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出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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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出重围-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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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司令这种男人,还觉得小女孩寡淡无味呢。那个秦记者早把关心范司令的事承包了。算了,别谈这事了,烦人。唐龙,你说再打,咱们师能赢吗?”
  “八成还要输。”
  “你怎么一点集体荣誉感也没有。这次大败,你心里就好受?”
  “差一天就做俘虏了,我现在还是个军人,能好受?可这是打仗。不是一个数量级的选手,根本没法打。两支部队好比是大田和实验田,产量没法比。大田是为了饱肚子,实验田是为了育良种。”
  “把大田也变成实验田不就行了?”
  “演习的方针就有点暧昧。他们只看到C师是一个乙种师,就是没看到朱海鹏已经把它改造了。前几年,中国有很多大饭店都亏损,希尔顿派人一接管,又都赢利了。咱们师不动大手术,还得输,不信你看。”
  “你找范司令谈谈去。再输了你不是也跟着丢人?”
  唐龙站起来说:“丢人?我一个落魄小上尉再丢人能丢到哪儿?我没找过他?我不正是提建议才被他们撵出来的吗?”
  邱洁如情不自禁地说:“你就不能委屈一下自己?要是再败,范英明可真的要完了。方小三倒向朱海鹏,这次他又败给朱海鹏,要是再败……”
  唐龙气得脸色铁青,“你一点也不寡淡无味!他完不完关我屁事。好好好,我们不要争吵了。还是那句话,我尊重你的自由,尊重你的选择。我只是个废物,行了吧?想看风景你只管看,我没兴趣陪你研究范英明。”说罢,转身跑下河滩。
  邱洁如无声地流了一会儿眼泪,擦了两把,怒气冲冲回到工地上,看见几个女战士已经在和男兵们说笑,喊一声:“通信站的,上车。”
  焦守志一看邱洁如的脸,就知道这事儿不便细问,忙搬了一箱黄桃罐头放到吉普车上,赔着笑把女兵们送走了。站了一会儿,焦守志慌忙朝河边跑去。
  唐龙正在河里冬泳,看见焦守志跑来,就上来穿衣服。
  焦守志陪了一会儿,问:“闹别扭了?”
  唐龙平静地说:“结束了,再没别扭可闹了。”
  焦守志急个团团转,“谈几年了,你也该珍惜。小三十的人了,别犯糊涂。大老爷们儿,你也该让着点。”
  唐龙系着裤子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家要攀高枝,我有什么办法?”
  焦守志哀叹一声:“唉,算毬了。这样吧,过几天师里要各团派人跟高副师长回C市买器材,你就回去散几天心吧。我听说这回要派个司令指挥,你回来或许就有转机了。”
  唐龙道:“别人恐怕更不行。”
  焦守志咂咂嘴道:“范司令和你真是命里相克,这几个月你露脸的事,他一件也没看见。”
  唐龙苦笑道:“或许是吧。”
  第二阶段演习,范英明再当红军司令合不合适,也是演习决策层关注的焦点问题。蓝军要的政策已经给足给够了,这块特区的前景已经可以预见。在这个前提下,红军司令的担子就更重了。如果红军在演习第二阶段,仍是因为指挥不当,导致甲种师无法发挥再次失利,那就非常难堪了。决策正确是个前提,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人。秦司令和周政委临上飞机前专门叮嘱要重视红军司令的问题,也是想避免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的尴尬局面。
  演习动员会前一天傍晚,方英达和陈皓若来到老军营靠小凉河的一个土包上,专门谈这个问题。
  方英达说:“部队有人提出更换红军司令,你听说了没有?”
  陈皓若道:“黄兴安就持这种态度,说这一战是关系A师前途的背水之战,他和范英明都没能力把A师带出低谷。我批评了他。”
  方英达不置可否,换个话题说:“朱海鹏昨天向我要蓝军的内部建制调整权,我同意了。他想把导弹也引入演习,我也同意了。他有很多想法虽然与现实有些距离,但代表着军队的发展方向。我们没有理由不支持。”
  陈皓若道:“冷战时期,我们的赶超意识要强得多,核力量和航空航天技术的底子都是那些年打下的。这些年,和平与发展说多了,潜移默化影响了我们的观念。”
  方英达忧虑道:“如果A师发挥出来了,还是不敌蓝军,情况就更急迫了。这是下一步考虑的问题。现在的焦点是让A师发挥出来。这些年,我们在它身上投入了很多人力物力,差距应该不会太太。范英明能让它发挥出来吗?”
  陈皓若道:“临阵换将,兵家之大忌。”
  方英达道:“我曾考虑过让童爱国接替范英明指挥,后来我打消了这个念头。这种甲种师,我们有近百个,一旦战争爆发。不可能都按蓝军的方式重新组合。即便事实证明蓝军的组合是优越的,全面改造到这一步也还需要个过程。”
  陈皓若道:“我不主张换将。就是A师再一次被打烂了,问题暴露出来总比捂着好。”
  方英达突然用手捂住肝部,趔趔趄趄跑过去,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掏出药瓶,倒了两粒干咽了下去。
  陈皓若追过去小心问道:“是不是胃病又犯了?”
  方英达举着药瓶说:“用不着再说善良的谎言了。”看着脚下一泻东南的小凉河,“前两天我已经对秦司令和周政委捅破了这层纸。我是自觉自愿选择这种方式的。不知我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
  陈皓若垂手立着,用钦佩的目光看着方英达。
  方英达笑着伸手指指河两边,“一边红军,一边蓝军,又要在这里决战了。我想我会等到那一天的。”
  陈皓若颤着声道:“一定会。”
  方英达开始下土岗,下了一截,扭头指着土岗说:“你看这像个什么?”
  陈皓若没有回答,因为这个土岗样子太橡一个坟了。
  方英达说:“像个坟。我要死了,真想睡这样一个地方。”
  两个人刚走到操场,赵中荣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大老远就说:“出事了,出事了。”
  陈皓若问道:“出什么事了?你不是在A师蹲点吗?是不是那里出了事?”
  赵中荣把一张打印有几行大字的纸递给陈皓若道:“‘军指’好几个地方都发现了这种传单。这种事文化大革命结束以来,从未发生过。”
  陈皓若把所谓的传单还给赵中荣,“小题大做。不就是一部分官兵要求换红军司令吗?扯什么文化大革命!把发现的都收起来,不要扩散这件事。打了败仗,基层有点意见,很正常嘛。方式不对,动机也是好的嘛。你回去吧。”
  方英达神色凝重,迎着夕阳慢慢走着。这件事可不是件小事,它说明A师还存在某种深层的痼疾尚未暴露。他等了一下跟过来的陈皓若,问道:“这件事情,你认为捂着好吗?”
  陈皓若道:“性质十分恶劣。根子在A师中上层。查,恐怕也查不出是谁搞的。动员会后,一定要在小范围内讲讲这个问题。”
  方英达点点头,自言自语道:“看来,十五天准备时间还不够。不骂骂娘,就有人上头上脸了。这是军队,对这样的事决不能姑息迁就。不震慑一下,非得闹民主投票选司令了!”
  演习动员会开得很短。
  散会后,方英达把范英明、黄兴安、刘东旭和高军谊四个人留下了。
  方英达背着手在草地上来回走着,突然间停下来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把你们留下吗?”
  四个人都不敢回答,高军谊躲闪着方英达锐利的目光,不知不觉就把头勾下了。
  方英达又问:“为什么给你们十八天准备时间?因为你们师最近出了一件恶性事件。”
  高军谊身子猛地一晃。
  方英达道:“多让你们准备三天,就是想让你们对照这件事,好好反省反省。昨天,‘军指’出现了小字报,署名是A师部分官兵,内容是要求军区另派人员指挥A师进行下一阶段演习。你们师又创下一个第一!”
  陈皓若插话道:“给你们说清这件事,不是让你们追查这是什么人干的。不是团以上领导,也没这个胆量做这种事。这是极其严重的无组织无纪律行为。同时,这也表明部队存在一种不满情绪。高军谊,你怎么了?”
  高军谊擦着汗支吾说:“我,我胃疼病犯了。”
  方英达掏出止痛药,倒出一粒,递过去,“把它吞下去。你可以蹲下来。部队,决不允许存在无政府主义思想。大败之后,部队出现一些对指挥员的不满情绪,是可以理解的。但以这种方式表达,是绝对不允许的。‘三大民主’,不是还有个军事民主吗?‘四大’,大鸣放,大字报,已经早从宪法中删除了。九十年代的军队出现这种事,让人痛心。”
  刘东旭道:“我们一定认真对待这件事。”
  方英达道:“这件事情不是偶然的。在第一阶段的演习中,你们师表现出了山头主义、小圈子主义的危险倾向。二号地区在很危机的时候调换过防御区域,这正常吗?解救被俘指挥员,接应援军,表面上看都堂堂正正,可为什么带部队时舍近求远呢?狐狸部队解救被俘人员的过程,也让人感到疑窦丛生。这是党的军队,是人民的军队。A师不是你黄兴安的,也不是你范英明的。你们要牢牢记住这一点。”
  陈皓若也动了气,“这些情况,在你们上报的备忘录当中,有的只字不提,有的轻描淡写。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刘东旭,你这个党委书记的眼是个树窟窿?太过软弱了。你们以为耗费上千万,只是为了在你们的功劳簿上光光彩彩写一笔吗?”
  方英达又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扫了扫几员部将,“有句很尖锐的名言,我想讲给你们听听。自由啊,自由,有多少罪恶是假你的名行世。你们每一个人,包括营团级主要领导,回去都给我仔细地想一想,在这次演习前后,哪一件纯属为自己私欲的事是假崇高之名做下的。本来,我不准备把这些问题点透了。你们都是受党教育多年的同志,甄别是非对错的能力是有的。可是,大战在即,你们竟有人以这种方式,企图动摇指挥部的决心。只好触及触及你们的灵魂了。”
  四个人都羞愧得出汗了。
  陈皓若说:“方副司令的病你们谁不知道?你们……”
  方英达打断道:“不要说我的病。我算什么?不过是一个还长有卵子的男人!我告诉你们,不要心存幻想,认为继续演习是为了给一个甲种师找回面子。如果是指挥员不称职,就撤了指挥员。如果真是这支部队垮了,变成了太平盛世养出的一支八旗兵,那就裁了它。泱泱十二亿人的大国,难道还找不出敢为国家民族前途命运献出生命、长着卵子的男子汉吗?”说罢,扔下四个大汗淋漓的部将走了。
  陈皓若补了一句:“这对你们,是个机遇,也是个挑战,你们好自为之吧。”也走了。走了两步,扭头补充道:“由谁组成什么样的班子指挥下阶段的演习,应该由军区党委决定。你们的任务,就是做好一切准备,让这支部队能够打胜仗。”
  两个将军触及灵魂的轮番轰炸,把A师的四员大将炸得呆若木鸡。过了很久,才一个个朝路旁跑道上停的“坐骑”走去。
  高军谊回到后勤指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军需科王科长叫到自己的房间,关了门关了窗,压低嗓子说道:“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必须把运走的油给我运回来。”
  王科长说:“高师长,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听上边的口气,这回是要换人指挥了。这一乱,谁还有心管这些事。我已经和军后勤的老乡说好了……”
  高军谊敲敲桌子说:“王胖子,我可把丑话说到前头。演习时这些油没到位,我可要向上边报告了。”
  王科长拍着胸脯说:“绝对误不了事。钱虽是个好东西,可命更重要。出了事,那是要杀头的。”
  高军谊道:“你知道就行。反正你记住了,出了问题你一个人兜着。”转身脱了衣服换衬衣。
  王科长道:“规矩我懂,什么行当都讲个丢卒保车,丢车保帅。你这是怎么了?大冷的天,衬衣都能拧出水。”
  高军谊赤着上身,呆坐在床边,“日他妈,我这回才知道真会吓尿裤子。方副司令骂人我见过,陈军长骂人,连地缝都不给一个。我劝你也是为你好,还是见好就收吧。”
  王科长说:“我派人采购了一些菜。我去让他们做了给你送来。”掩上门出去了。
  范英明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天亮时分,他把辞职报告誊清后,坐在昏暗的灯光里发起呆来。
  秦亚男背着牛仔包,敲开范英明的房间,一只脚刚踏进去,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忙退回去挥手驱赶着烟雾。
  范英明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不解地问:“一大早,你这是准备干什么?”
  秦亚男又进了屋子,看看一地烟头,“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去‘军指’搭观摩团的便机回北京呀。送我的车不是你昨晚派的吗?还说一定要亲自送送我。早知你忘了,我就自己走了。”
  范英明打打脑袋,“该挨板子。”
  秦亚男看见了小桌上的辞职报告,“咦!你一夜没睡,就炮制了这个东西呀?”
  范英明默默点点头。
  秦亚男抿着嘴,摇摇头道:“这可不合你的个性。你是很能忍的一个人,不该做出这种激烈的事。”
  范英明指指两边的房间,先走了出去,走到已经快看不出形状的大沙盘前,说道:“昨天挨了一顿骂,觉得只有这样做,才像个男人。当然,这么说没有贬低女性的意思。”
  秦亚男道:“能扯得上吗?”
  范英明扳着指头说着:“作为红军司令,我有三方面不称职。第一,对现代局部战争的认识肤浅,缺乏把握全局的能力;第二,考虑了很多个人得失,在关键问题上做无原则的让步,心胸狭窄,没救黄师长实际上是为了自己出风头;第三,在战役失利后,一味强调客观因素,过多指责别人的过失,没有承担起应负的责任。眼下,我只能以这种方式,表明我对自己能力的评价。”
  秦亚男惊讶地看着范英明,“你好像终于把紧闭的心门打开了。”
  范英明道:“可惜你一走,就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了。”
  秦亚男问道:“是不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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