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浪迹玫瑰·颜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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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浪迹玫瑰·颜夕-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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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终于落下泪来。

  “阿夕,你在想什么?”嘉瑞公子问,他声音也有几分像永乐侯,特别是在温和低沉时,简直辩不出真假。

  他捧了她的脸,端在面前仔细地看,“唉,你哭了?”

  这么近,他淡淡的薄荷香,定是用了与永乐侯相同的熏衣球,还有这面目语气,恍若隔生。魔由心生,是因为魔早已长驻心底,特别是在这样黑暗的夜里,一切心魔会伺机自生自长。

  只是她的魔头已经死了,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与他对视。

  这一次,颜夕舍不得缩手回来,纵然他只是个替代,她也舍不得。

  所有的想念与怨怼,今夜流淌泛滥成河,她放纵自己靠在他身上,空气中淡淡清雅的薄荷气息,一路牵引了思绪,重回十八岁以前,彼时她仍幻想如意郎君,渴望得到他的垂爱。

  人真正懂得单纯时,通常已距离那个年纪很远很远,远到根本不再会有那样的心情与心思,只是模模糊糊地存了一个影子,简单无邪的明媚。

  “请抱我紧些。”她喃喃道,就算是至死的迷恋吧,或者是永乐侯的鬼魂在冥冥中恶意纠缠,她情愿他不放手,如同她永远不会忘怀。

  嘉瑞公子沉默,大力拥紧她,像是要把她嵌进胸膛里,同时,他低下头,吻在她唇上。

 

十七

 
  他轻柔地,像蝴蝶寻找花瓣,钻入她唇间,正要更进一步,颜夕突然皱眉,将他推开。

  “公子,不要忘记上一次你是怎么露馅的。”她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温存甜蜜,连自己的眼泪一起停住,“我虽然痴心,但还不至于到失心疯。你是嘉瑞公子,不是永乐侯!”

  嘉瑞公子哪里料到她会这样煞风景,顿时怔住。

  她慢慢地从他怀里脱身出来,苦笑:“况且我并不只有痴迷不悟,是真是假我还分得清。”

  她自己走去桌边,摸到火石纸媒点亮蜡烛。灯光摇曳中嘉瑞公子脸上也阴晴不定。

  “明日一战至关重要,或许连我自己也成了你手中的人质。公子,就算我与子王心生瑕隙终要劳燕分飞,也不会白白便宜到你。”

  她微笑着,把话说到最最绝情,是为了让他断念,也是为了让自己死心。回想刚才的情景,暗地里出了一声冷汗,诱惑通常与后悔相连,引得人先甜后苦,乐极生悲。

  “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痴心与糊涂,而令子王颜面蒙辱。公子,你的提议,无论真心假意都怕是要浪费了。”

  嘉瑞公子脸上雪白,灯光下像是罩了只白银面具,他一点点收敛起所有表情,冷冷道:“我很难过,但也应该明白——既然你已决心不相信任何人,自然也不会相信我。”

  他动了真怒,说话也不再留情面,直直戳穿道:“颜姑娘,刚才若是永乐侯本人,只怕你却会更痛苦,因为你实在矛盾,既想要他,又不敢要他,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颜夕被他斥得瞠目结舌,然话语如针尖,齐齐刺入心中,引发创口鲜血淋漓。

  她满口苦涩无言以对,只得霍然转头离开。

  第二天天还未亮,他们便摸黑起身赶路,眼前大战将至,嘉瑞公子更是寸步不离,红茵时刻守在马车外,成了监视颜夕的第二双眼。

  “你不会以为子王真的会束手待毙毫无动作?”颜夕嘲笑他,“我早说过,就算当年永乐侯在,也未必是子王的对手。”

  “那我们就再赌一记,看究竟是谁更厉害。”嘉瑞公子自昨夜起便面无表情,淡淡道,“我也很想见识一下子王的手段。”

  中午时他们赶到一座山坳处,两座山坡中一道窄窄羊肠小道,旁边岩石杂草荒芜,凌昭华策马赶上,在车外禀报:“公子,常德侯的人还在后面,约还有一个时辰可到。”

  “吩咐夏伯按计划办。”

  “是。”

  再回过头来,他对颜夕道:“麻烦颜姑娘和我一同下车,在路旁观战。”

  嘴里客气,手上动作飞快,一手点了她哑穴,一手扶了她手臂。

  颜夕知道争也没用,索性任他摆布,慢慢走下马车。

  他手指扣了她脉门,并肩站在道旁看夏伯布置人手。

  “我知道子王不是个肯吃亏的人。”他轻轻对她道,“可这里山路险峻,除非他事先早做安排抢据地形,否则只怕还是要受我所制。”

  颜夕看了他一眼。

  嘉瑞公子立刻明白,道:“不错,你现在在我手里,子王只怕还不敢当面与我硬碰硬。”

  他年轻秀美的脸在阳光下分外动人,而颜夕只觉得心寒,仿佛一直以来她便是个工具或人质,从这只手转入另一只手,在这个男人身边用以要挟另一个男人。

  她默默看夏伯将一队人藏于山坳处的巨石后,另一队人埋伏于山坡草丛间,一切就绪后,有人取了树枝来,将地上人马走过的痕迹扫除。

  嘉瑞公子拉了她到半山坡处一块巨石后,红茵持了剑柄紧跟在后。

  他们屏息耐心地等待,一直等到日头偏西,远处仍是毫无动静。

  “怎么回事?”嘉瑞公子觉出不妙,谴人将夏伯叫来。

  他急得一头热汗,派人快马回去探听消息。又过了许久,那人匆匆回来,道:“禀公子,常德侯早上的确出发,但却又半道折回了客栈。”

  颜夕嘴角露出笑意,虽然口不能言,但看了嘉瑞公子满是嘲讽。

  他则一脸凝重,沉思半天,下令:“全部撤回去。”

  马车中他为她解了穴道,苦笑:“子王已经出动了,只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常德侯又回了客栈?”

  “只怕公子的计策要全盘否定。”

  “哪时,枝节可改,大局不变。”他挑着眉,仍然踌躇满志。

  他们仍住宿在原来的客栈,掌灯后,嘉瑞公子走进颜夕房间。

  “请颜姑娘更衣同我出去一趟。”他边说边示意红茵过来,她手里托了一只木盘,盘上放了一套衣裙。

  “公子又要出什么花招?”颜夕道,“今天常德侯半路而回难道不够明显,子王已查觉你的诡计,这是他的地盘,就目前公子身边这几个人动手只怕会得吃亏。”

  “我知道,故此来请颜姑娘帮忙,事到如今,子王不敢轻举妄动,也只是看在颜姑娘的面子上。”

  他说完自己转身过去,红茵立刻上来,请颜夕更衣。

  颜夕咬了牙,只得在红茵面前换衣,衣饰极其精美华丽,绯红色长裙下摆与袖口绣满云头花纹,每一朵云头上都缀了细小的水晶珠子。

  “这么招摇示众,公子想必是要全镇的人看我与常德侯见面。”她冷笑,把闪闪银鳞似的裙裾展示给他看。

  “不错。”嘉瑞公子只是微笑,上下打量一番,道:“颜姑娘,这套衣裳很美,真是适合你。”

  红茵背了他狠狠咬住嘴唇,她这几日仿佛没有睡足,眼底几道细细血丝。

  偶尔,她抬了头,阴沉沉地看了颜夕,目光几乎是毒辣的,颜夕坦然与她相对,倒也并不生气。恨与爱往往相等相对,两者同时又与痛苦相连相通,没有人能逃得开。

  她暗自叹息,与嘉瑞公子走出去。

  常德侯所住的荣芳客栈不过两条街外,是本镇最大的一家客栈,门口挂了长串灯笼,将街面照得通亮。

  嘉瑞公子的马车在荣芳客栈门口停下,他先下车,再扶颜夕下来。

  看着门口常德侯府的护卫,颜夕皱眉:“你究竟要做什么?”

  “你说呢?”他微笑,伸手上来扣了她脉门,领向大门处。

  夏伯抢先一步过去,向门外通报的人交上拜贴道:“我家侯爷想见常德侯。”

  如此光明正大,颜夕也吃了一惊,不禁转头看住嘉瑞公子。

  “没什么。”他却向她一笑,眨眨眼,“我只知道树挪死人挪活,世上哪有干坐白等的道理?”

  常德侯手下有人曾见过永乐侯,此时便像看到厉鬼一样,慌手慌脚接了帖子踉跄奔进门去,好一会儿才又奔回来,一躬到底,“我家侯爷身体不适不想见客。”

  “是身体不适还是体虚心病?”嘉瑞公子毫不理会,抬腿进门,边走边笑道,“王兄,多日不见,竟然不敢与本侯相见,你到底是在怕什么?”

  常德侯护卫哪里肯让他进去,刀剑出鞘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夏伯自然也有备而来,身后侍卫呼啦围成一圈,将嘉瑞公子等人护在当中。

  “公子是不是该见好就收?”颜夕喝他,“难道你真要一路杀戮进去?”

  “本侯怎会做这样的事?”嘉瑞公子微笑,“自古君子待客有道,主人不讲礼节,客人又怎么再能粗鲁行事,只是我一片好心来与王兄相聚,竟受到如此冷落,实在心中不快。”

  他扬声道:“王兄,当年虽然你不仁,但我却不会不义,只是你今日一心避而不见,难道西域人竟比自己家兄弟还要亲密吗?”

  众人屏息听他说话,客栈里灯光也不见,静悄悄一丝人声也无,常德侯大约吓得不轻,根本不敢出声答话。

  “唉,既然如此,小弟只好先退了。”嘉瑞公子一拂袖,又道,“王兄不妨先暂住这里把身子养好,若有什么需要小弟效力的地方,只管派人传话,自当尽心尽力。”

  他拉着颜夕的手,亲密地,如携美眷出游,缓缓踱回马车。

  颜夕冷笑:“公子想必十分满意,这样把敌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果然有几分永乐侯的手势。”

  “当然,想必常德侯也看出此中相似之处,我这样堂而皇之的登门,你猜他会怎么想?”

  “哼。”她转头过去。

  嘉瑞公子也不生气,继续道:“今天他半路折回客栈,一定是子王派人警告所致,可惜一个起了疑心的人未必会领会他的好意,肯定是在客栈中半信半疑犹豫难断,而我在此时上门求见,只怕他吃了豹子胆也未必敢再相信西域子王半句话。”

  “我很明白!”颜夕截口道,“猫抓老鼠的游戏我还看得懂。”

  “哈哈哈,”他仰天长笑,顾盼得意非凡,“颜姑娘,子王虽然雄才伟略,可论到步步心机,这次未必能得了好处。”

  他不敢有丝毫放松,依旧派红茵牢牢看住颜夕,送她回房。

  红茵手持剑柄,陪她走到门外。

  颜夕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向她一笑:“红姑娘,你昨夜是否没有睡好?”

  红茵一震,狠狠瞪她。

  “真奇怪,我这人的命大约就是这样,永远纠葛不断,被人恨之入骨,以前也曾有个叫莹儿的女孩子恨毒了我,想尽法子要我的命,可她到底没有遂愿。”

  “颜姑娘,一个人的好运总会有用尽的一天。”红茵忍无可忍,从齿间迸出话,“送你两句话:常在河边走哪得不湿鞋,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

  “鬼?我不怕。”颜夕一笑,眯了眼上下打量她,“我看红姑娘天天躲在房外偷看,倒像足了一只胆小鬼。。。。。。”

  她话音未落,红茵已经怒喝一声,抽出剑向她面门劈来。

  颜夕早有准备,拧腰躲开,嘴里依旧笑,“姑娘这是做什么?想杀我灭口吗?不怕公子活剐了你?”

  一提嘉瑞公子,红茵果然害怕,立刻住手站在原地,胸口起伏,眼里落下泪来。

  颜夕暗暗长叹,又是可怜又是无奈,她硬起心肠,凑到红茵面前,故意笑:“你一定奇怪昨晚我在公子房里熄灯后做了什么?红姑娘,你难道真没有想过会发生什么事?”她伸手弹一记红茵面颊,“可怜的小姑娘,空有如花似玉的相貌,女人最好的利器,却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呸!”红茵哪里受得住这种话,眼也红了,再不犹豫,挥武长剑再次劈过来。

  她身手灵活本来胜过颜夕,此刻又是拼了命,一招一式分外毒辣,颜夕渐渐不支,一面招架,一面奋力向园中水池处躲过去。

  早有人听到动静不妙,向嘉瑞公子报信,等他匆匆赶来时,只见红茵一招白鹤冲天,直击颜夕颈旁,颜夕空手对白刃,距离又近,局促间没有多少施展余地,只得侧身旋开。红茵招式未老已变,翻腕横斩她胁旁,颜夕足尖点地跳避,眼角瞟到嘉瑞公子,突然心中一动,故意缓一缓,‘哧’地一声,被红茵剑锋在右侧软胁上划了条口子,伤势不重,但也流出鲜血来。

  “住手!”嘉瑞公子急,大喝,“红茵,你再动手我必杀你!”

  红茵听他动怒,又见伤到颜夕,心里突地一寒,立刻收回手来。

  颜夕乘此空隙,突然向池子里纵身一跃。

  她虽然被困,但对周围环境早已留心,见这条池子虽然造在宅子当中,却是一处活水,从墙角处通向墙外,入水时已含了一口气,向墙角方向用力游去。

  众人见她落水,大惊大叫,嘉瑞公子想也不想,伸手抓了身旁的人推入池中,叫:“给我追!”

  立刻有识水性的侍卫跳下水,游向颜夕。

  颜夕人在水里,已拔下头上长簪,捏在手上充作兵器,眼角瞟见有人在身后跟随,一路游到墙角时,蓦然转身,双腿踩在水底石壁上,用力一蹬,用手上长簪尖锐刺向追兵。

  身后人不料在水下仍有变故,被她一簪划在身上,鲜血涌出染红池水,性命要紧,哪敢再追,只得捂了伤口,眼睁睁看颜夕在水中转身逃去。

  她身上也是带伤,一边动作一边不停的出血,拼命憋了气游出墙外,浮出水面时,听耳旁人声鼎沸,不敢贸然上岸,又游出去很长一段距离,渐渐岸边茅草枯木增多,想必是来到人烟稀少的地方,才湿淋淋地爬上岸。

  期间也有了一柱香的时候,她只觉双臂酸软至不能抬起,身上又痛又冷,披头散发地从河边显身,手上犹紧紧捏了长簪,像是抓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力之大以至于竟无法松开掌心。

  她靠在河边土地上,草地茸茸似柔毡,仰起头,满目星光灿烂,身旁并没有半点人声,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于是起身检查伤口,浅浅的一道口子,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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