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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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狮-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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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求归还我们的青岛、山东,是完全在理的事儿。我们应该像刚才有的同学喊着提议的,给巴黎和会上我们的代表发电报,请他们坚持前议,不要让步!”
  漆小玉和陶美玲也大声赞同道:“对,给我们的代表发电报,让他们不要松劲!”
  宋维新也赞同道:“告诉他们:要回国土,理所应当!希望他们誓死力争,坚持到底!我们全体国人将是他们的坚强后盾。”
  高尚德提议说:“我们应该把我们的这些想法向外广泛地宣传出去,让所有的国民们都和我们一起行动。我们应该选派一些人到其他各个学校去,到街上去,到工厂去,到一些商号去,让其他学友们,让商界的人士们和劳工群众们,也都向巴黎和会上的代表们发电报,表示我们全体国民都在坚决支持他们要回国土。”
  “对,应该宣传出去!”
  “应该选派一些人到其他学校去!”
  “应该去联络商界的人士们和劳工群众!”
  “同意!”
  “同意!”
  整个礼堂里,到处又都伴随着耸然举起的森林般的手臂,回响起一致赞同的呼喊声。
  北大又一次沸腾了。
  北大从反对孔家店、反对封建专制主义的旧文化、宣传新文化的热潮,从寻求救国救民之路的热潮,从宣传马克思主义和俄国十月劳工革命的热潮,从对欧战胜利到底是谁人的胜利的论战的热潮,一下集中转化成了对东洋日本国吞吃我中华神州的狼子野心不死的义愤的怒潮……
  第二十七章
  北大学生出外进行广泛宣传。邓颖超、马骏等天津学生代表来北京学习取经。赵瑞芝奋笔创作《以血拼搏》歌。章宗祥、曹汝霖、陆宗舆三贼被点声讨。内恨外仇的怒潮在神州卷腾。林丽萍也愤然而起……
  一
  从北大掀卷起的对东洋日本国吞吃我中华神州之狼子野心的义愤的怒潮,很快地,波及了整个古都北京。
  易于刮风的京都的天气在春天尤其恶劣。没有风的时候,天色灰蒙,混沌而沉滞,连太阳都是灰沉沉的,没有一点光彩。而一旦天色突变,立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遮天盖地,满天满地满空间,都充满了野兽啸吼般的风吼声和迷蒙呛人的沙尘。但就这灰蒙的天色、阴郁的太阳以至狂兽般的风吼声和漫天迷蒙的沙尘,也丝毫压不住民族赤子们爱国的义愤怒潮的涌腾。
  北大学生的平民教育讲演团和学生会宣讲团几乎每天都成群结队地出去,在十字街头,在店铺商号门前,在拉洋车、拉板车的劳工中间,有的甚至还到城外乡下去,到作田的劳农们中间去,他们以神州儿女的一片真挚的心,以对祖国的一片深沉的爱,向国人们激愤地讲述东洋小日本鬼子妄图对我中华亡国灭族的狼子野心,讲述死有余辜的袁大头袁世凯为了自己能过一下“皇帝瘾”而背亲叛祖签订的“二十一条”,讲述青岛和山东怎样先是被德国洋毛子强掠去,而现在东洋人又占着不给的情况,讲述那个所谓的“大好人”的美国总统威尔逊的花言巧语骗人的“十四条”狗屁宣言,讲述当今的北洋政府段祺瑞、徐世昌、徐树铮等这一伙中华民族的败类,步袁大头之后尘,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也不惜背弃自己的老祖宗,叛国卖家的卑劣行径。等等,等等。他们讲述着,每每讲述到悲愤难抑之处,这些血性的民族赤子们,无不捶胸顿足,悲泪迸涌,以至哽咽失音,泣不成声。他们用泣血的赤诚的心,向国人们一遍又一遍地痛心疾首地呐喊着:我们的国家和民族已经到了被灭绝的最危险的时候了!现在已经是我们国人们应该奋起自救的时候了!
  “父老乡亲们,兄弟姐妹们,我们有着五千年文明史的中华民族,我们血脉悠久的华夏根系,我们壮丽而富饶的神州山河,不能就这样断送掉!不能就这样被东洋人吞吃掉!不能就这样被那些洋人列强们瓜分掉!我们不相信那些叛卖祖宗的当权者们,我们要奋起自救!要奋起自救!父老乡亲们,兄弟姐妹们,让我们都拉起手来,拉起手来奋起自救!”
  含血迸泪的呐喊声在灰色的太阳下,在狂啸迷蒙的风沙中激响着,激响在古都的各个角落,在八百年六朝古都沉郁的上空强猛地回荡着……
  在这十多天的讲演中,赵瑞芝一下长进了许多,变得越来越敢干,越来越放得开,越来越成熟,越来越老练了。她到处奔走,到处讲演。刚开始时,她还有点胆怯,也有些慌乱,跟平民教育讲演团或者学生会宣讲团出去时,她总是跟在许德珩、邓仲澥、高尚德、张国焘、傅斯年他们身后,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到一个地方讲演时,她也是紧张而慌惧得不敢出场,心狂跳着,两腿发软,胸腔里憋闷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可是,到后来,慢慢地,她不怕了,也不慌乱了。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熠熠闪灼着义愤的光芒,胸脯激动地起伏着,向国民们,尤其是向妇女同胞们,讲述国家和民族的危难定将会给妇女同胞带来更为深重的悲苦。她的讲演很得国民们尤其是妇女同胞们的热烈欢迎。
  特别激发了赵瑞芝的,是有一次她和邓颖超、马骏、郭隆真等天津来的学友在街上看见了小顺子的爷爷惨死的情景,使她又回想起轮船上邓颖超讲述的小顺子的悲惨遭遇以及小顺子爷爷在轮船上被打的情况以后。
  那天,她、许德珩、邓仲澥、张国焘、博斯年等,从汇文大学出来,在街上突然碰上了前年逃婚来北京途中在轮船上相识的天津女学生邓颖超。另外和邓颖超在一起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同学。是许德珩先看见了邓颖超他们的。许德珩去年和易克嶷一起,作为北京学生救国会的代表,南下去各地宣传与联络时,在天津受到学界的热烈欢迎。代表天津学界接待许德珩他们的,就是邓颖超、马骏、郭隆真、张大雷他们几个。现在和邓颖超在一起的那个男的,就是回族青年学生马骏,那个女的就是郭隆真。许德珩一眼看见他们,高兴地迎上前去:
  “是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邓颖超回答说:“我们是来北京看看。我们正要到你们北大去哩!你们北大真了不起!你们现在已经成了全国新文化运动和反日救国运动的中心了。天津学界委托我们到你们北大学习取经,并和你们联系一下,想和你们经常互通情况,携起手来,共同行动。”
  许德珩高兴地说:“太好了!我们北京的学生跟你们、跟上海、跟武汉、跟全国各地的学生都联起手来,那将汇合成一股多么强十无比的力量啊!来,相互都认识认识!”
  许德珩说着,把邓仲澥、傅斯年、张国焘等同邓颖超、马骏、敦隆真都相互给作了介绍。在相互介绍邓颖超和赵瑞芝时,邓颖超亲热地拉着赵瑞芝的手,笑着说:
  “我们早都已经是好朋友了!”
  “噢?”许德珩惊奇地望望邓颖超,又望望赵瑞芝,还有点不相信地轻轻摇了摇头。
  邓颖超笑着说:“不信,你问问瑞芝大姐!”
  许德珩问赵瑞芝:“是真的?”
  赵瑞芝笑着点点头。
  “你们是在哪儿认识的?怎么认识的?”许德珩眼睛眨巴眨巴着,惊奇不已。
  “我们是在轮船上认识的。”邓颖超笑着,把前年秋天她们还有周恩来和宋维新、宋一茗兄妹两人在轮船上相遇的情况,简单述说了一下。
  “噢,是这样的。”许德珩才明白地点了点头。
  “那位周先生到日本去了没有?”赵瑞芝想起了周翔宇周恩来——那位浓眉大眼、双目深沉、满含着忧戚和义愤、也满含着壮志和信念、棱角分明的脸上在严峻中透着一种刚毅的天津南开中学的学生,“他现在还在日本吗?情况怎么样?”
  “你说的是翔宇同学呀,他去了,不过他最近就要回国来了。”邓颖超两眼熠熠闪亮地说,“他要回来参加国内的斗争,跟我们一起干。”
  说话间,他们走到了一个街市口,见一个店铺门前围着一群人,人们议论纷纷着:
  “这老爷子是打哪儿来的?”
  “不知道嘛!昨儿晚上就在这儿。”
  “老爷于看来是已经没气了。”
  “咱们得把他弄到哪儿安顿掉。都是穷苦人,可怜巴巴的,不能让他就这么着暴尸街头呀!”
  “就是的。天下穷人是一家。”
  一个拉板车的劳工把板车拉了过来。
  围着的人们让开了一条通道。板车过去,两个衣衫褴搂的穷苦人把一个缩成了一团儿、已经没气了的、干枯瘦小的老头儿轻轻抬着,放到了板车上。
  “等等!”邓颖超突然说道,走了过去,一着,失声叫道:“小顺子的爷爷!这是小顺子的爷爷!”
  赵瑞芝听见后,快步子跑了过来。
  许德珩、马骏他们也都跑了过来。
  赵瑞芝惊叫道:“真的!真的是他老人家!”
  老人已经死了。本来就干枯瘦小的身子,这样蜷曲着,抽缩到一块儿,简直就像七八岁的小孩儿似的;浑身沾满着泥土,嘴角处有一道已经干枯了的发黑的血印子,两只黑黑的木柴棒似的手死死搂抱着一个补丁摞补丁的浅蓝色土布小包。这浅蓝色土布小包,邓颖超和赵瑞芝都熟悉,是老人家包着有他孙子小顺子的几根残骨的包包。
  赵瑞芝悲痛地问道:“老人家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死在这里?”
  邓颖超也极为伤痛地轻轻地摇摇头:“不知道。可怜的老人家,怎么会死在这里?”
  赵瑞芝含着泪问道:“那次回到天津后,你们再没见到过这位老人家吗?”
  邓颖超眼泪花花地说:“那次回到天津后,我们又凑了些钱,找了一个好心的拉板车的劳工,请他把老人家送回到了三条石乡下。后来,我们听从三条石乡下来的人说,老人家疯了,成天紧紧把这个包着他孙子几根残骨的蓝布包包搂在怀里,喊着他孙子小顺子的名字,跑来跑去着。不知道老人家怎么到这北京来了?结果可怜地死在这里……”
  板车把老人的尸体拉走了。
  赵瑞芝、邓颖超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久久地深深地沉浸在一种痛切的哀恸之中。
  赵瑞芝他们目送着拉着老人尸体的板车渐渐远去。赵瑞芝的心被泪和血浸泡着,她心里充满了悲伤和愤慨。她怀着刻骨的仇恨,开始更加以整个身心投入到对东洋日本妄图灭我中华之罪恶行径的愤怒声讨的演讲与宣传活动中去。
  在赵瑞芝的影响下,漆小玉、陶美玲也都更加积极地参加平民教育讲演团和学生会宣讲团的宣传与讲演的活动。林丽萍出自于羞愧和自卑,她觉得自己父亲是个东洋人的走狗,是个汉奸,是个卖国贼,而自己又受骗上当,嫁给了一个假冒中国人的东洋人军官,她无地自容,抬不起头来,所以,她一直没有去参加宣传与讲演的活动,她怕会有人指着她脊背说她是“汉奸卖国贼的女儿、东洋鬼子兵军官的太太来装样子来了”。每一次赵瑞芝她们要去参加讲演去,她都装着身体不舒服在床上躺着,赵瑞芝她们一走了后,她就侧着身子,面对着墙壁,暗自伤感而又痛悔不已地泪流不止。后来,赵瑞芝她们发现了林丽萍的这种情况,劝说她,开导她,给她鼓劲,最终,使林丽萍也振作起了精神,鼓着勇气参加了讲演活动。
  充满激情的讲演与宣传活动,使赵瑞芝经常亢奋不已,热血在体内狂烈地奔涌,使她有时彻夜彻夜睡不着觉。她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闪闪烁烁的星空,回忆着白天的讲演,浑身灼热,翻来覆去着。有一天夜里,她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那一次她、陶美玲和许德珩、邓仲澥、张国焘他们出去宣讲《劳工神圣》时,陶美玲带领大家唱她所写的《劳工歌》的情景,也想起了小顺子和小顺子爷爷的悲惨事情,她想着,想着,被一种猛然突发而起的强烈的激情所驱使,产生一种强烈的欲望,冲动地从床上翻身起来,打开灯,坐到桌子前面,思索着,写道——
  巍巍长城,
  滔滔黄河;
  神州骨骼,
  华夏精血;
  万里中华,
  文明古国;
  锦绣江山,
  临近亡灭。
  赵瑞芝悲愤难抑,思如潮涌……
  洋人列强,
  恃强凌弱;
  东洋倭寇,
  狼心不灭;
  铁骑枪炮,
  将我欺虐;
  烧杀抢掠,
  哀鸿遍野。
  青岛山东,
  乃我手足;
  被赋叛卖,
  被盗掠夺;
  骨肉分离,
  心肠痛沏;
  亡灭已近,
  国人愤烈。
  笔在灯下沙沙作响,痛疾,悲愤,怒不可遏,震天撼地的雷鸣电闪从笔端骤然而出……
  神州中华,
  怎能切割?!
  华夏大邦,
  何能亡灭?!
  同仇敌忾,
  以血拼搏;
  挥我中华,
  卫我山河!
  笔端激愤血战之壮烈豪情迸涌不绝,赵瑞芝激昂亢越,又复而呐喊:
  神州中华,
  怎能切割?!
  华夏大邦,
  何能亡灭?!
  同仇敌忾,
  以血拼搏;
  捍我中华,
  卫我山河!
  赵瑞芝写完,把笔一掷,满面早已是泪雨滂沱。她吐了一口长气,想站起来到窗口去,忽发现身后有人,吓了一跳,原来不知是什么时候漆小玉、陶美玲、林丽萍也都起来了,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在看她写。看得出来,赵瑞芝那痛疾、悲愤、怒不可遏以及要浴血奋战的壮烈豪情,也强烈地感染着这三位女同学。
  已是后半夜了,谁都无心再去睡觉。激动的情潮在四位女学生胸中汹涌奔卷着,沸腾着,她们感受到了一种补天盖地的狂风暴雨的来临。
  陶美玲一直看着赵瑞芝写的词,胸脯在剧烈地起伏着,思索着、在轻轻地哼着;突然,她惊喜地大叫了一声:
  “我唱出来了!瑞芝姐,我把你写的这首词唱出来了!我给你们唱一遍,你们听听,看行不行?”
  陶美玲说完,轻声地哼唱了起来。
  轻轻地唱着,但充满着强劲无比的内力。
  漆小玉突然说:“叫个什么名字呢?给起个名字吧!”
  林丽萍应声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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