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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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 第4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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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敌船进入一里内,雷公号的四门火炮终于发话,双方的炮击持续了两三刻钟。三寸炮的开花弹继续发扬着不到一成的点火率,但偶尔炸响的巨大威力,也让清兵战船胆战心惊。冲在最前面,企图直接接舷肉搏的两艘清兵战船更被轰得七零八落,成为其他战船的警示,再不敢靠得太近。
炮战了好一阵,雷公号始终没有移动,清兵主将终于把握到了实情,这条船怕是出了故障,跑不动了。
清兵战船不再四面围攻,而是向雷公号的船头船尾冲击。照着过往经验,战船炮火总有死角,船舷火力强的,头尾必然火力弱。
可没想到,雷公号的炮位设计是照着后世无畏舰的主炮布局来的,即便是船头船尾,也能保证两门火炮射击。清兵战船拉成鱼贯纵队从前后夹击,对炮手来说,威胁远比从四面而来小得多,应付起来也更轻松自如。
一个时辰过去了,以雷公号为中心,湖面上分布着四艘已被打残的清兵战船,还有一艘正高高翘着船尾,船头已经扎进湖里。而退到一两里外的清兵战船,也条条带伤,情形无比凄惨。
清兵战船的炮火也对雷公号造成了一定损伤,一门两寸炮受损,三名炮手阵亡,十来人受伤。更麻烦的是,明轮护罩被炮弹砸得严重变形,必须拆掉才能让明轮桨叶转起来,而这又意味着不能继续作战。
对方主将战不减,并未放弃,还是个精明人,认识到雷公号的炮火太猛,继续以大船对轰很吃亏,靠舷肉搏也不现实,让雷公号众人头皮发麻的大麻烦就出现了。
赶缯船屁股后面拖着的舢板群体出动,二十来条,每条载着十多二十人,有些舢板上还载着一门虎蹲小炮,或者一两杆细长抬枪,如鲨鱼群一般,自四面八方涌来,要以蚁群接舷。
“最危险的时刻到来了,小岳啊,就看你们的了。齿轮差不多快换好了,只要挺过了这关,再换上桨叶,拆掉护罩,咱们就能动弹了。”
米安平的话激得岳胜麟满面涨红,终于轮到自己上阵了。
岳胜麟所带的一哨兵是岳超龙辖下所领的正规军,来自铁林军,全是扛着线膛枪,背着手榴弹的精锐掷弹兵。在雷公号上当了大半天看客,还被清兵的炮火震得七荤八素,早就憋足了心气。
清兵舢板接近到半里距离,也就不到一百丈,八年式线膛枪终于发话了。细碎的水花在舢板四周溅起,一个个人体不断栽进湖里,染出片片血红。
舢板上的清兵也分外悍勇,居然没几条退却,不仅继续朝雷公号冲来,小炮和抬枪也不甘示弱地还击。
雷公号上的火炮也没停下来,以牛刀杀鸡的豪气,一炮炮点着舢板。即便没办法直接命中,近失弹掀起的水柱也能将小小舢板倾覆。
付出了巨大牺牲,清兵依旧冲到了雷公号身前,这时不仅船头船尾的三寸炮已经打不到舢板,就连上甲板的两寸炮死命压着仰角,也再没办法轰击对方。
一条舢板靠舷,炮手抬高小炮的炮口,一炮轰在船舷边,一片铅弹喷洒而出,顿时打倒了四五个红衣兵。舢板上的清兵士气大振,纷纷丢出抓铙准备上船,几枚铁疙瘩从船舷上飞出,砸在舢板上,滚了好几下才轰然炸响,将这十多人尽数掀飞。
岳胜麟从腰包里掏出一枚手榴弹,拧开木柄底部的铁盖,戳破油纸,再将铁盖内侧装着的一根小木棍捅入底部孔洞里,一抽一插,哧哧青烟冒出,还带着一丝火苗,心中数到三,振臂挥出。三斤重的手榴弹划着弧线,落在了一条正要靠舷的舢板上。
轰声爆响,一整条舢板的清兵全都栽进了水里,岳胜麟心道,咱们步兵也有炮……
罗浮山化学研究院搞出了最原始的近代火柴,不仅用来当海军开花弹的撞击引信,也被佛山制造局用来升级了手榴弹。以前手榴弹都必须手工点火,非常麻烦,而现在用涂着黄磷的小木棍摩擦引信管里的硫磺,由此点着引信,让掷弹兵不再手持火镰。尽管发火率也只有六七成,点不着的话,还得另塞一个引信管重新拉火,但方便可靠性已远远超越老的手榴弹。
排枪和手榴弹的爆炸声不断,最危急时刻,十来条舢板靠舷,近两百清兵向雷公号上攀爬。此时不仅炮手加入到战斗队伍,开枪投弹,连许桂也带着锅炉工,扛着火枪上阵了。雷公号上有一哨一百二十名红衣兵,十来名船工,六十来名技师。此时出了十多名船厂技师在船舱里维修,其他人全都上阵了。
岳胜麟带着部下,以刺刀阵杀得冲上船的几十名清兵纷纷跳船,看着四周还幸存的舢板正仓惶掉头,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长出了一口气。
“齿轮好了!就差桨叶!”
技师们的欢呼,让舰桥里,正哆嗦着给短铳上弹的米安平也差点软在舵盘上。
清兵舢板如鸟兽散,十来条还完好的赶缯大船更缩在两三里外,不敢接近。此时清兵主将该是六神无主了,见到一条大赶缯上升起若干号旗,岳胜麟朝炮手喊道:“那是他们头目的座舟,赶紧轰掉!”
擒贼先擒王,对轰击军将座舟这事,炮手份外有劲。三门火炮指住了那条赶缯,结果毫无悬念。即便远在两三里外,三炮齐轰轮下来,不仅命中了三发,更有一发开花弹炸响。那条赶缯倒了桅杆,一侧船板破裂,进水严重,渐渐倾覆。
一声凄厉的汽笛声响起,雷公号轮桨转动,搅出团团浪花,船身动弹起来,而且还朝着倾覆战船驶来,正要驶过去救人的清兵战船魂飞魄散,纷纷掉头逃窜。
“本官是武昌大营中军左协游击,大帅岳钟琪之子岳靖忠……”
一个年轻军将被捞起来,在红衣兵的刺刀面前,强自振作,表露了身份。
岳钟琪在四川跟张汉皖和龙骧军相处过很长日子,清楚英华军队传统,对儿子自然也有所交代。第一时间表露身份,就能少吃苦头。
“岳钟琪的儿子?”
岳胜麟看着这个比自己也就小两三岁的年轻人,脸上堆满了笑容,胜利者的笑容。
“那你就是我侄子了,见到了叔叔,为什么还不行礼?”
他很正经地对自己的堂侄这么说道。
雷公号来抓岳靖忠,为的是了解更多军情,岳靖忠还颇有骨气,在自己叔叔面前咬牙闭口。但他的部下却没那么有种,也不是岳家人,知道抗拒一定从严,老老实实交代了大概。
“咱们是赶紧回去,还是袭扰岳钟琪大军?”
听说岳钟琪带了一万多大军,还运了三十多门大炮,大家都觉得常德危险了。想到自己一条船就干翻了四五十条船,岳胜麟豪气满腔,觉得还能作点什么。
米安平没好气地瞪了岳胜麟一眼:“还打?不仅炮弹快没了,现在轮桨也没罩子护着,挨上一炮又得趴窝。”
许桂道:“还是赶紧回去报告岳防御,这才是正事,可不能光顾咱们自己快活。”
岳胜麟看看被押在一边,蔫搭搭的堂侄,心说是啊,已经赚得够多了……
黄昏,雷公号载着一身伤痕,在夕阳的霞光中胜利返航。
但这返航还另有故事,因为必须要抢在岳钟琪大军前面回到常德,越快越好,雷公号的锅炉烧得通红,船上的煤炭如风卷残云,很快就要耗尽。
三个负责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许桂拍板:“拆船!锅炉有得烧就能跑!”
于是在船厂匠师的泪光中,雷公号从下层甲板拆起,一直拆到主甲板,最后连上层甲板都拆了,只剩下炮位那一小块地方。
煤木混烧,蒸汽机全力运转,居然跑出了一小时近八节的船速,第二天上午,雷公号就回到了武陵,而武陵码头上,前几日送别雷公号的官兵民人,看着这条似乎只剩下一层船板,里面全被掏空了的船,一个个都傻在了当场。
“我那侄子,还真的来了……”
得知岳钟琪大军即将到来,岳超龙双眉紧锁。
“既然儿子能抓着一个侄子,父亲对付那个侄子,也该不成问题……”
岳胜麟指了指依旧昂首挺胸,一脸不屈的岳靖忠,满怀信心的道。





第二卷 第六百八十六章 长江大决战:主帅在哪?
泡书吧 更新时间:2012722 23:32:29 本章字数:6708

第六百八十六章长江大决战:主帅在哪?
大军登陆,需要足够宽阔的地方集结,载着的大炮也需要合适的地方装卸。
岳钟琪这路人马不可能随便找个地方上岸,岳超龙心急火燎地调兵直往武陵,准备在武陵阻击岳钟琪。
雷公号尽管一时没了轮桨护罩,不能再披坚执锐,陷阵冲杀,但还可以停在武陵码头当浮动炮台。之前为收缩防线,岳超龙还放弃了北面的石门和安福,由卫军改编的新编二十八师调回常德,正好阻击岳钟琪。
左等右等,第二天,防线粗粗成型,岳钟琪大军没到,第三天,还是没到。岳超龙很奇怪,难道岳胜麟看错了岳钟琪的进军方向,战俘的供述是在迷惑自己?
回想雷公号的神威,岳胜麟不确定地道:“估计是岳钟琪被雷公号吓住,不敢再直接进兵……”
岳超龙呸道:“岳钟琪敢玩瞒天过海之计,敢兴兵突袭常德,怎么可能被一条船吓住?”
到了第五天,哨探报告,岳钟琪大军在北面安福附近的清化镇现身,才解了岳超龙的疑惑。
岳钟琪怎么跑北面去了?
还真是被雷公号吓住的……
前锋船队溃败,岳钟琪还只当是主将德林先战死,可儿子岳靖忠所率的精锐战船队同样大败,岳靖忠的座舟是在战事末尾才被击沉的,这细节他终于注意到了,细细询问逃回来的部下,才对雷公号有了清晰了解。
二十倍于敌的精锐战船队依旧不是对方一条船的对手,岳钟琪担忧儿子的生死,可跟整支大军的前途比起来,这点担忧就不值一提。
那怪船战力太过恐怖,如虎入羊群,他这剩下的一百七八十条战船里,运兵运粮运炮的船占了大半,真正可用于水上搏杀的战船不到一半。要是那怪船衔尾追来,他要丢下多少尾巴才能保证整支大军的安全?
岳钟琪算不到雷公号的轮桨已没有护罩,不堪一战,也算不到雷公号炮弹将近,左右衡量,他痛苦地作出决断,洞庭湖水路已不可制,在这种情况下,继续突袭常德是愚蠢之举。
就这么,在雷公号烧着自己的船板,急急赶回武陵报信的时候,岳钟琪的大军却调转船头,朝北面依旧在自己控制之下的安乡奔去。在安乡汇口镇附近上岸后,岳钟琪觉得此行不能就此白费,至少脸面要挣回来,于是率领大军直攻常德北面的安福。
原本是致命的拦腰击肾,变成了争一口气的正面打脸,从岳超龙到房与信和孟奎,都出了一口长气。
安福不过是佯攻所得,现在湖南处于守势,丢了也就丢了。而岳钟琪收复安福,即便再收复另一座佯攻所得的县城石门,也只是占了小便宜。近一月来他又是欺敌又聚兵突袭,忙得不亦乐乎,最后还是只能老老实实从正面来打,面子是挣到了,里子却输脱大半。
三月初,房与信和孟奎如释重负,他们苦等已久的大帅终于来了。
长沙北面,大群红衣军将聚在铁炉寺,瞻仰着十年前皇帝跟康熙对决的战场。众人以一个三十出头,面色沉静,还带着一丝书卷气的将领为中心,看那将领的黝黑肤色,一眼就知不是内地人,该是在南方临海处晒出来的。
“都督,听说当日是陛下一枪打伤了鞑酋康熙?”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副尉好奇地问着,另外两个年级稍大的副尉也一脸渴盼地看向那年轻将领。在他们身后,一个佩着准士纹章的年轻人虽在负责警戒,耳朵却竖得高高的。最快更新**
“当日康熙的銮驾就摆在那处山头,陛下挥军直攻,离康熙不过两三里之遥。陛下是开了枪,康熙的明黄罗盖也倒了……”
衣领上绣着三枚龙纹章,将这将领的中将衔级显露无遗,中将说到这,几个少年两眼发亮,为传闻得到证实而兴奋。
“可康熙没有中枪,让罗盖倾倒的是军情司的黑猫,接着他们就尽数战死。”
中将淡淡说着,脸上也是悠悠神往的回顾之色。
“军情司的黑猫啊,怪不得呢……”
“被骂得狗血淋头,国人视为无能之辈的军情司,原来还有这样辉煌的功绩啊。”
“军情司已不是原来那个军情司了,不仅人手分调给了海军情报司,干将还都跟着罗猫妖在西北,忙着大家都不知道底细的绝密之事,被骂成这样,实在冤枉。”
感受着岁月变迁,时势变幻,少年们议论纷纷。
“都督当日在哪里?”
那最先开口的少年副尉再问,让中将脸色顿时转黑。
“我啊,刚刚兜了一个大圈,饱览了贵州和湘西的山水,领着最精锐的羽林军,还在益阳磨蹭……”
想到十年前,湖南大决战的情形,新任湖广江西并江南诸军大都督,军中简称“长江大都督”,领有后将军封号,衔级为中将的贾昊依旧耿耿于怀。
接着一抹丽影在心头闪过,那时候他是跟陇芝兰在一起吧。陇芝兰对他的心意,他也有所了解,但他专情于妻子十一秀,或者说专情于十一秀身上所投射的某人,对陇芝兰不敢敞开心扉。可皇帝特地将陇芝兰纳入军界,还配属到他的麾下,撮合之心昭昭,让他也颇为头疼。
“陇女王就是那时候跟着都督……”
“贾一凡,不专心修习军学,老是琢磨这些风言风语,嫌军鞭挨得不够多么?”
那少年哪壶不开提哪壶,遭贾昊冷声训斥,赶紧昂首肃立,目不斜视,军鞭他可不怕,怕的是让自己这位养父失望。
另两位少年副尉哧哧暗笑,贾一凡恨恨地暗瞪两人,这是他的两位义兄,贾怀敬、贾怀畏,同是贾昊的养子,不过都是交趾人。跟贾一凡一样,都领着副尉的军衔,随军服役。贾昊已安排三人分别进黄埔陆军学院和香港海军学院,但长江大决战迫在眉睫,正好带着三人经历一番。
“黄班,把召集令发给大都督府军令房,回长沙后就开军议会。”
贾昊点了那个少年准士的名,这个黄班是他在巴达维亚收容的孤儿,因为年纪已大,就没有改姓。
黄班应下,撒腿就跑,身姿还透着早前在巴达维亚当街头混混,成天跟警察赛跑捉迷藏的麻利气息。
“陛下委我以长江诸省军务,职责太过重大,我必须全力以赴……”
将那个从小到大都在心中晃悠的小小身影如置珍宝般地收入心底深处,再挥开陇芝兰的丽影,贾昊遥望北方,振作起满腔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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