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79-你无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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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79-你无法阻止-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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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玲玲约到我公寓里来,请她把控告继父的材料也带过来,我也想当一回侦探。我坐在藤椅里,心情消沉沮丧。玲玲躺在我的床头翻看着我的书籍。她很内向,和她母亲一张大嘴咿里哇啦地说个不停完全相反,话说得很少,简直是惜话如金。她侧着头翻书,很有耐心地等待我的问话。    
    我拧开音响,让范晓萱活泼跳跃的歌声在房间里撞来撞去,刻意营造出轻松的谈话气氛。将床上的一大堆材料收拢好,放在电脑桌上。然后,我挨着玲玲坐在床头,原先计划好的随便闲聊然后渐渐进入主题的谈话方式,一开始就很直接,变得严肃而郑重。“玲玲,徐阿姨问你一句话,你一定要说实话,好吗?”    
    玲玲立即紧张地看着我,双眼清澈而有些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屏住呼吸,默不做声。她瘦了许多,像所有处在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一样,开始正常地抽条。


《你无法阻止》 四一丝暗示性的微笑(2)

    “杨争仁,他到底有没有强奸你?他的那个东西……有没有进……去……过?”我支支吾吾说了半天,才把要问的问题断断续续地说完。我没有当过老师,没当过辅导员,我这样问这种敏感、难堪的问题,不知道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来说,是不是合适。    
    想不到,玲玲斩钉截铁地说:“有。三次。”    
    “什么?你说仔细一点。”    
    玲玲不安起来,脸上的血色逐渐变淡。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他想……进去,……三次……试验,因为,我……喊疼……所以,每次我……都……挣……扎,反抗,浑身……哆嗦……他就在我外面……摩擦。”    
    玲玲用她美丽的褐色眼睛凝视着我,会说话的大眼睛。她希望在我的眼睛里找到一种抚慰和关怀,而不是揭开不堪回首的旧伤疤,更不是审讯。灯光下,她的前额饱满,细细的刘海像轻烟飘浮。忽然,她用双手捂住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那架势完全超越了她的年龄。    
    “徐阿姨,妈咪说,我的……处女膜……没破,是吗?”    
    我点点头,她有权知道结果。    
    “其实,杨争仁对我不错。他对妈咪也很好。我九岁的时候,妈咪总回老家做生意,把我扔给杨争仁。他……每晚喜欢陪我睡觉。……摸我,但是,那样,才试探了……三次。”    
    “他这样对你多久了?”    
    “两三年吧……”    
    “后来他开始在外面有了人,妈咪就大闹,最后,妈咪就让我去告他。”    
    “妈咪是什么时候知道杨争仁和你的事的?”我苦笑了一下。我不是笑别人的生活和做派,而是笑自己,笑一个媒体从业人员的轻率、轻浮、轻信。其实,在我第一次见到米丫和玲玲的时候,在时报于元月二十三日刊登《血泪控告:一个未成年少女自诉》之前,就应该郑重地向她问清楚这个问题,把事实核实准确,直指杨争仁猥亵,不提“强奸”一词,我想我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玲玲战栗了一下,眼睛像一片雾中的海。“九六年的一个冬天,妈咪起夜时,抓到杨争仁和我睡在一张床上。”    
    “真的?”    
    “不过,我们都穿了睡衣。妈咪揪着杨争仁大闹,杨解释说,他怕我害怕,所以陪我睡觉……”    
    “为什么等到现在才报案?”我真是百感交集。这是一个过去了的故事啊!完全没有时效性。能怪他们吗?众多的弱势群体小人物,新闻的镜头从来不曾在他们身上聚焦。我想,米丫为什么不早一天诉诸法律,为什么不早一天说出来?直到有一天,杨争仁要离婚,要离开她们母女俩,为了生存或是单纯为了解恨,她才想到寻求公正,决定把她的女儿当成飞刀抛出去。    
    “于是,你就成了你母亲的帮凶?”我逼视着玲玲,把对米丫的愤怒发泄在她女儿身上。    
    “我并不是有意要那样做。我只想帮助妈咪,杨争仁不要我们了,他只给妈妈和我四万七,他说这叫‘你的死期到了’……妈妈太可怜了,她不想离婚,她想拥有这个家。”    
    可是,这个家就要玩完了!    
    “睡吧!”我轻轻地摸了摸玲玲的头发,声音疲惫不堪,我想我是真的累了。    
    一辆红色的桑塔纳的士载着我,歪歪扭扭地驶进城西区南街的寂静之中。橘黄色的街灯和微曦的晨光拉拉扯扯,争夺着狭长的空间。空气中飘浮着奥斯汀娜面包屋里好闻的奶油味与蛋糕的香草味。不到清晨6时,难得的凉爽透过敞开的车窗友好地拥抱我,而年迈的出租车司机则甩手将香烟屁股扔出窗外。    
    一幢红色纹理墙面的平房旁,站着孤零零的小乐。他穿一件POLO牌白色T恤,那是在    
    泰国制衣厂打工时买来的,领部已经略微泛黄。他的背部佝偻得似乎更厉害了,就像墙角的垃圾筒旁竖立着的一个白色问号。我向小乐招招手,白色问号瞬间闪进出租车。    
    八月。盛夏。在小乐的建议下,几乎有一个星期了,每天早晨,我陪着他到他家附近的中山公园里去看日出。    
    “嗨,早晨好!”当我们的出租车驶过一个临街的河粉铺,小乐朝车窗外喊道,主动热情地跟几个早起的老头老太打招呼。当出租车稳稳地从他们的面前开过时,我看得出,他们几乎面无表情。    
    可是,小乐的心情总是很阳光。“我今天又要许一个愿。昨晚,水珊一直服侍了我一整晚,我希望她今晚能睡个安稳觉。”    
    “老实说,小乐,你们应该分居了。”不知怎地,我总替水珊担心。    
    “你应该说服她,而不是我。”小乐在说话时要强调什么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扬起浓黑的眉毛。    
    “还有,水珊的手皲裂得厉害,”我试着替水珊着想,“如果我是她,我一定想知道,用开裂得厉害的手,每天帮你洗衫,会不会感染……”


《你无法阻止》 四一丝暗示性的微笑(3)

    小乐蹙额,“你是说水珊跟我生活一定会感染?”说着他摇摇头,“要传染早就染上了。”    
    我也这么认为,可是,心底的担心像野草般疯狂滋长。“我知道不会传染,正常生活不会,可是……”    
    我和小乐沉默了好一阵。    
    我挥一挥手,似乎要挥掉刚才的话。“天哪,我们不要说这个了!”    
    我从水珊想到了自己,传染源离我如此之近,烈性炸药不知什么时候就突然起爆……想到这里我不免打了个寒噤。    
    我们就这样不停地说着话,话题就像浪花一样四散飞开。在中山公园湖边那块巨大的人造石头上,摊着一块印着小碎花的白色塑料布,上面放着我带来的两瓶椰树牌椰汁,昨晚在报社食堂买来的新鲜蛋糕、茶叶蛋、莲蓉包,以及洗好的一小串美国黑提外加一小袋卤豆腐干。    
    不在高山之巅也不在大海之滨,在几百万人口的大都市里看日出,我想,首创者应当是热爱生活、敬畏生命的小乐。    
    日出时分,东方天际出现一抹鱼肚白。几乎是刹那间,黎明的曙光从东边那几幢高楼的脊背上悄悄地舒展开来,自然而饱满。曙光染红了越来越多的高楼,像是一幕都市里难得一窥的绝佳自然纪录片。接着,早在东海喷薄而出的一轮红日,此刻,骑在幢幢高墙之上,迅捷映红了我的眼睛。我仿佛看见了多年前在庐山的日出,看见了锦绣谷里的袅袅白烟,悬崖上挺拔的青松,山里的野兔和奔跑的野鸡。我真希望这美好的景色能够永远留存下去,没有烦恼,远离死亡。我屏住呼吸,默默地在胸前像一个正宗的基督徒一样画了个十字,尽管我不信基督。小乐是基督徒,我希望他的上帝能听见我的祈祷:保佑小乐生命长久。    
    “我在泰国的公园里也常和水珊去看日出!”小乐端起一瓶椰汁递给我,举起手中的另一瓶椰汁,“我们干杯吧!”    
    我点点头。近几个月来,在米丫的事件中,我几乎迷失了自己,一直发疯地想搞清真相,以至于深陷其中无力自拔。想不到,最终还是藉由一个晚期艾滋病人提醒我把握好现在的每一天。“为什么而喝呢?”我一时有些茫然。    
    “为生命!”他说。    
    碰杯!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生命如此可贵,我相信,小乐的体会尤深。    
    “你知道吗?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小乐比什么时候都沉静。“上帝保佑,让我在生命的晚期遇上你!”    
    从四月二十八日起,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每天,我的新闻工作就让我一直盯着这一双饱含忧怨、渴求健康的大眼睛。    
    “小乐,你做得很好!”    
    在这个世界上,在中国,一位艾滋病人勇敢地站出来现身说法,需要的勇气令健康人不敢想象。我的采访工作常常跟不上小乐的努力,想到这里,心里有微微的刺痛。    
    小乐吐口气,“不,”他手搭凉篷望望渐升渐高的太阳,又将头转向我说,“你做得更好,我知道,这是……救赎。”    
    当太阳盘踞在我们头顶散播热辣时,我和小乐躲到了三四棵枝叶舒展的凤尾竹下。隔着一池风景优美的人工湖水,我们观赏着对岸的幢幢楼房。那些楼房每幢楼顶都戴着风格各异的小帽子,有德国式的、阿拉伯式的,还有英国式的。我盯着一个帽子出神。小乐说:“你看,那一幢是泰式的。”我顺着小乐的手指望去,不免觉得好笑,他将附近城中村一栋五层小房上的天台比喻做泰式顶楼。“我在泰国就住在这样一栋房子里,我还跟水珊一起从防火梯上爬下,逃避移民官的检查。”深陷往事的小乐叹了口气。    
    随着晚期症状的一天天加重,死神的脚步离小乐越来越近了。“你以为他们就没有烦恼吗?”我望着对面楼房里的人说,“活着真是一件不易的事情,要付房款、付车款,要考虑养老保险,反正,样样都不轻松。”我微笑着,看见小乐的眼色忧戚,忽然发现我涉及的是一个无比愚蠢的话题。无论人生多么艰险多么坎坷多么烦恼,小乐就是想活下去再活下去,哪怕万般辛苦。    
    就此打住。我从草地上起身往公园外走,小乐也识趣地跟着我。每个清朗的早晨,我都会陪他看日出,一般是上午9点钟结束,在都市生活真正开始的时候,我离开他,开始我赖以谋生的新闻工作。    
    “米丫什么时候回来?”小乐问。    
    我摇摇头。“你怎么知道她走了?”    
    “我忘了告诉你。米丫走之前,来我家看了我,还送了我两大盒西洋参冲剂。”小乐的脸上写满感激之情。    
    走过人工湖旁,我看见湖水中米丫忧郁的面庞,她恳求我帮帮她,不管怎样,徐倩,你不能扔下我不管。这种腔调我在什么地方听过。是的,迈尔斯,你不能扔下我不管。如今,我只能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从人工湖到出口处有一条很长的马路,骄阳似火,我也顾不上什么淑女风范,用铺在地上的塑料布罩在头上,遮住如火的骄阳。    
    我和小乐在公园南路口道别时,我的手机响了。


《你无法阻止》 四一丝暗示性的微笑(4)

    “喂?”    
    “倩倩。”是米丫,听上去很害怕,“李远在我家门口。”    
    “他干什么了?”我被她的语调而不是话语吓了一跳。她说到李远时,总是拿腔拿调,以至于我听不明白李远在做些什么。    
    “哎呀,李远就——在——我——家——门口。他来找我。”    
    我又一次看错了人了。李远可是向我保证了远离米丫的呀!“你回南都了吗?你说狼来了?”    
    “我还在青岛,玲玲刚才打电话给我,说邻居告诉她,李远在我家门口疯狂捶门,叫我出去,以为我躲在家里不见他。”    
    虽然艳阳夺目,我依然感觉手脚冰凉。    
    “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这样食言呀?他怎么这样做?”    
    “李远说他在乎我,想我,不能离开我。”    
    “那你应该问问他,你离开那天,我找他,他跟我保证了什么?他说他坚决要离开你!”    
    “可是,他为什么又在前两天到法院去,申请解除与我的委托合同?我叫玲玲求他,他还是不当我的律师!”米丫抽抽鼻子,我听得出她在啜泣。感觉她似乎为李远的出尔反尔所迷惑。“不过两三天,他又在我家门口求我,他说他爱我,不能离开我!”    
    我该怎么说才好?我说:“你就相信了是不是?我只知道,他不像我想象的那么负责任。”    
    “我应该怎么办?”    
    “你告诉李远,你不在南都,请他离开。”    
    米丫抽抽鼻子。“玲玲给我打电话时,我叫她给小文打电话。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跟他老婆解释。”    
    这一招可能还管用。只是,受尽屈辱的小文实在太无辜、太不幸了,我们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倩倩,拜托你去我家看看。虽然玲玲不在家,但我怕万一出什么事……”米丫困惑地寻求我的帮助。    
    “我陪你一起去!”站在一旁久未吱声的小乐说。他虽然不知详情,但从我的大惊小怪上多少读出了一些电闪雷鸣。    
    在米丫家门口,李远斜倚着楼梯扶手,正在用手机跟小文通电话。他的脸色阴成四月的黄梅天,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感觉到他无法跟小文交待。    
    “李远……”等他结束通话,我皱着眉头盯着他,抬高了嗓门说,“你怎么又来了,你向我保证不理米丫的,是不是?”    
    “喔,真不敢相信,你会来。”李远扭头瞪着我,“你干吗生这么大的气?”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理解,想向大律师讨个说法。”我想了一下,斟酌道,“你站在别人家老婆的门口,给自己的老婆打电话,欺骗你的老婆,企图霸占别人的老婆到长久,而别人家的老婆告诉你的老婆,她想结束这种代理老婆的不明不白的日子。你别打岔,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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