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鹦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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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鹦鹉-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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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他身子刚扑起,就听见“嚓,嚓”两声响,接着一声惨呼。
  他倒下去时,两条腿的膝盖关节处也已碎裂。
  王风还是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眼睛里仿佛也有了恐惧之色。
  一声惨嚎声过后,屋子里就变得坟墓般静寂。
  谭家兄弟一倒下去,非但没有挣扎翻滚,连声音都没有了。
  柜台后的老掌柜,已吓得面无人色。
  王风忽然抬起头,看着他,忽然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老掌柜的勉强在笑,笑得却比哭还难看,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王风冷笑。
  老掌柜道:“像大爷这种功夫,我连做梦都没有看见过。”
  王风道:“我说过,出手的不是我。”
  老掌柜的也忍不住问道:“不是你,又是谁?”
  王风忽然弯了腰,从地上拿起块小小的石头。
  石头竟是血红色的,红得可怕。
  王风道:“你看这是什么?”
  老掌柜迷着眼看了半天,道:“好像是块石头,红石头。”
  王风道:“这样的石头,地上一定还有三块。”
  老掌柜道:“哦?”
  王风道:“四块石头,打断了四条腿。”
  老掌柜的赫然道:“这么样一块小石头,也能打断人的腿?”
  王风道:“你不信?”
  老掌柜道:“我……我……”
  王风叹了口气,道:“这种事我本来也不信,却偏偏让我凑巧看见了。”
  老掌柜说道:“这……这是武功?还是魔法?”
  王风叹道:“我也不知道。”
  老掌柜道:“这是谁打出来的?”
  王风道:“我本来怀疑是你。”
  老掌柜吓了一跳,说道:“不是我,绝不是。”
  王风苦笑道:“现在我也知道不是了,石头是从窗子外面打进来的。”
  他刚才看见窗外有血光一闪,谭天龙就已惨呼着倒下去。
  然后他就看见这块石头滚落在地上,滚到他脚下。
  他捡起来时,石头仿佛还在发烫,仿佛还带着说不出的血腥气。
  死寂中忽然响起一声呻吟。
  谭天龙呻吟着,一只手在动,好像想伸手到怀里去拿东西。
  只可惜他已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但是一双眼睛却总算张开了,正在看着王风,目光中充
满了求助与乞怜之色。
  王风竟替他去拿了出来。
  他贴身的衣袋里,有个小小的锦囊。
  王风道:“你要的就是这个?”
  谭天龙挣扎着,说了一句话,声音已细如游丝,王风只听出了两个字。
  “给你。”
  “为什么要给我?”王风不懂。
  但他还是忍不住打开了锦囊,里面竟是双比龙眼还大的珍珠。
  虽然这不是颗避毒珠,也不是夜明珠,却无疑也是价值连城之物。
  王风皱眉道:“你为什么要将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我?”
  谭天龙喘息着,已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王风道:“你是不是想要我去替你做一件事?”
  谭天龙看着他,眼睛里的表情谁也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忽然抬起一根手指,指着对面的
窗户。
  窗外的屋檐下挂着个鸟笼。
  空的鸟笼。
  王风却已明白他的意思,大声道:“鹦鹉?你是不是想要告诉我鹦鹉的秘密?”
  无论他想说的是什么,都已永远是个秘密了。
  他已断了气。
  他的兄弟更早已断了气,这块小小的红石头,不但打断了他们的腿,也夺去了他们的
命。
  一块小红石,一颗明珠。
  这块小小的红石头上,究竟有什么魔力?竟能一下子夺去人的魂魄?
  这颗明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莫非也是太平王遗失的那批珠宝中这一?
  “鹦鹉”这两个字,究竟有什么秘密?谭天龙临死前,说的岂非也正是这两个字?
  王风抬起头,看着那老掌柜,忽然问道:“外面那鸟笼是你的?”
  老掌柜点点头。
  王风道:“里面本来养的是什么乌?”
  老掌柜道:“是只鹦鹉。”
  这回答虽然本就在王风意料之中,可是他听了还是觉得胃里很不舒服。
  老掌柜看着窗外的鸟笼,眼睛里的表情忽然也变得很奇怪,过了很久,才叹了口气,
道:“那本来是只鹦鹉,又活泼,又可爱,只要看见过它的人,都想不到它忽然会死。”
  王风道:“它是怎么死的?”
  老掌柜道:“它死得很奇怪,看来就好像是被吓死的。”
  王风道:“吓死的?”
  老掌柜道:“那天晚上,我本来已睡了,忽然听见它在叫,就好像……就好像一个人在
害怕时发出的那种惊呼一样。”他的脸也已因恐惧而扭曲:“等到我赶出来时,它已经死
了,死得好惨。”
  王风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老掌柜道:“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是七月初一。”他又解释道:“因为那天正好是
开鬼门关的日子,晚上我还祭过鬼神,还喝了点酒。”
  王风沉默。
  七月初一,开鬼门的日子,血鹦鹉是否也是在这一天降临到人间的?
  老掌柜又在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缓缓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王风道:“哦?”
  老掌柜道:“鬼门关开了,冤魂野鬼都出来了,到了人间……”
  他的眼皮在皱,说道:“你心里一定在想,我的小魔神,也是被鬼吓死的。”
  王风道:“小魔神?你那只鹦鹉,叫小魔神?”
  老掌柜道:“嗯!”
  王风诧异道:“你为什么会替它取这种名字?”
  老掌柜又问道:“这名字不好?”
  王风道:“我只不过奇怪……”
  老掌柜忽又打断了他的话,道:“其实这名字也不是我取的,是她……她把鹦鹉送给我
的时候,鹦鹉就已经有了这名字。”
  王风道:“她是什么人?”
  老掌柜目光遥视着窗外,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这一辈子,都是在规规矩矩的做
人,可是我也会荒唐过一次。”他衰老疲倦的脸上,忽然露出极激动的红晕,眼睛里也发出
了光:“就只这一次,我就把我平生的积蓄都花光了,可是我一直都认为很值得。”
  这并不是王风要问的,但是王风并不想打断他的话。
  这段荒唐的经验,一定也是段很奇特的经历。
  夜雨秋灯,能听到一个老人叙说这种事,岂非也很有趣?
  老掌柜道:“也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有时可爱得要命,有时又可怕得要命,那一夜
中,她虽然连碰都不让我碰她,可是我得到的刺激与满足,却是别人做梦都想不到的。”
  王风忍不住道:“所以你宁愿将一生的积蓄都送给她?”
  老掌柜道:“我一点都不后悔。”他的脸也在发光:“如果老天还让我能再活十年,再
让我存那么多钱,我一定还会再到她那里去一次。”
  王风道:“她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老掌柜道:“你听见也许会觉得很可笑,那里只不过是个妓院。”
  王风没有笑。
  他了解这怪老人的心情。
  一个人辛苦奋斗了多年,所得到的却只不过是个油垢的柜台,儿张油垢的桌子,那么他
临老时为什么不能去荒唐一次?
  一个人做的事,只要不损伤别人,只要他自己认为值得,就是正确的。
  这种感觉王风不但了解,而且尊重。
  所以老人义接着说了下去:“虽然她只不过是个妓女,是个婊子,但我却随时都愿意跪
在地上,去舔她的脚。”
  王风已开始动了好奇心,忍不住问道:“那妓院叫什么名字?”
  老掌柜道:“叫鹦鹉楼。”
  王风的心跳了:“她叫什么名字?”
  老掌柜道:“她叫血奴。”
  ——血奴就是血鹦鹉的奴才,血奴一出现,血鹦鹉也很快就会出现了。
  血奴在鹦鹉楼,鹦鹉楼在哪里?
  “鹦鹉楼在哪里?”
  “就在前面那条巷子里。”
  “是哪扇门?”
  “红门,”被问路的人指点得很详细:“巷子里只有那扇红门。”
  鲜红的门,红如血。
  应门的是个小姑娘,穿着套红衣裳的小姑娘,一双眸子却黑如点漆。
  她正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王风。
  王风的装束,显然与经常到她们这里来的那些人不大相同。
  王风还带着口棺材。
  到这里来的人,只有带金银珠宝的,没有带棺材的。
  小姑娘纵然不太势利,至少总有点惊讶:“你是不是敲错了门?”
  王风道:“没有。”
  小姑娘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王风道:“是鹦鹉楼。”
  小姑娘道:“你找谁?”
  王风道:“血奴。”
  小姑娘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你认得她?”
  王风道:“不认得。”
  小姑娘板起脸,“不认得的客人,她从来不见。”
  王风道:“你只要告诉她找是谁,她一定会见。”
  小姑娘道:“你是谁?”
  王风道:“我也是只鹦鹉,血鹦鹉。”
  门又关起。
  这里是个妓院,门户却比衙门还紧。
  王风并没有一脚踢开门闯进去,有时候他很能沉得住气。
  他知道现在就是应该沉住气的时候。
  他等得并不太久,门又开了,这次应门的不是小姑娘,是个老太婆。
  老太婆也穿着一身红衣裳,也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对这个落拓的年轻人,她显然不
大满意。
  她一定想不通眼睛一向长在头顶上的血奴姑娘为什么要见他?
  王风道:“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进去?”
  老太婆在笑,皮笑肉不笑:“这里是妓院,只要是活人,都可以进来。”她沉下脸,接
着道:“可是死人我们就恕不招待。”
  王风笑了。
  开始笑的时候,他已一脚踢开门,用一双手托着棺材走进去。
  有时候他很沉不住气。
  他知道现在已经不必再沉住气,因为他想见的人,已经答应要见他。
  他知道“血鹦鹉”这三个字,已经有了效力。
  穿红衣裳的老太婆看着他闯进来,连一个屁都没有放。
  无论谁能够用一双手托住一口棺材走进来,她部只有看着。
  无论谁在妓院里混了四十年,都一定很识相。
  王风道:“你知道我我的是谁?”
  老太婆不想点头,却不敢不点头。
  王风道:“好,你带路。”
  正午。
  在妓院里,正午还是早上,大多数人都刚刚才起床。
  不管多好看的女人,刚起床的时候,都不会太好看的。
  不管哪种女人,如果自己知道自己样子不太好看,通常都不会让人看见。
  让不让别人看见是一回事,是不是去看别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带着棺材来逛妓院的人毕竟不是时常都能看得到的。
  王风知道,有很多的眼睛都在偷偷地在看他。
  他不在乎。
  穿过回廊,走过花径,来到一座小楼,楼檐下挂着十七八个鸟笼。
  只有鸟笼,没有鸟。
  鸟笼里本来养的都是些什么鸟?
  是不是鹦鹉?
  鸟笼空了,鹦鹉呢?
  是不是全都死了?是不是也全部死在七月初一的那一天晚上?
  王风道:“是叫我上去还是请我上去?”
  老太婆道:“请!”
  小搂上的门是虚掩着的。
  王风用一只手托着棺材,一只手推开门,就走进了个奇怪的地刀。
  他到过很多地方。
  人世间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地方,他大都见识过。他知道这世上有些地方美丽得像天
堂,也有些地方可怕得像地狱。
  这地方很美,里面每样东西部很美,可是看起来却像是个地狱。
  美丽的地狱。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幅图画,画在对面墙壁上的一幅图画。
  五丈宽的墙壁上,画满了妖魔。
  各式各样的妖魔,有的半人半犬;有的非人非犬;有的形式是人,却不是人:有的形状
是大,却偏偏有颗人心。
  五丈宽墙,画的也许并没有十万妖魔,却有只鹦鹉。
  血鹦鹉。
  妖魔们手里都有柄弯刀,刀锋上都在滴着血,滴成了这只血鹦鹉。
  血鹦鹉刚开始飞,飞向一个戴着紫金白玉冠的年轻人。
  一个很英俊,很温和的年轻人。
  妖魔们却在向他膜拜,就像是最忠实的臣子在膜拜帝王。
  难道“他”就是魔中之魔?
  难道这个看起来最像是人的年轻人,就是魔王?
  血鹦鹉也有它的臣子。
  十三只美丽的怪鸟,围绕着它,飞翔在它左右,有孔雀的翎,有蝙蝠的翅,有燕子的轻
盈,又有蜜蜂的毒针。
  ——这就是血奴?
  王风看呆了。
  屋子里还有硬底皮靴,有带着刺的飞鞭,有三丈宽的大床,床顶上挂着钩子。
  这些王风居然完全没有注意,他的希望都已贯注在这幅画上。
  ——图画上的地方,难道就是奇浓嘉嘉普,画的就是那一天?
  ——那就是诸魔的世界,没有头上的青天,也没有脚下的大地,只有风和雾,寒冷和火
焰。
  ——那一天就是魔王的十万岁寿诞,九天十地间的诸魔都到了,都刺破中指滴出了一滴
魔血,化成了一只血鹦鹉。
  王风看得实在太出神,甚至连屋子里有人走进来,他都没有发觉。
  幸好他总算听见了她的声音。
  娇美妩媚的声音,带着银铃般的笑。
  那全然绝不像血奴飞翔时带出来的铃声。
  “你喜欢这幅画?”她带着笑问。
  王风忽然回头,就看见了一个他这一生从未见过的女人。
  从未见过的美丽,也从未见过的怪异。
  她并不是赤裸着的。
  她还穿着一半衣裳——既不是上面一半,也不是下面一半。
  她右边半身衣裳,穿得很整齐,左边半身却是赤裸的。
  她在耳上戴着珠环,有半边脸上抹着脂粉,发上还有珠翠满头。
  只有右边。
  她的左半身看来就像是个初生的婴儿。
  王风怔注。
  怔了很久,他才能再回头去看壁上的图画,画上的血奴。
  这次他看得更仔细。
  他终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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