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少年之木偶店(全文)_- 第26部分

　
　　窗外的一切如同画中的静物一样，毫无生命地静止着，连空气的流动声音都可以听得到。
　
　　——你可知道知云与我的关系？
　
　　弥生擦掉眼泪摇摇头。




第158节：第四乐章　正义（35）

　　——他与我，都是被宿命所禁锢的人，我只不过是，试图改变。麻衣微微叹一口气。我努力了十年，但是看起来，还是失败了。
　
　　——老师，到底是什么人？
　
　　——总之不是木偶师就对了。麻衣微微一笑，但不再说多余的话。
　
　　——我一点也不了解麻衣。但即使是那样，还是想保护麻衣。弥生低下眉眼，将所有的伤感都埋于双眼里。
　
　　其实自己一点也不了解麻衣，就算是跟麻衣最贴近的人，居然也不及这个麻衣通常不给好脸色的死亡木偶师青衣。
　
　　麻衣总是一副冷酷的样子，即使自己的工作是一如既往地与人类最浓烈的感情相碰撞，似乎也极少令麻衣有着动容的时刻，但是依然能感觉麻衣心里的触动。
　
　　是怎样一种触动，弥生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
　
　　——谢谢你，弥生。麻衣朝弥生露出温软的笑容。那种温软里，不知道包裹着多大的悲伤。
　
　　当晚，知云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混沌的颜色，就好像打翻色盘一样。在那杂乱的色彩之中，站立着麻衣，然后转身，愈走愈远，愈走愈远。
　
　　——麻衣？
　
　　知云大汗淋漓地醒来。
　
　　空气的静谧感，从这一刻，悄无声息地漫延，充满了窒息感。什么都没有，只有气喘吁吁的知云，以及一房的死寂。




第159节：第五乐章　死神（1）

　　第五乐章？【死神】塔罗第五乐章？【死神】
　
　　关键词：结束、消除、改变。
　
　　图案解读：凡人难逃一死，生命走到尽头之时，就是新生命的诞生。五瓣蔷薇花的图腾，是纯洁与不朽，在这里，光芒不存在，世界不存在。无论是谁，都无法逃过死亡。
　
　　起用乐章含义：死亡不是一切的终点。任何的结束，都是永生的开始。希望新生便要忘记过去，无法改变，只能继续恐惧地生存着，沉溺在过去无法逃脱。这是真正的死亡。第五乐章？【死神】
　
　　塔罗
　
　　光芒不存在，世界不存在。
　
　　未终，未结，未塔罗。
　
　　A
　
　　国王、王后、骑士、侍从。权杖、圣杯、宝剑、金币、钱币、五芒星。
　　关于能量、创造、思想、智慧。爱与灵感，物质与享受。
　
　　知云端坐于窗前，塔罗牌在自己面前陈列开。寂静的屋内只有老旧的空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属于空调独有的味道慢慢地溢满这个房间，充满了凉润感，阻隔了外头的燥热。
　
　　修长的手指拈起每一张牌，翻过，每翻一次，都默念一次。
　
　　其实天分这一说法是很奇妙的东西，当然，力量也是。他不曾认为自己有着什么样的力量与天分，然而父亲给他留下来的塔罗牌，却证明这种事情——塔罗拥有神奇的力量。
　
　　他拥有未知的力量。
　
　　他变得沉默起来，只是因为开始思索塔罗真正的力量而已，如青衣所说——事实上，老师真的了解自己的责任吗？
　
　　真正地了解吗？
　
　　这所谓的了解都是通过麻衣的每一步提示而得以实现，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一点让他觉得不安，这种不安侵蚀着他内心的坚定。这种不安，也因此影射到了自己的梦境，看见麻衣离开了，带着玫红色的光。
　
　　那道光，他是见过的，他确定。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代表，他曾经见过麻衣。
　
　　对于知云最近的苦恼，最为担心的还是留加。
　
　　——发生什么事了吗？
　
　　留加这样问。
　
　　——事实上，我有过一段记忆空白。
　
　　所谓的记忆空白，就是失忆。
　
　　留加倍感吃惊，因为知云看起来完全不像失忆的人啊。
　
　　——我失去了我少年时期与孩童时期的一些记忆，虽然它们并不曾影响到我的生活，但是，那种想知道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了。
　
　　正因为青衣所说的那句，真的了解自己的责任吗？对他产生了冲击，进而想到，自己的不了解，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记忆不完整。
　
　　——忘记了重要的人吗？
　
　　知云轻轻摇摇头，不知道。即使不是重要的人，也应该是重要的事情。
　
　　就是这么一种感觉，才这么强烈。
　
　　——我的父母都是塔罗师，在我以前的故乡，备受人们尊重。但是在少年时期被我所不知道的人因为我所不知道的原因夺走了性命，自此，我便独自一人，带着父亲留给我的塔罗牌。来到春溪，也是因为母亲临终前的指示。然而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指示，我什么也不知道。




第160节：第五乐章　死神（2）

　　所谓的指示，就是——去寻找引导自己的人。
　
　　现在他遇到了麻衣、青衣。他以为，所谓的引导，所谓的责任，就是阻止这种契约的再生。他以慈悲之心，理所当然地认为——人类有七情六欲，但不应沉溺于悲伤。
　
　　他突然笑了下，事实上自己沉溺在悲伤里整整五年了吧？那种空缺的记忆，那份连父母怎么死的也不知道的痛苦，开始慢慢涌动。
　
　　是的，自己的责任到底是什么呢？
　
　　他仰了仰脸，望着窗外苍白的苍穹。
　
　　——如果一定非要想起来，也只是那道玫红色的光，以及，模模糊糊的六芒星杖。还有，就好像本身存在于我脑海中的木偶人规则。
　
　　——但是不管怎样，如果想不起来，就不要去勉强。也许你忘记的，正是你不愿意再记起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你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事情，但不管怎样都好，总之好好活着就可以，如果自己还意识不到自己该做什么，就不如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行动吧。
　
　　留加微笑着说。
　
　　这就是朋友吧，这就是朋友所说的话，就好像在少年时期，那位少年好友也曾对自己说过，我们是朋友。
　
　　事实上，留加让他想起自己儿时的玩友，可以彼此分享自己的秘密，而对于再震撼的秘密也会彼此坦诚。这才是朋友吧。
　
　　现在，这房间里只有知云一个人，独自面对着一并排开的塔罗牌，与这寂静普通的房间形成了某种鲜明的对比。
　
　　B
　
　　暑假来临的酷暑，知了不断地鸣叫，给人难以解脱的燥热感。太阳金光万丈地包容了整个小城，绿色的叶子蔓过栅栏，一面一面铺开，碧波荡漾。连同那小小的花店，里面温润的空气，与外面的灼热，相形甚大。
　
　　坐在花店内的少年翻着膝盖上的书包，长长的睫毛在阳光的包容下，如蝴蝶的双翼般轻盈。
　
　　学校已经放假，又正值酷暑，因此花店的生意并不热闹，一到下午，更是寂静下来。不过这也落得清静，从而可以看看书，或者剪剪花枝什么的。




第161节：第五乐章　死神（3）

　　——哇！累死了！
　
　　清脆的女声伴着大片花篮后站起来的俏丽影子。
　
　　是个眉眼秀气的漂亮女生。
　
　　——南佑哥哥，根本没有什么生意嘛！
　
　　亚纪看着这空荡许久的门面，路面也只偶尔有车辆奔驰而过。
　
　　南佑也不介意亚纪的讽刺，倒是坦然地笑笑，真是抱歉呢，让亚纪假期来帮忙。跟南佑从还是孩童时便一起成长的亚纪今年才要升入国中。
　
　　——这倒没什么啦！
　
　　亚纪被南佑这么一道歉，倒觉得不好意思，重新蹲下去修剪花枝。
　
　　——话说回来，叔叔不是有更大的花店让南佑哥哥去经营吗？在那之前，因为南佑哥哥不能说话，所以不能去，现在南佑哥哥能说话，为什么不去？
　
　　好像那家花店在都市中心呢，既热闹又好玩。想想，亚纪都替南佑想不明白了，虽然，南佑平常所做的事情，她没有一件能够明白的。
　
　　二十岁的心理，与十五岁的心理，果真差距那么大么？
　
　　南佑听了，笑而不答，独自看书，也不介意亚纪直白地说出自己曾经是个哑少年的话来。
　
　　——莫不是南佑哥哥有喜欢的女生了？
　
　　——咦？
　
　　南佑奇怪地看着一脸古灵精怪的亚纪。
　
　　——不然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恋爱啊？一个人不会觉得寂寞吗？哈？难道南佑哥哥能听懂这些花儿说的话？
　
　　真是胡扯海扯了。南佑笑着。
　
　　既而转过脸去，出神地看着门外。
　
　　怎么不会寂寞呢？是越来越寂寞了呢，那种寂寞蚀入心骨，也有不甘。
　
　　——南佑哥哥，不如关了店门去玩吧？亚纪的玩性又起了。
　
　　——下午五点有客人来取花。
　
　　南佑看看墙壁上挂着的石英钟。
　
　　——呃。亚纪再度失望地重新干自己的活。
　
　　虽然是个玩性大的少女，但是插花功夫却非常了得，这个暑假，便将这花房的花插得漂亮至极，即使是单色花，也被亚纪修整得毫不死板，非常具有生气。
　
　　——那个人，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第162节：第五乐章　死神（4）

　　忽而又叹息一声，转而望了一眼，依然摆放的木偶花。
　
　　整整一年过去了呢，这适合四季生长的木偶花，一日如一日地摆放在那里，也不知道是因了什么。
　
　　或者是因了那每一星期都来取一回木偶花的人吧？
　
　　正因为这样，似乎才得以提醒，有个人已经离开了，却也因此永久性地停驻在自己的心里。
　
　　——那个人？是谁？
　
　　亚纪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了南佑身边，此时正用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看着他。
　
　　——……你能不能老实地把工作做完啊？
　
　　——不要紧！总之在下班前会完全搞定。亚纪扬扬双手，但是，什么叫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南佑哥哥果然有喜欢的人了吧？
　
　　——算是吧。南佑微笑。
　
　　——去哪了？
　
　　——……失踪了。
　
　　应该是失踪了吧？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词了。有时候自己站在见过她最后一面的房间里，觉得茫然。就好像，她从来不曾离去，而是躲在某个他不知道的角落里一样。
　
　　但是却没有要去找出来的勇气，只知一味地等待。
　
　　——呀！亚纪惊讶地张大嘴。失踪了！好奇妙！但是，没有尝试寻找过吗？
　
　　——警察没有任何收获。
　
　　——但是南佑哥哥并没有找啊？
　
　　——有区别吗？
　
　　——她对于南佑哥哥是不一样的人，得到的结果肯定也会不一样。亚纪一本正经地回答。
　
　　因为是不一样的人，所以才有那种不曾完全离开的感觉。
　
　　C
　
　　弥生拦在门口，夕阳下的暗，显得静谧异常。知云抱着一束木偶花站在弥生面前。
　
　　——老师请回吧。弥生别开脸。
　
　　这已经是第三次来到暗了，猜到了他必定会来，便径直守在门口。
　
　　反正麻衣在里面，在外边怎样阻止，他也不会知晓的。何况知云也不像那种硬闯的人。以前是因为不能在知云面前现出人形，现在不一样了，既然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样子，日后自也不必遮掩了。
　
　　——那收下这个吧。




第163节：第五乐章　死神（5）

　　知云把花递上去。
　
　　——咦？
　
　　弥生的目光顿了顿，霎时敛了所有神色。
　
　　——怎么了？
　
　　见弥生半晌没说话，知云探问。
　
　　——这花，哪来的？
　
　　——花店买的啊……话说回来，这种花不是非常好看么，因此我已经在那里订了一年这种花了。
　
　　知云说着说着就停下来，因为弥生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不对，不是阴沉，应该是黯然。因此自动打住话题，不知道该不该再提进暗的请求。
　
　　——走吧！老师。
　
　　身后搭上来一只手，青衣笑嘻嘻地出现在身后，也不管弥生，便径直带着知云进了暗。
　
　　见两人进来，坐在厅内的麻衣眼皮都没抬一下。
　
　　休息几日，气色当然是好了很多，不过依然是那个不爱说废话的麻衣。他倒是特意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弥生，但也并没有说什么，居然径直站起来接过知云带来的花，转身插到旁边的花瓶里。
　
　　——来找我什么事？
　
　　——啊……事实上，没有什么事。
　
　　是没有什么事，即使有什么事，也无法问明白，因为恐怕麻衣也不会告诉他吧。
　
　　——喏？你呢？
　
　　麻衣紧接着看了一眼青衣。
　
　　——我来当然有事，难不成把我想成蹭饭吃的了？
　
　　青衣丢了一颗茶几上的葡萄入嘴，嘻嘻一笑。
　
　　麻衣一脸“明明就是来蹭饭”的表情瞟了一眼青衣，不再说话。又看了一眼表情非常茫然的知云，就知道他还在为青衣与暗的关系茫然。
　
　　——他也是木偶师。麻衣把花插好，回头坐下，指指青衣。
　
　　——咦？
　
　　——死亡界木偶师，当然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知道也没有关系。总之，他并不是看似那么无害就对了。
　
　　一脸无表情地阐述。
　
　　——哇！什么叫看似无害啊？青衣老不痛快地叫。
　
　　换句话不就是——看似无害，其实有害得紧吗？
　
　　麻衣不紧不慢地瞥了一眼青衣，到了那一日，咱们真正面对的时候，你还敢这么叫嚣吗？




第164节：第五乐章　死神（6）

　　青衣怔了怔，意外地竟闭了嘴，扭过脸去不再说话。
　
　　真到了那一日，这几个人的立场又将变得怎样，真正是无法捉摸。
　
　　——你不用在意。总之，如果非要轮到你来面对，那也是最坏的打算。
　
　　这话是对知云讲的。
　
　　——……
　
　　知云听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麻衣看了一眼立在门口一直未动的弥生，轻轻叹了一口气。
　
　　D
　
　　过于安静的房子，透过栅栏，里面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