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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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孽-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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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孽

                             作者:松本清张

    一

    信子的丈夫精一,上个月到北海道经商,至今没有回来。
    精一是经营煤炭的,为了买卖上的事,他常到东北的常盘和北海道去。每次走
前都和信子订下回来的大概日期,有时为了工作,常常晚回来几天。
    这次,超过预定时间已有一个多星期了。头几天,信子也没在意。因为,丈夫
在出差期间是从不给家中寄信或打电报的。对此,信子曾发过牢骚表示不满,可是
丈夫却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我的工作就是这样各处跑,预定时间说变就变,
哪能一一通知你。再说。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回来,会更有乐趣。”
    听了丈夫的解释,信子也反驳过两三次:“没你那种说法,不管怎么说,还是
及时通知我才放心。”可是,实际上她也承认,丈夫出差回来后的五、六天里,对
自己的确是倍加钟爱。这样,天长日久,信子对自己丈夫的工作也就习以为常了。
    然而,以往丈夫最多不过晚归四、五天,一周以上还从没有过。
    又过了一周,丈夫还没有回来,信子有些急了,就打算去找俊吉商量。
    俊吉是精一的表弟,在一个商事公司工作。兄弟俩有截然不同的性格,精一膀
大腰粗,性情豪放;俊吉则身材弱小,体重小过百斤,温顺老实。
    “简直象个女的。”精一有时这样嘲笑俊吉,他平时对自己的表弟多少有点瞧
不起,尽管没有恶意。
    俊古呢,他把精一真正当成表兄看待。对他总是毕恭毕敬。
    “俊吉对电影和小说倒是蛮有兴趣的。”每当信子这样说,精一就不高兴,在
他看来,这也是俊吉女孩子气的一种表现。因为精一自己最讨厌电影和小说。
    信子爱自己的丈夫,可是,看到丈夫的房间里一本书也没有,又常常觉得缺少
点什么。对于丈夫,她本来是心满意足的。只是这一点上,多少影响了自己与丈夫
的感情,以至在她的心灵深处投上了一片阴影。
    信子不知道俊吉在读些什么书,却对他有所好感。在她看来,丈夫虽然不是个
没有教养的人,毕宽缺少些温情,而俊吉,虽说外表软弱,却具有丈夫所不具备的
什么东西。
    有一天晚上,俊吉在他们家玩得很晚才走。丈夫酒后说道:“俊吉这家伙好象
挺喜欢你呀!”
    “胡说八道,哪有这种事。”信子笑着回敬了丈夫一句,心里却着实吃了一惊。
    “真的,我有这种感觉。”丈夫又半开玩笑地补充说。
    信子越发不安起来。因为她也察觉到了俊吉对自己的感情。尽管俊吉没露声色,
却也瞒不过女人的眼睛。不过,精一是个粗粗拉拉的入,他怎么也会注意到俊吉这
些细微的心理呢?信子感到惊讶,难道男人也有这方面的第六感官?
    “讨厌,你说了些什么。”信子为了掩饰慌恐,一头扎进丈夫的怀里。精一抱
着妻子的头大笑起来。不知怎的,信子觉得丈大的笑完全是针对俊吉去的。
    信子是二年前间丈夫结婚后才认识俊吉的。那时的俊吉和现在没什么两样,头
发总是摆弄得板板整整,前额不容落下一丝头发,说起话来慢声细语,有时受到精
一的嘲弄则窘得满脸通红。每当这时,信子就不由得他产生一些同情感。
    但是,信子对俊吉的好感并非爱情,她对自己的丈夫是忠贞不渝的。只不过是
对丈夫身上缺少,而在表弟身上能感觉到的某些东西有兴趣而已。
    这次,精一十多天没有音讯,信子也只有找俊吉商量了。实际上,除他之外,
也再无他人可求了。
    信子往俊吉公司打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了俊吉亲切的声普:“是信子吗?上次蒙你款待,不胜感谢。”
    “俊吉,有件事我很担心。”信子开门见山地说,她怕店里人知道,特意到外
面用了公共电话。可是,说话时,还是用手捂着话筒,尽量压低声音。
    




    “什么事让你这么担心?”俊古的声音也变了。
    “精一到北海道出差已有十七、八天了,还没回来,以前都是一周左右就回来
了。”
    “一点音信也没有吗?”
    “他总是一走了事,从不往家写信什么的。可是,以往最多晚回四、五天,十
天以上还从未有过。”
    俊吉没有回话。信子以为他没有听见,就对着话筒“喂喂”地叫了起来。后来
想想,当时,俊吉沉默了几秒钟是有原因的。
    “再等等看怎么样?”听简里又传来了俊吉的声音。
    “什么?”信子没理解话里的意思。
    “我是说,你给北海道等地的炭矿发过电报吗?”
    “这个还没有。”
    “那么,还是先发个询问电报好一些,有什么回信请告诉我,要是明天晚上还
不回来,我就到府上去。不过,我认为不会出什么事,说不定他今晚就会突然降临
在你面前。”俊吉有意安慰信子。
    信子马上按照俊盲说的办法给有关炭矿发了电报。
    第二天,各地的回电陆续来了。东北地区四个煤矿公司的回电说,精一去过,
但是两个星期前就离开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信子。近来报上常登载一些某某推销员被抢走饯财、惨
遭杀害的报道。信子想人非非,无法收回思路。
    尽管俊吉已说过要来。可是,信子却等不得了,她冒雨跑到红色公用电话亭又
给俊吉打了电话。亭檐上淌下来的雨水打湿了肩膀,她也全然不顾。
    “还没有回来吗?”听声音,俊吉似乎比信子更焦急。
    “没有,不过,回电都来了。”到了这个时候信子只好依靠俊吉了。
    “怎么样?”
    “东北地区的煤矿公司说他两周前就回来了,而北海道的煤矿公司说他根本没
去过。”
    “是吗?”俊吉问了一问,接着便是沉默,过了五、六秒钟,信子耐不住又对
话筒喊了起来。
    “啊,这样吧,无论如何,我今晚到府上走一趟,去后再说。”俊吉如梦方醒,
忙不迭地说。
    “麻烦您了,那我晚上等您。”信子挂上电话。她有些奇怪,俊吉说来后再说,
会是什么意恩呢?况且,他说这话时象是费了很大的劲。
    俊吉天黑后来了,看样子刚下班,手里提着折叠式皮包。他和店伙计打着招呼
走了进去。
    信子在店铺后面为俊吉准备了晚饭。俊吉一坐下来就急切地问有没有消息。也
许是走得过急,他掏出雪白的手帕擦着额头的汗。
    “还没有,究竟是怎么回事?真急死人啦。”信子说着在俊吉对面坐了下来。
    “精一身上带了多少饯?”
    “我想可能有四、五万元。”俊吉突如其来的问话使信子连话都说不好了。因
为她也曾想到过这一点。经俊吉一问,本来就不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
    “是吗?”俊吉再没说话,他双肘支在桌面上,双手交叉在一起,埋着头一动
不动。
    俊吉不说话,信子更加不安起来。她猜想着俊吉一定是在想些不吉利的使人不
愿发生的事,因而不愿开口。
    “怎么了,俊吉。”信子无法忍受这难堪的沉默,首先开口。于是,俊吉无可
奈何似地抬起头,只说了声“信子”,就欲言又止,象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合拢双
目,低头又闷了起来。
    “很对不起,信子,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过了一阵,俊吉终于开口了,然
而,他一开口却使本来就己经惊恐万状的信子目瞪口呆了。原来,丈夫精一在外面
另有新欢。

    三

    信子强忍悲愤,听完了俊吉的话。起初怎么也不相信,丈夫会在外面和女人鬼
混,这是自己从末想过的。
    “这事大概是从去年开始的,女的是青森人,据说是酒吧间的女招待。”
    信子半信半疑,可脸色却在急剧地变化着。
    “这事你一点也不知道?”俊吉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点不知道。”信子痛苦极了。她在记忆的海洋里搜索着,就连那些夫妻间
的细小琐事也不放过,却怎么也找不出丈夫有对不起自己的迹象。忽然,信子浑身
一颤,丈夫出差常常比预定时间晚回来四、五天,出差期间又不给家中来信……”
信子越想越气,全身抖个不停。
    “是我不好。”俊吉现出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
    “是精一让我保密的,我也想过这样不好,可是没有办法。”
    “这么说,您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不仅是知道,那个女的邮给精一的信也都是由我转交的。他们约定,女的来
信写我的地址,精一的名字。我只收信,从没看过信的内容。来信后,我就用电话
通知精一,他来把信取走。”
    信子紧盯着俊吉,心想,这家伙竟会是同谋。
    “请原谅,是我不好。”俊吉停了一下,不敢正视信子愤怒的眼睛,赶忙低下
头。“精一让我办这件事,我不能说不干,我多次想对你讲明,可始终没有勇气。”
    信子相信俊吉的话,也理解他的苦衷。从俊吉的性格来看,他是不会违抗精一
的。精一胆大妄为;而俊吉却是个即使被人戏弄也只会傻笑的窝囊废。
    丈夫在外另有新欢这一消息,如晴天霹雷,震得信子晕头转向。以前,作为闲
谈杂说,她也有过这方面的耳闻,不过那都是关于别人的事,对信子来说,就好比
是十万八干里外的暴风雪,与自己毫无关系。如今,这狂风却吹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感到已被刮得喘不过气来。
    信子想大哭一场,却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她不想在俊吉面前出丑。
    俊吉有意不看信子那发高烧似的赤红面孔,匆匆忙忙地打开皮包,拿出一封信
放到桌子上。“这是那个女的来的最后一封信,因为是精一走后来的,就留在了我
这里。”
    信子拿起信封,上面盖有青森邮局的印章。那个恶女人离这里是那么遥远。
    信子用颤抖的手指从信封里夹出一张单单薄薄的普通信纸,信中写道:
    “……听说你最近要来这里,我望眼欲穿。盼望你早日到来,因为有件事无论
如何也要同你商量。前些天你许的愿,希望不是信口开河,到如今你要是抛开我,
我将永世怨恨。我要同你结婚。不能再等了。请你抛开一切。我已豁出去了。贵夫
人可能很可怜,可这也没办法,我能忍受一切闲言恶语,我可以干活养活你。你要
是不同意我们就一起去死……”
    信子不知所措,这些字象是魔鬼的眼睛,吓得她心寒。
    信的落款是:青森市××街芙蓉酒吧。田所常子。
    俊吉悄悄拿过信看了一遍,又默不作声地放回去。那神情就象怕惊动了信子。
    “俊吉,你说精一能在常子那里吗?”信子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俊吉没有
回答。
    “我立即到青森去!”信子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俊吉吓了一跳,他抬起头惊停地看着信子,那眼睛让人琢磨不透。
    等俊吉逃跑似地离开后,信子却抑制不住满腔悲愤,嚎陶大哭起来。

    四

    第二天傍晚,信子坐上了去青森的火车。
    在火车上,信子一点没睡。她怀着那样的心情走夜路,其不幸是可想而知的。
车厢里闷热得很,所有车窗都打开了,窗外是无尽的漆黑的夜。夜幕下面,荒凉的
景色魔幻般向车后掠去。火车时常在死气沉沉的小站停车。初次来到这么偏远的地
方,信子有说不出的孤独和空虚。
    有一对青年夫妇,俩人一上车就同信子打过招呼。这会儿,夫妻俩偎依在一起,
象是漫游在甜蜜的梦乡里。黎明前,他们下了车,信子看了看站名,是浅虫车站。
直到后来好久信子也忘不了那对夫妇大步走在月台上的情景。
    青森是个寂静而荒凉的城市。天空阴沉沉的。大块的黑云向大地和房顶压下来,
让人憋闷。
    信子来到××街,找到了芙蓉酒吧。这条街上有不少酒家和茶馆。天尚旱,茶
馆都没营业。芙蓉酒吧的店面不算小,可显得有些不景气。听说在午后三点才能开
业,信子无奈,只好在大街上徘徊。
    三点一过,信子就回到了早晨到过的芙蓉酒吧。己经开业了。信子站在门前,
心脏跳得厉害,她害怕进去同常子见面。要是把俊吉领来就好了,当初为什么没求
他一起来呢,信子后悔莫及。
    信子在芙蓉酒吧门前徘徊了六、七次,最后,她心一横,快步走了进去。
    田所常子身体略胖,眼圈发黑,周围有细小的皱纹,嘴唇象抹了猪血,看上去
比信子能大二、三岁。她面若冰霜,敌意情绪不亚于信子。
    “我丈夫总是给您添麻烦。”信子软中带硬地说。
    出乎意料,常子不但不避忌,反而理直气壮地说:“夫人,您想挖苦我吗?告
诉您,精一是爱我的,我曾从他那里听到不少关于您的事。总之,您并不爱他,他
只能是我的。”
    信子感到诧异。来时。信子怕常子不认帐,还特意把信也带来了,如今看来,
真是多此一举了。
    “夫人,我为了他就是死也在所不辞。他也是这佯对我说的。夫人,我走到这
一步是十分痛苦的。可是,我决心已定,我知道,现在向您谢罪也无济于事。我也
不想做那些虚
    情假意的事。对不起夫人,望您成全一下我们俩吧。”
    常子象在发表宣言,信子则感到头昏脑胀。
    “我丈夫现在在哪里?”信子哭了起来。
    “不知道,他不在这里。”一丝嘲笑在常子脸上掠过。
    “请说实话,我要见见他。”信子近乎于哀求了。
    常子却仰脸笑了起来。“夫人,难道您不相信我,您从遥远的东京来,我也不
会太不近情理,我实在不知道。您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不可能,你应该知道。我求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请规矩些,夫人!”常子冷酷地盯丁信子一眼。“顾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正在看我们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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