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不呢？”另一个声音在殿内响起，来人现身，竟是之前一直待在洛青瑶身边的郭小娴。
二人对其的到来并不意外，在郭小娴接近这个侧殿的时候，两人便已有所察觉。
“是小娴来了啊。”凌夜浅浅一笑。
“想必现在的辰王殿下会很乐意与小姐忘情于山水之间的，不是么？”郭小娴走向凌夜，“如今的他，可是对小姐您动了心的呢。”她故意在“您”字上加了重音，是什么意思，在场的三人心知肚明。
静默良久，凌夜才开口道：“也许他才是那个对的人，却不是我爱的人。”
这一回，轮到郭小娴沉默了。
凌夜的心事，她们都知道。相对于月无姬，郭小娴知道得更多一些，毕竟，当年所有的事情她都同凌夜一起经历的，而月无姬，却是后来才知晓的。并且，郭小娴不仅知道凌夜一心只交付于藤清宇身上，也知道藤清宇是为了……
“小姐，心中的那个人，未必就是能与你相守一生的人……”郭小娴的声音显得有些干涩。她的眼底，有着深深的悲伤，却一直隐藏得很好，没有任何人发现过。
“所以我也在煎熬，在犹豫。”坐起身，回头看向窗外。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映出圣洁的光芒，“我知道一旦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结束，他就能与他所爱的人长相厮守，也必然会离开我的身边……所以，我矛盾着，想要结束这场战争，好解开我身上沉重的枷锁；又想战争永远都不要结束，希望他能够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
殿内一片寂静，只余地面上如霜冰冷的月光，静静地照映着。
“可是不行啊……血海深仇不能不报，是战争便有结束的一天。”凌夜的目光迷离而凄然，淡淡地投向远方。
月无姬觉得心疼，郭小娴却更是心如刀绞。因为她知道，知道哪些凌夜和别人并不知晓的事情。
藤清宇，并没有像表面上那样绝情。在他的冷漠，他的无情掩饰下的，其实……都隐藏着一颗痛苦的心。
临近清晨，郭小娴无奈地只能离去。如今她还不能离开洛青瑶的身边，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怀疑。只是，当郭小娴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另外两人的视线之中时，留在殿内的凌夜和月无姬二人的神色却发生了变化。
原本作小女儿哀戚之状的凌夜目光一冷，脸上哪里还有半点为情所困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然，举止之间恢复了平日的媚态，也让人琢磨不清。
月无姬则是有些担忧地看着凌夜。
轻轻地拢了拢如瀑倾泻的雪色长发，凌夜挑眉看向月无姬，唇角扯起一抹漫不经心的冷笑，“怎么，担心我养虎为患？”
第六十三章：不如沙子
更新时间2012124 20：04：44 字数：3152
凌夜躺在精致的梨花木贵妃椅上，半眯着绝美的凤眸，细细地看着那个眼中闪烁着担忧神色的月无姬，轻轻地开口：“你觉得，我是那等不知分寸的人么？”
“可小姐也不必……”
“她可是他的人。”凌夜唇边的笑意更增添了一分森冷的意味，让看惯了江湖血腥的月无姬也不禁为之心颤，“我不这么做，如何取得她的信任，她又如何取得他的信任？”这两个“她”和“他”字，凌夜都用了重音。很显然，她在告诉月无姬，她刚才与她们说的一切，都是有意而为之。
也是在告诉月无姬，她刚才所说的那些儿女情长，也没有多少可信之处。那是为了“自露致命点”给郭小娴看，以博取信任的。其中的真真假假，就看各自的评断了，认为是真的，便是真的，认为是假的，便是假的。
月无姬看着凌夜冷笑着的脸，心中有些迷茫。到底哪一个凌夜，才是真正的她，是她原本的面目呢？究竟是那个为情所困、心中郁郁不得欢的少女，还是如今这个冷情无意，一心只有报仇雪恨的暗夜冥王？
或者是，两者皆有？
凌夜便是如此，从来都让人捉摸不定。她也许会像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满腹哀怨，然而下一刻她便会让你知晓她适才所为，有着别样的目的。千变万化的她就像是深林之中藏匿的妖精，从来也不让别人看清自己的真面目，永远都将自己隐藏在那重重朦胧的迷雾之中，叫人看不真切，却又有着致命的诱惑。
若是有情，为何她却总是利用这些少女姿态步步为营，引人入局且让对方从不自知？更兼心狠手辣从不留情，铁血手段断送了多少性命，一将功成万骨枯，她用无数的血腥铸就自己血莲之名！！
若是无情，却又如何解释她那一头如霜白发，如何解释她只因那个人曾经的一句话而终日只穿着一身墨色为底，血莲为饰的衣裙？为一个无心于她的男子处处受制于人，更为那人的心上人而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了自己。
可也正是这样一个充满了谜团的女子，让人靠近了便再也难以自拔。她的身上总有一种别样的魅力，能让人沉醉其中。而这样难以捉摸的一个女子，必也是有内心的苦处的吧，否则，今日她可能已不是这般光景了。不过，无论凌夜是有情亦或是无情，月无姬都会至死效忠于她，另外三个人，也是这样。
那是他们不变的意念。
翌日。
凌夜尚在自己的侧殿之内悠闲地喝茶的时候，殿外候着的宫女进来通传道：“凌姑娘，殿外太子岳侧妃前来求见。”
要将茶杯送到唇边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凌夜的脸上浮起浅淡的笑意，一字一顿地反问：“岳侧妃？”
站在前面的宫女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等着凌夜的回应。昨日百花宴内发生的事情早已在这个皇宫中传开了，现今谁都知道住在碧言宫里的这位表侄女可是个极其厉害的主儿，而且，与那位岳侧妃似乎也有些不对盘。作为奴婢，这些宫女们可不愿让自己死在两个主子之间的争斗，那是白白牺牲也不会有人理会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两不相帮，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两耳不闻窗外事是明哲保身最佳的办法。
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宫女，凌夜笑了笑说：“｜岳侧妃前来，何须通传，直接请进来便是了，你们这些丫头也颇不知礼数了。”
那被数落了的宫女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惶恐，只是一如既往地淡静，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不多时，便看见藤灵儿一身米黄色的锦缎衣裙，轻轻松松地走进殿内。那副神态，好似她才是这个侧殿的主人一般，旁若无人，不可一世。
藤灵儿一边走入殿内，还一边道：“凌姑娘，妾身不请自来叨扰了姑娘，姑娘不会嫌弃吧。”这本该是个问句的，然而藤灵儿却完全没有作为一个客人的自觉。
凌夜心中不屑，却还是巧笑嫣然，表现出一个主人应有的姿态，“岳侧妃真是说笑了。岳侧妃能来，实乃凌夜的荣幸，何来嫌弃一说？”
藤灵儿的嘴角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气恼凌夜一句一个岳侧妃的，当年她骂凌夜是她的替身，而如今，她可是真真顶着凌夜原本的名字招摇过市，凌夜的字里行间，也是在讽刺她，亦不过是她的替身而已。她不怒反笑，冷冷地开口道：“哪里算得上就是荣幸了？不过是昨日一见便觉与凌姑娘行为相投，想要与姑娘一聚罢了。妾身来是为了交朋友的，想必姑娘不会同妾身见外吧。”
留在当场的几个宫女不禁用异样的眼神看了藤灵儿一眼。昨日在百花宴的事情她们可都是听到了传闻的，这个岳侧妃可是一直都与这位言妃的表侄女不对盘呢，如今却说与凌夜一见如故，真真是睁眼说瞎话呢。
而那位坐在贵妃椅上默不作声的凌夜，也还真是一个城府深沉的人呢。昨日这位岳侧妃那般三番四次地找她寻衅，她如今可是依旧一脸的笑意。
“哪里的事。”凌夜笑了笑，下一刻，她的脸上却换上了嗔怒的神色，“你们这些个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岳侧妃来了也不懂得上茶么？”
凌夜脸色变换之快，让藤灵儿都有那么一瞬的不适应。但在她听到凌夜又称呼她为岳侧妃的时候，面色微微一沉，眼神之中满是恼怒。不过，她也不是什么都没有见识过的普通人，很快便作大方状：“姑娘何必如此恼火，妾身也不过才刚刚坐下而已，也不怪她们疏忽。”
那些个被凌夜叱喝的宫女们看了一眼藤灵儿，却更是不敢动了。这岳侧妃口上说着不怪她们，却要给她们定一个疏忽值守的罪名，当真是好毒的嘴。
“我可不似岳侧妃这般大方纵容她们，让她们不知身份不知尊重。下人不做好，主人亦是有责任的。况且，身为宫女就该知道自己的身份该做什么事，否则，那可就不仅仅只是让人看了笑话那么简单了。”凌夜转向藤灵儿的时候，再一次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脸。只是其言语之中却句句带刺，含沙射影，让那藤灵儿的脸色不禁又阴沉了些。
看着藤灵儿的反应，凌夜不由在心中冷笑。喜怒都藏不住，她还有待磨练呢。
片刻功夫，刚刚离去的一个宫女战战兢兢地端上茶来，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将那杯茶放在藤灵儿身边的小几上，便有些匆忙地退下了，就像怕惹火上身一般，急急地逃之夭夭。其他一众宫女也在凌夜的示意下，安静地退出去了。
藤灵儿端起茶杯，细细地闻了闻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的茶香，浅笑着道：“这茶挺香的啊。”说罢，将青花瓷杯端到唇边，细细品茗。
凌夜冷然地看着她，看她想要耍什么花样出来。
藤灵儿看了一眼冷漠淡然地看着她的凌夜，依旧端着茶杯，冷笑一声：“凌夜你说，如果清宇哥看见你给我下毒，会是什么反应呢？”
“你想说那个宫女端上来给你的那杯茶里，有毒么？”凌夜嘲讽地笑着，“无妨啊，反正你的苦肉计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了，藤清宇为了你和我翻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觉得我还会害怕么？”
“如若是他从此离你而去呢，你会害怕么？”
“怕，我怎会不怕？”凌夜顿了顿，“你不就是一直利用着这一点来对付我么？藤清宇的离开本来就是必然的，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跟何况，如今的他离开与不离开，对我而言都没有什么差别。”
说这句话的时候，凌夜感觉自己的心颤了颤。她知道他在，他一直都在，只是不出现。那么，听到这些话的他，会是什么反应，有什么样的心思呢？
会直接离开吧，会这样的吧……
哪怕，如今的他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是个这样的人。其实，他早就看清了，只是一直都选择了包容，选择了坚持爱着她。
而自己，不过是那个痴傻地一厢情愿的局外人。
“不过我想你应该也不会这么愚蠢的，用这等低劣的手段来对付……”藤灵儿的话还未说完，手中的茶杯便摔落在地上，支离破碎。
那清脆的响声，却像是重锤，打在凌夜的心口。
藤灵儿果真还是这么做了。凌夜在心中冷笑。其实即便藤灵儿今日不用这等苦肉计，自己已经输了个彻底，她如此这般用着自残的方式来绑着藤清宇，又是何苦呢？
那个人的心里，从来都只有藤灵儿一个人的。
凌夜抬头，目光投向侧殿的某一个角落。下一刻，一个雪白的影子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向藤灵儿的位置靠近，并及时接住了就要倒到地上的藤灵儿。
除了藤清宇，不做第二人选。
凌夜唇角的笑意尽是嘲讽。
藤灵儿啊藤灵儿，你可看见了，即使你如今演的这等戏码如此浅显卑劣，他的心中依旧只有你一个。你也当真是小心眼之极，严重确容不得一粒沙子。
更何况，是我这等连沙子都算不上的人呢？
藤清宇查看了藤灵儿的伤势，猛然抬头，脸上一贯的清冷被愤怒所替代，“小姐，我求过你的……”
第六十四章：江山与美人
更新时间20121212 20：03：51 字数：3487
藤清宇那清冷的语气中，夹杂着的那种咬牙切齿的恨意，实在是再明显不过。
凌夜唇边的笑意更甚。就像是一朵展开的曼珠沙华，妖娆邪异，却总带着一点点令人心疼的悲伤。
大概也只有藤灵儿，能够让一贯清冷的藤清宇这般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地宣泄自己的情绪了吧。这样“情不自禁”的藤清宇，除了在藤灵儿面前以外，她从未见过。他对她永远都是淡淡的，从不表露内心的情感。让她感觉自己面对的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而不是那个给予她无数温暖的师兄，曾经让她幸福，让她至今仍旧剪不断放不下的清宇哥哥……
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抱着藤灵儿的藤清宇，就像是一个高贵的女王，用着藐视众生的目光看着歪倒在藤清宇怀里的藤灵儿，用悲悯的眼神看向怀抱藤灵儿，仇视着她的藤清宇，凌夜终究只是冷笑一声，“原来在你心中，我不过是一个如此不堪的女人。”语毕，她优雅地离开侧殿，不解释，也不理会凝视着她的藤清宇和瞪着她的藤灵儿，大步流星地离开，没有一点留恋的意思。
只是，她离去的身影，显得那么孤寂。
那么绝望。
隐在暗处的月无姬也不顾自己突然出现会引起什么样的惊骇，只是怒瞪了藤清宇一眼，便也追了出去。
“清宇哥……”藤灵儿虚弱地唤了一声。
“下去。”藤清宇喝退那个藤灵儿带来的，此刻已经吓呆了的宫女，“今日你所见的一切若有半点风声泄露出去，死。”他的声音冰冷得像是从九幽地狱之中传来的一般，带着丝丝森冷的杀气，让那个宫女不寒而栗，颤抖着落荒而逃。
藤清宇的神色之中，再无半点冲动，只余一片冷清。他沉默不语，带着森然的意味，直直地低头凝视着怀中仍在做戏的藤灵儿的脸，让她的脸上那种虚弱的深情一点点褪去。
“灵儿，你忘了昨日我是如何对你说的么？”
“……可是，那个，凌夜她……”藤灵儿说话的声音仍旧很虚弱。为了让效果更逼真一些，她可是真的给自己下了毒的，“她……”
“够了，你以为我是傻子么？”藤清宇放开藤灵儿，任由她坐在地上，“快吃解药吧。”
“清宇哥……”
“……”藤清宇没有回应，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藤灵儿再没有做戏，只是静默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瓷瓶，拧开瓶盖，从里面倒出一粒猩红色的药丸，放进口中吞下。不过是片刻功夫，藤灵儿便已经恢复如常了。
藤清宇转身向外走去。
“清宇哥……”其实她也没有指望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