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人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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燧人氏-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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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说草滩氏这个那个,新鲜得不得了,女人们感慨:“咱燧山氏粗手笨脚就会凿石头,瞧人家草滩氏的女人,又会鞣又会缝又会吃,啥时候咱也过去瞧瞧去,跟人家好好儿学学。”    
    没等女人们过去,草滩氏就出了大事儿,一场暴风雪卷了他们的窝棚,老少一百多口子没遮没拦地在风雪里挣命。大娘叫人们带上吃的,卷起皮子,奔了谷里。谷里的穿堂风更硬,人们就在阳坡上砍树挖坑搭窝棚。挖一个坑得先砍了四五棵树,男人砍了树,女人截枝扒皮拾掇出柴禾来点上火,让大人孩子身上有点儿热乎气儿。挖坑的活儿可是苦了,盘根错节没处儿下脚儿,女人孩子们就拿石头片片一根儿一根儿须须节节地拉。草滩不出石头,坡是土坡,谷是泥谷,一块儿石头摔成八瓣儿使唤。没家什干不动活儿,只能一点儿一点儿磨蹭。    
    “大娘,舅舅,你们在哪儿呢?”风送过来石头儿的喊叫声。人们一震,舅舅和大娘迎着声音跑去,舅舅边跑边喊:“石头儿,我们都在这儿呢!”大娘也喊:“石头儿,你在哪儿呢?”来的不光一个石头儿,还有好几个男人,有的认得当年的臭儿,冲过去一阵拍打:“喊你小子喊了十几年,哼,躲这儿享福来了!”舅舅眼里涌起了泪。    
    大娘问:“石头儿,有事儿吗?”还没等石头妮儿张嘴,男人们就七嘴八舌说开了:“我们大娘叫我们来接你们过去住,拾掇拾掇走吧,跟我们走吧!”“早走,天黑能赶到了。”“石头洞都拾掇出来了,有柴堆,有两天吃的,打了猎再分新鲜的。”大娘感动了,草滩氏的人都感动得不行。大娘说:“这话儿叫咋说的呢?我们草滩氏没给过燧山氏一丁点儿好儿,除了石头儿,别的人连面儿都没见过,咋好老着脸过去又吃又住啊?不行,这不叫个事儿!”燧山氏的男人说:“咋不叫事儿呢?别说咱都是吃一条河里的水的,就冲着臭儿,我们也该过来接你们。臭儿,你小子说说该不该过去?”    
    大娘犹豫不决,草滩氏的人们都不好说话,问着了臭儿,臭儿就说:“我实话实说,该过去。照咱们这么挖下去,两天也挖不出一个坑来,男女老少夜里就得在外头冻着。人家诚心诚意来接咱们,咱们就别恭敬了。依我说,先带上吃的睡的过去凑合几天,跟人那儿凿几天石头,等天儿好了,带上些石头再回来,先把旧窝棚支起来,有工夫儿了再来这儿挖坑,慢慢儿搬过来。大伙儿瞧行不行?”人们都说行,大娘说:“既是大伙儿拿主意,我也就没啥说的了。咱过去尽量儿别给人家找事儿,甭管是打猎、摸鱼、凿石头,都勤快着点儿。”    
    天擦黑儿以前,人们赶到了燧石山。石头儿先回去拿火把,姨姨问:“来了?”石头妮儿说:“都来了,我先给各个洞里送火,让人家能吃上点儿啥。”姨姨说:“一会儿领上你草滩大娘上咱这儿来吃后晌饭。”石头妮儿答应一声去了。    
    石头儿领着草滩氏的人去空出来的洞里,给一个洞一个洞点上火堆,草滩氏大娘给人们分了洞,还有富余。舅舅跟大娘商量:“咱俩就甭占俩洞了,给人家省着点儿。”大娘说:“空着也是空着,省不出啥来,明儿多扒拉些柴来全都有了。你住这儿,隔着一层石头,想说话儿了,你就过来。”大娘住了最后一个洞。    
    安顿好了,石头儿拉上大娘去家里吃饭,大娘抿了抿头发,俩手一边儿拎了两条熏鱼。石头妮儿又去喊舅舅,舅舅说:“我累了,早点儿歇了。你们去吧!”石头儿生气了,说:“舅咋是个这人!”大娘说:“他就是个这人,说不去,拽也拽不动他。爱去不去!咱去咱的。”俩人一路儿上进各个洞里看一眼,有的往干草上铺皮子,有的烤上了洞里预备的生肉,孩子们新鲜得不行,跑出来跑进去,一个个洞串着玩儿,唧唧嘎嘎笑,碰了脑袋又哇哇地哭。


第二部分 开山女造出锤子斧适晴阳采料土坡谷 遇风暴避灾燧石山(4)

    大娘说:“洞就是好啊,凿出来住多少辈子,再大的风也不怕。”石头儿说:“大娘住下就别走了,跟我们一块儿凿石头,教给我们鞣皮子、熏鱼。”大娘说:“石头儿,你不知道,客人跟鱼一样儿,三天新鲜,住长了就臭了。”石头儿说:“大娘咋是客人呢?我可是把您当亲人的。鱼熏了就臭不了了。”大娘说:“这妮子真会说话儿!就怕有那不懂事儿的,惹出是非来,有一条臭鱼,就全臭了。”    
    石头儿娘回来了,站在洞口儿迎着,俩手攥住大娘的手说:“可算来了,我姐天天儿念叨你呢。”大娘眼圈儿一下子湿了,说:“凭个啥呀,叫你们这么待尝,一百多口子来了又吃又住。”石头儿娘笑起来:“我倒要问你呢,救我们石头儿一条命,凭个啥呀?呵呵。”大娘说:“啥也不凭,我跟石头儿有缘儿,呵呵。”石头儿娘说:“我也是啥也不凭,咱有缘儿,嘿嘿。要不是大风,抢你都抢不来呢!”    
    姨姨做好了饭,焖翘摇豆儿。这东西轻易不吃,石头妮儿长这么大也没吃过几回,一来是老豆角儿珍贵,来之不易,二来是做起来麻烦,不能烧不能烤,搁地上的石头坑儿里,倒上水,盖上树叶子,上头压一块烧红了的石头,水咕嘟咕嘟开了,豆儿就熟了。石头儿瞧见姨姨要掀石头,赶紧过来掀了,饭早熟了,石头还挺烫。她看见姨姨手指头上烫起来的白皮,搁嘴里嘬了半天,心疼地说:“越是看不见,越是爱折腾,今儿个非吃翘摇豆儿不行?就不能等到明儿个?”姨姨嗔怪她:“至于吗?大呼小叫的!”大娘越发过意不去了,说:“瞧,还叫大姐烫了手!”姨姨说:“石头儿就爱瞎咋呼,连个小泡儿都没起,算个啥呀!”    
    四个女人围着石头坑儿吃豆豆儿饭,就着大娘带来的熏鱼,越吃越香,吃了捧着瓜壳子,咕嘟咕嘟喝上一气。姨姨摸着石头坑儿光了,说:“做少了,不够吃的。”草滩大娘拍着肚子说:“大姐听听,肚子都吃成瓜了,再吃就崩了。”姨姨说:“咱俩谁大呀?”石头儿说:“大娘大,大娘才是大姐呢!”姨姨说:“往后我们就叫你大姐啦,我比石头儿娘大一会儿,算是二姐啦,呵呵。”大娘说:“那我就叫你大妹子啦,石头儿娘是二妹子,哈哈。从小儿没个兄弟姐妹儿,今儿一下子收了俩妹子,我好大的福气啊!”石头儿说:“那我赶明儿就管您叫大姨啦!”大娘爽爽地答应了一声儿。    
    说笑了一阵儿,大娘跟石头儿娘商量开了明天干活儿的事儿:“听说咱这儿姐妹儿都凿石头,明儿我们也去学着点儿。”石头儿娘说:“哪儿能一来了就凿石头啊,天儿忒冷,不少人冻了手,我想叫女人们先歇两天儿。这儿的姐妹儿早就知道草滩氏的姐妹儿手巧,都憋着跟你们学鞣皮子呢。”草滩大娘说:“正好儿,前些日子剜了不少萎翎子,这东西是好鞣材,我叫她们都带过来了。”石头儿告诉娘:“萎翎子就是鸡腿儿,萎菜。”石头儿娘见了女儿带回来的萎菜,说:“那,明儿就叫姐妹儿拿上皮子去你们洞里学啦,一来就占你们便宜,嗨!”大娘说:“真占了便宜的不说话,吃了亏的倒叫着占了便宜了,二妹子就是实诚。”石头儿姨姨说:“可别夸她实诚,大姐你是没见她犯刁的时候。”石头儿点了点头儿,说:“姨姨没瞎说。”大娘嘻嘻笑着问石头儿娘:“是吗?二妹子?”石头儿娘说:“大姐别怕,我犯刁的时候早过了,这会儿成了没牙的老虎了,呵呵。”大娘说:“我是没牙的狮子,人家怕咱,咱俩谁也不用怕谁,是吧?”石头儿娘说:“甭管有牙没牙,狮子还是比老虎厉害,哈哈。”    
    说了会儿闲话儿,大娘又跟石头儿娘商量男人们干啥活儿。石头儿娘说:“听石头儿说,草滩的男人都下河摸鱼,是吗?”大娘说:“没错儿,都跳冰窟窿摸鱼,一冷天就吃鱼啦。”石头儿娘说:“再好不过了!这阵子打猎的活儿不多,明儿叫我们这儿的男人跟他们学着跳冰窟窿,咱也吃几天鲜鱼。”大娘说:“我们这一来,把你们的活儿全搅和乱了,男人女人都围着我们转上了。”石头儿娘说:“好容易把你们盼来了,还能不围着你们好好儿转几天,多学上些本事?哈哈,这叫拣便宜。”大娘也笑了,说:“我们那点儿本事还搁得住你们一学啊?”石头儿说:“能学的多着呢,把东西存在外头坑里,盖上个假树墩子,火坑上头盖块石板,还有这鞣材那鞣材的,多着呢,且够学一气的。”大娘一听忍不住夸起来:“,石头儿小眼儿啥都瞧得见。敢情回回儿上我们草滩都是为了打探啊,把我们的宝贝全给偷来了,呵呵!”    
    草滩大娘回去把商量好了的活计安排告诉了石头儿舅舅,舅舅一听就急了:“你知道燧山氏多少男人?光打猎的少说也有三百来口子,都跑河边儿来干嘛呀?你当是个人儿就能跳冰窟窿啊?会水的也未必就能跳了。死了残了病了算谁的?明着不懂还爱包揽事儿,你呀,哼,明儿可给我找了乱子了。”大娘说:“叫你去,你不去,回来反倒埋怨人,不能跳就叫他们站那儿瞧瞧,又咋啦?还能瞧残了瞧死了?人家大娘说了,这会儿男人们没啥活儿,闲着也是闲着。”石头儿舅舅问:“你跟人家说的啥时候?”大娘说:“没说定,他们平时啥时候去打猎就啥时候去河边儿呗。”舅舅说:“你呀,跟我过了这么多年,啥都看不见,要眼叫出气儿的呀?去,快去跟她再说一声儿,一不要那么多人,只要会水的    
    ;二不要去那么早,等日头出来老高了,天不那么冷了才去。”大娘说:“要去你自个儿去吧,我累了,睡去了。”说完走了。    
    舅舅急得一劲儿转腰子,想了想,还得去找大娘。进到大娘洞里,叫了半天没人搭腔儿,舅舅纳闷儿,莫非她去那边儿说去了?就要回去。“你干嘛来了?”刚到洞口儿,听见大娘说话了,气得说:“你在,干嘛不吭气儿?”大娘说:“我那眼是出气儿的,嗓子是进气儿的,搭腔儿没那么快。”舅舅说:“行了行了,我不好,别生气了,快过去跟人家说一声儿,太晚了就不合适了。”大娘说:“你的事儿你自个儿说去,省得我又说错了。”舅舅央求开了:“好娘娘哩,你就去一趟吧,求求你了!”大娘厉声说:“没一点儿心性儿的东西,就不能等到明儿早起?吃前晌饭之前误不了事!明儿早起你自个儿说去!天不早了,你也该歇了,走吧!”    
    舅舅一屁股坐到大娘身边儿,说:“今儿黑夜我就这儿歇了。”大娘说:“爱哪儿歇哪儿歇,只要别叫我过去给人家透信儿,说你跟我睡了。”舅舅躺下了,嘻着脸说:“这又是哪儿的话?咱俩睡觉还得先告诉别人一声儿?”大娘说:“你叫我过去说,不就是这意思吗?”舅舅说:“不明白,你就绕我吧!”大娘说:“人家不会想啊,我这么晚了打你那儿来,回去还得告诉你,是个人儿就知道是咋回事儿,哼!”舅舅小声儿问:“那你还谖我过去?”大娘扑哧儿乐了:“我能谖动了你?我还不知道你那股别扭劲儿?”    
    舅舅一翻身蹿了上来,喘着粗气说:“你知道个啥?”大娘说:“一边儿待着去,该干嘛干嘛去。”舅舅自是知道该干嘛,抑扬顿挫干了起来。大娘低声儿骂:“灰鬼,你这儿跳冰窟窿呢?”“咋啦?”“动静儿忒大了!”“嘿嘿,不大,这石头洞可不像咱那窝棚,今儿黑夜咱俩折腾死了也没人儿听见。娘娘,您好儿吧!”    
    折腾完了,男的累垮了,一歪就着了。    
    外头刮起了呼呼大风,像狼嚎、狮吼、虎啸。大娘一阵后怕,说:“咱念人家的好儿吧,要是今儿个没过来,非得冻死百十口子。”    
    没有回应,旁边儿早响起了呼噜儿。


第二部分 开山女造出锤子斧血气刚潜水坚冰下 心力悴葬身飞雪中(1)

    一早儿起来,石头儿舅就要过去说下河摸鱼的事,草滩大娘说:“咱早点儿吃了前晌饭,再过去说也不迟。”    
    草草吃了点儿东西,俩人都走了,石头儿舅舅去找石头儿娘,草滩大娘一个洞一个洞通知草滩人:“女人们今儿都别出去,待会儿人家来找咱学鞣皮子,你们把鞣材全都拿出来,把洞里拾掇干净点儿,烧暖和点儿,柴火不够,赶紧出去拣去。男人们吃了饭先去找柴火,往河边儿堆,今儿个得烧一长溜儿大火,人家男人要跟咱学跳冰窟窿,柴火可得找够了。”    
    草滩氏的男人们吃了就出来找柴火,没想到这活儿不好干,这地界儿长的不是大树,就是圪针。燧山氏的男人们陆陆续续来了,一瞧他们手里的家什,就说:“这哪儿能砍柴啊?我们人多,砍了你们往河边儿运吧!”草滩氏的人一看人家的家什,是不能比,人家那是带把儿带刃儿的,自个儿的那就是个石头片片。人多,干活儿快,不大工夫儿一大片树就被削了顶子。草滩人说:“树都秃了,嗨,就为了摸鱼,多可惜了儿的!”燧山人说:“天一暖和,长出来的全是整壮的新枝儿,比不秃的好看多了。”草滩人说:“那敢情好了,摸一冬天的鱼,把树全修理好看了。”    
    大河边儿烧起了熊熊大火,日头慢慢儿暖和了,冰慢慢儿化了。臭儿对老家人说:“今儿个大伙儿先瞧个热闹儿,跳冰窟窿,说容易容易,说难也难,没水性的自然跳不了,有水性的也不是人人都能跳得了,啥时候都能跳。一人儿不能跳,万一在水里抽了筋儿,旁边儿没人,就完了。呼哧呼哧跑过来的不能跳,血脉忒热,凉水一激,不是抽筋儿就是病。刚跟相好儿的睡过觉的不能跳……”人们哗地笑了。臭儿说:“甭笑!谁不知道给女人干活儿受大累啊?一来身上烧,二来没劲儿,一下子跳凉水里,不做病才怪呢!”    
    草滩氏几个人已经转到冰上,臭儿说:“先别急着跳,今儿咱给人家瞧瞧,咋跳冰窟窿。”又对燧山人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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