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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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叫-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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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脱光上衣,站在客厅里,这时的他已经还原成一个原始的人类,他一直认为,人只要一脱光,什么文明都消失了,他像只困兽一样抓住自己的头发,低沉地吼了两声,那声音像旷野的狼嚎。这是他生命的另一面,平常那种绅士风度一扫而光。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一口喝光。    
      然后,他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客厅正面墙上挂着的安蓉的大幅照片。    
      他的眼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过了好大一会,他才站起来。    
      他穿好了衣服,在白衬衫的领子上打上了一条红色的领带。他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他朝镜子中的自己笑了笑,他又恢复了绅士的模样。    
      他把一把椅子放到窗边。    
      他又把安蓉的照片放在了椅子上。    
      音响中放出了古筝的独奏。    
      然后,王子洋一本正经地站在椅子前,清了清嗓子,开始吟诵柳永的词:    
      望处雨收云断,凭栏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水风轻、蘋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遗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难忘。文期酒会,几孤风月,屡变星霜。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念双燕、难凭逃信;指暮天,空识归航。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    
      吟诵完这首词,王子洋站立在那里,顿觉凄凉。从前,安蓉就是喜欢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听他抑扬顿错地吟诵诗词,安蓉着迷的神情让他心动。    
      他不能失去安蓉!    
      安蓉从护校分到人民医院外一科的第一天,王子洋就对她一见钟情,多年来没有一个让他看一眼就怦然心动的女人,安蓉的出现无异于一颗闪亮的星划过了他心的夜空。当他决定追求安蓉时,显得极平静,他十分清楚,男女之间的许多事情像绒线一样细弱。    
      从安蓉的眼神里,王子洋发现了异样的东西,他准确地判断自己也吸引着她的芳心,他认为安蓉是上帝送给他最好的礼物。他第一次约会安蓉是在一家西餐馆,那里的牛排是赤板市最好的,环境和服务也是一流,气氛相当不错。他们边吃边交谈着,王子洋充分显示了自己医学以外的学识,而且说话十分幽默,吃完饭,走出西餐厅,王子洋把车开了过来,他下车为安蓉开好车门,然后回到自己驾驶的位置送她回家。他相信那顿烛光晚餐在安蓉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在三天后王子洋约她去话剧院看话剧也顺理成章了。    
      他们的交往看上去十分顺利。    
      安蓉几乎是不顾她的密友兰芳的反对和他交往。兰芳善意劝告的话往往通过安蓉玩笑地传到王子洋的耳朵里。每次听完安蓉转达兰芳的话,王子洋就会微笑地对安蓉说,兰芳说的没错,你应该看清我才做决定,她是为你好。    
      王子洋的话让安蓉芳心大悦。他很清楚怎么样讨好女人,特别是安蓉这样涉世未深的女护士。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说她女友的坏话,要有男人的气量和胸怀,这样,就会让她感觉到可靠和安全。他看得出来,安蓉不是那种用金钱可以收买的女人,否则,他也不会决定追求她。    
      那一次浪漫的约会其实是一次成功的俘获。    
      那天傍晚快下班的时候,王子洋悄悄地塞给安蓉一张纸条。安蓉在卫生间里阅读了那张纸条,读完后就扔进马桶用水冲掉了,她脸上盛开着一朵幸福的花儿。    
      下班后,安蓉匆匆来到五月花咖啡屋。    
      她找了个比较隐秘的地方坐下,等待王子洋。等待焦灼而幸福,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和脸都十分的滚烫。服务生给她倒了杯矿泉水,矿泉水里放着一片柠檬。她对服务生说,等朋友来了再点东西,服务生微笑地走了。    
      她等了约摸一个小时,王子洋还没来。    
      她拨他的手机,也不通,理由是不在服务区。    
      她心想,王子洋,你怎么能这样呀!    
      安蓉想离开五月花咖啡屋,但她想到王子洋在纸条上说了不见不散的,也许王子洋突然有什么事脱不开身,她只好耐心等待。    
      王子洋终于出现了,他的手上捧着一束红玫瑰,他一进五月花咖啡屋,许多人的目光投向了他,他把一束红攻魂献给安蓉时,安蓉觉得他是王子自己就是公主。王子洋轻声对她说,我们走吧,换个地方。安蓉来不及说一句抱怨的话就和他出门上了他的车,那时,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一句抱怨的话了,她的等待变得十分有价值。    
      王子洋的车一直往郊区开。    
      安蓉问,子洋,我们要去哪?    
      王子洋笑着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王子洋的车子开进了一个别墅区,在一栋两层楼的小洋房面前停下了。安蓉十分的惊讶,这是什么地方?她从来没有来过,她真想给兰芳也打个电话,让她和张洪也一起来。    
      王子洋领她进了别墅。    
      她一踏进别墅的大厅,就呆了,大厅里点满了红烛。    
      音乐舒缓而流畅,鲜花的香气弥漫。大厅的中央摆着一张长方形的玻璃桌,上面摆放着生日蛋糕和几样精美的食物,还有一瓶高档的法国红酒。王子洋温柔地让她坐在了玻璃桌前,然后自己坐在了她对面。王子洋微笑地说,安蓉,今天是我三十岁的生日,我只邀你一人为我庆贺,因为你是我生命的唯一。安蓉的泪水流了下来,她幸福地哭了。……    
      王子洋闭上了眼睛,和安蓉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历历在目,他咬着牙骂了声,该死的杨林丹!他的确恨她,如果不是她,安蓉就不会离他而去,会坐在窗前甜美地听他吟诵诗词。    
      电话铃急促地响起来。    
      是安蓉!    
      他扑过去,抓起电话,喂——    
      电话里一片寂静。    
      是安蓉么,说话呀,我想你,真的,现在杨林丹已经不存在了。她再也不会干扰我们的爱情了。安蓉,你说话。    
      约摸过了一分钟,电话里才传来了一个男人沙哑而沉重的呼吸。    
      你是谁?说话!王子洋的心提了起来。    
      对方的电话挂了。    
      王子洋手上还拿着电话。他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若有所思,他喃喃自语,小子,我知道你是谁。    
      阳台上有什么东西瑟瑟作响。    
      王子洋迟疑了一下,他从一个墙角拿起一把高尔夫球的球杆,小心翼翼地来到了阳台上。    
      阳台上空空荡荡的,只有灯光在风中摇晃。    
      城市的夏夜沉闷而且迷离,风在这个夜里凝结起来,不具一丝穿透力。    
    


安蓉看到了一只绿色的蚂蚱七喜在零晨二点左右进入太平间

      24    
      七喜在零晨二点左右进入太平间时,他在门口的垃圾筒上又看到了那只窜出的野猫,野猫的眼睛发出绿莹莹的光,他朝野猫吹了一声口哨。太平间里的灯光像往常一样惨白,像上帝的脸色。七喜换上了白大褂照例喝了一大口烧酒,在嘴巴里含了一颗蒜头,提着那个木箱进入了停尸房。他用力地拉开了藏尸柜,从里面取出了杨林丹的尸体,点上了一根白蜡烛,开始了他的美容工作。他修长而秀气的手指灵巧而有力,缝针穿透尸体皮肤的声音吱吱作响。七喜的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他边工作边轻轻地吹着口哨。    
          
      25    
      一朵栀子花。    
      栀子花的花瓣洁白大方而富有质感。美丽少妇的脸像朵花,苍白中透出慈爱。她用食指和拇指拈着那朵栀子花,插在了一个秀气可爱的小女孩辫子上。她口里轻轻地吟唱,小小姑娘,清晨起床,梳妆打扮上学堂……少妇的脸突然模糊起来了,整个人也虚幻起来,有一双手渐渐地把少妇拉出了画面。辫子上插着栀子花的小姑娘,伸出手企图抓回美丽少妇,她喊了一声,妈妈——妈——    
      安蓉从地上忽地坐起来。    
      刺目的灯光让她一下子很难适应,她睡前又没有关灯。    
      她的目光移到了墙上。    
      她微微地张开了嘴巴,啊——    
      墙上镜框上母亲的照片不见了,一个年轻姑娘出现在照片上,脸色疲惫;神情忧郁;安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张脸有些黑,但十分漂亮。那个姑娘目光飘渺;定定地注视前方;安蓉好像看见照片上的姑娘眉头皱了一下;安蓉心里一惊;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又定眼往墙上的镜框上看过去,见鬼,现在她看到的是母亲苍白微笑的脸。    
      安蓉在一个地方也看到过母亲苍白微笑的脸。    
      那是在一辆车的挡风玻璃上。    
      那是她刚刚进孤儿院不久后的一天晚上,安蓉在睡梦中听到了母亲的歌声,她醒来后就爬起了床,她出了孤儿院的门,来到了街上。街上空空荡荡的。已经是深夜了,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这是一条小街,没有很多来往的车辆。她站在小街的中间,茫茫然然不知所措。    
      夜风中,有一片树叶子早街上凄凉地飘零。    
      突然,她看到了一辆车。    
      这辆车她是那么的熟悉,她死也不会忘记这辆车。    
      她的目光中出现了惊恐的色泽。    
      那车朝她开了过来。    
      她想逃,但是她无法移动自己的脚步,她吓坏了。    
      奇怪的是,她在车的挡风玻璃上看到了母亲的脸。    
      她大声地叫了声,妈妈——    
      没有人回答她。    
      当那辆车停在她面前时,母亲的脸从挡风玻璃上消失了。    
      她站在那里大声哭了起来。    
    


安蓉看到了一只绿色的蚂蚱安护士,你真美

      26    
      兰芳热爱她的新闻事业。当一名记者让她感到光荣,可她一踏入报社,心里就不太舒服,现在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十分的复杂,人心与人心之间隔着一堵沉重厚实的墙。尽管如此,兰芳还是风风火火地走进了办公室。同事小王一见她就说,兰姐,你怎么才来呀?兰芳对她笑笑,堵车,没办法,赤板的交通问题十分的严重呀!小王说,还是我们坐地铁方便。对了,刚才主编来过,让你来了后去他办公室。兰芳的脸色有些变化,但她还是轻描淡写地说,恐怕他又要枪毙我的稿子了。小王又笑笑,不一定吧,说不定要委你重任呢。兰芳把包放在桌子上,就去了主编办公室。有几个同事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烁着莫测的光芒。    
      主编是个精瘦的老头,文字吸干了他的青春和血肉。他听到敲门声便从稿件堆里伸出秃顶的小脑袋耸了耸眼镜说,请进。    
      兰芳推门进来就问,主编大人今天找我有事?    
      主编干笑着说,坐,坐下来说。    
      兰芳坐在了主编的对面。她和主编保持着距离,兰芳把手插进头发里使劲地抓了抓。她的这个习惯动作表示着她内心的不安。主编一定不知道这点。报社的女同事们私下里把主编的办公室说成是魔窟,那么,主编一定是个魔头了。兰芳刚进报社不久,就有人提醒她尽量少进主编的办公室。她问为什么,提醒她的人只是笑笑说,你以后会明白的。可她现在还没完全明白,尽管在一些风言风语中把主编描绘成色中恶魔。无论怎样,兰芳还是和主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内心对这个高深莫测的秃顶老头怀着一种戒备。    
      主编的目光粘住了兰芳的脸。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说,兰芳,最近你上的稿不多呀,有份量的稿一篇都没有。    
      兰芳的脸红了,她想解释什么,又什么也没有说。    
      主编嘿嘿干笑了两声,然后站了起来。他站起来了。    
      兰芳心想,接下来要朝自己走过来了,传闻中他就是这样朝女记者或者女编辑走过来的。果然,主编走到了兰芳的身边,他俯视着兰芳说,兰芳,有人说你利用职权吹嘘你男朋友?    
      兰芳的脸更红了,她的心跳加快,胸脯一起一伏。    
      主编把手搭在了兰芳的肩膀上。兰芳想拨开那只干瘦的手,但她没有这个勇气。他那只手会不会顺着她的肩膀往下摸呢?兰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主编的手从兰芳的肩脖上拿开了,他又坐回到他该坐的位置上盯着兰芳红扑扑的脸说,但是,我相信你,兰芳,你是一个优秀的记者,你是不会假公济私的。我有个重要任务要派给你。    
      兰芳看着主编微笑的脸,没有说话,她时刻准备着逃。    
      主编说,兰芳,我想让你去采访水曲柳乡村干部侵吞希望工程款的事情。    
      兰芳有些意外,不是让董记者去采访过么?    
      主编嘿嘿干笑了两声,是派董记者去过,可是他空手而回,什么也没弄回来。那里情况比较复杂,我想还是你去比较合适。    
      兰芳没有说话。    
      主编问,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兰芳的眼珠子转了转,没有什么想法,什么时候去?    
      主编说,今天就出发,好么?    
      兰芳用劲地点了点头,好,我回家收拾一下东西就走。    
      兰芳去水曲柳乡村之前,来到安蓉家,安蓉正在那里看一本时尚杂志,兰芳的到来让她兴奋。兰芳环顾了一下安蓉的新居,安蓉,这房子住得满意吧?    
      安蓉点了点头,没得说!    
      这就好,安蓉,我要去水曲柳乡村两天,你和我一块去好了。    
      去干什么,采访?不行呀,我要上班,我已经把年假休掉了。    
      是的,去采访,苦差呀,这两天有什么事情找张洪,我和他交待过了的。    
      兰芳,我没事了,你去吧,别担心我。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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