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满头大汗的张罗着，可那一桌的饭菜却让我们齐齐露出了难色，谁也不敢动筷子。
“婶，李阳他们都晕着车呢，我陪你吃呗，这不还有周浩嘛。”孙芸赶紧的打圆场，老妈的脸上却依旧透着尴尬。
“是不是不合胃口？是不是妈的手艺变差了？”
第64章 好兄弟，选择
心中一痛，我拼命的摇头，不顾孙芸和周浩的阻拦，硬是给自己夹了满满一碗菜。
“哪能呢，老妈的手艺我盼了一年多啦，他们只是……路上吃过了。”我奋力的吞咽着，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毕竟吃了二十多年，毕竟那是老妈亲手做的，虽然我刚吃完饭就……
“老爸老妈你们歇着，我带他们出去转转，刚吃饱，散散步。”
“呕！”墙角，我拼命的呕吐着，只感觉内脏都快被吐出来了，尸妖的体质真麻烦啊，对不适合的食物就会本能的排斥出去，哪怕我再想忍耐都没有用。
“蠢货，不适合的食物如果胡乱吃，会让尸妖身体崩溃的。”月华在身后鄙夷道。
“老妈的心意，总得尝一点嘛。”我苦笑道，月华撇了撇嘴又是句蠢货，但眼神却多了些许迷离，她应该也有父母吧？虽然失去了很多年，但应该还能隐约记得吧。
整个过程中，孙芸都陪着我，温柔的帮我敲打着后背，而周浩则远远看着我，眼神挣扎，他似乎想分辨我是否还是他熟知的李阳，只是……我无法告诉他，我也不知道。
回到家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可麻烦却也一件接着一件，其中最麻烦的就是……我们很饿了，特别是当我吐出了晚饭后，饥肠辘辘的感觉是无比强烈。
“爸爸……”小汪娜苦兮兮的抓住了我的手，女孩没说话，但肚子里咕噜噜的叫声却响了起来。
“我去捕食吧，勉强……应该可以。”月华站起身就往外走。
“别……求你，今天千万别捕食！”我吓得一把拉住了她，周围全是我熟悉的爷爷奶奶亲戚邻居，任何一个人都是我绝不可以失去的。
“那怎么办？大家都带着伤，如果不进食根本无法恢复！”月华冷喝道：“我不知道你为何要选择回家，但你之前没想过这些问题吗？”
我真的没想太多，所以只能道歉，只能求他们忍耐下，但可以忍多久呢？五天？十天？一个月？不管多久我都不能让他们捕食身边的人，或许……我真的不该选择回家的。
“要不，先随便凑合下吧，拜托……”我苦笑道，带着几人朝镇子旁边的山林中走去。
罹天辰唯一做过的好事，就是他给了我不少的钱，让我可以买一头猪带进了后山，猪血和内脏是无法帮助尸妖增长妖力和恢复伤势的，但至少可以暂时性的压制饥饿感。
林子里，当一声闷吼响起，当鲜血流出，月华和林风再也忍耐不住，直接就扑了上去，连小汪娜的眼睛都变得血红，虽然害怕，但还是伸出了小手。
孙芸和周浩没有过来，在林外帮我们守着，虽然已经知道和接受了某些事，但他们不能，也不敢看接下来的一幕。
林子里，一阵阵咯吱声传出，那是撕扯，也是咀嚼，带出一阵阵恐怖的气氛，林外，周浩的脸色非常差，抱着膝盖浑身发抖。
“芸芸，你说李阳……还是李阳吗？”周浩突然问出了这句话。
“当然是，你又在瞎琢磨什么呢。”孙芸没好气道。
“但他……哎，我也不知道，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吗？三个人一起吹牛打屁，去酒吧泡妹子泡帅哥，我真的不知道……”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尸妖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们又该怎么继续相处？”
“芸芸，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但我真的不知道他还是不是李阳了。”周浩苦涩道，扭头看了看林子里的恐怖画面，猛地捂住了嘴，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芸芸，你说李阳……会不会有一天吃掉我们？”
“滚你丫的，放什么屁呢！”孙芸一脚就踹了过去，她当然相信我不会伤害她和周浩，但那些问题……她却大多无法回答，如何相处？她又哪里知道。
周浩的话，一字不落的被我听到了，因为尸妖敏锐的听觉，但我没回答，没法回答，只是默默的从血泊中抓起一把把鲜血淋漓的内脏，用力咀嚼着。
眼眶不由自主的湿润了，原来尸妖也是有眼泪的，虽然泪水中透着鲜红……
那晚，周浩没有跟我们回去，因为我家里住不下太多人，也因为他想一个人静一静，那晚，我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中一阵哽咽。
我不能在家里待很久的，虽然我并不知道下一站该去哪里……同样，我不能和他们继续在一起的，毕竟我以后只能去过那种属于尸妖的生活，而他们，始终是人类。
找工作，创事业，追求爱情，结婚生子，这才是他们未来要走的路，不可能永远陪着我。
而我呢？未来又是怎样的？
用鲜血去填补饥饿，在黑暗中找寻那几乎不存在的光明，时刻要注意隐藏身份，躲避危险，似乎……我已经看不到未来是怎样的了。
罹天辰对我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他给了我一个做尸妖的希望，却又一手毁掉了，我始终记得那只羊的故事，但却发现一切都是虚伪的，我们根本不可能成为牧羊犬，要么做一只凶狠残暴的狼，要么就披上羊皮孤独且痛苦的死去。
那晚，我抱着汪娜躺在床上，却睁着眼一夜未合，那晚，孙芸和林风聊了很久，女孩想帮我们构想一个未来，最后却只能苦笑，那晚，周浩开着车在荒野中飞驰，想要挥去心中的压抑，却怎也做不到，他坐在车上哭泣，停下车趴在路边呕吐。
周浩的心里比我更苦，我明白的，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导他，孙芸也不知道，他自己更不知道，直到……
那晚，周浩遇到了一些人，是一些改变了他毕生命运的人，也是在我们的友情上狠狠劈下一刀的人。
“就是那辆车，追上去！围住他！”夜色下，数个黑影齐齐的奔向周浩。
“我靠，你带的什么狗屁地图，完全找不到撒。”瘦小汉子暴跳如雷道。
“拜托，县郊正在改建，一天变一个样，你怎么能怪我？”大汉闷闷道：“不如我们挨家挨户的去问呗。”
“我们在追捕尸妖哎！挨家挨户的问？等你找到早特么跑了！”瘦小汉子怒道，看了看周浩又道：“小子，说吧，和你一起坐车来的那几只尸妖呢？”
“我……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啊？抓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怪物！”地上，周浩被几名黑衣大汉死死压着，奋力的挣扎嘶吼着。
“原来你也知道他们是怪物？那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人？居然特么傻逼到帮助怪物逃亡？真是个蠢货！”瘦小汉子鄙夷道：“我叫李培铭，他叫唐枫天，都是隐秘机动队的干部，专门对付那些怪物的人，识相的就赶紧把他们在哪说出来，否则……”
“否则怎样？”周浩脖子一拧：“老子又不是怪物，你来咬老子啊？”
“哟，这傻逼还挺倔的，我虽然不能咬你，但抓起来关个十年八载还是可以的哟，包庇尸妖可比包庇通缉犯的罪名更大呢。”李培铭冷笑
道。
“滚你妈的，少吓唬老子，有本事你就关，要我出卖兄弟？做梦吧你！”周浩依旧在嘶吼，脸色却渐渐难看了起来，他知道李培铭说的是实话。
十年八年的囚禁，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特别是周浩这样对未来无限憧憬的年轻人。
“兄弟？”唐枫天苦笑摇头，憨厚道：“其实我蛮佩服你这种讲义气的小子，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但你知不知道你很傻？你和一些怪物讲义气，吃亏的是你自己啊！”
“跟他废什么话，你手机里最近的案子删掉没？没删就给这傻逼看看吧。”李培铭冷笑道：“让他知道尸妖到底有多恐怖，看他还傻逼似得嘴硬。”
手机递了上来，周浩仅一眼就愣住了，那是一张张鲜血淋漓的照片，那是一份份记载详细的资料，每一份都透着恶心可怖。
一张照片，是两具破碎到不成人样的尸体，内脏被掏空，四肢被绞碎，那比之前在树林里死掉的猪要可怕一万倍，周浩本能就吐了出来。
又一张照片，那是一间墙上挂满了童趣贴纸的小屋，似乎是个孩子的卧室，而卧室里早已被鲜血覆盖，地上没有尸体，只有碎肉。
又一份资料，记载着一名男子被尸妖咬伤，同样变成了尸妖，并最终无法忍耐饥饿，一口口吃掉了他的妻子和女儿。
还有一份资料，两个好哥们一起去酒吧喝酒泡妞，归途中，一人突然死死咬住了另一人的脖子，吞噬他的鲜血，抛开他的胸腹……
虽然隐秘机动队及时赶到，但最终没能救下他，那人是躺在床上哭着死去的，宁死都不愿意相信自己最好的朋友会想吃掉自己，可事实就是如此。
“我不知道你那哥们和你到底有多好，但我只想告诉你，他已经不是你哥们了，他一定会害你，害你身边的人，你不愿相信也没用的，尸妖就是这样。”
“其实你很傻知道吗？你居然把他送回老家，送回他父母的身边，你知不知道他一旦饿起来，会发疯到把他父母都吃掉的，你忍心看到这种惨剧吗？”
“如果你真的为你朋友好，就该帮我们，想办法阻止这种事的发生，我相信你朋友如果还有理性的话，他也会认可你的做法，因为如果他还有人类的思维，他也不会想看到这种惨剧发生的。”
唐枫天诚恳劝道，递给周浩一支烟又道：“其实，我经历过和你一样的选择，其实，我年轻时也有一个朋友变成了尸妖，你知道我怎么做的吗？”
“怎么做？”周浩本能反问，他本就想不通事情的解决办法，只有求助。
“我杀了他！亲手杀掉了他！”唐枫天哀叹道：“我不忍心，我比你现在更痛苦，当他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抱头痛哭，但……你知道吗？他断气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对我说谢谢。”
“因为他之前差点就咬死了自己的爱人，也因为是我让他保留了最后一丝人类的尊严！”
第65章 裂痕
“小子，如果你真的为你朋友好，就不该傻乎乎的送他回家，而是该想办法阻止这些惨剧发生在他的身上。”唐枫天诚恳道。
“小子。”李培铭突然又插嘴道：“有一部电影不知道你看过没，是外星怪兽的科幻片吧，我不记得名字了，但里面有一句台词我永远忘不掉，那句话是这么说的……”
“我们是兄弟，最好的兄弟，所以如果你变成了怪物，我一定会亲手干掉你，反之亦然！”
“小子，你是个爷们，应该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抽着烟，周浩的手在颤抖，头深深的低了下去，再也没有抬起。
“李阳，我先回家一趟哦，否则老妈一定会唠叨的，明早再来看你吧。”孙芸道，她和我从小就是邻居，老爸老妈也住在肥东，只是改建后搬远了一些。
“周浩这死鬼去哪了？也不来送我下，擦！手机也关了，搞什么嘛。”夜色下，孙芸满脸郁闷的发着牢骚，却没注意到前方的一群人正快步走了过来。
“孙……孙芸！”周浩挥了挥手，突然又紧张的回头说道：“她是人类，和我一样的，你们千万别伤害她。”
“放心吧，我们只捉尸妖，不会伤害人类女孩的。”唐枫天憨笑道，却挥了挥手，几名黑衣人快步朝孙芸走去，似乎想先控制住女孩。
“咦？你们做什么？周浩，他们是谁啊？”孙芸有些发愣，但很快……女孩的思维太敏捷了，眼中猛地浮现出一抹惊愕。
“周浩你……”孙芸气的双目通红，扭头就想跑，却被一名黑衣人一把拽住了。
“放开我，你们快放开，周浩你这王八蛋，李阳……快，快跑啊！”夜色中，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号声远远的传了出去。
床上，我猛地坐了起来，虽然很远，但尸妖的听力极好，只是我不明白这声呼喊是意味着什么？跑什么？
呼喊声就此断了，但紧接着，那鸡飞狗跳的嘈杂声响了起来，我的表情连变了数变，似乎……明白了什么。
其实回家之后，当我渐渐冷静下来，已经想到了什么，如果隐秘机动队正在大肆追捕我们，很有可能查出我老家在肥东县城，很有可能过来围堵。
或许我们不该在家里久待，只是……我无法舍弃老爸老妈，哪怕只住个一两晚都好，哪怕多看他们几眼都好，而且……我心中还抱着个幻想，如果那晚罹天辰也逃掉的话，罗天烬应该专心捕捉他这条大鱼吧？不会在意我这种小虾。
可我完全猜错了，他们也来得太快了，我刚回家不到半天就……
“李阳！外面似乎……”门被传开，林风急扑了进来：“是不是来抓我们的？怎么办？”
怎么办？难到凉拌？当然是跑啊！我想都不想就一把抱起了汪娜，直朝门外扑去。
“外面怎么了？”老爸从屋里走了出来，满脸茫然。
“小阳你要出去吗？这大半夜的……”老妈皱眉道，又随手拿起一件棉袄给我披上。
棉袄好暖和，我的心却满是颤抖，看着他们那慈祥的脸，我真心舍不得，我真心不想走，但外面……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走上前去，紧紧的抱住了他们。
“爸妈，对不起……”仅仅一句话，就用光了我所有的力气，我扭回头再不敢看他们，夺门而出。
“出来了，就是他们！雷达有反应了！”院子里，早已挤满了黑衣人，黑压压的一片，让我和汪娜同时惊呆了，甚至更让我惊讶的是……
人群中，孙芸被人死死拽着，还捂住了嘴，女孩在拼命挣扎，在嘶吼痛哭，而周浩则没有被抓，只是站在那傻看着我。
瞬间，我就明白了一切，我愤怒的张开嘴想要大骂，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为什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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