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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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天之眼-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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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顺,红旗旅馆,小院回廊,雨水从檐边滴落。

  夏晓薇的手伸出,檐雨落在手上,微凉。

  沈默站在夏晓薇身边:“晓薇……”

  夏晓薇打断沈默:“我就想问你一句话,我—真的是你的累赘?”

  “晓薇,我不是……”

  夏晓薇突然回身,看着沈默:“好了,我不为难你。其实,你是怎么想的我都知道。你是想让我远离危险,你想自己承担一切。可是,你有没有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

  “晓薇,我为那句话—向你道歉。”

  夏晓薇流泪:“沈默,我爱你。你爱了夏晓蔷多久我就爱了你多久,这种爱的滋味你自己应该清楚。我已经为你低到尘埃里了,我甘心,我情愿!对于这些,你可以漠视,但绝不能污辱!—无论是以什么样的借口。”

  “晓薇……”

  “我知道,现在不是探讨爱情问题的时候。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要揭开我爸爸死亡和你太爷爷失踪的谜底。我觉得,至少我们的方向是正确的。而且,我们离成功越来越近了。”

  “是不是离成功越来越近我不知道,我倒是觉得我们离危险越来越近了。”

  “石门坎会有现成的答案等着我们吗?”

  沈默摇头。

  夏晓薇看雨。

  短暂的沉默。

  “晓薇,我对你隐瞒了一个细节。其实,也不能算是隐瞒,因为当初我也不知道那个细节对我们有多么重要。”

  “你就别啰嗦了,快点讲。”

  “你还记得我爷爷在地板上写的那几个字吗?”

  “沙漠玫瑰?—我一直在想,爷爷为什么写这几个字?他想告诉我们什么?”

  “这四个字并不是第一次出现。”沈默喃喃。

  “嗯?”夏晓薇疑惑地看向沉默。

  “早在9月12日,也就是教授葬礼的那天上午,那天你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还记得吗?”

  夏晓薇点点头。

  沈默继续说道:“就在你给我打电话之前,在云雀号客轮上,我无意中撞倒一个老头儿。在老头儿离开之后,我突然发现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纸团,是用一张小纸条卷成很规矩的圆筒形状。我打开纸团,上面写着四个字—沙漠玫瑰。”

  “啊……”夏晓薇失声。

  “我原来并没有在意这个细节,当时我也不知道教授已经遇害,只是心里觉得奇怪。即使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也没和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想。真到看到爷爷写在地板上的血字,那一刻,我真的感到恐惧。”

  “那个神秘的老头儿是谁?他为什么给你那四个字?是提醒还是威胁?”

  沈默摇头:“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自始至终都在别人布好的罗网之中。”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

  “是的。也许包括我们俩刚刚说过的话。”

  “太可怕了!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我觉得这是一个有预谋的组织。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你怀疑田野吗?”

  沈默不语,耳畔回响起夏青教授的话:“怀疑,是一种勇气—不管是对一件事还是对一个人。孩子,你要记住—怀疑往往是解决问题最持久的动力,没有怀疑就没有学问。你不缺乏执着,但你缺乏怀疑的勇气。”

  “说话呀,想什么呢?”夏晓薇看着发呆的沈默说。

  沈默回神:“哦,没想什么。”

  夏晓薇想了想说:“我怀疑易龙有问题。一、他离家那么久,为什么偏偏在我们找到岜沙的那晚回家?二、他本身是一个在逃犯,家里也不富裕,大切诺基是哪儿来的?三、最初我只是怀疑,现在我可以肯定地说—他就是火车上盯梢你的那个人!”

  “易龙肯定是有问题。他可能就是一路跟踪我们回到岜沙的。你还记得他回家的情景吗?如果不是易昆伯伯拿枪出去,易龙会不会现身都很难说。”

  “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要么,我们报警吧!”

  “报警?不!教授不让报警。”

  “我一直奇怪爸爸为什么不让报警?你就没有怀疑过爸爸的留言?既然你怀疑我们自始至终都在别人布好的罗网之中,那么爸爸那句留言是否也是连环套中的一环呢?”

  “你怀疑教授?晓薇,你真是疯了。”

  “美国西部谚语—疯子和智者之间只有一条细细的红线。你仔细想想,爸爸前面的话都是在说印地语。只有‘不要报警’四个字是汉语。为什么?”

  沈默一拍额头:“我怎么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个细节?会不会是有人模仿教授的声音说了那四个字!—因为他们害怕我们报警而坏了整个计划。从教授遇害到我回家,三天多的时间,如果有人想在电话上做手脚,这么久的时间足够用了。”

  “我发现只要一涉及我爸,你的智商就几乎为零。”

  “可惜,我们没有把那段话复制下来。”

  夏晓薇晃动着自己的手机:“幸亏我多了个心眼儿,用手机复录下来了。”

  沈默不得不佩服夏晓薇的细心,想了想说:“有了!我想到一个办法……把你的手机给我。”

  夏晓薇满脸疑惑。

  沈默接过夏晓薇的手机:“我想个办法对教授的声音分析一下,如果证实这段录音有人做了手脚,我们立即报警。”

  “你怎么分析?”

  “暂时保密。我们回房间吧,时间长了会有人起疑心的。现在我们还不能打草惊蛇。”

  “得找机会甩掉易龙。”

  “他既然黏上来,就不会那么轻易地被甩掉。如果只是我们两个还好说,现在又多了夏晓蔷和王小翠。慢慢找机会吧!现在还得稳住他。走吧!”

  沈默和夏晓薇转身。

  回廊的另一端,林涛慌忙闪身。

  沈默回到房间。

  易龙刚刚洗完澡,披着浴巾坐在床上,不停地按着遥控器。对面的电视在各个频道乱跳,画面不停地晃动。

  卫生间里,林涛在高一声低一声地唱着歌。

  沈默取出笔记本电脑。

  易龙问:“还不睡?”

  沈默回答:“睡不着,下盘棋。”

  “没什么好电视,我先睡了。”说罢,易龙倒在床上,右手习惯性地塞在枕下,触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那是他的枪。

  沈默没好气地冲卫生间喊:“林涛!唱什么唱?跟狼嚎似的!”

  卫生间里立刻没了怪腔怪调,只有哗哗的水响—旅馆的隔音效果太差。

  沈默在自己的手机里调出一个号码,编辑一条短信:“无论你在哪里,收到这条短信之后请马上上网和我联络,切勿拨打电话。切切。”

  卫生间门响,林涛披着浴巾出来,凑到电脑前。

  沈默瞪眼:“去!睡觉。”

  林涛悻悻转身离去。

  次日清晨,天刚麻麻亮。

  一阵激烈的擂门声。

  易龙一个激灵,噌地翻身而起,右手伸进枕下握住手枪,左手一抖毯子,顺势遮盖住右手,右手在毯子下面握枪对着房门。这一连串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不着一点痕迹。

  沈默和林涛也分别起身。

  王小翠慌里慌张地在门外叫喊:“沈先生,沈先生……”

  夏晓蔷病了,发烧,脸色赤红。躺在床上,如一滩泥一样软而无力。她甚至不能睁开眼睛看一看围绕在床边的人们。

  虽然医生说只是伤风,但夏晓薇依然愁眉不展。这意味着他们的行程要为夏晓蔷延期。也意味着他们的行程将增加更多的变数。夏晓薇泪眼婆娑地看着沈默。

  沈默愁眉紧锁,他的心情一点也不比夏晓薇轻松。行程延误不得,但就这样丢下夏晓蔷于心何忍?夏晓蔷可是刚刚从未知的危境中逃脱出来!

  “我有个建议,咱们兵分两路。林涛和王小翠留下照顾病人。我先把你们两个送到石门坎。”易龙对沈默说。

  沈默迟疑。

  夏晓薇说:“我看这样,你们都留下。我姐需要人照顾,有辆车也方便。我和沈默哥哥坐火车先走。等姐姐好了之后你们开车追过去也快。我们大家在石门坎碰头。”

  这番话让沈默多少有些讶异。

  “我不干!我要和你们先走—本来我们就是一起的。”林涛说。

  沈默训斥道:“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不干就给我滚回贵阳!”

  夏晓薇将林涛拉到一旁:“就当帮姐姐一个忙好不好?病人是姐姐的姐姐,有你照顾着姐姐放心不是?”

  “姐姐,你这样说……我愿意留下。”

  “这才是好弟弟。留下来,多长个心眼儿……”夏晓薇附在林涛耳边,悄声说:“提防着那个人。”

  “姐姐,我明白了。你放心吧!”林涛答应。

  就在夏晓薇劝说林涛的同时,沈默表情凝重地握住易龙的手:“好兄弟,病人就拜托你了。但愿我们早一天会合。”

  易龙的表情有点复杂:“事已至此,大家都别客气了。我本来还有自己的事情,无奈我阿爸非得让我送你们不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上午九点,易龙开着大切诺基将沈默和夏晓薇送到安顺火车站。

  雨虽然停了,天依然阴着。

  易龙坐在车里,看着沈默和夏晓薇的背影,直到他们走进候车室。打开手机:“先生,猎物已经离开,他们将会在仙水下车。” 

第三十章 跋涉

  9月28日正午。

  大山深处,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火车站,几间淡蓝的房子,一个小小的站台。名字很美—仙水。

  “去石门坎怎么走?”沈默问一个在站台上卖烤土豆的山民。

  “要先去中水,到了中水再搭车去石门坎。要烤洋芋吗?很香的。”山民回答,更不忘招揽生意。

  “多少钱?”沈默指着土豆问。

  “一块钱四个。我烤的洋芋在这里是很有名的哩,保你吃一次想两次!”

  沈默看着足足有两个拳头大的土豆:“要两个。给你一块钱,不用找了。”

  山民接过钱:“那可不行哩,一块钱四个,我给你包好。”一边说一边包好四个土豆递给沈默。

  沈默接过,笑了笑:“这够我们吃两天的了。怎么去中水?在哪儿上车?”

  山民摆摆手:“没车。”

  夏晓薇讶然:“没车?没车怎么走?”

  山民随手一指:“沿着铁路一直走就到了。”

  “要走多久?”

  “三个小时,也许两个,看你们自己走的快慢了。”

  夏晓薇发愁地看着两只旅行箱,这里不比城市,旅行箱显然成了累赘。

  “我们需要轻装。除了水和食物,每人只带一套换洗衣服,其余的全部寄存。”沈默说。

  车站里几乎没有几个旅客,寄存物品不需要排队。

  几分钟后,沈默和夏晓薇再次出现在站台上,手拖式旅行箱不见了,每人背上多了一个肩式旅行袋。

  铁路线在山里蜿蜒,望不到头。

  沈默和夏晓薇各自拿着一只硕大的烤土豆,边走边吃。这里的土豆的确很好吃,松软,酥香,微甜。

  “你那朋友的鉴定准不准?”夏晓薇问。

  “那是我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也是我高中同学。他是公安部门的声音分析师。在安顺的那天晚上,我从网上把你手机上的录音传给他,并且在虞江大学的网站上找到了教授的课件录音。经过分析,波形、频谱、语谱全部都对。那句话就是教授本人说的—不要报警。”

  “我真的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不让报警!”夏晓薇脚下一滑,险些跌倒。

  沈默赶紧向前搀扶,紧紧抓住夏晓薇的一只胳膊:“小心点儿,刚下过雨,路太滑。”

  “这哪是路啊?”夏晓薇埋怨道,“嗨,考拉!我以后不叫你沈默了,就叫你考拉好不好?”

  “再加两个字—哥哥,这两个字不能省。”

  “就不!考拉,考拉,考拉考拉考拉……”

  “行了行了,叫两声就得了呗!小心脚下。”

  “就不!我偏叫,我愿叫!爱谁谁!考拉考拉考拉考拉考拉考拉……”

  “哎哟,你饶了我行不行啊?震得我耳朵疼……”

  “求饶了是不是?那好办!—亲我一下。”夏晓薇停下脚步,仰起脸。

  沈默呆住。

  夏晓薇闭上眼睛:“就小小的一下。”

  “晓薇……”

  “今天是我的生日,就当送我一个生日礼物。”夏晓薇闭着眼。

  沈默迟疑片刻,慢慢低下头,在夏晓薇脸颊上轻轻一吻。

  一列火车呼啸而过。

  夏晓薇跌倒。

  火车远去。

  夏晓薇坐在地上揉脚,脸上是很痛的表情。

  沈默蹲下,挽起夏晓薇的裤脚,在踝骨处揉搓:“疼得厉害吗?”

  夏晓薇看着沈默,噙着泪:“考拉,我可能走不动了……”

  沈默环视雨后的群山:“那可不行,这前不靠村后不靠店的。”

  “没事儿,也许一会儿就能看到路过的山民,央求他们送我回仙水。我在那里等你,我现在这样子,真的会成为你的累赘。”

  “路过的山民?也许还有路过的野猪!起来,我背你!”沈默摘下背后的旅行包,套在脖颈上,背起夏晓薇。

  “你行吗?”

  “没问题。”

  沈默背着夏晓薇沿着铁路线行走。

  夏晓薇依附在沈默背上,脸颊贴在沈默肩头,贪婪而满足。

  雨后的空气清新而湿润,时而有山风吹过,凉爽无比。

  “晓薇,你骗我。今天怎么会是你的生日?我记得你的生日是1985年9月21日,今天是9月28日。你的生日早就过了。”

  “你是个坏考拉!你既然记得,一周前为什么不说?”

  “我……当时忘记了,现在刚刚想起来。”

  “我没骗你,今天也是我的生日。按农历算,我的生日是八月初七,就应该是今天。”

  “哦,快到中秋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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