祇危- 第10部分

“你就没想过你要是没有能成功，或者……”南山云很难理解，“或者随便有一点失误，那么很有可能就会要了所有人的命。”

“我不知道……”唐清远忽然抬起头来冲南山云一笑，“我只知道现在我没有失败。”

闻言南山云滞了一滞，唐清远说的对，不论这种方法多么危险，他毕竟是做到了，他毕竟是成功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暗自好笑，他本来觉得这位唐公子初见温婉如玉，实际铁血酷厉，然而现在他又发觉，唐清远不过是和噬灵一样，是个执着的疯子，他们同样不计后果，同样的有一些决绝，却也同样的有一种令人佩服的勇气，是他没有的勇气。

如果这两个人，都没有这样的身世，都不用背负这么多东西，如果噬灵的爹娘不是施瑾和罗绮，如果没有和玄楼的恩怨，他会不会活的更快乐一点呢？如果唐清远不知道父辈的仇恨，如果没有遇上卢威，他又会不会永远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唐家大公子呢？

南山云犹自一笑，如果……没有这么多如果，也只有当这一切都存在的时候，他们才会活的那么精彩，才不会有遗憾。




、十八

“令伯伯？”南山云正沉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见到有三个人影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

从门口一前一后进来了三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个紫裳女子，那是罗裀，后面大步而来的正是令疏，最后进来的是一个青衫的男子，南山云没有见过。

这三个人不是掠来的不是飞来的，却是这么一步一步走进来的。

“师父……”说话的是林素微。

怎么？这个人是玄楼？南山云心下一惊，玄楼若是一掌劈过来或还泛泛，可是他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南山云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剑，令疏却走过来按住了他的手，又对他摇了摇头。

南山云更为奇怪，只见玄楼并没有瞧他，甚至没有瞧地上的两个尸体，只是径直走进房里，走到噬灵床边，又回头对着令疏笑了笑：“你就这么放心我会救他？你不怕我一掌杀了他么？”

“我相信玄楼是个光风霁月的坏人。”令疏同样回他一笑。

“哈哈。”玄楼大笑一声，抬起一掌就往噬灵胸口劈去！

这一下令疏并没有想到，南山云也没有想到，正待上前阻拦，却见玄楼的手停了下来。

玄楼表情怪异的望着床上，床上的人不见了。

“咳咳……我还没死，不用你救。”说话的人是噬灵，原来方才玄楼一掌劈过来，他早已醒了，他虽然武功不好，躲闪的功夫却还不错，玄楼并没有想到他会躲，所以这一掌并没有出全力，噬灵掌下逃生，却也是凭了三分运气，若是玄楼使出十成的功力，他或许，连想的时间都没有，“咳咳……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还没死……”

玄楼缓缓的收掌，他并没打算再出一掌，屋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玄楼站定，看了看正在一边不住咳嗽的噬灵，笑道：“施瑾才是光风霁月的坏人，我不是。”

“坏人是会有坏报的。”噬灵淡淡的一笑，“施瑾也一样……坏事做多了，晚上是会做噩梦的……”

“哦？”玄楼挑起眉梢，随即又柔声道，“施瑾当年是多少人崇拜的江湖俊彦，可是谁知道他却是个十足十的小人？而你呢？世人又怎知你不该死？”

“咳咳……咳咳……”噬灵刚想说什么，却一阵咳嗽，什么也说不出来，令疏连忙上前扶住他，手掌贴在他背上，助他运气。

“你怎么样了？”令疏低声问。

“不碍事……咳咳……”噬灵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令疏便不再同他说话，只是扶着他站好。

令疏并不知道林素微到底是怎么救噬灵的，可是他明显的发觉，噬灵现在虽然气息不顺，却比原先好了很多，而林素微……令疏皱眉……林素微却是虚弱到了极点，可是他来不及想这些，现在屋内噬灵的伤并没有好，林素微重伤，唐清远和阑儿都不会武功，玄楼又不知在做什么打算……

“令疏你敢把我带上来，也算有胆识之人。”玄楼突然这样说道，“我不要你们的命，我答应你救噬灵一命，我便放他一马，不过有个人我要带走。”玄楼话音一落，举起一掌就往林素微面门扑去！

众人骇然，阑儿更是吓的抱紧林素微！林素微如此虚弱哪里有机会躲闪？而南山云又离的太远……忽然间一道人影拦在了玄楼和林素微之间，来人一身蓝衫，衣袂飘飘，却是唐清远！

玄楼一愣，眼角突张，根本不管面前拦着的是谁，又使出十成功力发出一掌，看来不论拦着的是谁，他都打算劈成肉泥！

可是唐清远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不过玄楼这一愣已经足以让南山云反应过来，只见南山云一把拉住唐清远推到一边，另一只手硬接玄楼这一掌！

他这一接绝对是真功夫，可是玄楼出了十成的功力，南山云却有些招架不住，瞬间额上冷汗俱下，嘴角也溢出了血丝。

“阿南！”噬灵大喝一声，抽出令疏腰间的软剑，就往玄楼背后刺去！

此时玄楼背后完全留了空门，噬灵这一剑下去，他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一瞬间血光乍起！

刺出剑的是噬灵，倒地的——却是罗裀！

原来就在噬灵刺出一剑的时候，罗裀冲过来替玄楼挡了一剑……

“裀裀！”玄楼一声乍喝，拼尽全力推出去一掌，南山云抵不住这一掌，摔在了墙角，顿时“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来。

“阿南……”噬灵和令疏冲到南山云身边，噬灵扶起他，拿袖口胡乱擦去他嘴上的血，“阿南你怎么这么傻……”

“唐清远……他……他把命交给了我……”南山云胸前都是血，噬灵的袖口上身上也都是血，“我南山云……不能让他死……”

“阿南……我明白……”噬灵想给他把血擦干净，可是怎么也擦不干净，“阿南，我都明白，我不让他死，我保护他，可好？你也不准死，好不好？”

“噬灵……如果你回扬州了……替我和柳姑娘说……阿南这辈子对不起她……下辈子……下辈子娶她为妻……还有……你要……”然而南山云说到这儿，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令疏扶着南山云的手有些颤抖，阿南他……

“阿南他死啦……”噬灵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令疏，那眼睛里面没有一点神采，“我把阿南害死了……”

“噬灵……”令疏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南山云死了，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的南山云，甚至是在他们之中最有侠性的南山云，就这么死了么？“阿南最后想说什么？”

“他大概想说……”噬灵有些怔怔的，“我要好好活着吧……”

唐清远也是怔怔的站在一旁，原来一个人的死亡，只需要一瞬间。

“如果你想哭……就哭吧……”令疏拍了拍噬灵的肩。

可是噬灵只是盯着玄楼，摇了摇头，那眼里依旧没有什么神采，过了好久才缓缓说道：“阿南没有什么遗憾，阿南一生都问心无愧，所以他不怕死……他和我不一样，我做了很多对不起别人的事情，我骗过阿南很多很多次，我……我……该死的人应该是我。令伯伯……该死的人明明应该是我……”

“你们都该死！”突然玄楼放下罗裀，随手拿起地上掉落的“月牙儿”一刀就刺向噬灵心口，“我放你一命，你却杀了裀裀。”

突然一刀贯心而过！

噬灵来不及躲闪，甚至令疏来不及阻挡，“月牙儿”刀刃银白清亮，却已经不偏不倚，扎在了噬灵的心口。

可是倒地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噬灵，另一个——却是玄楼。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方才众人都没有看清，现在才明了，原来噬灵杀了罗裀，玄楼悲痛至极，便用拿起地上的“月牙儿”刺向噬灵，而与此同时，林素微见玄楼要杀噬灵，情急之下抓起桌上的剪刀，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刺到了玄楼后颈……

这一下几乎用完了林素微的所有力气，可是她没有倒下去，又跌跌撞撞的走到噬灵身边，这才跌在地上，却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姐姐！”阑儿惊叫一声冲过去，她想抱起林素微，可是她早就哭的没有了力气，唐清远蹲□来扶起阑儿，又想过去扶林素微，可是他触到林素微的时候心下一惊，她没有呼吸了。

“唐公子，你救救我姐姐……”阑儿哭着摇晃着唐清远的手臂，她真的不敢相信，这一切真的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了，就在前一天姐姐还能对她笑，为什么现在就醒不过来了呢？
“阑儿……别哭……”唐清远温柔的揉了揉阑儿的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因为他自己，也觉得心很痛，很痛……痛的快没有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我已经无言了。。。。




、十九

突然屋子里变的安静异常，谁也没有说话，只能听见阑儿轻轻的抽泣声，唐清远让阑儿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算作是安慰她也算作是安慰自己。

令疏赶忙点了噬灵身上几处大穴，又一咬牙给他拔出他心口的刀，“月牙儿”是至寒的兵器，不拔出来只怕会伤他五脏六腑，只不过这刀扎在心口，拔出来会不会有问题，令疏心里也没有底……

“嗯……”噬灵一声闷哼，却没能说出一个字，只是使劲的抓住令疏的衣袖。

令疏担忧的望着他，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放心……”噬灵缓了很久，等疼痛变的麻木，才终于说出几个字来，“你放心……我死不了……”他又转头望了望倒在地上的玄楼和罗裀，慢慢的说，“他们……死了么……”

令疏不无悲悯的“嗯”了一声，这两个人——一个生前绝代风华，论容貌绝对当的上天下第一美人，一颦一笑都能令英雄丧胆，论血缘她也是噬灵同母异父的姐姐，可是如今她就这样倒在血泊之中，看不出一点当年的风采；另一个，也算是个有才略的枭雄，除了有那么一点点变态，却怎么说也不是个宵小之辈，令疏如此想着，悠悠叹了口气……又回过头来看向噬灵：“还很疼么？”

噬灵摇了摇头，又说：“回去也在你心上扎一刀试试你就知道了。”

闻言令疏哑口，这个人——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可是令疏却没能笑出来，只是又叹了口气：“阿南和林小姐也……都死了……”

可是噬灵听了这句话，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甚至没什么表情，过了很久很久，他突然抓着令疏的手放在了自己的伤口旁边，又说：“令伯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令疏恻然，却很认真的道：“因为你受伤了……”

“嗯。”噬灵挤出一个笑容，他别过头去不忍去看旁边的两个人，“令伯伯，我好像……好像闻到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令疏一惊，是菜油！他方才一直在担心噬灵居然没有注意！可是怎么会有菜油？

“清远！好像有人要放火，我们赶紧走！”令疏突然想到这是玄楼擅用的把戏，他来不及想为何玄楼明明已经死了还会有人要放火，他必须赶紧带人离开，不然他们就是笼中困兽，只会被一把火烧成灰烬。令疏一把拉起噬灵，“唐清远，阑儿！你们快走！”

唐清远也察觉到不对，可是素微的尸身……

令疏察觉到唐清远的犹豫，冲他喊道：“她已经死了！你看清楚她已经死了！你想也死在这里吗？你唐家还有那么多伤亡的兄弟，你不能死！何况……我们答应阿南保你性命，你给我快走！”

闻言唐清远一怔，咬了咬牙，拉起阑儿，也跟着令疏向外跑。

可是似乎来不及了，只见屋外围着一圈黑衣人，各人手里举着火把，已将整个屋子团团围住了。

“点火！”领头的正是玄楼的大弟子傅启真，只听他一声令下，众黑衣人一齐将火把扔在了地上，霎时间，一圈大火熊熊燃起，傅启真看了看大火，也没有多停留，就带着手下离去了，师父说如果等半个时辰他没出来，就让他们放火烧山，此时整个揽月山都被他们倒满了菜油，他们也不敢多停留，便往山下退走了。

“令大哥，我们该怎么办？”说话的是阑儿，只见她方止住了眼泪，小心翼翼的问道，“屋后有个水缸，里面有储水，要不先拿来救火？”

“满山都是菜油，油浮水上……”令疏皱眉，“没有办法，趁火势还没有完全蔓延——冲出去吧。”

“冲出去？”阑儿看着大火已经快有了一人高，有一些害怕。

“没有别的办法了……”令疏尽量保持镇定，“这么高的火焰我还是跳的过去，我先把这小子带到山下，我再回来接你们，我尽快。”

令疏说罢将噬灵背在背上，飞身掠过火圈，就往山下奔去……

到了山下，令疏将噬灵安顿在一颗大树旁，好让他靠在树干上，经过这么一折腾，噬灵几乎是要喘不过气来了。

“你好好呆着。”令疏按了按噬灵的肩，让他靠在树上，“你一个人可以吗？”

“嗯……”噬灵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已经把阿南害死了，我不能把自己也害死。”

令疏听了，皱了皱眉头没理他，这小子满口胡言乱语，只有天下第一奇笨的人才会和他说话，“我去接他们……”

却听噬灵轻轻的说：“嗯？他们下来了……”

令疏一回头，只见两个人影正在匆匆忙忙的往山下跑来，他们怎么下来的？

过了一会，唐清远拉着阑儿已经跑到了他们面前，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怎么出来的？”令疏大为惊怪。

“我们……我们……”阑儿缓了一口气，“唐公子用沙土将大火扑灭了一个缺口，我们……才……才……跑出来的。”

“我怕你来不及回来，就突然想到了这个办法。”唐清远有些歉然的望着令疏，言下之意大概就是他没有早些想到所以有些对不起他。

哪知道令疏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说：“你们出来就好，这小子伤的太严重，得找个大夫，我们得赶紧到城里去。”

“令大侠，唐门估计伤亡众多，唐某恐怕要先赶回去安顿家事……”唐清远虽然满身血迹灰尘，一身蓝衫早已变成了灰衣，却仍旧不望徐徐一礼。

令疏点点头：“你赶紧去吧。”

唐清远对着阑儿也是一礼：“阑儿姑娘保重，今后若是有难，尽可到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