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陈述。
每一次，也只有一个人，可以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藤清宇露出为难的神色。从来，也只有一个人，才可以让一向冷情冷性的藤清宇牵挂不已。
为了那个女子，他不止一次如此。而她，也不止一次为他而去帮那个女人。
只是那个女人并非什么善类，每一次，皆是阴毒之极的阴谋。
若非为了他，凌夜一早就挥刀将那个狠毒的女人给杀了。
藤清宇展开微蹙的眉心，恢复近乎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淡淡地道：“不是。”
“是吗？”凌夜邪肆地笑着，笑靥如花，美艳而娇媚，就像是绽开在黄泉那头的彼岸花，殷红嗜血，妖娆无比，“唉，最近做那么多事，都累死我了。那我就不进宫好了，还有哦，你不许偷跑，我会好好看着你的。如果让我发现你偷偷跑掉的话，就不要怪我生气咯。”
妖女一旦生气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小姐……”
凌夜敛去脸上的笑容，转身，莲步轻移，身姿娉婷窈窕，“我憎恨欺骗。”
温暖的阳光撒在凌夜那如霜的白发上，星芒闪烁，却透着潋滟孤寂。
藤清宇看着凌夜的背影，眼眸中闪过疼痛。
……
“你说什么？！”玉辰熙惊讶地看着凌夜，“你要入宫去？为什么？你可知道现在你还很不安全，一旦你的身份暴露了，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不可以，我不会允许的。”
看着玉辰熙近乎暴跳如雷的模样，凌夜也只是静静地笑着，“辰熙哥哥，我要进宫，自然是有我的理由的。如果你不放心，我还可以带着藤大哥一起去啊。他武功那么高，肯定不会让我有事的。”
听到这，玉辰熙犹豫了。他和凌夜之间的约定，是在登基之日将“岳千雪”交至凌夜手中，藤清宇自然是不会让她有任何闪失的。将来他们要制约当上皇帝的他，还要靠“岳千雪”呢，怎么会让自己的筹码有所损失而大降其值呢。
“辰熙哥哥，这么多年了，我也想见见温廷叔叔。当年他和父王感情那么好，如果他知道我回来了，也会加派人手保护我的。这也是减轻了你的负担不是吗？”凌夜低声轻语。
认真地凝视着凌夜，看着她完美无瑕的容颜，玉辰熙还是笑了，温润如玉，“好。不过，你一定要乖乖地听我的话，如果……”
“不会不会，我一定会好好听话的。”凌夜立刻扬起了开心的笑容。
……
在郭小娴的照顾下，洛青瑶很快便从情儿离开的伤感中脱离出来。不过，她也不可能为情儿就此消沉下去，毕竟，她有太多的事要做，情儿于她而言，也没有重要到可以让她忘记一切。
譬如，将凌夜“送”出辰王府。
现如今，她对凌夜的身份掌握不多，仅仅知道她是玉辰熙意外救下的平民，没有任何背景和靠山，但其究竟出自何处却就此成了一个谜。没有人知道她来自何方，对她熟悉的人也已经魂归离恨天（凌夜的“娘”），知道她的事情的人应该只有那个同她一起回到辰王府的藤清宇了。
不过，藤清宇是一个名符其实的“万年冰山”，除了凌夜，别人想要他说话都难，更别说撬开他的嘴探听凌夜的情报了。
既如此，她至少要让玉辰熙知道这个女人来路不明，不能让她奸计得逞。
听闻了洛青瑶的想法，郭小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洛青瑶未注意的瞬间，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个女人，看似是个沉稳的，其实一刻也等不及，想要把凌夜赶出去。
只是，她恐怕是要失望甚至是绝望了……
当洛青瑶来玉辰熙的书房寻他时，侍候玉辰熙的大丫鬟却告诉她，玉辰熙已然携同凌夜和藤清宇入宫了。
“你说什么？”瞪着眼前这个微微颤抖着的大丫鬟，洛青瑶心中凉了半截。玉辰熙竟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凌夜引荐给皇上，如若将来皇上金口一开，赐婚旨意一下，即便是她千般不甘万般不愿也只能迎着她进门，那么她的幸福也就完了。
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娘娘。”郭小娴轻声唤道，“那个雪儿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假作纯真无邪，却勾得辰王王爷神魂颠倒，用寻常的方法哪里对付得了她。”
“那你说，我该如何做？”洛青瑶冷凝着语气问道。
看着眼前已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外露的洛青瑶，郭小娴的心中泛起冷笑。就以这洛青瑶的如此心智，要怎么和凌夜斗，怎么斗得过在江湖中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让世人闻之色变的妖女血莲凌夜？恐怕凌夜动个手指头都能轻易把她捏死！
如今她还活着，不过是因为凌夜还没有生起动她的心思罢了。
这洛青瑶，只不过是一个从小在宠溺和保护长大的瓷花瓶而已，或许作为在豪门中成长的小姐也是有些心机的，却根本不是和凌夜在同一水平线上的，实在让她失望不已。
想想凌夜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成长的，那么多的腥风血雨，那么多的明争暗斗，那么多的刀光剑影，凌夜都安然无恙地走过来了，就洛青瑶这种温室中的花儿，拿什么和凌夜斗？
如果这个女人只是这个水平，没有必要花太多的心思到她身上了……
宫城内。
皇城阁楼林立，华丽大气，庄严瑰丽的景园错落有致，迂回曲折的回廊上铺满水晶如玉的鹅卵石，浅浅的阳光打在鹅卵石上，使鹅卵石看起来更富光泽。
设计精巧、迂回曲折的回廊上，玉辰熙领着凌夜和藤清宇缓缓走来。在辰王的带领下，一众人等也是通行无阻。对于皇城，凌夜虽久未亲来，却也并不陌生。
“雪儿，你确定要见父皇吗？”玉辰熙有些困惑地问。以凌夜目前的状况，去见皇帝是一个不智之举。当初向暗夜下达任务的人极有可能就在这宫闱之中，凌夜的身份一旦泄露出去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不知道的是，凌夜此番前来正是要将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不过只限于这个皇宫之中。至于那些杀身之祸她却是不怕的。
她不杀人便不错了，天下间能取了她性命去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嗯。太久没有见过温廷叔叔，挺想念他的。”凌夜的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
“可是……”
“你会保护我的，不是么？”凌夜笑着看玉辰熙，脸上尽是诚挚和信任。
玉辰熙怔了一瞬，才笑着点头。“你说的不错，我确实会尽自己的一切力量保护你。可不管如何，你都要小心为上，好吗？”
凌夜浅笑已然，轻轻点头。
跟在他们身后的藤清宇虽然一声不吭，视线也从未停驻在凌夜的身上过，然而他却未遗漏一丝凌夜言语中的情绪变化。
凌夜表面上虽是表现得轻松自在，然而他却能感觉到她语气中的冷漠与不屑。
三人在御花园内等候了一会儿，便见一个身着明黄色暗金龙袍的年过六旬的男子向他们走了过来。来人身材魁梧硬朗，精神矍铄，极有威势。
而在这个皇宫之中能够穿明黄色衣服的男子，只有一个。那边是当今皇帝，玉辰熙的父亲——玉温廷。
“儿臣（民女、草民）参见父皇（皇上）。”三人不约而同地向他行礼。
玉温廷的脸上一改往常的冷淡，露出一丝可以称之为慈祥的笑容，看玉辰熙的眼神也是收敛了所有的冷厉。“都平身吧。”
凌夜见了玉温廷的这般模样，却是在心中冷笑。
这玉温廷，看似对玉辰熙及其温和，但是却是对玉辰熙最大的伤害。他的宠溺只会让太子玉辰萧对玉辰熙更加紧逼，也只会让玉辰熙的处境更加危险。
他的这种“疼爱”，不止没有让玉辰熙安全一些，反而是把他放在火上去烤！
他的这种所谓“保护”，只会让玉辰熙遭到玉辰萧更深的嫉恨吧。
玉温廷淡淡地瞥了一眼凌夜，略微惊异于她那过分的美丽。不过这种惊异也仅仅维持了一瞬间。
除了当初在他赐婚之后，便只能带在身边的洛青瑶，他还是第一次见玉辰熙将女子带给他看。
尽管在皇室中立侧妃或是收侍妾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玉辰熙却是其中的一个异类。在他的辰王府中仅有一个王妃，没有任何的侍妾，更不用说什么通房丫头，不近女色的他还曾一度被人误以为有龙阳之癖，之后见其也无与任何男子行暧昧之事，这谣传才不了了之。
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的心思，可是，知道归知道，却没有办法解决。天下之大，当年逃出生天却不知身在何处的简裕王之女他要如何去寻？
第十六章：怨心谁人知
更新时间20121015 14：09：59 字数：3154
对于眼前这个女子，玉温廷自是早有耳闻，知道她是玉辰熙从流阳城带回的，而后便暂居于辰王府内。据闻玉辰熙对这女子也颇为喜爱，甚至超过了王妃洛青瑶。
虽说那个王妃洛青瑶也并非是个受宠的人，但至少也是玉辰熙的王妃，也是他唯一的女人。过往虽不算受宠，但至少比旁的女子要好上许多。可是如今，这个女子却真的让玉辰熙为她心动了，至少在行动上已经表明了玉辰熙对她的喜爱。
如今，这个女子也不过是差让玉辰熙给一个名分给她了。
他一直都对这个能打动玉辰熙的女子充满好奇。而后，当他知晓这个女子的身份之后，就对玉辰熙的各种异常都有了很好的解释。
玉辰熙从小的时候就倾心于她，如今这般，也不算奇怪。
今日一见，当年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儿，已经长成了一个清丽脱俗，天姿国色的女子。
玉辰熙看到玉温廷的目光，自然是知道父亲心中所想的。然而面上却不做任何表示。
“你们都下去吧。”玉温廷冷然道。
跟在玉温廷身边的王福是随了他二十几年的老人了，自然是知道自己主子的心思的。他躬身行了个礼，便带着身边的宫人离开，将这御花园留给了玉温廷等人。
“父皇……”
“是藤清宇和……”玉温廷再次瞥了一眼凌夜，“雪儿吧。”
藤清宇的目光一凝，看玉温廷的眼神中闪过冷厉。
凌夜听了玉温廷的话却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如果他连这点能力都没有，她也会觉得无趣。
玉辰熙对于玉温廷的话也是不感意外的，他只是应了一声：“是的，父皇。”
玉温廷召凌夜和玉辰熙坐下，当他看向藤清宇时却见藤清宇已然神色冷淡地退至一旁，一副万事不理的模样。
既然他不愿在此，玉温廷也不逼他。而且他也知道藤清宇是江湖中人，不惯讲这些什么规矩，自然也不去和他讲究这些俗礼。
玉温廷见其余二人坐下来之后便开口问：“雪儿这些年……”
“温廷叔叔，这些年，你过得可好？”看着玉温廷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尴尬，凌夜在心底冷笑。
他怕是从未想过自己会这般轻易地回来了吧。
“嗯。这些年，你过得很辛苦吧。如今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玉温廷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眼神却有些闪烁。
“呵呵，我该说自己苦还是不苦呢？”凌夜淡静地笑着，而后便将自己在那一场杀戮之后所经历的过往四分真六分假地给玉温廷和玉辰熙讲述了一遍，听得玉温廷的脸色则是愈来愈阴沉。而玉辰熙，却是心疼无比，此刻的他若非是在自己父皇面前，怕是已然将凌夜揽入怀中好好抚慰一番。
在凌夜所讲的故事中，她的奶娘带着她和弟弟岳修仁逃离了简裕王府，才得以保全性命。但由于一路颠沛流离，年幼娇弱的岳修仁实在无法经受住苦难而夭折了。而她从此便和奶娘相依为命，为求生存及躲避世人耳目而不断流浪，隐姓埋名，居无定所。而藤清宇和冥王“凌夜”却是她们在路途中偶遇的，之后在二人的帮助下，她和奶娘才在流阳城外郊定居下来。最后，藤清宇和“凌夜”从此消失无踪，尽管如此，从此却再没有人骚扰她们的生活。直到前些时日她的奶娘病逝，卖身葬母遇上玉辰熙，之后的事其余二人都知晓，玉辰熙还亲身经历过。
凌夜颇有些心酸地叙述着，可心里真正的苦痛又有何人知晓？
她真正经历的，比这艰辛何至于几倍几十倍，由一个最低等的杀手摸爬滚打得以坐上现今的位置，还要以一个女子之身镇压住组织内无数蠢蠢欲动想要取而代之的人，多少的暗杀让她险些早亡，多少的陷阱等着她跳，期间多少艰辛可与谁人述？况且岳修仁的死并非如她今日所说，而真相却是那夜她在云水亭内对玉辰熙说的那般。
是她亲手杀死了岳修仁。
亲手杀死自己的至亲，而且是仅剩的唯一的至亲，这样的经历即便不是绝无仅有，却也是凤毛麟角的。现实的残酷让她的双手沾满了血腥，让她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也是世人眼中十恶不赦、杀人如麻、邪狞的妖女。
她倒真希望自己只是简单的岳千雪，虽是背负了似海深仇，却依然可以明澈如水，温暖如春。
岳千雪所经历的，是一个家门被灭的简单女子。她依然有亲近之人可以依靠，还有疼爱她的兄长可以撒娇。尽管艰辛，但她今后的生活将会恢复过往的平和，放下仇恨，与珍惜她的人长相厮守。
而凌夜不然。
她生活在黑暗之中，是幽夜的冥王。
她游离于血腥之间，是名唤血莲的妖女。
她拥有一切，却独独没有幸福的希望。
她可以掌握天下间无数人的命运，也许她的一句话就可以掀起腥风血雨，引得天下血流成河，也许她一个决定就可以改变无数人的命运，她要那人死，那人便不可能生。可是……
她却独独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她不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她不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想走的路。
因为她是凌夜。
暗夜是黑暗的夜晚。
而她是凌驾于黑夜之上的凌夜。
上苍是公平的。
他夺走了岳千雪衣食无忧、快乐恬静的童年，便留予了她能够珍爱她一生的人。
而他给予了凌夜权力和金钱，便要夺取她的幸福。
让她无奈的是，岳千雪的悲伤、仇恨和凌夜的苦痛、艰辛都是她的，幸福却不是她的。
正若她所说的，岳千雪是凌夜，凌夜却不是岳千雪。
凌夜笑得冷酷。
但却显得有些凄迷。
有些悲伤。
那绝色无双的容颜，就染上了一层浅淡，却让人无法忽视的哀伤。那双晶莹剔透得像是乌黑的玛瑙的眼瞳，注满了哀愁的沉沉雾霭。
她没有注意到，在座的几人都安静了下来。
她也没有注意到，那个站在不远处清冷的身影，默然无语地伫立，静静地看她。
是在凌夜与皇帝相会后自觉退至一边的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