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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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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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有过一次成功,用不着担心。我刚结婚的时候也是怎么都不顺利,急得要死。”
  “‘不是那么回事!’直子说,‘我什么也没担心,玲子姐。我只是不希望任何人进到我那里边,不想让任何人扰乱我。’”
  我喝干了一瓶啤酒,玲子吸完第二支烟,猫在玲子腿上伸伸腰,换个姿势,又睡过去了。玲子略一犹豫,把第三支烟叼在嘴里,点燃。
  “接着直子抽抽搭搭哭起来。”玲子说,“我坐在她床上抚摸她的脑袋,安慰说,‘不要紧,一切都会好的,像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一定会在男人怀里快快活活一辈子。’夏夜正热,直子身上又是汗又是泪,湿得一塌糊涂。我拿来浴巾,给她擦脸擦身子,见她三角裤也湿透了,就叫她脱下来……噢,这没什么奇怪的,我俩一直一块儿洗澡,那孩子就像我妹妹似的。”
  “明白,这我明白。”我说。
  “直子希望我抱抱她。我说这么热,怎么抱得了。她说这是最后一次,我就抱了她。用浴巾把身体围住,以免汗水贴着汗水,如此过了一会儿。等她镇静下来后,我又为她擦擦汗,穿上睡衣,放她躺好。她马上静静地睡了,或者说是装睡。但不管怎样,那张脸实在叫人怜爱,就像生来从未受伤的十三四岁的孩子脸。见她这样,我也放心地睡了。
  “6点醒来时,她已不见了。睡衣脱在床上,而衣服、运动鞋,还有经常放在枕边的手电筒都没有了。这时我发觉不对头——打手电筒说明是天还没亮就走掉的,对吧?出于慎重,我查看了桌面,那纸条就在上面:”衣服全部送给玲子。‘于是我马上跑去大伙那里,让大伙分头去找直子。随即全员出动,从宿舍区一直找到四周树林,过筛子似的搜查了一遍。结果花了五个钟头才找到。那孩子,连绳子都早已备好,带去了那里。“
  玲子喟然叹息一声,抚摸着猫的脑袋。
  “喝茶吗?”我试着问。
  “谢谢。”她说。
  我烧开水,沏上茶,折回檐廊。夕阳垂垂西坠,斜晖奄奄一息,树影长长地伸至我们脚前。我一边喝茶,一边望着纷然杂陈的奇妙庭园——棣棠、杜鹃、南天竹等在那里我行我素地横躺竖卧。
  “找到后不久,急救车来把直子拉走。我被警察一一询问了情况。说是询问,其实也没深入问什么。一来有遗书样的纸条留下来,自杀不言而喻;二来他们那些人以为精神病患者恐怕就是要自杀的。所以询问也仅是走过场而已。警察一离开,我就打了电报给你。”
  “好凄凉的葬礼啊!”我说,“也太寂静了,人又寥寥无几。她家人光是对我放心不下,猜不出我怎么会晓得直子的死。肯定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是自杀。实际上真不该去参加葬礼,我也因此一蹶不振,失魂落魄,之后不久就外出旅行了。”
  “渡边君,不去散散步?”玲子问道,“该买点东西做晚饭了吧,我都饿了。”
  “好。可有什么喜欢吃的?”
  “火锅。”她说,“我有好些年好些年没吃火锅了,做梦都梦见吃火锅。肉、大葱、鬼芋、煎豆腐、茼蒿,一古脑儿放进去煮,咕嘟咕嘟……”
  “吃是可以,可问题是没有吃火锅用的锅,我这儿没有。”
  “这好办,包在我身上,找房东借来就是。”
  她一溜风地走去正房,借来一个满高级的火锅、一个小煤气炉、一段煤气软管。
  “如何,不错吧?”
  “真行!”我心悦诚服。
  我们去附近小商业街买了牛肉、鸡蛋、青菜和豆腐,在酒店买了一瓶看上去考究些的白葡萄酒。付款时我坚持由我付,但终归还是她全付了。
  “给人家知道买食品时我叫外甥付钱,我在亲戚中岂不成块笑料了!”玲子说,“再说我还没沦落到捉襟见肘的地步,你别担心。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分文不名地空身出来哟!”
  回到住处,玲子淘米做饭,我接上煤气管,拉到檐廊里准备火锅。准备妥当后,玲子从吉他盒里取出自己的吉他,坐在光线幽暗的檐廊里,仿佛确认乐器音质似的缓缓弹起巴赫的赋格曲。细微之处她刻意求工,或悠扬婉转,或神采飞扬,或一掷千钧,或愁肠百结。她不胜依依地侧耳倾听各种音质效果。弹奏吉他时的玲子,看上去仿佛正在欣赏一件爱不释手的时装中的妙龄少女,两眼闪闪生辉,双唇紧紧合拢,时而漾出一丝微微的笑意。一曲弹罢,她凭柱望天,面露沉思之色。
  “可以和你说话么?”我问。
  “可以可以,我只是想我肚子饿了。”玲子说。
  “你不去见见丈夫和女儿?是在东京吧?”
  “横滨。但我不能去,以前也说过吧,他们还是不同我发生联系好。他们有他们新的生活,我见了无非徒增痛苦。最好就是不见。”
  她把“七星”烟的空盒捏成一团扔开,从挎包里取出盒新的,启封叼上一支,但未点火。
  “我已成为过去的人。你眼前存在的不过是我往日的记忆残片。我心目中最宝贵的东西早在很久以前就已寿终正寝。我只是按照过去的记忆坐卧行止。”
  “不过我是特别喜欢现在的你,不管是记忆残片也罢什么也罢。另外,或许这不值一提——你肯穿直子的衣服,我非常高兴。”
  玲子好看地一笑,用打火机点燃香烟:“你人虽年轻,倒是蛮懂得讨女人欢心。”
  我觉得有点脸红:“我只是怎么想怎么说。”
  “知道。”玲子笑道。
  这时间里,饭烧好了。我便往锅里倒上油,升起火锅。
  “这,怕不是做梦吧?”玲子一边使劲地吸着香味一边说。
  “百分之百现实火锅,照我的经验。”
  相对来说,我们都未怎么开口,只顾不声不响地吃火锅、喝啤酒、盛米饭。“海鸥”闻得香味跑来,分了点肉给它。满满吃饱肚子后,两人背靠檐廊柱子,观望月亮。
  “满足了么,这回?”我问。
  “非常。不折不扣地。”玲于不无吃力地回答,“我还是头一次吃到这个程度。”
  “往下怎么办?”
  “休息一会后,想去趟澡堂。头发乱蓬蓬的,得洗洗才行。”
  “没问题,就在附近。”我说。
  “对了,渡边君,可以的话,希望能告诉我:你已经同绿子那个女孩儿睡过了?”玲子问。
  “你指是否性交过?还没有。我已定下决心,在各种事情一一落实之前不干那事。”
  “这回不是算落实了么?”
  我摇摇头,表示还有疑问:“你是说由于直子的死,事情算是已经落实到该落实的地方了?”
  “不是那个意思。直子还没死时你不就已经拿定主意,说不能离开绿子那个人。直子生也罢死也罢,不是都不相干么?你选择了绿子,直子选择了死。你也已是成年人了,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才是,要不然一切都将不可收拾。”
  “但我无法忘却。”我说,“我已对直子说过永远等她,然而我没等,而在最后的最后放弃了她。这并非是谁的过失或不是谁的过失的问题,而是我自身的问题。即使我不中途变卦,我想结果也可能如此,直子恐怕也仍然要选择死。但我所感到的与此无关,我感到的是我自身应负的难以饶恕的罪责。对此你会说成是自然而然的心理变化,无法勉强,可是我和直子的关系并不那么简单肤浅。如今想来,我俩一开始就相处相连于生死边缘。”
  “假如你对直子的死怀有一种类似创痛之感,那么就把这种创痛留给以后的人生,在整个后半生中去体会。如若可以学习到什么,那就要从中学习。不过绿子另当别论,你要和她去寻求幸福。你的创痛与绿子无关。如果你还要伤她的心,势必导致无可挽回的后果。因此,尽管你可能心里难受,也还是要坚强起来,要再成熟一些,成为大人。我就是为了对你说这番话,才特意从疗养院跑来这里——大老远地坐着那棺材样的电车。”
  “你说的我完全理解。”我说,“不过我还没有那样的思想准备。咳,那葬礼实在是太凄凉了。人是不该那么死的。”
  玲子伸出手,摸着我的头说:“我们迟早都要那样死的,你也好我也好。”
  ※
  我们沿着河边路走了5分钟,去澡堂洗了澡,以多少开朗些的心境返回住所。然后打开葡萄酒,在檐廊对饮。
  “渡边君,再拿一个杯子来可好?”
  “好的。可是干什么用?”
  “咱俩这就给直子举行葬礼。”玲子说,“举行个不凄凉的。”
  我拿来杯子。玲子往里斟了满满一杯,放在院里的石灯笼上。随后背靠柱子坐在檐廊里,抱起吉他吸烟。
  “有火柴拿来一盒?尽可能拿长些的。”
  我从厨房拿来一盒廉价火柴,在她身旁坐下。
  “我弹罢一曲,你就拿一根火柴摆在那里,好么?我现在就弹,可劲儿弹。”
  她首先弹起亨利。马歇尼的《宝贝儿》,弹得轻盈舒展,娓娓动听。“这支曲的唱片是你送给直子的吧?”
  “是,前年圣诞节时送的。她顶喜爱这支曲子。”
  “我也喜爱,非常委婉感人。”她又轻轻弹了几小节《宝贝儿》的旋律,呷了口葡萄酒。“喝醉之前能弹上几首呢。嗯,这样的葬礼不凄凉,还可以吧?”
  玲子转向甲壳虫。弹了《挪威的森林》,弹了《昨日》,弹了《米歇尔》,弹了《有一件事》,边唱边弹了《太阳从这里升起》,弹了《山丘上的傻子》。我排出了七根火柴。
  “七首,”玲子说着,呷口酒,吸口烟。“这几个人对人生的伤感和温情确实深有体会啊。”
  这几个人当然是J。列农、P。麦卡特尼,加上G。哈里森。
  她换了口气,熄掉烟,又抱起吉他。弹了《细雨》,弹了《黑鸟》,弹了《朱莉安》,弹了《年届六十四》,弹了《寂寂无人》,弹了《而且我爱她》,弹了《嘿,裘德》。
  “多少首了?”
  “十四首。”我说。
  “呃——”她叹了口气说,“你弹一首如何?”
  “弹不好。”
  “不好也行。”
  我拿来自己的吉他,断断续续地弹了《爬到天台上》。这时间里玲子歇了口气,慢慢吸烟,啜着葡萄酒。我弹完时,她“呱唧呱唧”拍起手来。
  接着,玲子弹了拉威尔的吉他曲《为死去的公主而作的孔雀舞》和德彪西的《月光》,弹得流畅而细腻。“这两支曲是直子死后学会的。”玲子说,“那孩子所爱好的音乐,直到最后也没脱离感伤主义这个基调。”
  她又弹了几首伯克拉库的曲子:《通过你》、《雨点滴在我头上》、《漫步时间里》、《结婚之歌》。
  “二十首。”我说。
  “我简直成了活人自动唱机。”玲子心荡神怡似的说道,“要是音大老师看见我这副德性,保准吓个倒仰。”
  她啜口酒,一边吸烟,一边一首接一首弹她知道的曲子。弹了近十首勃萨诺巴舞曲,弹了罗杰斯。哈特和格什文,弹了鲍勃。迪伦、查维斯、卡劳尔。金、比区和“沙滩男孩”,弹了《向上行》、《蓝天鹅绒》、《绿色菲尔兹》。总之倾其所知地弹奏不已。她时而双目微合,时而轻轻摆首,时而按拍低吟。
  喝完葡萄酒,我们喝威士忌。我将杯中的葡萄酒从石灯笼顶端泼出,斟上威士忌。
  “现在多少首了?”
  “四十八。”我说。
  玲子第四十九首弹了《朱莉娜。莉古比》,第五十首重弹了《挪威的森林》。五十首全部弹罢,玲子停下手,喝口威士忌。“弹这么多该可以了吧?”
  “可以了。”我说,“很了不起。”
  “那好,渡边君,把那场凄凉的葬礼干干净净地忘掉。”玲子盯着我的眼睛说,“只将这场葬礼记住!精彩吧?”
  我点点头。
  “添一首。”说着,玲子第五十一首弹了她经常弹的巴赫赋格曲。
  “嗳渡边君,和我干那个。”弹完后玲子悄声道。
  “真是怪事,”我说,“我想的同样如此。”
  在拉合窗帘的黑暗房间里,我和玲子极为理所当然似的相互拥抱。
  “哎,我度过的人生已经够不可思议的了,可也从来没想到要让一个比自己小19岁的男孩脱内裤。”玲子说。
  “那你自己脱?”我问。
  “也好,我来脱。不过我满身皱纹,可别失望哟!”
  “我,喜欢你的皱纹。”
  “再说我都要哭了。”玲子小声细气地说。
  我吻遍她的全身,遇到皱纹就用舌尖舔一下,随后把手放在她小女孩般不发达的胸脯上,小心地吮着乳头,手指放进那温暖湿润之处,慢慢地动着。
  “喂,渡边君,”玲子在我耳边说,“那里不对,那只是皱纹。”
  “这种时候你也能开玩笑不成?”我惊讶地说。
  “别见怪。”玲子说,“有点怕,我,一直都没干过。就好像17岁的女孩儿去男生住处玩时被剥得光光似的。”
  “我倒真觉得像在和一个17岁的女孩儿——”
  我的手指探进皱纹里边,将她从脖颈吻到耳朵,抓紧了乳头。当她喘息得越来越厉害、喉头开始微微颤抖的时候,我分开她纤细的双腿,缓缓地进去了。
  “喂,不要紧吧?采取避孕措施了?”玲子小声问我,“这把年纪怀孕,可羞死了。”
  “不要紧,放心!”我说。
  探至底端时,她身子一颤,叹了口气。我一边动一边搔痒似的轻轻抚摸她地背。没动几下,突然毫无预感地射了出去,而且来势凶猛,一发不可遏止。我死死搂住她,持续射了几次。
  “对不起,忍不住了。”我说。
  “傻小子,想那个干什么。”玲子拍着我的屁股说道,“和女孩做爱时你也那么想?”
  “啊,差不多。”
  “和我做时大可不必。忘掉它!想射的时候只管射好了。怎样,感觉可好?”
  “好极了,所以才忍不住。”
  “忍什么忍,蛮好的嘛!我也好极了。”
  “嗳,玲子。”
  “什么?”
  “你应该重新恋爱。要不你这么好的本事就浪费了。”
  “呃——想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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