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与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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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与线-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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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庄开店营业大概不会早。果然,三原到达赤坂区的“小雪饭庄”时,八重子正在打扫店铺,身上还穿的是短裙裤。
  “啊呀,实在失礼。”八重子红着脸说。
  “打扰你了,”三原讲道。“上次见面时,你曾经提到,你同另一位同伴到东京车站去送客,看到了佐山和阿时。”
  “对了,”八重子点头。
  “上次,也许是我一时疏忽,忘记记下来,那位客人叫什么名字呢?”
  八重子紧望着三原。
  “你不必担心。不会对这位客人有什么麻烦,只是为了参考,打听一下。”
  三原体会到八重子的意思,才这样说。饭庄对于顾客一向很重视,所以八重子的慎重是可以了解的。
  “他叫安田辰郎。”八重子低声说道。
  “安田辰郎先生?噢,他是做什么职业的?”
  “在日本桥那边,据说是买卖机械工具商。”
  “原来如此。是饭庄的老主顾吗?”
  “三四年的客人。每次来大都是阿时招呼他。”
  “这么说,他跟阿时应该很熟了。我再问一句,是谁第一个在月台上看到阿时的呢?”
  “是安田先生。安田先生说,那不是阿时吗?用手指给我和富子看。”
  “是安田先生,好。”三原讲了这句,便沉默下来。也许是在考虑该怎样询问第二个问题,也许是在考虑别的事情。
  过了一阵,三原带着微笑又开口了。
  “那位安田先生曾经要你和富子到车站去送他,是临时决定的吗?”
  “是啊,安田先生在银座请吃饭的时候,才提起的。”
  “怎么,在银座吃饭?这次吃饭是事先决定的吗?”
  “是的,头天夜上,安田先生到饭庄来,约定第二天下午三点半钟在银座见面。”
  “三点半钟。后来呢?”
  “吃完饭,安田先生说,他要去镰仓,能不能送他一程到车站,我和富子就去了。”
  “那时候是几点钟?”
  “那时候啊,”八重子侧着头想了一下说道,“对了,我问他搭几点钟的车,他说,想搭十八点十二分去横须贺的车,现在是五点三十五分,到车站去正好合适。”
  “十八点十二分去横须贺的车。”
  三原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在昨天晚上画定的时间表。十八点十二分的车,在十八点零一分开进月台。安田既然看到了在第十五号月台上的“朝风号”,三个人显然是在列车进站前赶到的。三原心想,这一点很要紧。
  “你们到车站的时候,列车还没有进站吧?”
  “没有进站。”八重子立即答道。
  “这么说,大概是在十八点以前几分钟到的。”三原本来是自言自语,八重子也接过去说道:
  “是呀。月台上的电钟刚刚要指着十八点。”
  “噢,你倒是很注意时间。”
  “是因为安田先生坐在汽车里去车站的时候,看了好几次手表,我心想,能够赶上十二点的车就好了。”
  三原抓住了这一点,“怎么,安田先生看了好几次手表吗?”
  “可不是,看了好多次,从吃饭的时候就看起了。”
  三原完全陷入思考中。他别了八重子后坐在公共汽车上时,也是一路苦想。
  安田一再挂念着时间,不停看表。这种现象,能够单纯地解释是为了赶车吗?他把时间算得这样准,是不是另有所为呢?是不是为了要配合那四分钟的时间呢?
  事情就是这样的,为了要看到“朝风号”列车,既不能到在这四分钟之前,又不能到在它之后。如果去得早,安田就必须搭乘十七时五十七分开出的前往横须贺的车子。如果去得迟,下一班列车已经在十八点零一分到站,又无法望到“朝风号”列车。安田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张望手表,不就是为了要抓住这四分钟的时间吗?
  “这样的猜疑别人,未免过分了吧!”三原的内心曾经一度谴责自己。可是不行,有了这样的线索,岂能弃之不顾,一定要把这一猜疑调查清楚。
  “安田为了什么要这样做呢?”三原在心里提出这个问题,又自己拟出一个假说。
  这个叫做妄田的人,是为了特意让八重子和富子看到佐山和阿时上了“朝风号”特别快车,在不知不觉间使她们成为亲眼得见的证人。
  “一定要见见安田。”想到这里,三原立刻实行。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把安田辰郎的办公处照得非常光亮。安田辰郎接过了三原的名片,从容不迫地带看微笑,招呼客人入座。
  
  第七章   偶然乎?有意乎?
  一
  “有一件特别的事情要请教,不打扰你吧。”三原开门见山。
  “啊,是吗。就请提出来吧。”安田辰郎说着话,拿起桌上的待客香烟招呼吃烟。然后,自己也取了一支,用打火机点燃。他的态度始终是极为安详,大概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头发略秃,面色颇好。看样子,买卖做得很大,也很有自信,是个中年能干人物。
  “是关于××部候补科长佐山情死事件的。报纸上登载了不少,你已经知道了吧。”
  三原的话只说到这里,安田辰郎已是一边吐着烟,一边频频点头说,“知道。佐山这个人我不很熟,可是常常接头。因为××部是我的主顾,买了不少货,就是这样的关系。”
  三原心说,果然,安田公司和××部有生意往来,这就摸到头绪了。
  “佐山先生,可怜。人品很好。真想不到像他那样的一个人,会跟女人一起情死了。”安田的口气像是颇有感慨。
  “就是关于佐山先生的事情,”三原从口袋里取出记事簿,一边翻阅,一边间道,“据说,你在东京车站的月台上,看见佐山先生和一个女人上车。我是从‘小雪饭庄’的女招待那里听说的。”
  “不错,”安田从沙发上起来,探着身子说道,“那时候正是黄昏。因为我准备到镰仓去,‘小雪饭庄’的女招待送行。那时候,就看到佐山和阿时两个人正在对面的月台上登上特别快车。我先看到了,就告诉她们也看。这一男一女我都认识。所以我有一点吃惊。这两个人怎么会这样亲热,真是想不到的事。人世间说是广阔,其实狭窄得很呢。”
  也许是烟熏的关系,安田略微眯起眼睛。
  “那时,谁也想不到两人竟是死亡旅行。这件事情很渗。恋爱也不应该做得太过呀。”他一笑起来,眼睛都带着笑意。
  “佐山先生没有去过‘小雪饭庄,吗?”三原问。
  “我记得没有。我因为做生意,时常到饭庄,可是从来没有请过佐山先生。请做官的人吃饭,一定要招来许多闲话。哈哈哈。当然,你站在警视厅的立场,是不会这样讲的。况且,××部的贪污事件不正在闹得翻天覆地吗!”
  “有人认为,佐山自杀是为了不让贪污事件涉及他的上级。阿时这个女人,对他表示同情,所以一起自杀了。你觉得这种看法怎样?”
  “我可闹不清,”安田做了一个这是你的职责的表情。“不过,令人惊奇的是两人居然这么要好。完全没有想到。”
  “阿时这个女人,你认识多年了吗?”
  “我去吃饭的时候,时常由她招呼。我和她很熟。不过,这并没有特殊的含意。在‘小雪饭庄’的门帘里,由她陪酒。可一点也没有门帘外的交情。所以,说认识,也可以说认识。说不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例如佐山是她的爱人,我就一点也不知道。”
  三原又提出一个问题来,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你时常到镰仓去?”
  安田微微一笑,说遭,“贱内住在镰仓。”
  “你夫人……?”
  “她的肺部有病。从好久以前就自己单住了。在极乐寺旁边租了一所房子,带着一名女工在那里静养。所以我大约一个星期去一次。”
  “是吗?要让你多操心了。”
  三原说了这句话,安田彬彬有礼地低下头去表示谢意,而且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还有什么要知道的事情吗?三原一时想不出问题了。
  “多谢了,给你添麻烦。”三原站起身,安田也从沙发上站立起来。
  “很对不起,我知道的事可能没有什么参考价值。如果还有事情要问,请随时来。”安田辰郎笑得眯细了眼睛,恭恭敬敬他说道。
  “安田大概知道那四分钟的时间。他经常去镰仓看太太,一定发现了这一关键,这是颇有可能的。”三原在明朗的天空下一边赶路,一边这样思索。
  二
  回到警视厅,去和笠井科长谈话。这一次并不是全面报告,因为四分钟月台时间这件事最有意思,所以从这件事谈起,后来又提到了会见安田辰郎的情况。
  哪里知道,笠井科长的面色比预料的要紧张得多。
  “这可真有意思,”科长把交叉的两手放在桌上。“还有这样的事情,我们都没有想到。”
  科长既然大感兴趣,三原就从口袋里取出第十三、十四、十五号月台上列车时间表,交给他看,并且说明从十七点五十七分到十八点一分之间的情况。笠井拿在手中,热心研究。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你真够仔细啊。”科长望着三原的脸,表示称赞。三原心里却在自语,这并不是自己的本事,是福冈警署老探员鸟饲提示的。
  “问题是,这个叫安田的人,安排了两个四分钟的目击者,这是偶然的事呢,还是制造出来的事呢?”科长用了“四分钟的目击者”名词,这句话讲得好。他听完了三原的说明,在纸上写下下列要点:
  (一)安田头一天邀请两名女招待吃饭,这是第二天一起去东京车站的伏笔。
  (二)吃饭的时候,一再看表。
  (三)他正好抓住那值得注意的四分钟时间,及时到达第十三号月台。
  (四)发现佐山和阿时搭乘“朝风号”的人乃是安田,由他告诉两个女招待去看。
  科长写完,像小学生一般,用铅笔头敲着自己的面颊,端详纸上这四点分析。
  “不错”,笠井科长沉了半天才发言。
  “这不是偶然,这分明是故意安排出来的。”三原望着科长那对不停转动的双眼。“如果是安排出来的,可就重要了。”
  “重要。”科长有如反射一般,立刻答道。他闭上眼睛考虑了一阵,高声叫一名探员过来。“你去调查一下××部,看看安田辰郎这个机械商跟他们有多深的关系。”
  探员答应下来,在记事簿上写下姓名,就走出去了。
  “那么,”科长用揣测的口吻,并且再一度端详自己所写的那几点,“如果安田真是安排目击者,他是为了什么呢?”说着,他点燃一支香烟。
  故弄圈套,当然是为了白己的利益。安排目击者,让她们看到佐山和阿时搭乘开往博多的特别快车,也一定是为了保护什么利益吧。
  “有必要安排好作为第三者的现场证人。”三原想了一阵才回答。
  “第三者的?”
  “是啊。光是安田作见证是不够的。必须在他以外有人亲眼得见。”
  “那么说,安田就不能算作第三者?”
  “我看是这样。”三原用“难道不是这样吗”的目光望着科长。科长陷入深思中。
  “好,就按这样来研究。”科长也确定下来。“佐山和阿时在博多附近情死。他们两个人在东京车站搭乘特别快车,安田自己也上火车,并且带去两个女人,故意让她们成为第三目击者。——这事情奇怪啊!”
  科长所用“奇怪”两个字的意义,三原是懂得的。坐火车去情死的两个人是不能够安排目击者的。不愿作第三者的安田,在这个情死事件上,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三原也有这一疑问。
  “总而言之,这里面必有文章。”
  “一定有。”科长也表示同意。“从这些条件来看,一切都可以证明安田辰郎是在安排目击者。可是,我们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既然要这样做,就一定有他的目的。”
  “不过,只要把他所安排的事件调查清楚,就必然能够找到他的目的。”三原说。
  “对极了,”笠井科长答道。两人现出了热烈同意的眼色。
  “你认为安田特意找到那四分钟的空隙时间,把两名女人带到第十三号月台上,去看第十五号月台上的特别快车。既然是让她们去看,为什么不直接到第十五号月台去呢?”科长像考试一样,向他问道。
  “这是可以了解的。第十五号月台是长途列车的起点月台,如果到那里去,就做得太明显了。如果说,有事要到镰仓,从第十三号月台望过去,就显得很自然了。他用了一番苦心利用这四分钟时间,就为的是要装得自然。”
  科长微笑。那意思是表示赞成。
  “噢,一月十四号‘朝风号’的列车员的报告已经来了。”科长说。
  “是吗?”三原当时伸过身子去看。
  “遗憾的是,那位列车员记不起是不是有空位了。以前的事情都没有了记忆,这个人可算糊涂。如果他能记住事情,阿时是在哪里下车的,不就马上清楚了吗?”
  
  第八章   北海道和九州
  一
  第二天早晨,三原纪一进入办公室,警部笠井科长已经到了。
  “早安,”三原招呼了一声,正在看文件的科长也抬起头来说。
  “早。你等一等。”用手招呼他。“怎么样,旅行九州一趟,疲劳已经恢复过来了吧。”科长一边喝茶,一边问道,那个茶碗大得好像寿司馆端来的。
  “睡了两个晚上,什么疲劳也没有了。”三原笑道。
  “本来应该让你休假一天,可是工作正忙,只好对不住你了。”
  “那没有关系。”
  “马上就要办的,就是安田辰郎这件事。”科长一下子就点到正题。“你先坐在那里。”
  “是,”三原坐在办公桌子对面的椅子上。
  “已经调查过了,果然和××部关系很深。”
  “所料果然不差啊!”
  “生意还并不是大得惊人,可是他和××部的石田芳男这个人很有来往!”
  “噢,石田司长吗?”
  三原呆望着科长。石田芳男这个人乃是××部的中枢人员,现在正受到贪污调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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