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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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万风-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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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顾惜朝心里很清楚,他之所以后悔,无非是因为那个人是戚少商。

阮红袍曾经问过他,“除了戚少商,你觉得还有谁?”
他当时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人的名字,“李沉舟,苏梦枕,雷损……”可是他终于知道,只有戚少商。
世界上再无第二个戚少商。

于是他微微笑着注视着戚少商,“你若是想吃,我可以再给你做杜鹃醉鱼。”
其实,他也想念那鱼的味道——有些东西,只一次,就刻骨铭心。

下一秒戚少商握住了他的手,很紧。
他试着轻轻的挣脱,挣脱不了。他也懒得去和他比力气,虽然真的和他比起力气来,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比不过那头狮子。
戚少商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还是那么凉——这个习惯可不好。
“你知道么,第一次握你的手时,我就想多握一会儿,你的手太凉了!”
再加点劲,让顾惜朝微微感觉到疼,“你知道么,你的手那么凉,三年前握到的时候很凉,三年后还是那么凉,这很让人心疼,你知道么?”

顾惜朝微垂下睫毛,一片阴影覆盖在眼睑上,“戚少商,你老问我知道么知道么,你又不说与我听,我怎么会知道?”

然后两个人同时静默了——戚少商何尝不想说,只是没有机会说;顾惜朝何尝不想听,只是,他亲手扼杀了机会。
所以,怎么可能,不后悔?
怎么能够不后悔?

顾惜朝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戚少商,“我现在后悔,你说,作不作数呢?”
戚少商心中一阵激动,“当然,当然作数。”
“你放的开么?我曾对你和你的兄弟们所做的一切?“
“我……”戚少商忽然说不话来。

“放不开对么?能放的开,也不是戚少商了。”
顾惜朝疏离一笑,挣开了戚少商的手——他手上的力量轻了。
心底一沉,却忽然又被紧紧的握住,这一次用力之大,让顾惜朝疼的扯了扯嘴角。
“我想试着去放下,你可肯给我信心?”戚少商的眼睛里,是坦荡的清澈。


九 亲吻,亲吻

在六扇门代替铁手任职的日子里,神侯经常会和他聊天。而每一次,戚少商慢慢回味,总是发现,原来神侯的话里都是别有深意——专门为了,解他的心结。
他印象最深的两次谈话,一次是关于息红泪,一次是关于顾惜朝。

世人多为他与息红泪未成眷侣而叹息,却只有诸葛神侯对他说,“顺从内心,你这样做自有你的理由。你不是小李探花——我一直相信的。”
戚少商知道,神侯很仰慕一个武林前辈,是个探花郎,大家都叫他小李探花。他的胆识、武功、为人处世都令人钦佩,只有一点,神侯很不赞同他——他竟然为了朋友,将自己最爱的女人让出去。

爱不是能够推来让去的东西。
戚少商也知道,神侯年轻时曾爱过一个女子,也曾有过小李探花的行为——将那个女子让给自己的兄弟,却也造成了那个女子的不幸。
神侯最悔的事,莫过于此。

可是神侯却看透了戚少商,他之所以不娶息红泪,并不是他人所以为的,阻挠,亦或为了朋友,他不娶息红泪,只有一个最简单的原因——他不爱她。

而另一次的对话,是诸葛神侯在某个深秋的夜晚忽然毫无预兆的对他说,“若是你再遇见他,一定要顺从自己的内心。那样的男子,才华若不被重用,是天之憾。”
他瞬间就明白了,神侯说的是顾惜朝。

那一天,戚少商终于明白,饶人之剑,是神兵。与其让他血溅五步,不如引向正途。
当然,他也明白,他之所以这样想,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那个人是顾惜朝。

“你,可肯给我信心?”
戚少商的声音总是如此温厚,那一年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就烙在了他的记忆里。
明明是互相钦慕的两个人,却命中注定要成为对手——是不是巨大的悲哀。

而上天却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顾惜朝不是傻瓜,怎么可以在同一件事上错上两回?

不是谁都能有机会遇见戚少商。
不是谁都能有机会让戚少商心甘情愿的装傻。
三年的逃亡,顾惜朝真的累了。
他莫名的想念那年在他身边的温度——虽然只是很短的几天。
戚少商是团火。

于是顾惜朝清淡一笑,“很冷呢。”
戚少商有些愣,房间里炉火正旺——怎么会冷呢?
顾惜朝笑的清浅,轻轻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很冷呢。”

于是呆住的戚少商酒窝忽然深了——他轻轻的用自己的鼻尖去碰顾惜朝的鼻尖。
那触感实在太好,微微摩擦的皮肤相撞在一起。
他的唇离他的,不到半寸,呼吸几可相融。

“我助你做你想做的事,杀你想杀的人。”
戚少商在吻上那人的唇之前,忽然听见这样的话。
“欠你的,我总是要还的,无论以怎样的方式。”
轻轻翕动的嘴唇,坚定的吐出话语。

然后戚少商慢慢含住那薄薄的唇,那种滋味令他震撼,他相信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不会忘记这般滋味。
他在那瞬间就知道,他们的唇有多契合。
那么适合互相亲吻的两个人。

慢慢的在他口中轻轻的说,带有半分玩笑的意味,“万一我想杀的是你呢?”
那唇忽然那么凉。
顾惜朝推开他,很认真的望着他的眼睛,“戚少商,我欠了你多少我是知道的——我的命是你的。”

那一日大殿之上,怀抱晚晴的他,心已死。却因为戚少商的那句话,拼了一口气活下来。
“就怕戚大当家嫌弃在下命贱……”
接下来的话却没有机会说,戚少商的怀抱温暖的让他无所适从。

“我承认,那时的我是在为不杀你找理由——我不想杀你,可又不知道找怎样的理由。说那么一句话,连我自己都觉得烂……”
然后他在顾惜朝的肩膀上狠狠的咬了一下,“可我还是庆幸我说了,因为至少你还活着,你没有死。”

顾惜朝被他咬的很痛,可是他的心里却有一丝很久没有过的快乐。
他任他把脑袋埋在自己的颈窝里,然后对戚少商说,“以后,不要买把柳树绣在斜襟上的青衫,要绣在下摆。还有,你的厨艺实在差劲,那碟竹笋根本无味。再就是,你真的很笨,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放心让你做这金风细雨楼的代楼主……”

戚少商慢慢的抬起眼来,看着顾惜朝絮絮叨叨的唇,忽然笑的很开心。
“我很快活,惜朝,我很快活。”

三年的时光里,戚少商不曾开心过——他总是寂寞着。

夜深独处时,会常常回忆起彼时的那支曲子,那个调子。
静静的回想,有时会不自觉的哼出来。

春天的时候,他看到柳树的曼妙。于是那青色刺了他的眼。
柳丝绿了江南岸,北国还在雪中。

夏天的时候,追命送来一坛子竹叶青。
情知天上莲花白,压尽人间竹叶青。
他们对饮的时候,追命忽然问他,生命中记忆最深的一次饮酒是在何时,与谁一起?于是边关大漠的黄沙呼呼的吹过眼前,这竹叶青就不对味了,再也喝不下去。

秋天的时候他回了一趟六扇门,傅宗书死后,小石头也逃亡在外。
无情在小楼里弹了一曲,神侯叹息一声,怀念着王小石。他就突然的站起来,拱拱手说有事先走,过一阵子再来。

冬天的时候天气太冷,十一月的月底他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吃人的寂寞,熏香阁的佳人举杯巧笑,他却没有想要一亲芳泽的欲望。

于是他终于知道,他不快活,他很寂寞。
而这些,都是因为,某一个他本该恨着的人,不在他身边。

于是他终于知道,这些感觉,其实都在说明,他在想念着。
十 相助,相助

两个人忽然就不说话了——大概都有点不好意思。
两个大男人,却有着少年时才有的羞赧。
气氛有些奇怪,他们不知道该怎样打破沉默,似乎在这样的气氛里,说什么都不合适。

可是顾惜朝忽然说了一句话,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的说,“原来,是这样的。”
戚少商好奇,“什么是这样的?”
顾惜朝笑笑,“亲吻,是这样的。”

戚少商的眼睛亮了亮,“……难道……”
顾惜朝眯了眯眼睛,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戚少商。

戚少商却忽然严肃起来,“惜朝,你的确是欠了我的——你曾经杀了多少无辜生命,你必须救多少人来还债。我会和你一起还。可是,在这种事上,你不欠我的,我不希望你把这种事也算作向我还债的一部分……”
还没说完,顾惜朝的眼睛冷了下来,那是被怒气充盈的冷漠。
“戚少商,你在侮辱我。”

望着顾惜朝变的阴狠的眼睛,戚少商终于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说。
顾惜朝劈手就往戚少商的胸前击去——他以为戚少商会避,可是戚少商没有避。
所以那一下实实落落的击中了戚少商的胸口。

顾惜朝也愣了。
戚少商咳嗽了几下——幸好,顾惜朝不是想置他于死地。还是扯出一个笑容,“惜朝,对不起。”
顾惜朝无力的将手垂下,“你为什么不避开。”
戚少商握住他的手,“我说错话了,就得受罚。”
顾惜朝甩开他的手,“你知道你说错话了?”
“知道了,顾公子即便最爱算计,却永远不会将这种事算计在里面。一身傲骨,除非自己也喜欢我……”
“好了,你可以不需要再说话了——你说的废话够多了。”顾惜朝的嘴角却露出一丝笑容。
戚少商在那个微微的笑容里慢慢的沦陷。

其实他何尝不是早就沦陷了?
在那个冬夜,第一眼的强烈吸引感。那一夜太美好,太真实,太不能忘。
所以,在往后的日子里,每当看到青色,听到琴音,他都会想念起那一个晚上。
他甚至不敢再吃鱼,不敢再在其他人面前舞剑——他终于知道他的寂寞不是来源于高手的萧瑟,只“情”一字,他就做不得高手。
可是他觉得自己可以做一个仁者。

他不喜欢太凌厉的杀着,他欣赏的是王小石的仁剑。
也许他的生命中总是充满了温厚与仁和,所以那么尖锐、那么充满着棱角的顾惜朝甫一出现,便燃烧了他——
但他仍然相信,侠之大者,仁者无敌。
所以,他选择去修习饶人之剑。

而他对顾惜朝的心意——三年之后的如今,他终于明了。

他的身边有过很多女人。
可是他不爱她们。
他不爱息红泪,也不爱李师师。
他吻过一次息红泪,却忘记了那双唇是什么滋味。
他却连想要吻李师师的欲望都没有。
他不想再吻任何人。

一个年轻的,血气方刚的男人,竟然不想再吻女人——尤其是一个自诩风流的、也确实一直风流的男人。
他的眼里竟然没有了别人。
“腰自细来多态度,脸因红处转风流”的倾国佳人,在他眼里没有了美。
这样的心情,戚少商想了很久,才明白,他恐怕是爱上了谁。

只有爱上了一个人,才会看不见别个人 ——自古情一字,多苦,却也令人珍惜。
而在此刻他终于看清楚自己的心。
如果不是顾惜朝——如果,不是,顾惜朝。

想到这里,戚少商忽然问,“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如此,对么?”
顾惜朝别开脸,不去看他,却只听一声叹息悠然。
“那是当然。”

三年时光转瞬过——足以让人认清很多事情。

“戚少商,我问你,如今你最愁最忧的是哪些事?”顾惜朝忽然扯出这个话题。
“我有三件忧虑之事,可当务之急,是怎样让你安全——这是如今我最忧虑的事。”戚少商没有隐瞒。
顾惜朝淡淡一笑,“这个,你不必忧虑,我敢回汴梁,自然是,有所乾坤。”
戚少商心中一喜,顾惜朝是最聪明的——他从来都知道。

“那其他两件呢?”顾惜朝接着问。
戚少商叹了口气,“其一,金灭辽后将矛头直指大宋,边关岌岌可危,可朝廷奸臣当道,六贼横行,不主战只一味求和、投降。金风细雨楼在夹缝中生存,立主与金一战,可是,怎能不令人心忧?”
点了点头,顾惜朝继续问,“其二呢?”
“其二,小石头被唐门所制……我们一直没有放弃对他的寻找与营救,我并不适合群龙之首这个位置,我想把小石头救回来,把金风细雨楼完完整整的还给他。”

顾惜朝忽然问,“把金风细雨楼还给他后,你要去哪里?”
“我本来还未想过,只是知道一定要将属于他的还给他。”
“那你现在想了么?”
“想了。”
“去哪里?”
“去碎云渊。”

顾惜朝的脸色忽然就黯了下来,眼睛里的清亮也消失了。
戚少商知道顾惜朝想到了什么,他大笑起来,再次握住他的手,“我要去碎云渊,向红泪讨回你的兵器——神哭小斧在她手中。”
顾惜朝一愣,却又咬牙切齿的说,“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就把自己交给顾公子,任君处置。”戚少商痞痞一笑,竟说出了这番话。
顾惜朝果然又脸红了——“戚少商,我要你做什么,白吃我的饭么!”
戚少商笑的更开心——“顾公子若是愿意,戚某倒是求之不得让你白吃我的饭。”

顾惜朝却没有再来揍他,他只是忽然安静的看着他,慢慢的说,“我助你杀奸臣,救王小石。当初我杀了多少人,如今我就救多少人。”

十一 墨宝,墨宝

戚少商几乎想要跳起来。
他真的很快活。
这幸福似乎触手可得一样,就在身边了。
他抱住顾惜朝,“像做梦一样。”
顾惜朝忽然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容——戚少商刚发觉,就知道不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顾惜朝狠狠的咬住了他的肩膀。

戚少商疼的扯了扯嘴角,“顾惜朝,你就有一点不好,最爱睚眦必报。”
“怎么,不行么?”
“当然行了,顾大公子请尽情来报复……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
其实这句话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戚少商说这句话的时候,好不轻佻——让人不想歪都不行。
“戚,少,商!”顾惜朝气的翻了翻白眼。

戚少商却又露出忧郁之色,“惜朝,你刚才说的,你敢回汴梁是因为什么?”
顾惜朝微微一笑,“你若是信我,就带我去皇宫——我有些东西要送给那个皇帝。”
戚少商点点头,“可以,但是一定要趁蔡京不在的时候——我想,我要去找神侯。”
顾惜朝惊异的望着他,“诸葛正我?你信他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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