。可惜啊,这么一个年轻而大有前途的优秀歌唱演员和好教师,却得了这样的病。”    
    纪委书记和蔼地说:“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们,我们会尽量帮助解决的。你远路风尘赶来,也别太焦虑了,先好好休息一下,院里老师同学多,大家可以相互顶替轮流照顾。”    
    二爱脊背一阵发麻,全身冰凉。她痛苦地想:看来三爱真是得了绝症了!    
    二爱的泪夺眶而出。她跑进洗手间,压抑地哭了起来。    
    三爱的几个同事跟了进来,七嘴八舌地劝慰着二爱,让她不要难过。    
    陈歌将三爱安顿好后,也进来流着泪对二爱说:“二姐,你别难过。已经这样了,就好好治吧。美爱很坚强,相信她一定能闯过难关的。”    
    擤了无数把鼻涕,用完了所有的棉纸,二爱努力使自己坚强镇定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大家都已经走了。    
    三爱用已经看不到缝的眼睛“微笑”着说:“二姐,别难过,我这不是挺好的么。你不是常嫌我瘦老让我吃胖点吗?还说我小时候胖乎乎的可爱。我现在终于胖起来了,你咋又难过了呢!”    
    二爱一把抱住了三爱:“你这个贫嘴的傻女子!什么时候都不改那副调皮样!”    
    姐妹俩紧紧地抱在了一起。二爱乐观地拍拍三爱的肩说:“别怕,有二姐在,不管什么病很快就好!”


第三部分 《人样子》 三母亲去世了(1)

    张赛赛猝死在了麻将桌下。过度的肥胖加上长期缺乏运动,导致她得了严重的高血脂和脑溢血病。当时她正焦急等着一张急需的牌,当那张期盼已久的幺鸡终于握到了她的手上时,她万分惊喜,狂亲着手里的牌大呼:“小鸟终于飞来了!小鸟终于飞到了我的手上!”忽然脚下一滑,一头栽倒在了桌下。牌友七手八脚赶忙将她送往医院,她却已一命呜呼。    
    后来她的牌友们再打麻将时发现少了一张“幺鸡”,才顿然醒悟到“幺鸡”已被张赛赛紧握在手里一并埋到土里去了。    
    埋葬张赛赛的时候小爱没有哭。只是冷冷地看着大爱和王警超料理母亲的后事。    
    葬礼后,小爱拒绝了大姐和二姐夫的安慰,独自去了母亲留下来的家。她在空荡荡冷清清的家里来回旋转、摇晃着,最后在母亲的照片前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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