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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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 第5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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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臣妾也不知,什么都不知……”
看茹喜胡乱摇着脑袋,一副想要推责的模样,再想到之前是她在怂恿自己出兵,雍正忽然觉得,今日这危局,全都拜此女所赐!
啪的一声,雍正一耳光扇到茹喜脸上,用力之大,茹喜几乎是转着圈地飞扑到地上。
“你不知!?你多能啊,不是一手操弄着大清么?你就趴在地上等着吧!”
雍正暴怒地出了映华殿,茹喜在地上躺了好半响,起身时,一边脸面已肿起老高,还噗地吐出口带血的唾沫,混着一颗牙。
她两眼发直,呆呆笑道:“四阿哥,他终于碰我了,可这第一次,却是一巴掌……不,他已不是四阿哥了,他是雍正皇帝,呵呵、哈哈……雍正皇帝,几个人拥着就正了位子的皇帝。”
“姐姐!”
不多时,一个宫妇冲了进来,见茹喜这般模样,失声惊呼着。
“姐姐?你还当我是姐姐?你怎么没跟着他去?你是奉他之令,来打我另半张脸的么?”
来人是茹安,看着她隆起的小腹,茹喜一颗心猛然炸开。
先是抄起桌子上的茶杯,甩手砸在茹安的头上,接着再挥起圆凳,蓬蓬抡到茹安的身上。
“姐姐!饶了我!别打肚子,别!那是皇上的——”
即便茹喜力弱,可圆凳抡在茹安身上,也是咚咚作响,一两下砸在脑袋上,血水长流。而茹安在地上翻滚着,还死死护住了肚腹,下意识地向茹喜讨饶,却如火上浇油,让茹喜手上更有了力气。
茹安凄声喊着:“也是姐姐的!妹妹这是在代姐姐服侍皇上,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姐姐的!”
茹喜终于停下了手,她跌坐在地,痴痴摇头:“没了,没指望了……”
血水染了一身,手臂也像是被砸脱了臼,可茹安却用一只手撑着爬了过来,扯住茹喜道:“是姐姐给了妹妹这荣华富贵,给了妹妹这命,姐姐什么都没了,还有妹妹啊!”
多年前,跟着这小丫头在石禄相依为命的记忆涌上心头,而在黄埔无涯宫里,又被李肆身边的一个恶女用短铳同时破了红丸。进了紫禁城,姐妹俩相互慰藉,好几年都缠绵在一起。茹喜心说,是啊,除了这个妹妹,她已无人可依了。
不,还有一个人……
茹喜凄声喊道:“小李子!你主子脱不了罪,已经完了!你就到茹安身边,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门外响起蓬蓬叩头声,里面动静这么大,李莲英自是早就来了,但见是主子整治茹安,他当然不敢出声。而现在主子这话,根本就是在交办后事。想到主子前途未卜,却还念着自己,李莲英边叩头边哭。
轻轻抚上茹安的肚子,茹喜低声道:“那你就代姐姐,好好活下去吧……”
没多久,一队侍卫来了映华殿,二话不说,就将茹喜押走。茹喜早有所料,她自作主张,害得雍正丢了那么大脸面,光是一个耳光,可平息不了雍正的怒火。
“我在下面等着你……”
被丢进内务府监牢时,茹喜就觉这十多年岁月如一梦,已没了活下来的心气。
养心殿,雍正却满心振奋,召集军机重臣,细细布置军国之事,他绝不认输!
当年他无一丝胜算,却能在夺嫡大战里笑到最后,眼下形势远未到全盘崩解的地步。
傅尔丹还将南蛮压在汉中,岳钟琪死守澧州,鄂尔泰正保荆襄,田文镜还在守南昌。锡保自陈只要战败当面南蛮,全军就能安然回师,李绂还在尽力搜刮银钱,压住江南乱局。江南三将军也能明辨时局,主动退守徐州门户,年羹尧即便有异心,此时所为也是利于大局。李卫虽才具不足,可听说这段时间也是竞夜未眠,就忙着调度人马,镇压教匪,不到五十,辫子已全白了。
臣子们还在尽忠,他这个主子,怎么能放弃呢?
眼下最紧急之事,就在于收拾人心。
“南蛮趁乱播散谣言,观风整俗使衙门就得以雷霆霹雳之势,清肃谣言!但有藏南蛮报纸书籍的,杀!但有口传南北时局的,杀!”
“清查湖北绿营并地方之前所为,但凡通敌者,杀!”
“清查江南地方县府,但凡为南蛮所制,替南蛮办事的,杀!”
雍正的三杀令就这么出笼了,一时间,直隶、山东、山西、河南、安徽等省,英华的报纸书籍杳然无踪,而办事卖力的地方,刽子手砍人日日不停,城门口上挂起了长长一串人头,其中不乏在街巷茶楼闲聊里说起南北和议之事的倒霉鬼。
湖北绿营军将全体遭了殃,被荆州将军查弼纳借湖北军议召集一处,全数抓了起来,千总以上,上百颗人头挂在了将军府外,只有之前那魏洪、韩登和吴文仲三人组感觉不妙,先跑到了岳州投诚。
江南方面,原本政令体系就因英华侵蚀,李绂刮地而乱成一团,想整治县府官员也力不从心。但李绂手下有能人,像诸葛际盛这样的,觉得官面上治不了那些人,也要背地里动手,如此方能震慑人心。他出动了大义社,以讨贼的名义刺杀了苏州知府常斌,使得江南更显溃乱。
在这时候,周昆来骤然崛起,他联络了诸如剪刀会这样的组织,帮着其他府县官员清剿大义社,江南也由此陷入四面割据的形势。年羹尧带着另外两位将军,势力跨杭州和徐州一带,周坤来等在海门松江,李绂把住了苏州以北,连同江宁和镇江。
这时候,天下都在看英华,自攻破武昌后,英华大军脚步就缓了下来。在雍正和他的几个得力臣子拿出了十二分力气,几若疯狂地抗阻下,英华大军是被吓住了吗?
“田文镜的南昌城防还真是不赖,可跟蒲林和沙廉比缪差得太远了,三十斤炮足矣!”
南昌城北,重炮一字摆开,赵汉湘这么唠叨着。
“开炮!开炮!”
方堂恒已是等得不耐烦了,武昌他没来得及出手,泛舟到了九江,田文镜在江西下了大力气建设城防,人心也聚得牢,先头部队很难下城。只能留兵牵制,大军继续前进,直进鄱阳湖,围住了南昌,等到赵汉湘的重炮一路跟上。
半月前九江已下,而从鄱阳湖到南昌,重炮拖运也需要时间,现在才有十六门三十斤炮就位,可方堂恒已经等不及了。
一门门炮发出震天巨响,一片片城砖垮塌,没多久,几处缺口被打开,却见无数军民守在缺口后,准备跟红衣兵决一死战。
“继续炮击!飞天炮也上!民人?这时候还要顽抗到底,那就是铁了心跟鞑子一条路走到底,不管了!”
方堂恒压力很大,国中正因“雍正十八条”而人心欢腾,如果他们军队软了脚,始终没进展,那可很难交代。已将大都督府搬到武昌的贾昊虽有佛都督之名,很注意无辜民众的死伤,但这个关头,却没刻意跟各路都督交代,看来也正扛着重压。
之前赵汉湘的赤雷军几乎轰平了九江城,清兵连带民众死伤数万,乃至江西都有“九江血屠”的谣言传出,可贾昊依旧没什么话。
方堂恒心中冒着灼热的烟气,既然如此,那就依葫芦画瓢,把南昌也平了!
湖南澧州,岳超龙看着城头飘着的“岳”字大旗,摇头冷笑。
“传令!总攻开始!”
他头也不转地对儿子岳胜麟道,后者兴奋地行礼而去。
澧州城池不坚,但岳超龙火炮也不够,之前没急着全力攻击。而火炮和加强他这一军的一个红衣师,两个义勇军师到位后,岳超龙胃口大了起来,他在等着岳钟琪将荆襄绿营汇聚到位。
何孟风已夺了汉阳汉口,鄂尔泰一路北逃到了襄阳,总算有了调度资源的空间。荆州将军查弼纳没给岳钟琪旗营,鄂尔泰就将几乎换掉了所有军将的湖北绿营一路路送到了岳钟琪手里。
因此就在这小小的澧州,岳钟琪此时已有了四万人马,而岳超龙的天威军已有三万多人马。
双方一直在对峙,而现在,贾昊交代了一句话:“别老等着所有菜上桌才动筷子,再不吃饭就冷了!”
岳超龙也觉得时机成熟,开始猛攻澧州。
江南龙门,海面船帆如云,身着伏波军蓝衣红裤制服的冯一定向何孟风行礼后,满脸兴奋地道:“终于要动手了,咱们可等了好几年。”
何孟风点头,手臂一挥:“那么就出发吧,镇江是你们海军的,我们直取苏州,然后会师江宁!”
红衣如潮,自龙门汹涌而出,江南涡流,终于迎来了定海神针。
江西庐陵城西,鼓点滴滴答答响着,两道排列整齐的大横阵,正随着鼓点相向而行。炮弹在队列中穿梭着,带起一路路烟尘,砸倒一具具人体,可两面阵势却毫不受影响。
“汉人无勇,满人为雄!”
“让汉军营看看,让红衣兵震震,咱们满军营才是天下第一强军!”
西山大营满军营右翼总统纳兰瞻岱在横阵中不断呼喝着,鼓舞这一万满军营将士。
之前西山大营急得跳脚地要跟当面敌军对决,想把城南的红衣兵打败后,可以从容退却。
可贝铭基不给锡保这个机会,他的任务就是拖住西山大营。
锡保和张朝午没有办法,不敢就这么蹲在孤地里,派左翼总统石礼哈率两万满军朝北攻,想要确保后路。可在峡江一带,被早已严阵以待的陈廷之挡住。
锡保奏报雍正,宣称西山大营无碍,为的是安雍正的心,也是安满人的心。他很清楚,要将西山大营的实际处境报上去,一国人心都要乱掉,而他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万幸田文镜撤退时,把军火粮秣尽数转给了西山大营,否则这一个月下来,西山大营已经弹尽粮绝。
但现在也差不多了,再拖几天,西山大营的火器军就要饿着肚子,用烧火棍跟南蛮对敌。
不管满人还是汉人,到了这生死绝境,都陷入了癫狂状态。已半城瓦砾的庐陵实在顶不住,贝铭基只好让桂真的第六师出动,跟清军阵战。
“还没见过这么疯的满人……”
见对面满军不为炮火所动,一步步朝前逼近,部下对桂真念叨着。
桂真不屑地道:“又不是没见过满人发疯,下耻难看的。”
大江南北,满清将帅乃至兵丁都陷入了疯狂境地,而当面英华众将却一点也没发怵。
天道诸论里就有这一条,圣贤也早有言:你若疯狂,叫你灭亡……





第二卷 第七百零四章 长江大决战:还有第三代
泡书吧 更新时间:201284 23:37:33 本章字数:5481

第七百零四章 长江大决战:还有第三代
“王爷,蔡师傅到了……”
紫禁城乾西五所,一处清幽书房外,尖尖的嗓音响起。书房里,一个十**岁,面目清俊的青年道一声快请,再低头看看书案,恋恋不舍地将一副画卷了起来,卷到一半,再难忍住,抖着手取过一方印鉴,吃饱了印泥,啪嗒一声,盖在那副画上。画上飞天丽人原本白嫩如玉的修长小腿,顿时像被套上了一副猩红脚铐,份外刺眼。印鉴上的四字隶书“弘历亲藏”,将此青年的身份道明无疑。
“四阿哥,逢此时节,该得谨言慎行,下官乃外臣……”
来的是礼部侍郎蔡世远,用词虽恭谨,语气却含着训诫。
“侍郎是我授业恩师,学有所问,请教师傅,这算不得犯禁嘛。”
弘历不以为然,皇家本有严令,分府皇子不得结交外臣,可蔡世远曾是上书房大臣,自己的诗书师傅,来往密切一些也无所谓。
蔡世远叹了一声,没再说话,他也只是提醒。朝野都知弘历虽无太子之名,却受太子之实,康熙朝套在寻常皇子身上的忌讳,在弘历身上却大半无用。
“蔡师傅,眼下国势险峻,皇阿玛像是立在了万仞险峰之巅,我弘历既是儿子,又是臣子,总想着能做些什么,为皇阿玛分忧。看他这段日子就像是拽出了大半灯芯,正使劲燃着的蜡烛,我就心痛得紧……”
弘历一番感慨,发自肺腑,让蔡世远也为之催泪。
“四阿哥能谨守己身,不为外势所动,这已是为皇上分了忧。风雨飘摇阿哥就是备烛,保得天下还有光亮可盼。”
蔡世远这话说得很直接了,万一皇上燃没了,你就得顶上,这才是你的真正使命。
弘历点点头,没什么惊慌乃至推让澄清之语。跟康熙朝不同,雍正朝的储位,自雍正登基时就已砥定。他弘历不仅少时禀赋过人,还得康熙青睐。雍正刚即位时,龙椅还不稳,不少马屁精甚至撒播康熙“以孙定子”的言论,宣称弘历是康熙看中的第三代,以此来证明雍正皇位的合法性。
“以孙定子”这说法不过是民间私传,绝不会摆在官面上说,但雍正即位后,完全是按照皇储的标准在培养弘历,让这说法在民间愚夫愚妇里颇有市场。
这个培养不仅是在学问上,更多是在气度上。弘历十五岁成亲后,雍正就经常交办差事,什么祭天、祭先皇,祭河、祈雨,弘历已是久经战阵。
别看这些事只是仪式,因为是代皇帝而行,仪仗和排场都得作足了。皇储就要以此来锻炼气度,养出所谓“上位者”的风度,凝练出视臣民如草芥的通天心性,不如此,就会在大场面下如小民一般手足无措,将来就不能执掌天下。
跟康熙朝不同的是,雍正痛感诸皇子夺嫡,败坏朝局,李肆之所以冒起,多少还跟夺嫡之势有关。所以他没有效仿康熙,让皇子成亲后就出宫分府,弘时二十五岁了,还被圈在紫禁城“阿哥所”的南五所里,而弘历十八岁了,已授多罗宝郡王,也还住在阿哥所的乾西五所里。
让弘历去接触实务,却不让其伸手过深,这也是雍正对弘历的培养。巡视仓务、河工诸事,弘历经常在办,由此也熟悉了政务运转,但又不必一管到底,完全是神仙下凡,看看即过,符合雍正主政的特点。原本雍正就恨不得天下大小事务全由自己一人而决,自不会让弘历来多一嘴。
在这种培养下,弘历在朝野眼里,气度就格外雍容,帝王心性十足。跟康熙朝的太子比,他享受太子待遇,却不背太子责任,自是无比从容。一般而言,老子太能干,太强厉,儿子也就是这德性。
“但我总觉得,皇阿玛之前用兵有些……过急,而且用兵之地似乎也有欠考虑。皇阿玛英明神武,自是不会犯错。该是我不识国政,思虑不及,可又难以自明,找蔡师傅来,就是想解此惑。”
弘历说得委婉,其实还是在讨伐父皇的国策,蔡世远却当了真,凝起精神,侃侃而谈。
“南蛮冒起,挟两桩时势而来。一是洋夷器利,一是华夷之辨。前者火枪大炮,制满州骑射,后者裹挟汉人之心,坏我大清满汉一家之局。”
“先帝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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