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人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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燧人氏-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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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掉啥籽儿,飞不远,来年出啥苗儿,还在一块堆儿。这儿没咱要的鞣材,翻过坡儿有道谷,谷那边儿阳坡儿上有一种灰皮儿树,上头有红点,叶子这会儿都红了。咱去找那树。”    
    翻过山坡儿,是一条好美的谷,俩坡儿夹着,谷里的草都是绿的,一条小溪不紧不慢淌着,这么冷的天儿,居然一点儿也没冻。大娘在一棵树头里站住了,打树上掐了个啥,剥了搁嘴里了。石头儿上前一瞧,原来树上爬着藤条子,小枝儿上长着带齿儿的叶儿,叶儿还绿着,枝儿上挂的小球球儿干了。她也掐了一个小球儿,剥出一个红籽儿来,搁嘴里嚼。大娘问:“好吃吧?你说是啥味儿?”石头儿说:“嚼着挺香的,可是说不出来是啥味儿,啥味儿都有点儿,有点儿酸,有点儿甜,有点儿苦,有点儿辣,还有点儿咸。”大娘说:“说对了,尝出五样儿味儿来了!这东西,我们就叫它五味子,也能鞣皮子,鞣出来的皮子色儿发红。”俩人就掐了小干球球儿往皮包儿里搁,一会儿把好几棵树上的小球球儿全都掐干净了。    
    俩人扳倒了一棵歪脖儿树,架到小溪上,过到那一边儿。脚下是一片草地,高的草,低的草,最多的是一种不高儿的草,鸟毛儿叶子带着齿儿,石头儿翻起叶子来,背面儿全是白毛儿,她认得这草,可是没想到这会儿还活得这么好。大娘圪蹴下,拔起一根儿草来,剥了根儿上的沾着泥的皮儿,露出白白的手指头粗的圆咕隆咚的根儿来。石头儿也拔了一棵,剥了说:“我们河滩上也有这草,能吃,我们叫它萎菜,孩子们管它叫鸡腿儿,秋凉儿的时候都剜萎菜吃,一边儿剜一边儿吃。”说着咬了一嘴,有点儿涩,有点苦,没错儿,正是萎菜。大娘说:“我们这儿叫萎翎子,草滩上有,不多。真没想到这会儿还能找着这样儿的萎翎子,这可是好鞣材呢,鞣出来的羊皮白生生的。这谷里真有宝贝啊。”    
    俩人圪蹴着剜萎翎子,一边儿剜一边儿剥根儿吃,一直剜到包包儿里、肚里都塞不下了。大娘说:“石头儿,咱回吧,回去叫上人来剜萎翎子,老吃鱼上火。”石头妮儿问:“都吃了,还拿啥鞣皮子呀?”大娘说:“咱还没去那边儿坡上,那边儿鞣材还多,好些样儿哩。但凡有别的,我可舍不得把萎翎子全鞣了,天天儿吃鱼,吃得人都拉不出屎来了,剜出来的萎翎子都得吃了。”石头儿说:“哟,大娘,萎菜可是大敛的,我们那儿拉肚子才吃萎菜哩,一吃就止住了;要是拉不出来,再使劲儿吃萎菜,那不是干上加干了吗?”大娘说:“是吗?我们这儿萎翎子不多,吃着下火的啊。”石头儿说:“倒也是,发烧、长了疮伍的也吃它,到肠子里可是把干的,不信您就试试。”大娘说:“石头儿说的我还能不信?信!没地儿搁了,咱回吧!”    
    石头儿说:“别价,大老远来一趟,咋也得采够了呀。”大娘说:“啥叫够呀?都没地儿装了,还不够?”石头儿说:“大娘咱把根儿掐下来,上头的扔了,空出地方儿来再剜上些个。”俩人把包包儿倒了,掐了根儿,还没装下半包儿,又接着剜,只要根儿。包包儿又满了,大娘说:“这回该回了吧?石头儿,这林子忒密忒阴,待的工夫儿大了,别冻着了。”石头儿站起来,说:“回吧!还真舍不得走呢。”    
    打林子里出来,顿时暖和了。天格外蓝,地格外亮,日头奔过来,大大方方朝她们笑,就跟专门儿来接她们回家去似的。被日头抱着,身上暖酥酥的,真好受啊。    
    回到草滩,大娘站在自个儿的小窝棚跟前可着嗓子喊:“棚子里头的,全都出来!全出来啦!出来啦!”呼啦啦打一个个窝棚里跑出一大群女人,全都奔大娘过来。女人们的眼不看大娘,都往石头儿脸上看,看得她挺不好意思。大娘吼了一嗓子:“看啥呀看!没见过咋地?都是一个鼻子俩眼!这是臭儿跟我的亲闺女儿,叫石头儿,打燧石山过来瞧我们俩来了。嘿咿,喊你们出来不是叫你们看我闺女,瞧瞧这个!”她打开包包儿,抓出一把萎翎子根儿来,女人们的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一个儿个儿“哇哇”赞叹,问:“大娘,是剜的吗?”大娘说:“不是剜的哪儿来的呀?”“大娘,哪儿剜的?”“哪儿有这么粗的萎翎子根儿啊?”“大娘……”    
    大娘说:“都别瞎吵吵了,背上篓子,奔坡儿上去,过了谷里的小水沟儿,草地上全是,找去吧!对了,别狠着吃,这东西下火,可是收得厉害,吃多了拉不出屎来。去吧!”女人们嘎嘎笑着散了,回去找篓子,叫孩子。


第二部分 开山女造出锤子斧适晴阳采料土坡谷 遇风暴避灾燧石山(2)

    大娘跟石头妮儿钻进窝棚里,石头妮儿把口袋里的萎翎子根儿呼啦啦倒在地上,俩眼可世界转。大娘说:“找啥呢?”石头儿说:“找篓子。”大娘扑哧儿乐了,说:“咱今儿不去了,歇啦!”说着去外头抱了一抱柴禾,回来把坑火点着了。石头儿急得问:“咱不剜鸡腿儿啦?”大娘哈哈笑起来,说:“还有明儿呢!”石头儿说:“大娘歇着,我去给咱剜去。”大娘说:“快别去现眼了!人家都瞧见咱鼓鼓囊囊两袋子了。让人家也剜上些嘛!”石头儿说:“沟儿那边儿有的是,她们剜她们的,我剜我的,又不抢她们的。”大娘说:“刚才人家看看你,你脸上都挂不住,这会儿跟人家一块堆儿剜鸡腿儿,倒不害臊了?”石头儿说:“剜个鸡腿儿害啥臊啊?她们不是也都急着跑回去找大篓子去了?我跟她们一块儿去,带她们去,省得她们找不着。”大娘想了想说:“她们准找得着,你还是别去了。明儿咱早早儿起来,背上大篓子,过了水沟儿,去后坡上找五倍子去,那是好鞣材,比那啥鸡腿儿可强多了。”    
    石头儿哏儿哏儿乐了,说:“五倍子是啥啊?不是叫五味子吗?”大娘也笑了,说:“五倍子是五味子他舅。”石头妮儿说:“大娘就蒙我吧!”大娘说:“真的不蒙你,五味子是五味子,五倍子是五倍子,五倍子长树上,可不是藤条子结的。五倍子是上等好鞣材,虎皮、豹皮都能鞣。你舅舅快回来了,走,咱也过去吧。”说着搬了块圆石板,把坑里的火盖上了,留了个小缝儿,不叫灭了。    
    石头儿拿上空羊皮袋子,背上大娘剜的一大包萎翎子。大娘找了个篓子,石头儿说:“就一个呀?”大娘说:“你舅舅那边儿还有呢。”俩人就去舅舅窝棚做后晌饭。    
    舅舅今儿回来得早,又提溜了一串儿鱼,没昨儿个多。一进门儿就闻见了一种记忆里淡漠了的苦香的水汽儿,一下子把他拽回到了儿时的河滩,他耸着鼻子闻,大娘说:“甭闻了,石头儿给你炖的萎翎子根儿,她说下头吃鸡腿儿都是拿水煮了,去苦味儿。瞧闺女儿多心疼你!”舅舅这才明白过来,鸡腿儿!对,就是小时候的煮鸡腿儿!“咕咚”咽了口唾沫。    
    说好了,这两天男人女人全都去谷里剜萎翎子去,谁剜的归谁。第二天,大娘跟石头儿早早儿起来了,舅舅也过来了。三口儿人吃了就奔了坡儿上,石头儿说:“舅舅这么早出来干嘛呀?谷里一人儿没有,多得慌啊。”舅舅说:“没事儿,我先跟你们上后坡儿找五倍子去,等人来得差不离儿了,再回谷里剜萎翎子。”    
    上坡儿下坡儿,好家伙,水沟儿那边儿满是人了,合着他们来得最晚了。下到谷里,正好儿碰上剜满了篓子往回走的,大娘问:“你们一宿没睡啊?”人家回答:“睡了,天不亮起来的。大娘瞅着篓子里多,好几口子剜的呢。人家起得早的,都打了一趟来回儿了。”    
    舅舅说:“得,还是咱亏了。我就底下待着了,你们娘儿俩找去吧,留着点儿神,别磕着碰着哪儿。”石头儿跟大娘说:“要不,咱也留底下得了,等谷里的萎翎子剜干净了,咱再过后坡儿去。”大娘大声笑了,笑得底下的人都直起腰来往这边儿看。笑够了,大娘才趴石头儿耳朵上小声儿说:“还说你缺心眼儿哩,闹了半天心眼儿长胳肢窝里了。当大娘的不兴惦记这些个,你舅舅在这儿就行了,走,咱过去找五倍子去。”石头儿又跟大娘商量:“要不,大娘过去,我跟舅舅留这儿吧?”大娘说:“你可真不怕人家笑话呀?咱昨儿个剜了满满两大篓子,且吃呢。萎翎子你说是敛的,又不能当饭吃,够吃就得了。”石头儿嘟囔了一句:“吃不了留着鞣皮子嘛,多了总比少了强,有总比没有强。”可是咋说大娘都不答应,她只好跟上拗大娘过去了,一路上听着人们跟大娘互相招呼儿,她也咧着嘴朝这些不认识的人笑,背后老是传来啧啧声和赞叹:“多好的妮子啊!”石头儿不敢去想,这赞叹是成篓子的萎翎子换来的,这念头儿还是一拱一拱往上蹿,抓挠得心里又痒又疼。    
    过了谷上了后坡儿。石头儿就直着脖子往上看,找那有红点儿的灰皮树和尖顶儿上红了的叶子。大娘却只往地下看,遇着松软的松针儿道儿、各种硌脚的树果儿,就快走几步儿。    
    “石头儿,快瞧,这就是五倍子!”大娘手里拿着一根枝子,俩挨着的红叶儿上长了一对儿粉红的果儿,果儿上还有白绒绒儿,配得艳里有雅。石头妮儿接过来细细看,那好看的粉果儿原来是结在枝儿上的,可是却跟叶子沾在一块儿了,把叶子都揪破了。她问:“大娘,这果儿就是五倍子?”大娘说:“这不是果儿,是虫包儿,里头藏着个小虫儿,这包儿是它吐的东西裹起来的,就跟咱住的窝棚似的,过了冷天,虫儿就钻出来了,还长了翅膀儿,又飞到别的树枝儿上透籽儿。鞣皮子要的就是这虫包儿。”说着“嘎巴”一下儿捏碎了一个粉红包包儿,里头空的,虫虫儿像是死了,有股怪味儿,还有稀乎乎儿的粉红的东西,原来粉包包儿是它吃了树叶儿拉出来的屎,干了成了硬壳儿。石头妮儿问:“咋叫五倍子呢?”大娘说:“都这么叫,许是说,虫儿比虫子大五六倍吧?”石头妮儿直摇头儿,笑起来:“还不如是五味子的舅舅说得好呢!”    
    这儿算是一小片儿五倍子林了,石头儿晃悠树上的残枝儿败叶儿,大娘在底下拣了抠下虫包儿来。一片林子捡完了,还不到半篓儿。石头妮儿嫌少,大娘说:“鞣那两块虎皮足够了!”石头妮儿可世界找,再也没找着一棵。大娘说:“树都是成片儿的,五倍子树全在这儿了,别不知足了!”    
    “大娘快瞧,这树叶子多红!”前头出现了一片枫树。大娘说:“这叫烟儿树,叶子也能凑合鞣皮子。”石头儿一听,说:“好啊,咱捋它两篓子回去。”大娘说:“那还不如下去剜萎翎子呢。”石头妮儿说:“对啊,咱下去吧!”


第二部分 开山女造出锤子斧适晴阳采料土坡谷 遇风暴避灾燧石山(3)

    走了几步儿,大娘突然圪蹴下,说:“嘿咿,没想到这儿有一大片山枣子!”石头妮儿瞧见地上的草,几片叶子顶着俩仨干了的果儿,倒是挺像枣儿的。大娘拔起一棵草来,磕打了根儿上的土,一拧,把枝叶儿扔了,说:“要的是根儿,鞣皮子挺好。”俩人圪蹴着,把一大片山枣子根儿薅了,篓子也满了。    
    下到谷里,人们都圪蹴着低头儿剜菜,俩人走到舅舅跟前一看,才剜了少半篓儿。石头儿笑着说:“舅舅真不出活儿!”舅舅说:“你们背走了俩大篓子,害得我来回跑了两趟了。”石头儿伸了下儿舌头,大娘说:“我们篓子也没空着啊。你跟石头儿再跑一趟吧,我在这儿剜一会儿。”舅舅看了看俩满满的篓子,说:“,挖了这么多山枣子根儿!”石头儿说:“下头还有不少五倍子呢。”舅舅说:“,还有五倍子,你们本事真不小啊!”    
    回窝棚的路上,石头儿跟舅舅商量:“舅,我明儿该回去了,您送送我,咱背一篓子鸡腿儿,一篓子山枣子,行不?”舅舅说:“鸡腿儿就算了吧,下头有的是,比这儿多多了。”石头儿说:“可是这会儿没有啊。”舅舅说:“那就少带点儿,把五倍子还有昨儿找着的五味子全都带上,舅舅背一篓子山枣子,这可是好鞣材。大娘还有给你的东西,这就够咱俩背的了。咱下头没林子,啥时候缺了啥,你再过来找。”石头儿说:“行了,咱明儿个一早儿就走,到后晌舅舅就赶回来了。”    
    石头儿满载而归,除了两大篓子鞣材,还有一口袋熏鱼。姨姨找出两块豹子皮来,非叫舅舅带回去,说:“上回叫你拿上,走了又给我悄悄儿撂下了。今儿个石头儿看着,非得带走不行!”舅舅只好搁篓子里了,还有个空篓子,石头儿说:“俩篓子不好拿,过些天我再过去给带过去。”    
    舅舅走了,姨姨问:“石头儿,舅舅上回捎来的两块鹿皮真是你鞣的?”石头儿说:“我跟草滩大娘一块儿鞣的,您猜拿啥鞣的?”姨姨说:“猜不出来。”石头儿说:“拿鹿肝儿鞣的。”姨姨笑了,说:“咋这么巧就打着鹿了!正赶上给咱鞣鹿皮,嘿咿!”石头儿说:“哪儿有那么巧的事儿啊?是人家存下的鹿肝儿。人家把存的东西拿大叶子包好了,搁外头坑里,上头墩个木头墩子,看着跟砍了的树墩子一模一样儿,防着啥东西拱开偷吃。”姨姨说:“这草滩人可真能干儿!你这两天还跟人家都学了啥本事了?”石头儿说:“这两天光跟着草滩大娘找鞣材来着,这不都背回来了?五味子、五倍子、山枣子,还有萎菜。”姨姨说:“这日子还有萎菜?”石头儿说:“去谷里剜来的,别的几样儿都是坡上林子里找的。”姨姨不住啧啧赞叹草滩氏的富裕。    
    石头儿把家里能找得着的皮子全都鞣了。鞣了的皮子就是不一样儿,又软乎儿又亮,姨姨拿骨头针缝起来,石头儿娘儿俩穿上出去,招得燧山氏的女人们都来学鞣皮子。听着石头儿说草滩氏这个那个,新鲜得不得了,女人们感慨:“咱燧山氏粗手笨脚就会凿石头,瞧人家草滩氏的女人,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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