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高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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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高利益-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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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小阳很不满意李大头的虚张声势,瞪了李大头一眼:“光说送了我一台车,大头,我帮你处理的烂事少了?再说,这台车是你送我的,还是借我的?”
  李大头笑道:“我还不如送呢,这养路费得我交,修车还得我报销!”
  就说到这里,一阵香风悠然飘来,歌星何玫瑰到了。何玫瑰不认识沈小阳,更不认识李大头,于是,又是一番介绍,这回是边长介绍了。介绍完后,李大头又向何玫瑰递名片,何玫瑰显然看不起土头土脸的李大头,没有回赠名片。李大头便像个追星族似的,让何玫瑰在一张菜单上签了名。还想索要电话,何玫瑰装没听见。
  分手时,李大头又把沈小阳拉住了,像打探煤炭行情似的,悄声打探道:“沈大笔,你见多识广,你说,这个人……这个要是和这个玫瑰小姐睡一夜得多少钱?”
  沈小阳差点没叫起来:“你以为你是谁?有两个臭钱,鸡巴就能四处乱戳了!”
  李大头挺没趣,讪笑道:“你他妈嚷什么?我是开个玩笑,这妮挺撩人的。”
  沈小阳没再搭理李大头,到了二楼梅花厅,一心等着晋见大人物赵启功了。
  赵启功委实是个大人物,过去是峡江市委书记,现在是分管文教的副省长,还是省委常委,身份地位比市长助理贺家国又高多了。尽管姐姐沈小兰因着红峰商城的官司老骂赵启功不是东西,沈小阳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也认为赵启功不是东西,可今天能得到赵启功的亲切召见,日后又要成为这高雅沙龙的一员,这旧观念就得改改了,就算赵启功真不是东西,他也得把他当做东西,而且还要捍卫这东西。
  据沈小阳所知,在今天到场的这些文化名人中,最会捍卫的要数省作家协会主席魏荷生了。此公在峡江市委宣传部做过副部长,有一阵子还兼过《峡江日报》的总编,也算是沈小阳的老领导了。这老领导天生口吃,在编采会上连个囫囵话都不会说,偏是赵启功的诗友兼同学。逢会偏要作什么“七律”,还在《峡江日报》副刊和《新诗词》上为赵启功写过大块诗评文章。评价赵启功的诗是“革命的诗”,“战斗的诗”。这一评再评,省作家协会换届改选,魏荷生便在赵启功的力荐下做了省作家协会党组书记兼主席。沈小阳是作家协会新当选的理事,曾在作代会上参加一帮名作家的阵营,为倒魏做过大量工作,就差没公开闹分裂。
  现在,殊途同归,沈小阳和自己鄙视反对过的“倒胃主席”坐到一起了。
  “倒胃主席”根本不记得沈小阳是《峡江日报》的记者了,只记得沈小阳是省作家协会理事。和沈小阳一见面,就端出一副本省文坛领导的架子结结巴巴地和沈小阳谈起了省作协的工作,说是现在小环境小气候很好,赵省长本身就是大诗人,很关心文学,你们年轻作家要多深入生活,唱响主旋律,搞好多样化。尤其是诗歌,要振兴。
  沈小阳压抑着满心厌恶,带着一脸笑容,一口一个魏主席地叫着,极是恭敬。
  谈得有那么点投机的意思了,魏荷生四处看看,做贼似的捅了捅沈小阳,把一颗几乎全秃的小脑袋伸了过来:“小阳同……同志啊,听……听说,你你在作代会上也……也反对我?攻……攻击……我……我没有资格代表西川省文学发……发言?”
  沈小阳愣都没打,便铿锵有力地辩白道:“魏主席,你怎么能听信这种无耻谣言呢?在报社你就是老领导了,我怎么可能反对你呢?现在我还四处说呢,《峡江日报》最有文化气氛的时候,就是你兼总编的时候,在我们报社历史上诗人兼总编就您一个!您太有资格代表咱省文学发言了,诗人不能代表文学谁还能代表文学?!”说罢,摇摇头,一副感慨万端的样子,“唉,如今这文坛也真他妈太复杂了!”
  魏荷生这才弄清楚沈小阳曾是自己的部下,便也装作信了沈小阳话的样子,一口一个“小老弟”的叫着,带着无限深情的回忆说起了报社旧事。很诚恳地表示,像沈小阳这种做着省作协理事的资深记者,应该给个适当的安排。沈小阳一听着话,弄个小职务的念头便飓风般不可遏制地呼啸着拔地而起。当场激动起来,当场就于激动之中和这位“倒胃主席”同流合污,暗示说,魏主席现在在报社影响还是很大的,又是著名诗人,如果能像报社领导推荐一下,他将很感谢。魏荷生胸脯一拍,信誓旦旦地说晚上回去就给总编老赵打电话。
  ——这电话还真打了,几天后在一个社交场合和何玫瑰再次见面时,何玫瑰告诉沈小阳:魏老师那晚是搭她的便车回家的,电话在她的车上就打了,确实也是打给《峡江日报》赵总编的,不过,不是推荐,却是警告。这位魏老师十分严肃地对赵总编说,你们报社这个沈小阳太会投机钻营了,都钻营到省委领导面前来了,还想向省委领导要官,实在是很不像话的!
  当时,沈小阳尚不知道会发生这种匪夷所思的背信弃义,被魏荷生感动得差不多完全转变了立场,也跟着何玫瑰把魏荷生称作“魏老师”了。魏老师便端着老师的架子给沈小阳评说“赵诗”——赵启功之诗的精妙好处,正说到最肉麻的关头,那个最激动人心的历史性时刻突然到来了:伴着一阵说笑声和叫步声,赵启功副省长在两位漂亮服务员小姐的引导和边长的招呼下,满面春风走进了梅花厅。
  魏荷生马上放下老师的架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赵……赵省长……”
  沈小阳不但站了起来,还敏捷地迎了上去,和赵启功握手:“赵省长!”
  赵启功一点架子也没有,扬起左手招呼着老朋友魏荷生,伸出右手亲切和气地去和沈小阳握手,边握边说:“哦,哦,又多了一个文化新闻界的小朋友嘛——是《峡江日报》的记者沈小阳同志,对不对呀!啊?”说罢,看了看身边的边长。
  边长热情地介绍说:“赵省长,沈小阳不但是《峡江日报》著名记者,现在还参加采编市委、市政府的《内部情况》,写过不少文章呢!”
  赵启功笑呵呵地说:“我知道,知道的比你这个‘鞭长莫及’要清楚。小阳同志的文章,我在峡江工作时读过不少,印象比较深的是吹捧贺家国的两篇大作。一篇叫《我以我血溅轩辕》,一篇叫《天生我才》,小阳停止,我说的对不对呀?”
  沈小阳连连点头称是,点头称是之际,激动得眼泪差点下来了:这好几年过去了,人家一个省委大领导还记着你那两篇狗屁小文章,你能不感动么?!沈小阳便在这无比感动的状态中,瞬间丧失了自主思维能力,词不达意地迅速吹捧说:“赵省长,怪不得峡江市的干部群众现在还那么怀念您,您……您真是太伟大了!”
  话一出口,沈小阳就后悔了:简直是无耻透顶,峡江干部群众什么时候怀念过赵启功?老百姓都骂,尤其是姐姐沈小兰和红峰商城的群众。说赵启功伟大就更无耻了,连省委书记钟明仁都当不起“伟大”这个词,赵启功如何当得起?!
  赵启功却是一副当得起的样子,坦然受之,又过去和魏荷生握手。
  魏荷生的无耻则是一贯的,公开化的,是当做一份事业来干的,也真让沈小阳开了眼界。沈小阳注意到,魏荷生两只干瘦如柴的黑手紧紧握着赵启功白白胖胖的软手,结结巴巴道:“赵……赵省长,小阳同志今天代表我们大家说……说出了心里话。赵省长,你……你的伟大就……就在于平凡啊!我……我今天酝酿创作了一首七……七律,题目就叫《伟大与平凡》。现在,我……我就给大家朗诵一下!”
  边长拍了拍魏荷生的肩头,开玩笑道:“算了,算了,魏主席,您老朗诵起来太困难了,还是让我们的玫瑰小姐来朗诵吧!”说罢,夺过魏荷生手上的诗稿,递给了何玫瑰。
  何玫瑰接过诗稿,拿起话筒,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朗诵起来:“七律:伟大与平凡——有感于赵启功省长的文与人。作者:西川省作家协会主席魏荷生。”
  下面的正诗部分,何玫瑰带上了感情色彩,节奏也明显放慢了——
    风云际会文相重,诗坛李杜赵启功。
    指点江山书大画,豪情化雨作浪涌。
    圈点之处新城起,挥毫之际文生风。
    伟大带来峡江变,平凡本系一书生。
  诵毕,众人即时鼓掌,沈小阳也跟着鼓起了掌,搞得赵启功直苦笑。
  在掌声中,魏荷生把诗稿从何玫瑰手上讨回,郑重交给了沈小阳:“小阳啊,这首七律我就照顾《峡江日报》了,你拿道‘江花’副刊上去发一下,最好发彩版。”
  沈小阳心里直作呕,表面上却不得不应:“好,好,魏老师!”
  赵启功却立即阻止:“好什么?!小阳同志,你不要听魏主席的,这诗发不得,影响不好,我那些诗算什么诗啊?还‘诗坛李杜赵启功’!不好,不好,魏主席,你要是当得起这种诗名,敢字比李白杜甫,就‘诗坛李杜魏荷生’吧!”
  魏荷生一点不窘,连连道:“赵省长,你太谦虚了,太谦虚了!”
  赵启功还不放心,又对魏荷生交待说:“魏主席,我可说明了,这首诗不但在《峡江日报》不能发,在你们省作协的《新诗词》上也不许发!古人作诗填词都是三五知己相互奉和,很风雅的事,咱们文人一搞啊,就变得这么俗!小阳同志,你说是不是?”
  沈小阳这才真的从心里服了赵启功:赵启功官至副省长,头脑还保持着一份很难得的清醒,偏不吃魏荷生的马屁!便诚恳地说:“赵省长,这诗不发也好。”
  赵启功这才在桌前坐下了:“除了小阳同志一个新朋友,都不是外人了,大家随便吃,随便聊吧!这回,我要先考考大家: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大家吃着,喝着,都很茫然的样子,谁也没想到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赵启功微笑着说:“你们这帮文化人啊,真是一点环抱意识都没有啊!今天是2000年6月5日,世界环境日!魏主席,你们《新诗词》这期有没有发环抱方面的诗词啊?”
  魏荷生极是惭愧:“赵……赵省长,还真把这事忽……忽略了哩!”
  赵启功以商量的口气说:“能不能弥补一下呀?魏主席,你带个头,组织一些诗人写点好诗,歌唱蓝天,歌唱大地,歌唱母亲河——当然,还有我们的峡江,谱上曲,让我们的西川玫瑰去唱!用群众喜闻乐见的形式把环抱知识普及好。”
  魏荷生连连应着,说是回去就布置这个工作。
  何玫瑰也表示说,有赵省长的指示,她愿意为环抱进行义演义唱。
  边长喝着啤酒,插话说:“唱啥哩,峡江美还唱得出来呀?污染那么严重。”
  赵启功把目光转向边长和沈小阳:“这个问题我正要说:好的要歌唱,要宣传,做得不够的,也要揭露,也要批评。峡江的污染情况可以说是相当严重,你边长这个著名摄影家,你沈小阳这个名记者,就有责任了。该摄得摄下来,该记得记下来,不能视若不见。大家都视若不见,峡江下游的老百姓就要遭殃了,也对不起子孙后代嘛。”
  沈小阳心里一热,忙道:“赵省长,我三个月前就写过国际工业园对峡江污染的报道,可李东方书记不同意发,连《内部情况》上都不让发。”
  赵启功很奇怪的样子,看着沈小阳问:“为什么呀?”
  沈小阳说:“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贺市长只说时机不成熟。”
  赵启功把正喝着的一杯矿泉水往桌上一蹾,动容地说:“小阳同志,我看不是时机的问题,而是个责任心的问题!你对老百姓有这份责任心,时机就成熟,没这份责任心,时机就永远不成熟!我们现在有些领导同志啊,整天只想着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啊,就是不想想老百姓!怎么得了啊,长期这么下去要离心离德的啊!”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过去光听姐姐沈小兰和一些同志讲赵启功的坏话,今天一接触才知道,赵启功竟是这么一个头脑清醒,心里装着老百姓的好领导。
  赵启功继续说:“如果说我在峡江主持工作时有什么失误,那么,最大的失误就是没能早一点关闭国际工业园,不是不想关,准备关了,工作调动了,就留下了这么大个遗憾!所以呀,你们都要做工作。边长同志多拍写照片,可以搞个峡江污染的专题图片展。小阳同志呢,可以进行深入采访报道,峡江不让发,你拿到北京、上海去发嘛!当年那篇《天生我才》我不让发,你不还是在上海报行发了吗?”
  沈小阳忙解释:“赵省长,《天生我才》没……没在上海报上发……”
  赵启功直笑:“好了,好了,小阳同志,你别紧张!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不说了!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文章写得很不错嘛,很有感染力嘛,我至今记忆犹新哩,现在看来,可能是我过分了,家国同志当时是我女婿,我只想着避嫌。”
  沈小阳益发感动了:“赵省长,那……那我就按您的指示办,先把写好的那篇文章拿到《国家环抱报》上去发表,把峡江污染的事实公开披露出来!”
  赵启功笑呵呵地摆起了手:“什么指示啊?小阳同志,这是什么场合?私人聚会的场合嘛,哪来的指示?我要开口就是指示,还敢说什么话呀?这只是一个朋友的个人意见,供你参考。你自己凭良知决定嘛!”说罢,举起装着矿泉水的杯子,“小阳同志,来,来,敬你这个新朋友小朋友一杯!就为你们记者的社会良知和责任感!”
  沈小阳忙站了起来:“赵省长,还是我敬你,敬您一心为了老百姓!”
  后来,魏荷生凑上来,和赵启功谈起了办诗会的事,沈小阳才抓紧时间吃了几口能压饿的东西,嚼在嘴里也没品出什么滋味。来之前,沈小阳以为这种有省委领导参加的高规格的聚会是一场精神和物质的双重盛宴,没想到竟是如此简朴,山珍海味根本没有,只几样时蔬小菜和点心,连白酒都没上,让他喝了一肚子水。
  出去小便时,沈小阳跑到李大头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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