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天堂遇见的五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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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天堂遇见的五个人-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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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呀,”她自豪地说道,“我给码头工人端咖啡,给码头装卸工人送螃蟹,蛋糕和熏猪肉。,
  “我当年可是一个招人爱的女孩子,顺便说一句。我拒绝了许多人的求婚。我的姐妹们责备我。‘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呀,这么挑剔?’她们会说,‘趁早找个男人吧。’
  “然后,一天早晨,一个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男人走进门来。他身穿一套深色带白色条纹的西装,戴着一顶德比圆顶毡帽。他的一头黑发修剪整齐,脸上永远露着微笑。我招待他的时候,他点了点头,我尽量不去盯着他看。他跟他的同事谈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他浑厚自信的笑声。有两次我注意到他在朝我这边看。付账的时候,他说他的名字叫埃米尔,问可不可以拜访我。就在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姐妹们用不着再纠缠我让我做决定了。
  “我们的恋爱令人振奋,因为埃米尔是一个有实力的人。他带我去我从来没去过的地方,给我买我连想都想不到的衣服,带我去吃在我贫困潦倒的生活中从来没有吃过的美餐。埃米尔是通过木材和钢铁投资一夜暴富的。他是一个出手大方的人,一个冒险家—他一且有了一个想法,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去实现它。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被一个像我这样的穷姑娘迷住。他憎恶那些富家出身的人,更喜欢做那些‘高深人物’永远不会做的事情。
  “其中一件事情便是到海滨胜地度假。他喜欢游乐设施、咸味食物、吉卜赛人、算命师、猜体重人和潜水女孩。而且,我们两个都热爱大海。一天,我们坐在沙滩上,海浪轻柔地拍打着我们的脚,他向我求了婚。
  “我欣喜若狂。我答应了他,我们听到海水里传来孩子们嬉戏的声音。埃米尔又突发狂想,他发誓不久就会专门为我建一座度假园,以纪念这幸福的时刻—让青春不朽。”
  老妇人微笑起来。“埃米尔履行了他的诺言。几年之后,一家铁路公司正在想办法提高周末火车的乘坐率,埃米尔同他们达成了交易。你知道,大多数游乐场都是这样建起来的。”
  爱迪点点头。他知道。而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他们以为游乐场是神话中的小精灵用糖果棍建成的。事实上,游乐场不过是铁路公司的一个生意机会,通常建在铁路线的最后一站,好让人们在周未乘火车。你知道我在哪里工作吗?爱迪过去常说。就在铁路线的尽头,我就在那儿工作。
  “埃米尔,”老妇人继续说道,“用他己经拥有的钢材和木头,建造了一个最奇妙的地方,一个巨型码头。然后,那些神奇的娱乐设施出现了—赛车、游乐车、游船和迷你小火车。一部旋转木马是从法国进口的,一座‘阜氏巨型摩天轮’来白德国的一个国际展览会。还有塔楼、尖顶楼以及成千上万盏白炽灯,一到晚上,灯火辉煌。你甚至可以从海面的船甲板上着到这里。
  “埃米尔雇用了数百名工人—市政工人、狂欢节工人和外国工人。他引进了动物、杂技团和小丑。公园入口处是最后建成的,非常壮观。大家都这么说。竣工之后,他用布蒙住我的眼睛,把我带到那里。当他把蒙布拿掉时,我着到了这一切。”
  老妇人从爱迪身边移开一步。她古怪地望着爱迪,好像有些失望。
  “那个入口处?”她说。“你不记得了吗?你从来没想过为什么用那个名字吗?你工作过的地方?你父亲工作过的地方?”
  她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触一下前脚躬,好像要正式做自我介绍一样。
  “我,’她说,“叫鲁比。。”(注:翻译成中文的英文名字“鲁比,实际上同英文“红宝石”是同一个词。)
  今天是爱迪的生日
  他今天三十三岁。他突然惊醒过来,大口喘着气。他浓密的黑发浸透了汗水。他在黑暗中猛眨着眼睛,拼命地注视自己的胳膊,手背上的关节,或者任何东西。他要知道他就在这里,在面包店楼上的公寓里,而不是在战场上。在那个村子里。在那场大火中。那个梦。它什么时候能停止呢?
  快到凌晨四点钟了。没必要再睡回笼觉了。他等着呼吸平息下来。然后,慢慢地翻身下床,尽量不去惊动他的妻子。出于习惯,他把右腿先放到地上,习惯性地企图避免左腿无法避免的僵硬。每天早晨起来都是这样。一脚着地,一脚蹒跚。
  在浴室里,爱迪看了看布满血丝的眼晴,往脸上泼了些水。永远是同样的梦:在非律宾最后的那个晚上。爱迪茫然地在烈火中穿行。村于里的竹棚已经是一片火海,一个尖锐的叫声不断地传来。一个无形的东西撞到爱迪泛腿,他用手去拍,没有拍到.他又拍了一下,又没拍到。大火愈烧愈烈,像马达一样吼著,然后,史密迪出现了,呼唤着爱迪的名字,大叫着,“快走快走!”爱迪想说话,但是.他嘴巴刚一张开.那个尖锐的叫声从他的喉咙里传了出来。然后.什么东西攫住了他的腿,把他拖进泥泞的土地里“然后,他醒来了。满身大汗。气喘吁吁。永远如此。最糟糕的不是失眠。最糟糕的是那个梦留个他的一片黑暗.那黑暗就像一张灰色的薄膜笼罩住他的日子。那些幸福的时刻也被黑暗包裹得紧紧的,休佛在一块坚硬的冰上戳出的洞洞。爱迪悄悄地穿上衣服,走下楼梯。出租车停在拐角处,那是它通常停的位置,爱迪将汽车挡风玻璃上的水汽抹掉。他从来没跟玛格丽特提起过那种黑暗。她总是抚摸着他的头发,说:“怎么了?”他会说,“没事.就是累了.”然后.不再多言”当她应该使他感到幸福的时候.他如何向她解释这种悲哀?事实上.他自已都解释不请楚。他只知道.有个东西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终于.他开始自暴自弃.他放弃了修工程学为念头,他放弃了出外旅行的念头.他得过且过,就这样混下去了。这天晚上.爱迪收工目来.把车泊在角落里。他缓缓地上楼梯。他听到家里传出音乐声,那首熟悉的歌曲。“你让我爱上我没想这样,我没想这样……他打开门.看到桌子上有一只蛋糕和一个扎著丝带的白色小袋子“亲爱的,”玛格丽特从卧室里喊道。“是你吗?”他拿起白色的小袋子.太妃糖。码头上来的。“祝你生日快乐……”玛格丽特走出米,用她甜蜜温柔的音唱着。她看上去好漂亮.穿著爱迪喜欢的印花连衣裙,头和嘴唇都精心修饰过.爱迪感到他需要吸口气.好像他不配享受这关美好的时刻。他同内心的黑暗搏斗著,“别老缠着我,”他对它说。“让我真正地享受这一刻吧r玛格丽特唱完歌,吻了吻他嘴唇。“想跟我抢太妃糖吃吗?”她耳语道。他又凑上去吻她.有人敲门.“爱迪!你在家吗?爱迪?”走面包师内敦森先生,他住在一楼面包店后面。他有一部电话。爱迪打开门,内敦森先生穿着一件睡袍站在门口。他上去有些忧虑。“爱迪.”他说.“你下来一趟.有你的电话.好像你父亲出事了。”“我叫鲁比爱迪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女人看上去很热悉。他看她的一张照片,在修理车间后面的某个地方,在早年公园业主留下的一堆旧手册和公文纸里。“那个旧的入口处……”爱迪说。她满意地点点头。“红宝石玛头”最初的入口处是一座里程碑似的建筑,巨大的弓形结构架在一座具有历史意义的法国神殿上.还有刻着凹槽的柱子和一个圆屋顶。游客就在圆屋下面进进出出。而屋顶下方有一张漂亮女人的画像。就是这女人。鲁比。“但是,那东西很久以前就给毁了r爱迪说道。“有一场大……”他顿住了。“大火,”老妇人说遭。“是的,一场很大的火。”她脸沉下来.两眼透过镜片朝下望著.好像在读一本搁在膝头的书。“那是美国独立纪念日,七月四日,一个节假曰。埃米尔热爱节假日。.对生意好..他会说。如果独立纪念日搞得好的话.整个夏天可能都会很好。所以.埃米尔安排了烟花。他请来了一个游行乐队。他甚至为了那个周末额外届用了一些工人,大部分是杂工。“但是,就在举行庆典的头天晚上.意外发生了。天气很热,太阳落山之后.仍然很热、几个杂工决定到工棚后面露宿。他们在一个铁桶里生火烤东西吃。“夜色渐深.工人们还在狂饮作乐。他们垂拿一些小型烟花。他们把烟花点着。风一吹,火花四溅。那个年代,样样东西都是用板条和焦油做成的……”她摇了摇头。“其余的很快就发生了。火势一直蔓延到游艺场、食品亭和动物笼子。杂工们逃走了。等到有人到我们家来把我们叫醒时,.红宝石码头.巳经是一片火悔。我们从窗口看到了那恐怖的橘红色火焰。我们听到了马蹄声和消防车的声音。人们涌上了街头。“我哀求埃米尔不要去.但是没用。他当然要去。他要冲到燃烧的烈火前,去拯救他多年的心血,让自已沉浸在愤怒和恐惧中。当公园入口处着起火来,那个载着我的名字和画像的入口处.埃米尔巳经完全丧失了方向。他正在用水桶往火上水,突然,一根柱子倒下来砸在了他的身上。”她将两手合拢.放在嘴唇上。“一夜之间.我们的生活永远改变了。像埃米尔这样冒险成性的人.自然只给码头买了最低限度的保险。他破产了。他送给我的那份辉煌的礼物化为了灰烬。
  “在绝望中,埃米尔将这片烧焦了的土地,以远远低于它实际价值的价钱,卖给了一个宾夕法尼亚州的商人。那个商人保留了‘红宝石码头’的名字,终于,公园又开门了。但是,已经不是我们的了。
  “埃米尔的梢神像他的肉体一样被摧毁了。三年之后。他才能自己走路。我们搬了家。搬到了城外的一个地方,一个小公寓,我们在那里节俭度口,我一边照料我受伤的丈夫,一边默默地滋生一个愿望。”
  她不说话了。
  “什么愿望?”爱迪说。
  “我希望,他从来没建造过那个地方。”
  老妇人静静地坐着。爱迪注视着翡翠一样辽阔的天空。他想起了他自己也曾经好多次有过同样的愿望,他希望建造    老妇人静静地坐着。爱迪注视着翡翠一样辽阔的天空。他想起了他自己也曾经好多次有过同样的愿望,他希望建造“红宝石码头“的人把他的钱派在其他用途上。
  “我很同情你的丈夫,”爱迪说道,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妇人笑了笑。“谢谢你,亲爱的。但是,那场大火之后,我们还生活了好多年。我们养育了三个孩子。埃米尔一直体弱多病,老是跑医院。我五十多岁的时候就守了寡。你看我该张脸,看到这些皱纹了吗?“她仰起脸。“每一道都是我用辛苦换来的。”
  爱迪皱起眉头。“我不明白。我们见过……面吗?你到码头上来过吗?”
  “没有,”她说道。“我再也不想见到那个码头。我的孩子们去过那里,他们的孩子们去过那里,他们的孩子们的孩子们也去过那里。但是,我不会去。我理想中的天堂离大海越远越好,在那个繁忙的餐车式饭店里,过我简单的生活,让埃米尔追我。”
  爱迪摸摸太阳穴。他呼气时哈出一团雾。
  “那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说。“我的意思是,你的故事,那场大火,都发生在我出生之前。”
  “在你出生之前发生的事情仍然会影响到你,她说道。“在你之前的人们也会影响到你。
  “我们到过的许多地方。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先于我们而来的人,可能压根儿就不存在。我们工作的地方,我们在那里花了那么多时间—我们时常以为它们是因为我们的到来才开始存在的。其实不然。”
  她轻轻地叩着手指。“如果不是因为埃米尔,我就没有了丈夫。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婚姻,就没有了码头。如果不是因为码头,你就不会在那里工作了。”
  爱迪搔搔脑袋。“这么说,你是来告诉我关于工作的事?”
  “不是,亲爱的,”鲁比说道,声音变得柔和起来。“我是来告诉你,你的父亲为什么死的。”
  电话是爱迪的母亲打来的。那天下午,在海滨走道的东头靠近“小火箭’的地方,他的父亲倒下去了。他高烧不退。
  “爱迪,我很害怕,”他母亲说道,声音颇抖着。她告诉他,那个星期头几天的一个晚上,他父亲在天快亮的时候浑身湿透地回到家里。他衣服上都是沙子,还丢了一只鞋。她说他浑身是海水的味道。爱迪打赌还有酒精的味道。
  “他咳嗽着,”他母亲解释说。“后来越咳越厉害了。我们应该马上叫医生就好了……”她的声音变得恍惚起来。虽然病成那个样子,她说,他那天还是去上了班,同往常一样,带着工具腰带和圆头锤子—但是,那天晚上。他拒绝吃东西,躺在床上猛劲地咳嗽、哮喘,汗水把他的汗衫都湿透了。第二天更糟。今大下午,他瘫倒了。
  “医生说是肺炎。噢。我早该做点什么。我早该做点什么。。。。。。。”
  “你应该干什么?”爱迪问道。他恼火她把这些都怪罪在她自己身上。是他那酒鬼父亲自己的错。
  爱迪听到母亲在电话里哭泣起来。
  爱迪的父亲过去常说,他在海边生活了那么多年,连呼吸都有海水味。现在,他被困在医院的病床上,远离大海,他的身体像一条在沙滩上搁浅的鱼一样开始萎缩。并发症出现了。他胸部充血。他的病情从尚好转为稳定,从稳定转为严重。朋友们先是说“他明天就能回家了”,现在改口为“他过一周就能回家了。。在他父亲没法上班的那段时间里,爱迪白天开完出租车,晚上就到码头上帮忙,润滑游乐车轨道,检查刹车片,测试控制杆,甚至在车间里修理损坏的游乐车零件。
  他实际上是在帮他父亲保住他的工作。公园业主们承认了他的努力,付给他相当干他父亲一半的工资。爱迪把钱交给母亲。母亲每天去医院,大多数晚上睡在那里。爱迪和玛格丽特帮她打扫房间和购买食物。    爱迪十几岁那会儿,一旦他拖怨或者显露出对码头厌烦的情绪,他父亲就会没好气地抢白他一句:“怎么?这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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