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79-你无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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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79-你无法阻止-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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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达后一直不肯原谅他。他已年过花甲,仅靠捡破烂为生。当我在公安局户籍科听说有这样一位神秘的“垃圾王”之后,为了帮助他获得有关抚恤金,我和一位男记者辗转于南都各个村落,历尽周折寻找到了当年指证他强奸的少女,而今已是一位中年妇女。提起当年事,她万般感慨,我们从她的语气里听得出她对当年少不更事的悔意。但是,她并不愿意为了帮助可怜的老头而翻供,她不能让如今的幸福生活为她当年的无知付出代价。无论我们如何劝说,她抵死也不愿。    
    我知道我失败在哪里。我为什么要掀开遮盖生活真相的那块石头呢?    
    我醒来时,米丫已经走了。她在我公寓里小住了一个星期。周末,她回家照看玲玲去了。我起床冲了一包即溶雀巢麦片。天色已近中午,艳阳高悬,光线惨白得令人不敢出门。    
    迈尔斯已经回国,听人说,在一家上市公司做总裁,干得很好。听到他的名字,随着时光的变迁,我心里只剩下淡淡的酸楚。我收到了他的问候邮件,没有回他一个字。假如再像以往那样向他倾诉衷肠的话,我甚至能够想象得出他说话的方式,就像一位专科医生,最好是脑神经外科大夫——冷静、沉着、和蔼、睿智。    
    我坐在房内忙碌着写稿,手机响了。一个浑厚有力的陌生男人的声音。我迅速地在记忆的海底翻寻,终于拽住了那个遥远而令人亲切的声音。是一位来自内地的老朋友,一家杂志社的编辑。十二年前当我还是一个文学青年时,他是我两篇散文的编辑。    
    罗宏飞,两年前调至广州某杂志社任编辑室主任。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专程来深圳看望我,当时我正在进行一则隐性采访的卧底工作,忙得不可开交,很是怠慢了这位仁兄。他很理解我,毕竟都是吃文字饭的人,他和我相约,翌年有空再见面。


《你无法阻止》 二用纸巾的年代(3)

    谢谢你还记得我,我说。当青春的尾巴横扫我的面庞,当岁月的更迭不为人知,他依然是我人到中年可以信赖和值得交往的兄长呵。    
    几乎就是在刹那间,我改变了主意,不想见他,也不想见以往任何一位朋友。我害怕别人问起我的爱情与婚姻,害怕别人那种满怀好意的呵护和探寻。我不喜欢任何人打探我的秘密。我是天蝎座的。星相学上说,十二个星座中最不好与人打交道的就是天蝎座的人。    
    我在电话里拒绝了他。理由很公式化,对不起,恰巧有一个赶往戒毒所的采访任务。    
    他似乎有些神情落寞,我不希望老朋友有任何误解。“罗大哥,你放心,等我一采访完,就给你电话。”    
    没有说谎,我正火急火燎地赶往戒毒所,正面接触那些正在深渊里挣扎的社会弃儿。那是我工作链上的一节,我不得不去。其实,在我内心,我想见见老朋友,问一声这些年来你还好吗?我不是一个工作狂,我是俗人一个。    
    采访回来已经是午后,天气闷热。姐的房间就像一个大蒸笼,我被热气烘烤得烦躁不安。姐在看一张新淘来的盗版碟《罗丹的情人》,正沉浸在女雕塑家卡米尔的故事中。“姐,你快告诉我,你有什么烦恼?为什么人人都要结婚呢?”    
    姐扭过头,扫了我半秒种,又盯回到屏幕上。“我很快乐,我能拍片,有大堆朋友,有钢琴和小提琴。生活这么好,没理由不快乐。”    
    姐是我的榜样。她从来没有停歇过前进的脚步,是一个知道自己的梦想并毕生追求的女人。当然,在有月亮的晚上,在片刻的孤独中,她也猛然会想到自己还孑然一身。我知道,她的这种遗憾最多维持20秒钟。    
    “等有个男人爱你,你就不会发愁了。”姐一副世事洞明的样子,在沙发上舒展着双臂,美美地打了一个哈欠。“你做采访真是走火入魔了,这样下去不可能嫁掉的,认识的都是一些什么人哪?几乎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做了两年的隐性采访,在我的周围,弱势群体的交往圈子正在逐步扩大,正常人的生活圈子却在无形地缩小。    
    就在这个午后,我决定和罗宏飞见个面。我还要请他吃顿饭。毕竟是老朋友啊。    
    约定的下午时间,在东庙的雨花西餐厅门口,我急匆匆地按时赶到,罗宏飞早已站在对面的人行道上等我。隔着老远,他便认出了我,阳光般的笑容明明白白地写在他的脸上。    
    刹那间,所有的青春年少,所有的梦想突然不期而至地当胸撞来,我的胸口有一种轻微的刺痛感。那是对逝去的青春的祭奠啊!    
    看上去,除了颅顶的头发稀少之外,罗宏飞的改变不大,脸庞坚毅,笑容开朗,似乎是个不羁的男人。    
    喝了几口滴了三四滴鲜榨柠檬汁的冰水,我就唠唠叨叨喋喋不休快快乐乐地讲起了在南都的各种经历,讲到隐性采访的时候更加绘声绘色。“很简单,我就这样把他们搞掂了。”我嘻嘻地笑着,像个疯小孩。讲起我所遭遇到的一些恐吓,我的腰和背挺得直直的,好一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样子。    
    “我真开心,你一直没有变,和十二年前的那个布娃娃一模一样。”我一口气讲了半个小时,一直笑意盎然的罗忽然像记起什么似的说,随后点燃了手中的芙蓉王烟。好像我的故事是佐料,帮着他美美地吸了一口烟。    
    天哪!我怎么可能重返少年?那时,我是说我的少女时代,快乐,轻松,像一个没心没肺的布娃娃。    
    我嗑着夏威夷果,甩掉从3月份起就忠诚服务的高帮皮凉鞋。我不是一个淑女,从来就不是。在老朋友面前更是原形毕露,完全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    
    “最近你在干些什么?”我问他。    
    “看稿。很多稿件的题材又陈又旧。我一直希望能拿到一些好稿!”他叹口气。    
    “你有没有适合我们杂志的稿件?”他微笑着,身体前倾,双肘压在西餐厅的玻璃板上。    
    “没有。不过,我最近在做一件特别的事情。”我毫不隐瞒地说出了小乐的故事,小乐的孤独与抗争。我第一次和小乐握手时战战兢兢,第一次硬着头皮喝了一口小乐爱人水珊泡好的茶,竭力不让我的嘴唇碰上杯沿。第一次吃不下一口饭,因为坐在我对面的小乐唾沫飞溅到我的碗里……    
    “可不可以看看你写的这个艾滋病人的稿件?”他要了第二壶南山咖啡。咖啡很浓,他加了奶,颜色变浅了一些。    
    “不可以。”我高声地卖了一个关子,随即咧嘴一笑。“告诉你,我只有访谈录音,整理出来的话大概有18万字左右吧。”    
    “我想看一看,可以吗?”这时候,他的语气已经不太像一家发行量很大的杂志很牛的编辑了,多了些朋友间的协商。    
    “成交!”    
    我告诉他可以去看看我那些正在整理的访谈记录的书稿,也许哪天能带到广州帮我推荐发表。书稿太长,长得不适合报纸用。我补充说:“能发就发,不能发也不要有什么负担。”关于小乐的新闻,时报陆续刊发了一些,反响似乎并不太大。对于我正在整理的这部书稿,这本也许是中国第一份艾滋病人的完全记录,这部还没有完结的与艾滋病人正面全接触的记录,能否推向全国,我还没有足够的自信。    
    我领着罗走进公寓,带他参观了我一室一厅的地盘。罗穿着一件立领的白色衬衣,一副光鲜可人的样子。他倚在我通往厨房的门框上,点燃了一根烟。“你好像还是一个人吧?”    
    “多悲惨,连情人都没有一个!”我撅起嘴,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顺手打开冰箱,拿出一个纸杯形状的达能酸奶递给他。    
    “这么多年来,你就没有故事?”    
    我坐在电脑桌前,一时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怎么没有?完全是方向不对,白用功。”我没有告诉他我年轻时被人热捧的往事,我长话短说,讲了讲我和迈尔斯的事,讲了我苦苦的等待和无望的未来。他很认真地倾听我的故事,问了一些问题,等我的话题结束后,他已经在一次性纸杯里塞满了烟头。“你放心,不是还有我这个老朋友吗?”    
    我受不了满室的烟味,起身把门窗打开,让室内通通风。他也站起来,掸掸裤子上的白色烟灰,坐下来继续翻着关于小乐的打印稿。“以前的事情我帮不上忙,从现在开始,你有任何问题,发生了任何事情,你给我打一个电话,我就从广州赶过来。”他的嗓门提高了一些,一副大哥哥为小妹妹两肋插刀的神情。    
    这话我爱听,即便仅仅是哄我开心的谎话我也爱听。


《你无法阻止》 二用纸巾的年代(4)

    “现在就有件事,大哥帮忙!”我说,广州治疗艾滋病人的医疗条件肯定比这边好,请他在广州访一访,有什么特效药,有什么治疗这种病的专家教授,我想带小乐过去看一看。    
    分手的时候,他很自然地和我握了握手。这手很有力也很温暖,传递一种友好的情意。当他把手抽离我的手掌时,忽然很迅捷也很轻地拥抱了我一下,让我有些猝不及防,但又丝毫没有引起我的反感。当他的胸膛触及我的肩头时,他的身体散发出来的好闻的绿茶味,像天使的手抚慰我的灵魂。我回味起这些年在南都单打独斗的岁月,感到很委屈,直想哭。    
    我们肩并肩地出门,讲述分别好多年来各自的境遇,送他到城北商业城底楼的汽车站搭乘开往广州的灰狗。他敏捷地踏上大巴回望我,我坚决地扭过头去,不再看他期许的目光。    
    我听见米丫在叫我,但她的声音遥远无涯。似乎不是在叫我,而是在叫一个和她同类的女人。和罗分手后不到一个小时,我顶着被金威啤酒浇得略微有些发晕的脑袋躺在公寓床上,直到米丫的敲门声将我从云端拽回。    
    “倩倩,今天下午到哪里去啦?我打你手机你关机,打电话给你妈,你妈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米丫换了一件黑色紧身衫,手里拎着一个大饭盒。“快吃宵夜,我路过一家小饭店,专做烧卖,不错。你不是说爱吃吗?”    
    我看了烧卖一眼,仍然赖在床上。罗的那番话还未在我的身体上退潮,我的心像一面张得太鼓的风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帆会被海风吹破。    
    “怎么啦?”米丫叫起来,北姑的嗓门就是大。“今天吃了什么东西,将你的小鸡胃口撑大啦?”    
    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把脚蛮横地搁在藤制小圆桌上,碰到朋友送的水晶音乐盒,《狮子王》的主题曲《风中的承诺》叮咚地在心底敞开。    
    “我今天遇上了一个男人!”米丫走进厨房冲泡好力克时,我对着她的背影叫唤起来。“一个好多年前就认识的男人。”    
    “有戏吗?”米丫似乎打翻了什么东西,弄得杯盘叮当乱响。    
    “可能吧!”我说,心里却没有把握。    
    我从冰箱的食品格中拿出一包牛油爆米花,依照包装纸上的说明程序,放进微波炉加热四分钟,在一阵热烈如踢踏舞的“劈啪”声中,浓郁的牛油香味迅速征服了我们。一支小小的青苹果香味的蜡烛点燃后,在电灯光亮下摇曳,营造出浪漫的氛围。我将与罗宏飞见面的细节一一讲述给米丫听。讲到罗宏飞拥抱我的时候,米丫说:“第一次见面就抱你,下次好上床了。”她双重地不相信,第一是不相信会发生此事,第二是不相信仅此而已。    
    “鬼扯!”我用热气腾腾的爆米花当子弹弹到米丫头上。“只有你这种人才想得这么下流,你以为男人都像李远一样,除了上床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干啦!”我不想多跟米丫解释,我想,年轻时在水一方的朋友,十二年后在异乡邂逅,滚滚红尘中,似乎非得一个拥抱才能把“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的南唐李后主的感慨,转换成那种酽酽的幸福感。    
    墙上有一幅毕加索的《梦幻》,一个丰满优雅的女人斜倚在艳红的沙发上,双手似乎正在自慰,脸部呈现一种舒适的惬意。这幅印刷得十分精美的不干胶画是姐从法国学习回来送给我的。这幅原作在美国拍卖时,据说拍出了四千八百万美元的天价。行家说,这幅作品是毕公表现女性美最为敏锐、最为独到的一幅。    
    “喂,学习一下吧!”我指着画上女人的手给米丫看。“你看看吧!实在不行的时候,自己解决,不找那个浑蛋李远行不行?”    
    “哗!”米丫的报复最为彻底,她将整盆热气未消的爆米花正对我的头顶扣过来,幸亏我迅速跳开,才没有扣在头上。爆米花散落一地。    
    “看我不撕烂你的狗嘴!”米丫哭笑不得地追着我在房间里乱跑,我大笑不已,最后,我们都笑岔了气倒在床上。米丫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倩倩,他又来找我了,我没有理他。他担心我肚子里的孩子。”    
    电话铃响了,是罗打来的。他已经到达广州。我边接电话边对米丫眨了眨眼,我捂住话筒,兴奋地对米丫叫道:“是罗的电话。”    
    罗的口气很热烈。他霸住电话,一点一滴地向我诉说这十多年来的经历、变故和人生的挣扎。    
    米丫蹲在地上,一粒粒地捡着爆米花。过了一会儿,她又凑过来想听听我们在谈些什么,听了不到一分钟,又摇摇头走开了。    
    罗谈起多年前我们仅有的两次见面,说他每次都害羞不敢看我。我们曾经在一起吃过五顿饭。最让我恶心的一次,是他请我吃涮羊肉,请了十二位编辑记者来作陪,让一个小女孩应对十二位大男人,真是风头出尽。    
    那夜的电话煲粥超过了五个小时。罗邀我择日去广州看他,我答应了。当我们互道再见的时候,米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地上的爆米花被她一一收拾干净。    
    早晨七点还没到,米丫就醒了。收拾完家什,已是八点多。在坚守了一个星期158个小时不见面之后,她终于按捺不住破了规矩,主动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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