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7-半个橙子   :旅馆小说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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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7-半个橙子   :旅馆小说系列-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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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你说说看,”尽管不熟悉,但链链对她的遭遇还是起了恻隐之心,大家都不容易,混在巴黎的外来移民本来就是弱势群体,何况是举目无亲的留学生呢。    
    “你能帮我把这两个箱子送到这个地址吗?我的新房东家里。”她从紧贴的裤兜里掏出一张纸头,迟疑地递过来。“我叫刘拉丁。”    
    “啊?!”    
    “我要去趟警察局。”    
    “什么,你现在才报警?”    
    “不是,是警察局给了我传单。时间都写在上面呢,你看看。”    
    果然,链链看到刘拉丁从小皮箱外夹层里取出一张公文纸,“下午三点整约见”,上面有警察局的签字呢。    
    “我没时间给你解释了,总之我是被冤枉的,我回头给你讲,麻烦你先帮我这个忙吧。我实在来不及了。”    
    链链这时才想起迅速打量了一下刘拉丁,细长的眼睛,眼角高挑,高鼻梁,光滑的皮肤,说话时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不算多漂亮,但很耐看。中等个子,衣服搭配得很有些风格,流行的Diesel背心和牛仔裤,一双经典版的浅格子平底布鞋。修剪整齐的手指甲上,涂着亮白色的花纹图案。整个人有种玲珑剔透的精致。算了,就帮她一下吧。她一定有很多故事,链链喜欢听故事。    
    链链只犹豫了几秒钟,就爽快地接过她的地址,并跟她互相留了电话号码。刘拉丁如释重负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在那附近等我一下,回来请你吃餐馆。”话音未落,人已经在最后一秒钟挤进了一辆即将关门的地铁。回过头,她冲着链链抱歉地笑笑。    
    开门的是个年轻的中国女人,链链拖着一前一后两个箱子来到了这栋半新不旧的楼房前,房东女人表情平淡地看着她,“又送行李来啊?”“我是替我的同学送来的,她叫刘拉丁。”“知道了,你放这里吧,她的房间。”看看房东并没有要多留她坐会儿的意思,链链就告辞出来了。    
    街角有一个小小的咖啡馆,链链要了杯橘子水坐下来。没几分钟,电话就响起来了。刘拉丁,还真快呢。    
    “我回来了,真是天方夜谭,怎么会有这种事?!”刘拉丁坐下的时候,眼角挑得老高,一副余怒未消的劲头。她挥手叫了个大杯的苏打水。    
    “你犯什么事?”链链猜想这件事应该不是特别严重。    
    “哇,说起来你都不信。天底下还有这种人。我真是撞了头彩了。”    
    原来刘拉丁的前任房东是个华侨,她也是通过网上中介找到了这户人家。本来她以为能租到中国房东的房子,多少还有些亲切。没想到,从第一天开始,房东就挑三拣四地给她脸色看。每天晚上,都要等到房东一家三口洗漱完毕,快夜里一点了,她困得走路都打瞌睡了,才轮到她用洗漱间。明明当初说好的公用厨房,房东每次见她去做饭,都在旁边阴阳怪气地指点她:小姐,有没有搞错啊,放那么多油,法国厨房不适合搞得到处油烟味儿!    
    这还不算。几天前,房东忽然直接推开刘拉丁的门,说什么他的侄子要从外省来巴黎小住,限她月底前搬走,并且不能退还入住时候的五百欧元押金。刘拉丁真的火了!有这样的中国人吗?来了同胞不帮一下也就算了,还算计到她的头上来。按说房东毁约,本来应该留给房客一定时间找房的,他居然态度强硬,还要扣留押金!刘拉丁也不是好欺负的,她先四下发出租房启事,并把所有能通知的朋友都通知了一番:找房!    
    运气还真不赖,没出一星期,她的新住所就找到了。她也痛快,马上搬出行李,临走时气呼呼地摔上房门:钥匙不能马上还你,等把押金解决了再说!    
    到了新家以后,刘拉丁隔三岔五就给房东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退押金给她,房东开始还接电话说刘拉丁你别做梦了,你趁早把钥匙还给我,小心我告你。刘拉丁毫不示弱:告就告,你还有理了?但慢慢地,房东再接到刘拉丁的电话就马上挂机了。刘拉丁也无奈,总之双方都有把柄在对方手里,就耗着呗。    
    可出乎意料,前天,刘拉丁在楼下的邮箱里忽然拿到了一张警察局的传单,她还一时懵了,想想自己也没干过什么对不起法兰西社会的事儿啊,怎么跟警察局扯上了干系?!    
    今天正是她的约见日。她本想把最后两个寄存在朋友处的行李搬回家,再去警察局,却遇到了抢劫。幸好损失不大,还有链链帮忙。    
    “那警察局到底什么事儿啊?”    
    “还不是那倒霉房东!他还真想得出来。我被他告参加了国际黑帮组织,一个名字怎么拼来着……的组织,要求法国警局遣送我回国!”刘拉丁显然也被这意外的事情搞得兴奋不已,说起话来,眉飞色舞,好像在讲一个侦破片的情节。“警察就核对了我所有入境后的档案,还让我介绍一下跟这个什么组织的关系!”刘拉丁努不可遏地拍了下桌子:“妈的,警察也太高估我的智商了吧,那个组织的名字他说了好几遍,我听都没听懂。”    
    后来警察看刘拉丁对这个组织实在摸不着头脑,他们之前也的确没查出任何有价值的证据,就把原告房东也请了出来,原来房东跟刘拉丁被通知了同一时间约见。刘拉丁看见他简直哭笑不得,她几步跨到他面前指着他鼻子:“有你这样的中国人吗?为了五百块欧元,我们官司打到警察局给法国人看笑话,还跟什么狗屁黑帮扯上关系,你穷疯了啊?”    
    房东,一个病书生一样脸色苍白的男人,见自己的小伎俩没达到什么目的,也被刘拉丁骂得理亏,就不多说什么了。刘拉丁看见自己已经反客为主,马上乘胜追击,拉来警察说明了房子一事的来龙去脉。警察一副悻悻然的样子,欠身扭了一下屁股坐到两人中间,面对着房东说:“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希望你马上退还押金,不要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    
    “你的钱都拿到了?”链链觉得这个刘拉丁的故事够神的。    
    当然。刘拉丁还意犹未尽似的,“听说像房东这样能把我告到那种地方的人,多少跟那些警察局的人都有些关系,否则警察根本不会理会这种事情。他还真下了些功夫,我就搞不懂了,他至于吗?”不过说到底,虽然巴黎警察以办案蠢笨出名,听说前些天一次海关检测演习当中,一个警察顺利蒙混过关将一只装有炸弹的皮箱送上了去往纽约飞机,但演习结束时那只箱子竟然找不到了,害得远在大洋彼岸的纽约机场不得不全天亮起红色警报,迎接当天不知哪一架可能发生炸弹袭击的飞机。但在刘拉丁事件的小是小非面前,态度温和的巴黎警察还是会摆出一副主持公道的模样的,他们不会平白无故真的冤枉好人。


《半个橙子》 第二部分《半个橙子》 奇 迹

    刘拉丁的冤仇得以申报,心情不错地拉着链链去了三区一家很小但味道正宗的中餐馆,一定请链链吃顿晚饭,算是交个朋友。链链的朋友本来不多,也乐于结交刘拉丁这个脾气火爆、长相也耐看的丫头,何况自己出了一下午的力气,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呢。    
    夜色很好,两个新认识的好朋友吃得兴高采烈。    
    后来还是皮特的电话结束了链链痛苦不堪的寻房经历,皮特的妈妈卡若琳正想出租她的房子给学生,一来赚一些房租,二来也有人做个伴。    
    链链愉快地签了租房合同。卡若琳马上着手替链链整理了房间:墙上挂上新买的油画、送一本崭新精装的巴黎旅游指南给链链、在一个屋角的高架上替她搬来一盆新鲜的绿色植物,地上铺一块伊斯兰风格的花毯子。不错,一切都符合链链的喜好,她向卡若琳连声道谢。卡若琳迅速作了这些交待以后,马上拎起背包出门了,“我去看下午两点钟的电影,回头跟你聊。”一袭白衣白裤的挺拔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后了。她轻巧的动作、温柔的声音、保持匀称的身材,让人怎么都跟她六十三岁的年纪联系不上。    
    铁塔在高处一直摇晃着。上来的人越来越多,链链觉得自己该下去了,巴黎现实的一切在她头脑里模糊起来,她闭上眼睛,身子跟着轻轻摇晃。晃着晃着,北京鼓楼附近的夜灯忽然点亮起来,她发现自己别无选择,唯有毫无顾忌地继续向前,等着自己变成穿蓬裙的贵妇或“日清饼干”里的妖娆女郎。    
    15。奇迹    
    这个秋天还没过完,叶子已经满地零落,在河岸边,链链踩在脚下的这些就是。心里有个地方隐隐地疼。晚上九点的时候,没有迹象表明一个季节的经过,可不经意地,她仍然看到那个灰色的冬天又如期赶来。人们总是想证明些什么,其实不必,地铁里棉袄加吊带背心的搭配已经在暴露这个季节末尾的慌乱。    
    夜晚开始有袭人的寒冷气息,夕阳边际里的楼顶是陌生的孤单,想像不出那个轮廓以外的人群和生活,只是依稀可想见,它在上个世纪,繁华过礼服、手杖、裙裾逶迤的盛宴,布鲁斯伴奏下的悠长年代。守着塞纳河,链链心里忍不住还是很疼,这种疼痛在吃饭的时候感觉是拥堵,在心里塞满,所以只能自己忍住,以免呕吐出来,但她其实早就认识它了,不管是否情愿,这种疼痛对于今天的链链早已经不陌生。    
    在又一节电影理论课之后,一个中午,链链头也不回地到旅行社买好了回国的机票,十二月中到北京的票,距离上次回国办理结婚手续正好一年时间。离婚,买好了票,她才发现自己真的不能后退了。把手里这个红本本取消,她将明确地面临持续了一年的婚约的终结,但她却不能再回到一年之前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她还必须面临持续了十年的爱情长跑的终结,那个宠爱她的男人将不再是她生命最可信赖的依靠。而巴黎,将带着她走向一个虚浮而陡峭的未来吗?    
    在卡若琳用野花装扮的房间里,链链收拾好的行李边上,剩下一瓶叫奇迹的香水。掂在手里,有男人暗灰色的质感,凑近未开封的盒子闻一闻,是确确实实的那个冬天的味道。有一个冬天,在火车上,她紧紧追逐过一种幽香,她想像它是梅花香,她从未见过真正的梅花。那是她的大学时代,没有什么可以那么鲜明的占领她。    
    其实生活里没有奇迹,如她一样贪婪的人,就更没有。她去年回国本来想要送这瓶奇迹给山的。那一次,在巴黎斜雨倾泄的香榭丽舍大街,冷到绝望的傍晚,除了躲雨的人群,看不清街的模样,她躲在不知名的屋檐下,看到一对在街边淋雨拥吻的情侣,他们美貌且优雅挺拔,那个镜头美轮美奂,令她沉醉到心神颤栗。她唯一想起的东西,是去最大的香水店里,买一瓶奇迹给他。外面的天空已经漆黑,长长的店,她闻遍了几乎所有香水瓶,直到鼻子没有吸动的力气,她在体验了夏奈尔五号眩晕的烈香以后,最后还是选择了奇迹,听它的名字就心动了,尖叫和狂妄,冷到极致的淡香,像那个毫不特别的冬天,为他也为自己。    
    今天晚上,城市又安静了,岸边书画亭附近歇息的人们陶醉于这种安宁,一如往常。她猜测一定会有人来找她搭讪,就真的有人来了。那人站到她身边,说句晚上好,她眼睛始终看着前方,一脸漠然兼有些疑惑,虽然她并不意外。那人说句对不起,认错人了,走开去。她甚至没看他的脸。他的背影是个中年的法国男人,她肯定他此时跟她一样孤独。在他走远以后,她说再见。    
    她要告别的东西还有很多,但她终于知道了,山是不可以期待奇迹的。或者是他并不知道她那时想送给他一瓶奇迹。她的奇迹还在她这里,她因此需要继续。它不能真的属于他,这是开始她就知道的。她用漫长的一年的时间,留恋他的反复和坚持,但时间正残酷的掏空里面的意义。    
    不,或者,卡若琳才是她唯一的奇迹,但她心里清楚,任何奇迹都如烟花绽放,有炫目的光芒,也一定有死而后生的毁灭。    
    她拨通山的电话的时候,两腿发软、手臂发麻,像得了不治之症,但她咬紧牙,语气坚决地跟他说:“我后天到北京,我们可以去办手续了。”    
    


《半个橙子》 第二部分《半个橙子》 离 婚(1)

    16。离婚    
    一个朋友说,O型血的人太过情绪化,可以用尽一生豪赌一场。    
    当飞机终于滑行在北京机场的时候,链链一路上悲壮的感觉也随着颠簸的跑道慢慢停止下来。她发现了,生命中以自己为主角的故事,是任何人也代替不了的。戏剧开场,你就必须义无反顾地站在舞台中心,就算那里烟雾缭绕、灯光刺眼,你都不能退缩半步,因为你的周围已经布满悬崖。    
    出了大厅,链链意外地看到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和嫂子等在出口处。    
    “哥,你怎么来了?”    
    哥哥手里拿着件厚棉衣,在清晨刚刚苏醒的光线里,他的眼神是复杂而关切的。他把衣服披在链链肩上,然后接过链链的皮箱提在手上:“就知道你穿的少,北京还是挺冷的,路上累了吧?快上车吧。”    
    “你开车来的?”    
    “是啊,昨天到北京,高速公路开了七个多小时呢。”    
    “怎么跑这么远来接我?我在北京呆(待)了那么久,很熟的了。”    
    路面已经有积雪了,天灰蒙蒙的,链链脚下打着滑好不容易进到了车里。车里开起了暖空调,她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爸妈担心你离婚的事,怕出什么意外,就让我们来一趟。陪陪你。”    
    “他们太紧张了,能出什么意外啊,我们都在电话里谈好了。”    
    “难说啊,你们这么长时间的关系了,说断就断了,说不定他想不通,再为难你。你看那电视上演的,什么情况没有啊?!何况你还花了人家那么多钱呢。如果人家拿这个说事儿,咱也得有个解决办法。我这把存折都揣着呢。你一个人哪行啊,咱爸妈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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