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搁这儿就行了，我天天儿早点儿下来扛上去。”
“那多累呀，还是我送上去吧。”
第四部分 合家欢喜乐感天地合家欢喜乐感天地 孤魂区哀吟厌鬼神（2）
“那，明儿咱就在上头说话儿吧。”
“上头人多孩子多，还是这儿静，你姐不是也下来吗？”
“对呀，我姐反正得出去，你上我那儿去不得了？”
“不合适，你姐回来了，多不好！再说，我还得占住这个洞，别等我回来了，这儿又有人呢。”
“行，那咱明儿还上这儿来。”
“妮子，你真好！我傻人有傻福气，嘿嘿。”大道嘿儿嘿儿乐。
火星儿说：“还是真傻啊？别傻乐了，过来！傻冒儿！”火星儿一把拽过大道来，把他脑袋摁到自个儿咚咚乱跳的胸脯子上。大道闻到了一股甜丝丝的女人味儿，突然变成了婴儿，享受着亲娘的爱。“吃吧，乖孩儿，乖！”火星儿把胀得难受的大咂儿塞他嘴里，任着他嘬、咬，享受着幸福的疼痛。
“乖，我得走了，待会儿我姐回去该笑话我了。”
“妮子，再待一会儿！再待一小会儿！”
这一待，把个妮子待成了女人。火星儿捂着脸说：“臊死啦！回去咋见我姐呀！”
大道说：“我背你回去。”
火星儿说：“得了吧，脸更没处儿放了。道子，真不早了，我得走了。”说完拽开沉重的石头门。
大道跟着出来了，攥着火星儿的手，攥得人生疼。“瞧，喜娘娘朝咱眨眼儿了！”大道在火星儿耳朵边轻轻说，鼻子里出来的气儿熏得火星儿滚烫的脸潮乎乎儿的好受。她抬起头来，望着天边儿娘的星星，心里充满感激。
火星儿回到家里，火苗儿还没回来。她稍稍平静了点儿，总不至于叫姐姐笑话了。身上突然空了，疲乏把她摔到草垫子上，人一躺下，却又睡不着了，从头儿到尾咂摸今儿黑间发生的一切，脑袋里过着大道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
火苗儿回来了，问：“大道走了？”
“嗯。”
“咋不多待会儿啊？”
“嗯。”
“星儿，你可得知道事儿，这么大个燧山，有几个真疼你的啊？大道人挺实在的，你可别错过了，到时候又后悔！”
“嗯。”
“跟你说话呢，你老嗯啥呀？”
“嗯，他搬虎皮洞住去了。”
“咋？他娘把他轰出来了？”火苗儿一惊。
“准是吧。还不是为了我！那女人也不知咋啦，跟咱这么大的仇儿。”火星儿话里透着无奈。
“那娘们儿有毛病，甭管她说啥，咱甭往心里去就行了。你瞧她干的那些蠢事儿，一档子又一档子的，把人都轰走了，自个儿养的都轰走了，落得没人儿管没人儿帮的。大道走了，道儿也得走。剩她一人儿就好了。”
“道儿也搬走了。”火星儿当即就证实了姐姐的推测。
“瞧瞧！这娘们儿，不定又咋闹腾来着。”
“姐，其实这人挺可怜的，她老是跟自个儿作对儿，咋不好咋做。这回，身边儿一人儿也没了。”
“你可怜她干嘛？她没把咱一家子恨死！大道搬出去好，省得受她的气，这对你也好。”
“姐，你说，老姥娘那么好的人，咋养了这么个闺女呢？”
“这个，其实也怨老姥娘，听紫花儿说，老姥娘光顾着燧山的事儿了，打小儿就没管过狼羔儿。别人当她是大娘的闺女，都让着她，她叫人们给惯坏了。你想想，咱娘打小儿是咋管咱来着？说打得多厉害呀！人得让人说，有人说着，才能懂事儿。唉，再没人像咱娘那样儿说咱了。”
火星儿也叹了口气，说：“姐，往后你说我吧，甭管我爱听不爱听。”
火苗儿乐了，说：“不恨我就成。等着吧，说你还在后头哩！我可不能瞧着不说，把你惯成个坏人。”
火星儿说：“要说，大道他娘也不是个坏人，就是嘴毒脾气坏，倒也没啥坏心眼儿。别瞧她嘴打人，其实还没真害过谁，只是害了她自个儿。”
火苗儿鼻子眼儿里冷笑，骂道：“世上还有你这样儿的，哼，心、肝儿、肺全叫狼扒吃啦？你呀，你可真要气死我了！你还说她没坏心眼儿，咒咱娘死，这是好心眼儿？当时老姥娘离石板，娘跟老姥娘忙成那样儿，她要是稍微搭一下手儿，咱娘也不至于一大早儿顶着大雪上崖子，唉！最后老姥娘带着咱几个不就干了多半天儿就出来了吗？她不管老姥娘，还不叫大道哥儿俩管，本来是她伸一指头的事儿，却叫娘搭上了一条命，这还不叫害人？你脑袋里灌泥汤子啦？你个狼心狗肺猪肠子，真不是个东西！娘白养活你啦！”
火星儿震颤了，姐姐骂得对，她确实是没心没肺，糊涂得不能再糊涂了。
第四部分 合家欢喜乐感天地合家欢喜乐感天地 孤魂区哀吟厌鬼神（3）
火苗儿越说越气：“啥叫害人？非像猪娃儿那样儿把人杀了才叫害人？就不说咱娘，老姥娘还是她亲娘呢，她成心气老姥娘，气死人不叫害人，也不偿命，是吧？要我说，成心气人，也是害人。谁不愿意活得痛快点儿啊，她活着让别人活得不痛快，她就不是好人，她捣乱逼出人命来，就跟猪娃儿一样儿是杀人！老姥娘都那么大岁数儿了，让她气出个毛病儿来，少活两年儿，她这罪过儿可就大了，一燧山的人全饶不了她！”
火星儿怕了，说：“要是冲着她，我还真不敢跟大道好了呢。”
火苗儿赶紧说：“可别价，她是她，大道是大道。大道不是搬出来了嘛？甭怕她！她气不着你，也不敢气你。”
“她咋不敢呢？她可怕我个啥？”
“她不是怕你，她是怕老姥娘，怕老姥娘把她轰出燧山，要那样儿，她就成了野人了。家里剩她一人儿没事儿，真要把她扔大野地里，她就怕了。你瞧出来没？这人怕死，那天假装儿要跳大河，可是老姥娘那么激她，她都没舍得跳。姥舅儿给了个台阶儿，她赶紧就下来了。没人理没人疼，老皮老脸地活着，我就瞧不起这种人，！人不取贵，没劲！不说啦，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呢。”
火星儿睡不着了，想着姐姐的话；想着娘，不知道娘在天上好过不好过；又想到老姥娘，想着咋给老姥娘省点儿心，让她多活上几年；又想到了大道，人被丝丝柔情裹住，越裹越紧，心迷迷糊糊飞了，越飞越远……
火星儿心里只装美好的人和事儿，姐姐疼她，老姥娘器重她，紫花儿护着她，叶儿向着她，大道捧着她敬着她，谁见了她都带着温善的笑，她对人世只有感激，嘴上老挂着真诚的微笑，微微眯起的眼睛陷下一对儿甜甜的小槽儿，越发招人待见。
紫花儿悄悄儿跟大娘说：“您瞧出来没有？火星儿有了相好儿的了。”
大娘自是高兴，忙问：“真的？谁呀？”
紫花儿说：“说不准。”
“这不是废话吗，连谁都说不准，就说人家有了！”
“嘿，您没瞧出来？火星儿脾气好多了，妮子有了相好儿的，脾气就变软了。”
“谁说的啊？脾气还有这么变的？”
“瞧您，忘了自个儿那时候啦？”
“呵呵，几辈子的事儿了，谁记得住这个啊！”
“嘿嘿，记不得自个儿的了，连狼羔儿那时候脾气咋样儿也记不得了？”
“她呀，她那脾气就没好过，多少男人都叫她气跑了。”
火苗儿来了。大娘问：“那半拉呢？”火苗儿说：“早就出来了，准是下去找木头去了。”正说着，火星儿扛着一棵砍了的小树儿上来了。大娘说：“这妮子跟她娘一样儿，心气儿高。”火星儿脸红了，说：“有比我勤的。”大娘说：“我就瞅见你啦。”火星儿乐了，说：“往后，老姥娘可得把眼睁大着点儿，别把勤快的漏了。”
紫花儿瞧出来了，拉着长声儿说：“大娘哎，咱还真是漏了勤快人了。”
大娘说：“紫花儿，你甭又神神叨叨的，你说，漏了哪个勤快的了？”
紫花儿说：“说不准，可是……”
大娘说：“又来了，紫花儿就爱说她说不准的事儿。”
紫花儿说：“您听我说呀，我说不准这勤快人是谁，可是我知道这棵树是他砍的。您瞧，要说这树是火星儿砍的，她可没带斧子。”
大娘一下子明白了，给火星儿送过木头的，只有一个大道啊！她瞅着火星儿会心地笑了。火星儿脸上起了霞，赶紧低下头去。紫花儿全瞧在眼里，哈哈笑起来。叶儿一头雾水，说：“不知道你们几个打的啥哑谜。”火苗儿说：“不知道好，不知道省心。花儿姨多操心呢！”大娘说：“得亏有紫花儿操这份儿心，不然，好人都让你们给蒙了。”叶儿说：“谁蒙谁呀，哼！我咋觉着你们一块堆儿蒙我个傻子呢？这儿就我一个好人吧？”紫花儿说：“你们都听听，这是好人说话呢，把咱全骂进去了！”火星儿压着巨大的幸福，听别人开心地笑。
后晌回去，大娘一直憋着，等到找混小儿看病的人都走了，才说：“嗨，有好事儿啦！”混小儿问：“啥好事儿啊？”大娘说：“咱大道跟火星儿好上啦！”俩孩子一听，这高兴啊。燧山的风俗，哥哥姐姐有了相好儿，得给弟弟妹妹送礼儿。道沟儿说：“我要个哨儿。”道口儿说：“我要个串儿！”
混小儿问：“准吗？你听谁说的？”大娘说：“准，她火星儿自个儿都认了。”混小儿心里何尝不愿意是这样儿呢？可是他不敢信，在狼羔儿眼皮儿底下会有这样儿的好事儿，她不会容下大道跟火星儿的，就说：“别是你自个儿心热吧？这事儿我可不敢信实。”大娘说：“那咱就试试！”混小儿问：“咋试呀？”道口儿说：“我找大哥试去，我跟他要串儿。”大娘俩手一拍，说：“好主意！”道沟儿说：“我不去那地方儿！”道口儿说：“我也不去那地方儿，我在道儿上等大哥打猎回来跟他要。”道沟儿说：“你甭等了，他回来，我就瞧见了。”
第四部分 合家欢喜乐感天地合家欢喜乐感天地 孤魂区哀吟厌鬼神（4）
道口儿挨家磨石头，道沟儿在滩上挖草根儿，所以道沟儿揽下了要礼儿的活儿。后晌望见打猎的人远远儿回来了，道沟儿就过来等上了，等人们过来了，道沟儿上前叫住了大道：“大哥，过来一下儿！”
大道心头一紧，马上想到年高的姥娘和年幼的妹妹，当即出了猎人队列，问：“沟儿，出啥事儿啦？”
道沟儿说：“啥事儿也没有，跟你要点儿东西。”
大道一颗紧着的心松了下来，问：“要啥？”
道沟儿说：“道口儿跟你要个串儿，我要个哨儿。”
大道在他肩膀儿上捣了一拳，问：“你听谁说的？”
道沟儿说：“老姥娘说的，是真的吧？”
大道脸一红，说：“等着吧，哪天做好了再给你。”这东西他不会做，得央求火星儿。
道沟儿说：“我们不愿意去那地方儿，你做好了，就送姥娘洞里去吧！姥娘跟姥舅儿也想你呢。”
大道心里一热，说：“我跟道儿都搬底下住了，我挨虎皮洞里，道儿就住旁边儿火星儿她们先前干活儿那洞里。”
道沟儿说：“我跟你一块儿住得了。”
道沟儿回来把碰见大道的事儿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还说他要去虎皮洞跟大哥作伴儿去。姥娘说：“不许去！”道口儿说：“没事儿，我也下去住两天。”混小儿说：“傻小子，傻妮子，你们去了，把人火星儿搁哪儿啊？”道口儿说：“我们在这儿，不也把您搁这儿了吗？”道沟儿说：“人会相好儿都是出去，没事儿！”姥娘说：“越说越傻了，你们俩哪儿都甭去，等天冷了，大哥、二哥就都来咱这儿住了。明儿你们一早儿就下去，叫他俩上来吃饭。”
大道哥儿俩这些日子老是等人们看不见了，才出去找点儿土耗子、下河摸点儿鱼虾伍的，哪儿找着了，就地儿点堆火烧烧，瞎凑合吃。俩小的来叫他们上去吃饭，大道说：“回去告诉姥娘，我们吃了。”他脸上臊得慌，那时候没敢坚持帮姥娘把门板离下来，他对不起姥娘，更愧对红火儿，这是他心头一块疙瘩。道儿也说：“我跟大道有吃的，告诉姥娘，甭惦记我们。”
后晌分肉的时候，大娘把大道哥儿俩的份儿扣下了。狼羔儿问：“就这么点儿？”大娘说：“就这么点儿。你还要多少？”狼羔儿问：“为啥这回的这么少？”大娘说：“亏你问得出来！你全要了，大道跟道儿吃啥？”狼羔儿说：“又没饿着他们！”大娘说：“没见过你这样儿的娘！”狼羔儿说：“也没见过您这样儿的娘！”大娘说：“别给脸不要！你要耍混，我就把他们哥儿俩这些日子的肉份儿全都扣回来。”狼羔儿不敢吭气儿了。
大娘把大道哥儿俩的肉份儿拿回家来，拿了石头锅碗儿，叫道沟儿跟道口儿给俩哥哥送下去，嘱咐俩孩子：“告诉他俩，往后上来跟大伙儿一块堆儿分份儿。”
大道哥儿俩心里下不去了，拿上他们逮的东西上来了。一大家子吃得热热闹闹。
哥儿俩天天儿后晌收猎回来了就去河里摸鱼摸虾，等道沟儿挖够了草根儿，再提溜上两袋子水，哥儿仨一块堆儿上去。吃后晌饭是一家子最热闹的时候，说这说那，问这问那，商量事儿。大娘跟混小儿商量：“天暖和了，你这摆治的活儿搬出去行吧？”混小儿说：“行啊，白天还上大火把后头，吃了后晌饭就在这儿的场子上，人们也近点儿。”大娘说：“腾出地儿来了，咱几个把这洞再往里头开大点儿。等天冷了，下头的洞得腾出来干活儿，你们俩就搬上来住。”
大娘洞里开了工，一早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