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鹦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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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鹦鹉-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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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地方,无论在做着什么,他都绝不会让那把刀离开他的手。
  刀有杀气,一刀在手,据讲连鬼都要让三分,他一手握刀,一手正要拉开裤子,就听到
了林平那一声凄厉已极的惨呼。
  他的一张脸立时白了,刀呛嘟出鞘,慌忙奔回。
  店堂中冷雾更浓,灯光浓雾中更黯淡。
  林平已倒在地上。
  他整张脸庞都已扭曲,一脸惊惧之色。
  这惊惧之色,你说有多强烈就有多强烈。
  他的眼睁大,眼珠已凝结。
  死人的眼瞳根本就再没有变化。
  看样子他竟是给吓死的。
  他的身上并没有血,身上衣服却已经萎缩,整个身子都在散发着迷蒙的白烟。
  绝不是风吹入来的冷雾,也绝不是死气。
  死气无色,冷雾通常只带着夜间的木叶清香,这白烟却飘着刺鼻的恶臭。
  迷蒙的白烟之中,林平外面的肌肤竟是在消蚀。
  只不过刹那,他的手已不像人的手,他的面庞也已不再像人的面庞。
  肌肉消蚀,现出了骨头,连骨头都开始消蚀。
  风吹过,骨肉散成了飞灰,散入冷雾中。
  张铁死盯着林平的尸体,一个身子僵住在那里。他的手已冰冷,甚至他的心都已冰冷,
冷雾仿佛已结成尖针刺入他的心深处。
  他奔回来的时候,店堂中并没有人。
  现在也没有,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是有人存在,并且已待在身后。
  他突然回头。
  在他的身后,果然站着一个人。
  他只是突然惊觉,完全不知那个人什么时候来到了身后。
  那个人简直就象是冥府中放出来的幽灵。
  事实上,那个人的确已死了七八天,己没与可能是一个人,却只怕还没有到冥府报到。
  这两天他还在人间徘徊。
  他还是一具僵尸。
  冷漠的脸庞,残酷的眼神。
  站在张铁身后的那个赫然是铁恨。
  “铁手无情”铁恨!
  他面容如生,一个身子仍标枪般挺直。
  僵尸的身子本来就挺直,直得很。
  僵尸的脸庞,你又知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突然看到死板板的一张僵尸脸庞,你又害不害怕?
  “铁都头!”
  张铁失声惊呼,一张脸刹那死白。
  他惊呼的声音很奇怪,完全不像是他本来的声音。
  他面上的表情更奇怪,就像是一个人突然见到鬼一样。
  他害怕见鬼。
  铁恨仿佛没有听到,面上完全没有表情,双脚一跳,跳到了张铁的面前。
  张铁一声怪叫,忙举起手中刀。
  死在他这把刀之下已有不少人,刀上已有了杀气。僵尸不会死,却可能倒在刀的杀气之
下。只可惜他的刀还未举起,铁恨双手正扼住了他的咽喉。
  铁手本已无情,变了僵尸更不会留情了。
  “僵尸——”张铁嘶声惨呼未绝,语声便已被扼断,舌头却被扼了出来。
  他的眼也死鱼一样突出。
  一般腥臭的气味突然在他胯下涌出,他的一条裤子已全都湿了。
  铁恨这才松开手。
  他的眼珠子在转。
  僵尸的眼珠子是不是还会转动?
  目光落在萧百草的尸身之上,铁恨的面上竟露了惋惜之色。
  僵尸的面容是不是还有变化?
  僵尸是不是还有感情?
  鲜红的门,红如鲜血。
  巷子里只有这扇红门。
  鹦鹉楼也就在这红门之后。
  门户已打开。
  应门的仍是那个小姑娘,穿着套红衣裳,一双眸子黑如点漆的那个小姑娘。
  给王风开门的时候,她上上下下最少打量了王风十眼,现在给常笑开门,却连正眼也不
敢望一眼常笑,好像她已看出这卜人比王风更难惹。
  她低着头,嗫嚅着道:“你们是……”
  安子豪一旁道:“我们是来查案的。”
  小姑娘这才看到安子豪,奇怪地望着他。
  安子豪随即问道:“血奴在不在?”
  小姑娘道:“在,我去替你们通传。”
  安子豪还未表示意见,常笑已摇头,道:“不必,我们这就去找她。”
  这句话出口,他的脚步已举起,一步跨入去。安子豪慌忙上前引路。
  小姑娘赶紧让开,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讲。
  她虽然年纪小,见识也不多,却已看出常笑亦是个官,比安子豪更大的官,无论常笑做
什么,她都只能一旁看着,甚至连看最好也不看的,远远的躲避开去。
  她当然没有跟在后面。
  穿过回廊,走过花径。
  花寒依稀梦,蝉语诉秋心。
  一路上就只有花香,只有虫声,莫说歌声无影,连酒气都没有。
  这并不像往日的鹦鹉搂,更不像是个妓院。
  现在这时间正是妓院的黄金时间,但除了他们一行十人,除了开门的红衣小姑娘,没有
其他人走动。
  左右的楼房都有灯光,窗纸上亦有人影。
  沉默的人影,仿佛在偷窥着这些不寻常的来客。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们莫非已听到了风声,先躲了起来?
  常笑走着忽然道:“这妓院的生意似乎并不好。”
  安子豪立刻摇头道:“只是今夜不好。”
  常笑道:“我要来这妓院搜查一事已传了开去?”
  安子豪道:“这里的地方虽小,人可不少,嘴巴很多。”
  常笑道:“聪明人也很多。”
  安子豪道:“事情发生在平安老店和鹦鹉楼两个地方,大人既去了平安老店,他们并不
难想到接着必会来鹦鹉搂。”
  常笑忽笑道:“昨夜出现的僵尸,是不是也是一个原因?”
  安子豪勉强一笑,道:“我看就是了。”
  一句话还未说完,他已打了两个寒噤。
  夜色已很浓,这时候僵尸应己出动。
  常笑盯着安子豪,说:“你的胆子并不大。”
  安子豪苦笑道,“本来就不大。”
  常笑道:“你真的相信有僵尸这样的东西存在?”
  安子豪叹了一口气,道:“我那个手下毫无疑问是给活生生吓死的。”
  常笑道:“并不一定僵尸才可吓死人。”他一声冷笑,又道:“你那个手下,一个人私
自转回,绝下会没有原因。”
  安子豪道:“也许他有所发现。”
  常笑冷笑道:“为什么你不说他看中了铁恨口含的避毒珠?”
  安子豪没有作声。
  常笑接道:“你还有的那个手下不是说过他们撬开棺材之际,看到铁恨面目如生,并不
像死了七八天的人,王风告诉他们那完全因为铁恨口里含着的避毒珠,才能够保持尸体不
变。”
  安子豪点头。
  常笑道:“那样的一颗珠子,你可知什么价值?”
  安子豪道:“价值连城。”
  常笑道:“是不是足以引人犯罪?”
  安子豪微喟道:“我那个手下为人的确有些贪心。”
  常笑道:“一个人作贼不免心虚,如果胆子本来就已不很大,不要说僵尸,一个人突然
从棺村里站起来,已足以将他吓死。”
  安子豪结结巴巴地道:“可是……棺村里卧着的是铁恨,铁恨已经死了七八天,已钉在
棺村里七八天。”
  即使是活人,给钉在棺村里七八天,就不闷死也饿死的了。
  死人是不是还能复活?
  这就是问谁,谁也会摇头。
  但故老相传,死人是有可能变成僵尸。
  这传说是否真实?却没有人敢肯定。
  世间本就有很多令人无法相信,但又无法解释的事情。
  这件事常笑是不是就可以解释?
  常笑没有解释,冷笑道:“谁知道铁恨那七八天是否一直都钉在棺材里?”
  安子豪道:“最低限度还有个人知道。”
  常笑道:“你是说王风?”
  安子豪道:“他一定知道,问题只是他肯不肯说老实话。”
  常笑道:“在我的面前,没有人敢不说老实话。”
  这是不是太夸口?太自信?
  他补充道:“据我知道,在他的面前就只有一条路,没有人想走那条路。”
  那一条也就是死路。
  安子豪又不作声。
  对于常笑的话,他不愿置仪,也不敢置议。
  常笑接问道:“他是不是还在鹦鹉楼?”
  安子豪道:“今早,我找他问话的时候还在。”
  王风现在并不在。
  鹦鹉楼中就只有一个血奴。
  五丈宽的照壁散发着白粉的气味,聚会在奇浓嘉嘉普的十万妖魔,妖魔膜拜的魔王,十
万把魔刀下的十万滴魔血,魔血化成的鹦鹉,还有血鹦鹉的十三个臣子一十三只血奴都已消
失在这白粉的后面。
  照壁已被粉饰得雪白,没有了魔画,只是幅普通的照壁。
  在魔画的衬托下,这地方简直像个地狱。
  美丽的地狱,一夜之间就毁在王风手下。
  没有了魔画,这地方也只是个普通地方。
  所以常笑并不像王风,第一眼并没有落在照壁之下。
  他的第一眼落在血奴的身上。
  这地方现在还有什么比血奴惹人注目?
  血奴已换过了整套的衣衫,左半身已不像初生的婴儿,整个人已不像鹦鹉的臣子。
  但她还是叫做血奴,她也依然美丽。
  美丽的女孩子本就已惹人注目。
  常笑的目光却并没有被她吸引,很快就转开。
  硬底的皮靴,带刺的长鞭,三丈宽的大床,床顶上挂着的钩子,刚粉刷过的照壁,常笑
的目光一一从上面掠过,才又转回血奴面上。
  “你就是血奴?”他带着笑问。
  “嗯。”血奴笑着应。
  妩媚的声音,甜美的笑容,她好像很欢迎常笑的降临。
  常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遍,道:“听讲你向来只穿一半衣服?”
  血奴笑道:“这是事实。”
  常笑道:“现在你穿得很整齐。”
  血奴道:“因为我怕着凉。”
  常笑道:“这几天都差不多,并不冷。”
  血奴道:“昨夜出现了僵尸之后,这地方不知怎的就变得阴阴森森。”
  一说到僵尸,她的语声就不很稳定。
  常笑道:“你也怕僵尸?”
  血奴道:“我只是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的胆子普遍来说都不大。
  常笑道:“那干吗你不离开,还留在这里?”
  “我没有地方好去。”血奴的眼圈似乎红了。
  一个女孩子如果还有地方去,亦不会留在妓院。
  常笑道:“李大娘那里不好?血奴的面色马上变了,冷冷道:“如果好我根本就不会来
这里。”
  李大娘是血奴的母亲,做母亲的如果是个好母亲,做女儿的也根本就不会做妓女。
  常笑点点头,目光转向放在那边墙下的棺材,道:“最低限度你也得搬走那副倌材,难
道你不知道那副棺材就是僵尸的窝,僵尸随时都可能走回他的窝休息?”
  血奴的脸不由白了,吃吃道:“这副棺材并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能私自将它搬走。”
  常笑道:“王风不肯将这副棺材搬走?”
  血奴道:“我没有问他,今天早上一时间又醒不起。”
  常笑诧声道:“他不在这里?”
  血奴道:“早上一早就出去,到现在还未回来。·常笑说道:“整整的一天,他去了什
么地方?”
  血奴道:“不知道。”
  “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他曾说过去找他朋友的尸体。”
  “铁恨的僵尸?”
  血奴点头道:“僵尸在日间据讲只是一具尸体,听他说,他是想尽快将尸体找到。”
  常笑道:“为什么?”
  血奴道:“只要找到尸体,他说也许就有办法制止铁恨再变僵尸,他似乎很不想他的朋
友再变僵尸害人。”
  常笑冷冷笑道:“他是个巫师?也懂得降魔捉鬼?”
  血奴答不出。
  常笑随又道:“如果已找到僵尸,他势必会搬回来,再放入棺材钉好,现在已是僵尸出
现的时候,还不回来,难道他找不到尸体,索性找僵尸去了?”
  安子豪插口道:“说不定他现在已找上僵尸,被僵尸扼住咽喉,再不会回来的了。”
  这些话出口,他自己已先打了几个冷颤。
  血奴的脸庞更加白了
  常笑却全无反应,一样的面色,一样的笑容,目光落在棺材之上,道:“棺材的钉口之
上,也一样可以看出棺盖这七八天之间是否都钉稳。”
  不用他再行吩咐,方才解剖尸体的两个宫差已自越身而出。
  仵作这一行出身的人,对棺材这种东丁本来就很有研究。
  常笑也没有再行吩咐,转顾安子豪:“万通剩下的那一滩浓血,那一只黑手,在什么地
方?”
  安子豪道:“在楼下,楼梯后面的小屋子里。”
  常笑目光又一转,道:“唐老大,唐老二,你们两个随他走一趟,董昌,你也去。”
  唐氏兄弟应声走向安子豪,正向棺材走去的那两个官差中的一个应声亦停下了脚步。
  常笑随即又道:“检验那棺材一个人已足够。”
  董昌连声应是,改向安子豪走去。
  安子豪慌忙退出楼外,在前面引路。
  常笑看着他们四人离开,喃喃自语道:“浓血,黑手,这如果不是真的僵尸在作祟,相
信就是毒药所做成的结果。”
  这如果只是毒药所做成的结果,以唐氏兄弟对毒药的认识,再加上一个仵作出身的董
昌,一定会水落石出的了。
  事情是不是这样简单?
  灯光虽明亮,到了那边的墙壁,已变得暗淡。“棺材在暗淡的灯光之下,更觉得恐怖。
那官差因此将旁边的一盏灯也拿过去。他只是为了方便自己工作。做他这种工作,即使经验
丰富,环境不够光亮,亦很容易判断错误。多了那盏汀,棺材使有了光采,虽然始终是死亡
的象征,看起来总算已没有那么恐怖。棺盖已先后两次打开,第二次打开之后,就没有钉
上,因为尸体己不在里面。尸体已变做僵尸跑掉。在未找到僵尸,未寻回尸体之前,棺盖钉
上岂非就很多余。王风甚至没有将棺盖盖好,只是随随便便的搁在棺材上面,盖不住棺头,
露出了两三寸的一道空隙。所以要打开这副棺材实在不是一件难事。那官差将灯放在旁边的
一张儿子上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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