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俩相望- 第9部分

　
　
不是太久之后再看见他，却是被刚才那位小护士搀扶着回来的。他脸色很不好，唇色更是白的可怕，额前的发尖还挂着水珠。江涛一手捂着胃，一手被小护士搀着，走得很慢。

“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莫龄龄站起身，不自觉的伸手去扶。

连碰触都没有，江涛侧了侧身，莫龄龄的手就这么僵在他身边。仔细回想，那晚之后两人就没有过直接的身体接触，一点都没有。在车里的时候，莫龄龄扶着他去后座，他开始的时候也是躲掉了。

咎由自取，自作自受，莫龄龄，你在难过什么？

退后一步，看着他慢慢躺下，小护士把床微微调高一个角度，
“这样会不疼一点。做胃镜是很难受的，江先生的反应比较厉害一些。　你让他休息，别打扰他。”最后这句她转过身，是看着莫龄龄说的。

小护士掩了门出去。莫龄龄还维持刚才的姿势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他闭着眼睛，眉心微皱，脸上没什么血色，一手随意地放在身侧，另一只覆在胃上。

不要打扰他。连陌生人都叫她不要打扰他。
莫龄龄苦笑。当初是谁硬生生地要拉开距离，现在又是谁在一步之内望着他。以前总是对那些自相矛盾的人嗤之以鼻，从没想过有一天也会轮到自己。做了决定就去承担后果，干干脆脆，不摇摆，不回头，这才是自己一贯的做事风格，可面对江涛，她狠心过，痛心过，怎么到头来还是不忍心。最近莫龄龄觉得自己有点精神恍惚，总会听见有人对她说话，她的原则告诉她应该这么做，可事实上她偏偏往相反地地方去。

真的是付出了，在意了，爱上了，才会这样不能割舍。

她慢慢走到床前，坐下。江涛像是知道她靠近了似的，睫毛微微抖动，睁开眼睛。

莫龄龄对他淡淡一笑，“嗨”
江涛皱眉。
“很疼吗？”

她不开心，她笑了但是江涛就是知道她不开心。在上扬的唇角边，他只能看到苦涩，矛盾还有一丝委屈。他生她的气，气她怎么可以这么绝情地轻易说要离开，气她说最好不再相见，所以才会排斥她的碰触，即使天知道自己这几天有多想念这个女人。越是想，胃里的疼痛就加剧一分。

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小护士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些医用器具，
“还要挂一瓶，江先生扎哪只手？”
刚刚吐过，江涛此时胃里极不舒服，按着胃地手实在不愿动一下，便举起另一只手给她。

莫龄龄这才看清楚，两只手背几乎全是青色，哪里还找得着血管。小护士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拍了半天才找着下针的地方。一针下去，肿了，不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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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出来，再扎，又肿，又拔…最后小护士怯怯地问，“江先生，要不换一只手？”

江涛还没开口，身边的莫龄龄已经站起来，“啪”地按下呼叫按钮。
“你停一下，等医生来。”
“你怎么回事？”小护士很不满意，脸憋得通红。
“扎不进就换有经验一点的医生来。你看不见他的另一只手也都青了？这不是给你做试验用的。”

江涛看着现在这个她，想起之前说过读书时有学弟学妹说她太冷太凶不敢与她说话，看来是有点依据的。莫龄龄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决，一字一句没有温度，全是冷漠。很少有女人像她这样能给人一种压迫感。这个小护士，哪里时她的对手。

果然，对方扁扁嘴，不再争辩，直到医生进来，莫龄龄解释了之后，针头终于成功插入血管里没有再拔出来第三次。

“你原来真的很凶，”江涛的视线没离开过她，从刚才的反应开始，没错过一个表情。嘴角弯起小小的弧度。
莫龄龄的眼神温和下来，“以前和你说你还不信……目前为止，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每一句话，也包括了那晚那些伤人的话。

唇角的笑意迅速退去，江涛眯了眯眼，“原来是这样，我记得你还说过，最好不再见面，那么你现在在这儿做什么？刚才的那些反应又是什么？”

“江涛……”莫龄龄打断他的话。抬头看向他时，才发现眼前一片模糊，有湿湿凉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来，她抬手去摸，凑近眼睛一看，是眼泪，指尖沾上一滴，晶莹透亮。“怎么办……我好像不认识自己了……。”

她在哭，眼泪疯了似的不停往下掉。没有抽泣的声音，说话的语调也十分平静。莫龄龄极没安全感，排斥希望，只信赖自己。任何东西在她看来都不是必需品，总有一天会失去，只有自己，能留在身边，永远陪伴着。这样想，她很安心。可最近，自己好像变得陌生了，心里想的和大脑让她做的总不一样，她很迷惑，不安，经常觉得害怕。

江涛是第一次见她这样毫无忌惮地掉眼泪，像迷路了孩子，眼神慌张又无助，　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去哪里。

胃里痉挛的厉害，他加重力道按下去。
“莫龄龄，如果我让你这么痛苦…那我放手，让你走。”

他误会了！只是因为恐惧惊惶才落泪，才告诉他，才想尝试转身向着他所在的地方迈一步。

浑身无力，连说话都没了力气。一条路在面前，走到了尽头，在无路可去，那么只能转身返回。

就这样让她离开或许是江涛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听到她的那句话，看到她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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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模样，自己已经完全混乱，不能清醒冷静地做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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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效渐渐发挥，疼痛缓和了一点，他拿过电话给莫龄龄打，没人接，又直接拨去她的办公室，结果被告知请假不在。

原来，她请了一个下午的假。
原来，她是来陪自己的。
原来，他们本可以有整个半天的时间可以好好相处，却被他一手破坏。

在商场上尔虞我诈，机关算尽，一遇见爱情，竟发现原来智商低的可以。

通知了小禾开车过来。江涛手一扯，细细地的针头便从皮肉里被拽出来，悬空掉着，滴着药水，挂着血珠。换好衣服，正要开门出去，小护士却倒先推了门进来，手里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米粥。
“江先生你要出去？你还不能出院……”
“谁送来的？”
“你的手……“手背上还挂了一道细细地血珠。
“谁送的？”
“啊，　噢，是刚才来的那位小姐…”
“她人呢？”
“走了…”江涛哪里还等得了她说完话，径自快步往外走。

小禾已经等在楼下，“见到莫龄龄没有？”
小禾奇怪，愣愣地摇头，心想她不是应该和你在一起嘛，怎么问起我来了。

“我自己开，你回去。”

让她走她就走，怕是只有这句话，她偏偏听进去了。江涛开着车从医院出来，一路慢慢地往她家方向开，想着也许能在路上遇见。可一直到了她家楼下也没见人影。锁车上楼，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再打电话，还是没人接。与其坐在车里等着着急担心，他便开车出去在附近兜着圈子。

这时候的莫龄龄正在超市买东西，下午离开医院时心里时乱得很。这是江涛第一次开口叫她走，仅是一句话，却像无数棍子打在身上，痛，痛完了是全身无力，不能想，不能说话。那晚她对他说不要再见得时候，他也是一样的感受吧。亲耳听到结局，心痛过之后反而定下来，慢慢平静。随缘吧，因循苟且，尽人事听天命。

任何压抑的情感，只要是情从心生，就必须要有一条路释放出去。暂时缓解是痊愈的假象，与此同时，它正在心里集聚能量，到最后总会寻着某种契机，出其不意地冲破身体，强行自我释放。

在外面走了一会才想起去医院的初衷，见他胃疼，不晓得能不能吃下东西。想来想去，还是去取了粥送去医院。一扇门隔着两个人，相互思念相互牵挂的两个人。

反正整个下午都闲着，莫龄龄便一路慢慢晃回家。经过商场才记起家里还剩最后一瓶Chadoney，是上次完成一个大项目，老板送的。法国红酒名声响亮，可不被莫龄龄待见，说不上理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如很多女子都钟情法国这个浪漫的国家，莫龄龄怎么也没觉得浪漫，一点儿都没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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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憧憬幻想。家里一直存着Vodka和Rum，也是不清楚理由，但她就是喜欢放着，虽然莫名其妙，但就是安心。有时会买些果汁，调些酒精度低的水果酒来喝。她没学过调酒，不专业，不过无所谓，只调自己喜欢的口味，哪管正宗不正宗。喝红酒反而是一阵一阵的，有个周期，有时两个礼拜天天喝，洗完澡出来，端着一杯，边嘬边上网，直到有些发晕，上床便睡，也很舒服。挑了瓶Jacob’s　Creek；又随便吃了点东西才回家。

江涛再次绕回莫龄龄家的时候，她家的灯已经亮起来了。车里的人总算放心，长吁一口气，躺进靠背里。一天没吃东西，下午做完胃镜还吐了，然后是又急又气地到处找她。刚才一直精神紧张没留意，现在放松全身，熟悉的疼痛一点点回来。上身慢慢弯下去，手指插入上腹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他咬紧牙关，等着这波过去。

楼上，莫龄龄摆放好买回来的东西。拿了开瓶器，取出酒杯，刚准备倒，跳上台面的咪咪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新鲜的要死，终于在跳走的一瞬间圆了心愿，成功将杯子推翻到地上。碎了。本来是一对，之前的那只也是碎了，咪咪的杰作，现在可好，一只不剩。莫龄龄叹气，清理完碎片，又抱过咪咪仔细查看确认她没有受伤。这几天喝的厉害，一晚一瓶，有时慢一些两晚一瓶。喝了酒容易睡，不然满脑子都是江涛，对她微笑的他，胃疼时微微皱眉的他，严肃办公的他，安静睡着之后的他，与她一同煮粥的她……

酒瘾上来，莫龄龄干脆抱着瓶子喝。窝在沙发里看碟，老片子，日本电影“情书”，看了不知几遍。她很喜欢，特意淘了碟回来收藏。爱情初始总是最美好的，模糊，朦胧，珍贵，另人遐想无限。

一个女人懒懒地把自己蜷缩在沙发里，腿上睡着一只猫，手里抱着整支红酒，时不时举起喝一口，看起来很是怪异，甚至有些滑稽。

手机突然震动，拿过来一看，是顾展朋的号码。
“顾医生你好。”
“莫小姐。我刚回来，听小禾说江涛住院了。”
“恩…我今天取看过他，做了胃镜……有结果了？怎么样？”
“呵呵，没那么快…我是想问他现在和你在一起吗？”
“他？没有，怎么了？他应该在医院。”
“我现在就在医院，护士说他下午就走了。”
“能出院了？”
“没有，我刚看了他的病历，这次是肠炎发作，引起了肠痉挛，症状之一是剧烈的腹痛。你那晚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怪不得他疼的那么厉害。到了医院打了解痉针才好一些。做胃镜的事我问过医生了，江涛的胃很弱很敏感，吐了，　受了刺激引起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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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虽然下午给他挂了一瓶，但是还是要休息，不然很容易反复。护士说他走的时候连瓶都没挂完，是自己强行扯了针头走的。我有点担心，　打电话给他也不听，所以到你这儿来问问。”
“……”
“莫小姐？”
“他如果联系我，我会马上通知你…”莫龄龄着急起来，他到底去哪儿了。一颗心“咚咚咚”好像要跳出胸口。

挂了电话之后，她还呆呆坐着不能反应。咪咪在她腿上伸了个大懒腰，半睁着眼，咕噜咕噜，很是惬意。突然间，小东西一下子站起来，跳到地上，盯着门的方向，好一会儿，慢慢走到门边，坐下不动。莫龄龄奇怪的回头看着她，像猛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连酒瓶也没来得及放下，赤着脚跑过去。抓紧门把，用力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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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涛就站在门边，确切点说，是靠在墙上。手臂横着抵着墙，头埋在臂湾里，莫龄龄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弯着腰，另一只手按在胃上。

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就像一个人在漆黑的夜里行走，心里怦怦直跳，又像掉进了冰窖里，从心顶凉到了脚尖。

江涛听见开门声却不见有人说话，偏了头看过去，莫龄龄正抱着一支红酒，鞋也没穿，赤着脚呆呆着站在门边。“去穿好鞋，地上凉…”他有些吃力地撑着墙，转过身，让自己背靠着墙。下午出来的急，什么药都没带，这会儿疼得有些吃不消。莫龄龄这才反应过来，随便在门边套了双鞋。

手用力按着不安分的胃，另一只摊开掌心伸向她，“龄龄…”

安静之中，只闻得自己的呼吸，只听得自己的心跳。想一个人，竟然想到走神。
莫龄龄不能控制地走向他，放手在他的手心，任由他把自己揽进怀里，听着他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

“我说对不起你要生气，现在怎么你也说…”
“我说的和你说的意义不一样……下午的事，是我说重话了，我道歉。　我不想让你走，也不会再让你走。”

莫龄龄明显感觉到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才想起他还在胃疼，
“你怎么样？回医院好不好？”
江涛摇头，“龄龄…胃很疼，没力气，你也不让我坐下歇会儿。”
“喔…。。对……。”扶着他进门，“去我房间吧，我家沙发没你家的大，你靠着会不舒服。”
嘴角上扬，江涛随她带着，第二天来她的房间。半躺半靠在床头，
“要不要躺一下，会不会好一点？”
“这样就好，躺平了更疼，”牵过她的手，覆在胃上。
“不是吃药打针了吗？怎么还这么疼，真的不去医院？”
“去了也还是打针，手都青了，只是多扎几个洞而已。”
“药呢？”
“没带。”
“……”
他的手一点点地在用力，带着她的一起，按进胃里。
“我去烧水冲个热水袋好不好？”

就去厨房烧水的这点功夫而已，再回房间时就已经看见咪咪端端正正地趴在江涛胃上。江涛一下一下顺着她的毛，小东西连眼睛都闭起来，舒服极了。
“会不会压得不舒服？那个…她有点沉…”
“不会，她很暖和。”
“是啊，都肥成这样了…”
把咪咪抱到一边，又拖了她的手来，
“别用力了，水一会儿就好，先给你揉揉？”说着已经小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