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诗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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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诗库- 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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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船长的怯懦所崇拜的,
掀起船长的胆量所惧怕的,
年迈水手也是港口的风暴。
但是我不再需要那个酒吧的
灼热沙漠照片。我就在大街
躺下,直到警察奖赏给

一张法律的发票。当我帮助
我们的国家恢复了尊严,
一个猪八戒崩溃了。早先
乘船时倒进海里的廉价白酒
在脑里阵阵轰响。我看见我
饰演过的角色跑步而来,
忽然又转身跑下。“喂!哥们,
小弟走啦!”如果他们
打招呼我就唱歌。就会忘记
1970年村姑怀孕,而她
堕胎了,就看不见警车呼啸,
驶进霓虹灯的浪涛之中。
我突然感到我像一幢楼房
黑咕窿咯,带着群体的力量
站在浑浊的夜里。紫灰色的
街灯——熄灭。一只巨大的
乌鸦飞临这座城市,也许是
一群,扫街的驼背老太
来了(这黑夜的政委)挥舞着
扫帚。她哼唱着一支老歌
1996.11.



不是另一个中国、
不是工业废水
和从事悲哀的男女,
和恶势力的慈悲一笑
在这里的回声。

我俩,革命家
在书店里碰头,
不是为了战斗,只是
酒后咬文嚼字。
只是像勤奋的苍蝇。
出走,回家,钻营,
探头到栏杆外面,
喊叫着对话,
开放自己的头脑,等等。
还有恐惧和貌似无奈的
逃亡,发疯。
迟到的恶势力的羞辱
正是通向晚宴
和享受晚宴的签证。
惩罚吧,中国!
中国!中国!
噢,我在西藏没有
找到拉萨,在大兴安岭
没有找到一棵好树,
两地的雨丝像绳索,
我浸在可耻的
骑马飞奔的快感中。
我听见蹩脚的汉语
正式地述说幸福。
和尚与和尚假言假语
秘密赞颁菩萨,体育迷
把屎留在喜马拉雅山,
士兵回收着祝福。
过道里收拾夹克衫上的
奶油渍,学生背课文,
“好戏还在后头。”

我来到北京,我看见
祖国的语法中心,
药液中的毛泽东的遗体。
有一个人在点数
匍匐在他周围的街道,
并把鞋底的广西泥巴
擦在花岗石的台阶上,
他决心回到医院,
做现代派首领。
丛林里不寻常的影子
赠给城市一只山猫,
它的爪子向下扑。
让不信神的人成为神。
让不怕鬼的人成为鬼魂。
噢,昨天,我的扑克
输掉了我的裤子。
这就是政治的舌头,温情地
呵护我的下身。

没有怜悯心的愿望
统统变成了现实。
城市把棚户区的穷人
抛到它膨胀的面包皮之外
我们从远郊的工房
乘厂车穿过长街。
我们也从电视里看见
那些橱窗,广场、交易所
河流和语言,一夜之间
都恭敬地清洁起来。
市政府前面的喷泉
还奏响了圆舞曲。而早晨
鸽子像钟点一样起飞。
火车刚停,又得走了。
只是为了走。
不是追求所爱,是逃避
所怕的东西。问题是
何时,何地,何种玩意
尚带着恐惧恭候
我在网络吧中和你隔海
叙旧的无聊。今天
除了厨房,除了酱油瓶,
除了妻子和锅铲的
一阵晕眩,快板和慢板,
变莴苣的葱翠为死板,
地下室、顶楼、眨眼的
瞬间的黑夜和星空,
书架、衣柜、报纸、鞋底
卫星直播、手表、马桶
window95、所有地方
都出现了空洞。
我在底层的电梯口
而一切向虚无开放。

本城事务的春天
挤我到儿童公园的厕所里,
冷空气从梅花窗和粪坑
抽打屁股及背脊。
老头老太又比又画,
好像那些时光,那些地方,
那些人,从秋千掉下,
剪纸落在纸上。
异乡的利益,一厢情愿的
效忠思想,名城的绝望,
和渔村的炫耀的号子,
夹血丝的化脓的老痰,
全咳出了,啐在地上。
噢,无法蹲着看报,无法睡懒觉,
提前到来的稀薄的黎明

给我俩的黄昏画下向上的
喷薄而出的
忙碌而吵闹的亮色。
可是,朋友,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的机器脑袋,
它依靠泪水运转。
我讨厌你的不刺耳的声音,
像是政客的巧妙的
菜谱,坏透了!
我们分手吧。你的飞机
将要升空。我的公共汽车
进了隧道,黄浦江
在我的头顶流淌。
隧道把我送往黑暗岩石
之下的地下河,
在那里和母亲团聚
多好,她在种菜…

但这不是另一个中国。
这么多形象
从我的身体分离。
你在记忆那废弃的
矿井里,不是
我的急于弯腰的影子。
我看见了三叶草。
1996.12.12



为什么是他们,不是我自已,
为什么是他们,不是一个光芒四射的人,
是一个女秘书站在高楼的顶层,
为什么是一个妓女,在飞行,
为什么没有思考,只有回忆,只有错觉,
没有成功的对话,只有揣测,

(时隐时现,好像有一个人…)

我接触和熟悉的生意人
快乐并死于他们的狡诈的生意,
他们会占用喝可口可乐的时间
掂量他们的陌生的精神飞行器吗?


所以我跟踪他们的肉体,
如同电流一样的黎明的履带下熄灭。
我了解和讨厌的医生
贪图并占有他人的各种痛苦,
他们的超常感情是杜冷丁施舍的。
他们热爱心电图,把空气
推进胎儿的心脏,把坏死的肝扔进
黑色塑料袋,当我穿过大街和小巷
走向某个家庭,我就是医生。
我就是那些等待医生的家庭中
着迷于药味的低烧成员。我就是和你
签下合同,白衣一闪的青年。
我就是小姐,嘴巴向科长开放。
我就是司机,目的地由你们吩咐。
我就是清洁工和扫帚。我就是电吹风
吹散的恶心的汗味,我就是喜悦
牢牢抓住的男人和女人。而不是悲哀
假意伺候的文人雅士。
我在外地,在大街上,在梦游。
啊,我没有任何未来可以捕获的自我。
我打开纸板箱,
我打开相册和日记,
我看见一个孩子迅速赢得敌人的奖品。

因此我的敬意来自率九,来自不安。
(我会在五平方的房间里
接受艺术家的忠告?
他们的自行车后座上压着雨衣,
离去的时候他们认为日子
被牡丹牌香烟重重地击垮了。)
在这些潮湿普通的下午的来信中,
我没有读到关于诗人的天堂,关于忽然飞向
李白酒醉之后到达的险恶山岭保护起来的
自由省份,
或是杜牧发明的曹操的帝国里的音韵
其不受控制的波动管理着反复无常的党派,
或是但丁在邻家早夭少女的带领下一路幸
灾乐祸
最终走进的高高在上的光明地区,庞德为此查阅

多少冷门书籍,或是城市里的尤里西斯搭乘
公交车
返回他新村的伊大嘉,其实他想要返回的
是有瀑布的花果山…
但是我是孔子的学生,浓雾将我
困在轮渡口,我看见我变成
一头花豹入侵政府大楼,
那惊恐万状的马戏团紧急地
招聘驯兽师和小丑,猪年的会计
向民鼠年交上快乐的报表。
过去是鸡,而数字是狗,以后是老虎。
但是我看见坦克迎面开来,
炮简上没有缠着绿色尼龙草。
我央求老子带我踏上逃避的道路,
从他的晦涩的诗行
向乌有乡消失,消失,
但是我是《参考消息》的不忠实的读者,
我相信火星和月球
将会建立一些移民村。
孤独而傲慢,我坐在红色的矿石上,
我把我的钱包向宇宙翻开,
眼看着河床里沙子流淌。
煤烟,废弃的芯片,逃出实验室的变种白鼠,
同样古怪、庞大、冷血的布满疑点的哲学
恐龙,
可怜的月亮消耗着它纯洁的光亮。

两个穷画家帮我在走廊上
搭建的厨房是我唯一能够打开的现实主义
画册,
里面的作品全是超现实主义的。
吊胃口,管用,偶尔精彩,但没有风格。
我侧着身子,半饥饿半享受地烹制,
它非法地属于我个人。
我干嘛借用西餐厅的彩绘玻璃——
它早被腻味地夸耀成了狗屎,
教堂的彩绘玻璃和教堂长椅,和长老
的陈词烂调
和我的腹部、胸部、脑袋,和我的欲望
和我无法实现的罪恶毫无关系,
所以我拒绝它们的形象和名词。
我的电脑如同我的厨房,
我的雨点,我的惊雷,我的敌敌畏
它们彼此兼容,不规则地
构成另一个宇宙:土豆烧牛肉时
没有节制地加罂粟壳,打印机打出的
文字带着幻觉。

在一个旋转的虚无的空间里,
我遇到老师,光头戴鸭舌帽,
他不再种地,矮儿子已经成家,
他奇怪我还是迷恋猪八戒,
他已抛弃孙悟空和外层空间的秘密,
“保留那么臃肿的爱好,你和国家。”
我的暖气片回答他,寒气弯曲了
我的膝盖的时候飞碟
把我带进强光的地方,
也许就是机器里的房间,一种靠近真理的感觉
迷糊了已经动摇的信心,
光晕和光斑,蝴蝶纷纷,
马上让我相信外星人的坏主意,
在键盘上眺望他们的星球。
和我们的灵魂的天堂。
在我的房间里进行我的星际旅行,
在我们的地狱,我们的银行,
抓住上帝之手是可能的。
而在夜总会,在我走神的当儿
一位小仙女会在面前出现,
把我带回我的房间。

我向这个冒牌的前卫小姐致敬!
这个打工妹,这个农村,
这个为春节献上背影的娼妇,
我崇拜她的眼泪,她的粗腰,她的假话。
死亡不足以概括她的海底的天国。
她一直在跳跃,跳跃,踢她也的毽子。
啊,我崇拜海的蓝色,它的汹涌。
它使我们像鱼,像健忘症。
像夏天的夜晚的相互攀比。
我脱下的他们的衣服多么像灰暗的波浪,
我正在腐烂的肉体并不是一个通向书房的把
手,
话说回来,这也不是什么自焚表演的结束。

1996.12.20 上海
录自大型诗丛《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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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诗选

潇潇,著名女诗人,60年代生于四川,曾与人合编《后朦胧诗全集》,在当代诗歌史上意义非凡。现居北京。
天葬台的清晨 伤痛的蝴蝶 焰火的音乐



天葬台的清晨

一颗空荡荡的头颅,一阵风
的迁徙,一群飞翔的白骨之灰
手牵着手,吹进了这个黎明
那些走向天边的皮肉
使阳光伸出舌头,急骤升起来

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次歌唱
是铁锤跃时肉体溅出的火星
她的速度
是手指解开衣裳的一瞬
是某个雨夜之人,万念俱灰的清晨

1995。8。28



伤痛的蝴蝶

有一阵子,我内心的伤口
象一个友好的邻居
让我一心一意渴望嫁出去
以至于音容笑貌,烹调手艺
样样都象一个好妻子

就连去年被抛弃的伤痛
在今夜的灯光下
也显得极度自然、美丽
就象一只只扑空的蝴蝶
在世纪末,涂满盲目与死亡的情调里
唯美的,动人的飞翔

从一次感伤飞到另一次感伤
直到这个被伤口滋养起来的女人
在伤痛的光辉中
用唐诗的胭脂,宋词的眉笔
浓妆艳抹,事事成熟懂事
她的气息透过语言的枝叶
从唐诗一直放荡到宋词

1997。6。6



焰火的音乐

清早,旧而挥霍的梦又重现了
洁白的床单异常轻捷,洒脱
像我一个冬天的厚雪
随便地散落,招风
看见梦中的死
一生夙愿就轻易成为纸剪
我仅仅倾听到焰火
从玻璃中游来
短暂地浸入心脏
又非常模糊地疏远了
犹如门外的故人,以及那些伤心事
让我坐在一屋景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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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宇诗选

出版的诗集有《备忘录》、《腹语术》和《摩擦.无以名状》。
甜蜜的复仇 乘喷射机离去 乃悟到达之神秘性 某些双人舞 你正百无聊赖我正美丽 疲于抒情的抒情方式 鱼罐头————给朋友的婚礼



甜蜜的复仇

把你的影子加点盐
腌起来
风乾

老的时后
下酒



乘喷射机离去

总会遇见这么一个人的有一天
隔邻的桌子 阴暗的小酒馆
陌生的语言当中
笔直的对角线 分别属于
完全相反的象限 有这么
一个人 放下行囊 耐心的
用餐巾折叠船只
和女人 非常之
精致无聊的餐巾
这样一个人
和我
没有任何明显的理由
在同一个屋子里
倾斜的影子远远的
守著,在偶然的移动间
会合,落在一个
罗马尼亚人的皮鞋上
罗马尼亚人的胡疵像雪
革命后的第三场雪
如此不够,远处
游行的行列走过
七支鼓锤兴奋激昂的
断裂,何人缝制的鼓
春天里那样强烈
可怖的贞洁 啊蜻蜓 蜻蜓
飞了出去,舞者走进来
无话可说的人继续喝茶
黄昏里一声叹息,沿著
温暖的空气传递
应该是无意的,但也不妨
一些了解一些
能量不减——遇见这个人
会的
总有一天
可能
非常可能
在彼此忧患的眼睛里
善意的略过 无法
多做什么
四下突然安静,唯剩一支
通俗明白的歌
(乘喷射机离去)
哼著哼著
想让自己随意的悲伤
在浅薄的歌词里
得到教训
你知道有一张邮票
自从离开集邮册
就再也不曾
回去,有一个盖子
仪器了它的锅
我想把你的地址写在沙滩上
把你留在我的睡袋里
在睡前玩一遍
填字游戏
藏匿你 在我的书包里
连同一本新编好的诗集
连同我的登山鞋
望远镜和
潜水艇
我对世界
最初的期待
我秘密的爱
当所有的花都遗忘了你睡著的脸
星群在我等速飞行时惊呼坠落
最后的足迹被混淆消灭
风把书本吹开
第八页第9行
(事情就是这样决定了)
决定了
句点下面
浅浅的西瓜渍,西瓜生长
在沙地里,在最炎热时
成熟爆裂,如同你曾经
之于我,如同水壶
在炉火中噗噗
烧开,是的 那么
一个人 有一天 忽然
我完全明白,和他
我们在各自的
不同的象限里
孤单的
无限的 扩大
衰老 死掉
永远永远
不能有
交会——
沮丧的中国女子散步回来
坐在窗前练习
法文会话:『这是一匹马呢
或是这是一顶草帽?』
这是一枚炮弹
炮弹在黎巴嫩落下
激烈的改革者温驯的
回家吃晚饭
等边三角形切过
圆的时候
鸡和兔子不明白
为什么它们会在同一个
笼子里:
'而且,邮局在银行的对面
在医院的左边
河水在桥下流过
人在桥上走'
我们是否可以放任自己
在会话里
在银行的对面
在桥上走
或者
乘喷射机
离去
回到开始
阴暗的小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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