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清宇微微皱起眉头。小女孩的神情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经历，“是你杀的？”
“……”小女孩没有回答，却也等于默认。
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藤清宇却没有察觉。他注视着小女孩的脸，却无法从她那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脸上看出任何蛛丝马迹。
老虎的凶猛是众所周知的，面对着这种凶性十足的猛兽，别说是她，就是一个七尺男儿也未必能对付得了，更何况，她还只是一个小女孩呀！他知道冥王训练弟子的手段一向狠辣，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可是……
藤清宇一直没有注意到，一向冷情冷性，对周围的人都不甚关心的他，居然为了一个初次谋面的小女孩而对自己一直敬畏无比的师傅有所抱怨。
不过，眼尖的他发现地上并不只有一个土包，而是有十数个。尽管此刻能看到小女孩安好地在他面前，但他的心却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那，那些呢，那些又是什么？”
小女孩看着那些小土包，淡淡地说：“第一个，是一只兔子。”
“……”
“接着，是一只狗，一只狐狸，一只藏獒，一只狼，一头豹……”小女孩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
“难道，你都不怕吗？”藤清宇的声音竟有些微难以察觉的颤抖。
依旧是长久的静默，小女孩平缓得没有波动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害怕，我会死的。”
心像是被细细的银针扎下，细细密密地痛。
“我叫藤清宇。你，叫什么名字？”
“师傅叫我一，一二三四五的一。”
“我是说，你原来的名字。”藤清宇也有一个代号，叫“龙狼”，但那终究不是他的名字。
“不知道。”
“不知道？”
“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小女孩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凝眉许久，藤清宇突然说道：“我在夜里遇见你，你就叫夜儿好了。”藤清宇的唇角浮起淡淡的笑，就像是青涩的竹，带着浅淡的香气，沁人心脾。
“夜儿……”小女孩低低地喃语，片刻，抬起头看着藤清宇，稚嫩而精致的小脸上浮起浅浅的一抹笑，像极了初盛的，还极其娇嫩的栀子花，纯净明澈，“谢谢你，清宇哥哥。”
心底似是有一个弦被轻轻拨动，只是那根弦太细太细，细到让藤清宇完全没有察觉到它的异样。
“小姐，原来你在这里。”一个同样稚嫩的声音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响起。藤清宇回头，便看见一个穿着浅青色中衣，披散着乌黑的长发，长相清秀的小女孩手里抱着一件雪白色的长衫向着他们急急地走来。
“小娴……”
“小姐，现在天气这么凉，你一个人大晚上的跑出来做什么呢？要是着凉了怎么办？要是让冥王知道了，怕是你又要被狠狠地训一通了。你怎么就学不乖呢，老是跑出来让人担心……”那个刚来的小女孩劈头盖脸地就一大段话，也不等那个安静的小女孩——夜儿反应，就将自己手中抱着的长衫盖在她的身上，直接将坐在夜儿身边的一个大活人藤清宇给忽略了。
这让藤清宇有些无奈。
“小姐，现在都已经三更天了，你再不回去休息，明天还怎么完成冥王给你布置的训练任务呀？听说，明天是两头猛虎……冥王怎么能……你还只是个7岁的女孩子……”叫小娴的小女孩是个停不了嘴的孩子，一直在喃喃自语。
“小娴，不可对师傅不敬……”
“那你赶紧给我回去好好休息。”
“嗯。”夜儿站起身，回头看向依旧坐着的藤清宇，淡淡地笑着说：“清宇哥哥，再见。”
第四十九章：清晨的刺杀
更新时间20121116 19：00：28 字数：3294
像是看见什么惊天大事一般，郭小娴的眼睛睁得像铜铃一般大，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惊诧无比地看着凌夜脸上那暖暖的笑，而后她才第一次将自己的视线停驻在藤清宇的身上。
莫名的，藤清宇竟然感觉郭小娴的视线里像是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随即，他自嘲地笑了笑。
一个第一次见他的小女孩，怎会突兀地对他升起敌意呢。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个爱说话、爱唠叨、满心满眼里只有凌夜、会直接忽略他的存在的小女孩，为何那个时候看他的目光中，会让他感觉到那若有似无的敌意。
而那一年，他才11岁。
初遇他的凌夜和郭小娴，只有7岁……
**********************************
寂静的夜里，只有一轮弯弯的冷月照耀着大地，给沉寂的夜晚，铺上了淡淡的一层银色的薄幕。清凉的晚风吹乱了藤清宇额前的发丝，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突兀地，他的眼前多了一个人。
来人穿着一身墨黑色的轻裘，上面除了裙角绣着血红色的莲花以外，再没有任何的装饰。这样诡异的装扮，让人感觉更加神秘，和一丝邪异的冷魅。那一身墨色的衣裙在晚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摇摆着，栩栩如生。
一头长至及膝的白发披散在来人纤瘦得让人心疼的背上，就像是倾斜而下的瀑布，在淡淡的月光中闪烁着微弱的星光。
正是从皇后寝宫归来的凌夜。
看见穿着一身雪白色长袍伫立在寝殿中央，从她一出现就一直凝视着她的藤清宇，凌夜却视若无睹地从他身边走过，向着自己的床走去。
一直走到床边，见藤清宇半点没有离开的心思，凌夜冷冷地开口：
“龙狼，难道你不知道，夜深之时，待在一个黄花闺女的寝室，是无礼的么？”
“皇后，是你的仇人。”
唇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
“那又如何？”
“小姐。”看着凌夜纤瘦的背影，藤清宇的眼底掠过不易察觉的疼痛，以及更多的隐忍。然而他的声音，却依旧是淡淡的，没有情绪波动的：“你不该是这样的。”
回转身，凌夜目光冷漠地看着藤清宇，红润娇艳的唇角漫漫浮起一丝浅笑，“那你说，我该是如何的？”
“……”
“是要我规规矩矩地当一个好人，傻傻地冲出去说我要报仇，傻傻地相信着别人的谎言，做一个无知的凌夜，对么？”凌夜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冰冷的怨恨，还有一丝难以觉察的悲伤。
“……”
“我可是一个杀手，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那种痴傻的单纯，会要了我的命的。”
藤清宇沉默地看着凌夜，双手紧握成拳。
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青筋也渐渐凸现。
“更何况，若非多亏了龙狼你，逼着我看清了这个世间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我又怎会学会这些，又怎会变成如今这样？”走近藤清宇，冷冷地逼视着他，“若非你的虚情假意，我又怎会变成今日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如今的凌夜，尽管她拥有着绝色之姿，拥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可她那一头如雪的白发，一身毫无血色，苍白如纸的肤色，都叫人看着恐惧，生畏。就像是幽冥地狱之中的白无常，是在夜里向人们索命的死神……
若非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如今的她也许只是一个单纯的人。即使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可没有记忆的她，不会如此痛苦……
藤清宇沉默半晌，还是淡漠地开口：“近日有一个雇主要和我们做一桩生意。”
冷冷地瞪着藤清宇，凌夜的眸中闪烁着浓浓的怨恨。
从来，藤清宇都是如此淡漠地无视她，躲避她。
“她花六千两白银想要岳千雪的命。”当然，这个“岳千雪”既是凌夜，也不是凌夜。
是原本的水依，如今用着凌夜的另一个身份，成为了世人眼中的岳千雪。
“雇主是皇后。”凌夜没有一丝迟疑，“她早就想要我的命了，只是一直都没能找到我罢了。如今‘我’出现了，她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手了。只是，皇后这算是什么意思呢，是要警告我不要护着岳千雪么？”
凌夜和岳千雪的友好关系，只要京城中稍有心眼的人都能看出来，连调查都不需要，因为凌夜根本没有掩饰的念头。
她这么做，也是在告诉他们，暗夜的冥王来了。只要当年她父王的旧部知道了，就绝不会轻易放过她这个冥王，要知道，十三年前的那一场杀戮，真正的侩子手，就是暗夜。
也就是那个对她“恩重如山”的师傅。
更是三年前被她斩于刀下，至死也无法置信自己被一手培养起来的棋子弑杀的冥王。
“你明知道她想要你的命，为何你还要……”
“她能要得了我的命么？”凌夜嘲讽地笑着，肆无忌惮地笑着，凄迷地笑着，“一个生活在深宫内院里，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妇人，能把我怎么样呢？更何况，对我来说……”
“死去……比活着幸福。”
殷红的血丝从指缝间缓缓渗出，藤清宇却全然不自知。
也许凌夜张开他的手掌看，会看到他掌中交错着一道又一道像月牙一样的细小疤痕，密密麻麻。那些，都是他每一次隐忍自己情绪的时候留下的。
可惜，凌夜从不曾见过，藤清宇也不会让她看见。
看着藤清宇毫无波澜的脸，凌夜的眼底渐渐冷了，冷得只剩下了绝望。
“我乏了，你走吧。”凌夜走向那金丝绸缎的大床，身心的疲累让一贯嗅觉极为敏锐的凌夜没有察觉出空气中那一丝浅淡的血腥味。
藤清宇转身，没有回头地离开……
翌日。
清晨的阳光静静地洒在寝殿的大理石地面上，大理石反射着温暖的阳光，闪烁着点点金光，像是在寝殿中铺上了一层奢华的、淡淡的金色的地毯。
暖暖的阳光悄悄地爬上了凌夜的床头，给她白若霜雪的长发也染上淡淡的光芒，让原本冰冷的颜色晕上一丝暖意。
就连她那苍白若纸的脸，好像也更添了一分血色。
睁开眼，凌夜那冷寂的眸子却在一瞬间将所有的暖意驱散，让她又变成了一个冷漠的杀手，一个手握锋利镰刀的死神。
她冷冷地瞥了一眼还紧闭着的寝殿的门，再无动作。
寝殿的门被打开，走进一个穿着红色宫装的小宫女。她手里端着一个装了温水和白色毛巾的铜盆，迈着细碎的步子向凌夜的床边走来。
凌夜的双眸在她进来的那一刻，重又闭上了。
那小宫女走到近前，放下手中的铜盆，看见凌夜“尚未”醒来，便默然无语地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衣襟。
“小丫头，你连做一个杀手的基本功都不过关，能杀得了人么？”凌夜睁开眼眸，目光淡然地看着那个脸上还明显带着稚嫩的小宫女。
小宫女惊诧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握着一柄匕首的手还未完全离开自己的衣襟，就那么僵硬地停在了自己的胸前。
不得不说，她现在的姿势有些怪异，也有些暧昧。
从容地坐起身，凌夜走到铜盆面前，看也不看那个小宫女一眼，便拿起铜盆中的毛巾认真地洗脸，也不害怕那水里有没有被下药。
小宫女愣愣地看着她，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女人，现在她可是来杀她的，怎么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寻常的女子，看到有人拿着一把匕首想要杀死自己，恐怕早就惊惧地尖叫了吧……
当然，下一刻，这个小宫女还是将藏在衣襟中的匕首拔了出来，呼啸着向凌夜刺去。
然而……
一根手指。
凌夜只用了一根手指，就让小宫女的匕首再也无法前进一丝。小宫女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无法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到了极致的女人。
一头长长的白发倾斜而下，披散在她那纤瘦的肩背上，就像是一条瀑布，在暖暖的阳光中闪烁着金光，不仅不会让眼前的这个女人显得苍白无力，反而更增添了一分神秘的妖冶。
狭长的凤目深邃而清浅，带着丝丝潋滟的波光，就像是晶莹剔透的墨色玛瑙，让人不经意间就沉溺其中。上挑的黛眉如画中远山，笔挺的琼鼻之下是娇艳的双唇，虽不似旁的女子那般殷红如樱桃，却让她浅浅的笑更加美丽动人。
那一身白皙而细腻的皮肤，吹弹可破，让人感觉哪怕是用眼神长久地凝视也会炽伤了她……
当真是如同《诗经》当中描述的：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小宫女看得傻了，凌夜却放开了手，而那把原本锋利的匕首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冰，再想伤人，已不可能了。她回转身，肆无忌惮地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了那个想要杀她的小宫女，坐在梳妆台前，拿起桌上放着的嫣红的缎带，随意地将自己白雪胜霜的长发绑起。
“你是什么人？！”小宫女的声音里带着点点颤抖。
伸手拢了拢披散开去的发丝，凌夜的声音懒懒的：“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呢？”
“……”
“下一次在杀人之前，最好先了解一下你的目标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否则啊，你就是像猫一样有九条命也早登极乐了。”凌夜起身，娇媚地笑着看她，就像一朵艳丽的罂粟花，带着让人沉迷而不自知的毒。
第五十章
更新时间20121117 19：00：48 字数：3128
那个圆脸的小宫女看了凌夜半天，突然像是气馁了一般叹了一口气，耷拉着脑袋看凌夜，将娇嫩红润的小嘴撅得老高，一脸的不满：“少宫主，你赢了。”
拢了拢调皮散落的发丝，凌夜清脆如夜莺一般悦耳的声音里满是调侃：“怎么，我们的血蔷薇竟也会认输么？”
“呵呵，我纵是再高傲，输了即是输了，怎会不肯认输呢。”那小宫女一反恰才拘谨的模样，显得精干而明丽，“也就少宫主你，刺客都拎着匕首跑到你面前来了，还一点惊慌的反应也没有，你是料定了我不会杀你的是么？可我明明有释放杀气的说。”说着，小宫女嘟起嘴，满脸的不甘愿，那娇俏的模样甚是可爱。
“我说宜妃娘娘，你如今在别人的眼中虽是个常伴青灯古佛的失宠妃子，但你未免也太大胆了些，大白天的就敢往我这跑。莫非是你太闲了些，需要我给你找点儿事做么？”凌夜坐到一旁的软榻上，淡淡地开口，“若真如此，我就不妨动动脑筋，让你不要那么无聊好了。”
“您就饶了我吧。不过话说回来，少宫主，也就你能想到让我这二九年华的小姑娘易容成一个四十几岁的老妇人……”血蔷薇一跃而上，挤在凌夜身边坐下，一点也没有嫌隙，“若是旁人，我没一剑把他杀了就不错了，哪里还会陪着一起疯的。”
凌夜伸手弹了一下血蔷薇的脑袋，“也就你个没规矩的。”
“不过，少宫主，你这一次，是真的决定要放弃那个冉秋了么？”血蔷薇笑嘻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