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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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 第5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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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制,羽林军太过份了!咱们不仅被丢在侧翼,此时还不让追击,只让遮护后方和侧翼!”
“遮护个鬼啊,这时候还能有蒙古人杀出来,我就把自己眼珠子戳了!”
阵线东侧,禁卫第六师的军官们情绪有些不对了。跟百字头的师不同,他们这种散师就是各军的配属,经常会调动,两年前入西北才归于羽林军。跟本是羽林军左师的一百零一师和右师的一百零二师相比,心中暗有自卑,难以羽林军一员自居。
此时彭世涵下令追击,却没第六师的份,大家当然不满。
以桂真的脾气,原本该已策马奔到彭世涵那讨公道了,当年他驻守琉球,就鼓动部下血书请战,才捞到了“禁卫”名号。此时他却平静地摇头道:“别争了,咱们八十三营在居延堡的功劳够足了,总得让其他人分沾嘛,再说……”
他挥着马鞭,指向一百零一师和一百零二师的阵列,即便是全速的急行军,纵队的队形依然整齐有序,气势比之前如刀锋般切入敌军的骁骑营还要威武壮阔。
“咱们师的行军队列能齐整到这地步?这是陛下耗尽心血打造出的羽林郎,是我英华诸军都要效仿的对象,这样的军队,不留下赫赫威名,又怎么能胜任诸军典范呢?”
桂真笑道:“别忘了,现在我们第六师,也是羽林军。”
部下们再恋恋不舍地看看战场,纷纷低叹释然,没错,他们第六师以区区一营,在十万敌军的围攻下,坚守居延堡两月,已经立下了奇功。而他们现在本也是羽林军的一员,这场大战的辉煌之色,必然也将染到他们的身上。
当陈松跃的骁骑营将喀尔喀蒙古的侧击人马尽数击溃时,刘澄和庞松振的两个师也穿越了战场,杀向正因内讧而混乱不堪的敌军本阵。此时巴勒达尔已经逃了,诸部联军的会盟大旄落下,远处三音诺颜部首领策棱一声低叹:“结束了……”
吴敬梓的脸色却很纠结:“这样就结束了?我的战事纪略该怎么写?几个字就能说完啊,好整以暇。摧枯拉朽……”
一边多伦扎布郁闷地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三部也有枪炮,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吴敬梓随口道:“光有枪炮。不懂枪炮的学问,更不懂战争背后的天道。当然就是这样。”
多伦扎布沉默了好一阵。策马靠到父亲身边。低声道:“我想进汉人的学堂,父亲,帮我说说话吧……”
观者被英华军威倾倒,而当事人更是有了决断。他们的部族虽还围着居延堡,但汉人骑兵主力已在后方活动。说不定后路大本营诺音乌拉被攻陷的传言也成了真,就这么孤身北逃,什么扎萨克,什么汗王也都别想当了。
汉人之前跟他们早有接触,双方并不是死敌。汉人没有把他们赶尽杀绝的必要,因此土谢图汗部和车臣汗部两位汗王闪电般作出了抉择。
从箱底里翻出“多宝善人”罗堂远早前丢给他们的盟约。作为双方本有联络的证明,换上火红大旗,以示恭顺,同时还帮着围剿残余的扎萨克图汗部人马,以这两部为首,喀尔喀蒙古……降了。
当两位汗王带着十数个小部族的首领,自缚双臂,来到彭世涵身前请罪时,这一战正式宣告落幕。
“漠北蒙古该得什么处置,我决定不了,得等薛次辅定夺,但我保证,只要放下刀枪,我们必不为难。”
作为全胜之帅,彭世涵自然有足足的心气怜悯降者,而这本也是安西大都督张汉皖行前交代过的原则,喀尔喀蒙古可败不可绝,战场怎么打是一回事,可战后就不必过分为难了。这原则更是张汉皖背后的薛雪所定,薛雪升任次辅,主理藏蒙等族事务,安西大都督府还要受其节制。
由吴敬梓命名为“额济纳之战”的这场西北大战奠定了漠北大势,而在英华军事历史里,也写下了万人以上会战的伤亡比新纪录。喀尔喀蒙古人死伤八千五百人,其中正面冲击羽林军阵列的一万骑兵里,死伤高达四千人。剩下的数字有骁骑营击溃侧击兵马的一千来人,后期英华步骑逼近,蒙古大军崩溃,相互践踏,又有两千多死伤。此外蒙古三部自相残杀也贡献了近千人。
那么羽林军的损失呢?
三个步军师阵亡十八人,伤一百四十二人,骁骑营阵亡三十三人,伤七十人,合计不过二百六十三人。彭世涵上报战损时,还不得不把战前战后意外伤病的两百多人加上,凑出五百人的数字,才不至于让枢密院乃至朝堂“大骇”。
之所以不敢让上面“大骇”,是因为另一场胜利,同样令人吃惊的胜利,在十天之后,由居延堡发出。
居延堡困守两月,阵亡接近三百人,重伤八百多,剩下的也个个轻伤。但攻城一方在这座不大的军堡下,前后丢下了五千多具尸体,加上伤者,几近两万。单独算伤亡比,羽林军在额济纳河畔所得之功都相形见绌。此外,喀尔喀蒙古三部之所以精锐尽出,大举南下,要跟羽林军正面对决,这也是居延堡守军所造出的有利局面。
“乖乖,居住是雪芹你在主持居延堡防务!?这功劳可太大了!雪芹,你就准备着在军中一飞冲天吧!我看你起码要得个都尉,说不定还会被特典为外郎!二十岁的外郎,啧啧,奇迹!”
两年多以前,这个少年旗人还是满腔文气,心性柔弱,被自己一句话丢去新兵训练营回炉重造,可现在却是他带着区区千人,在居延堡顶着数万人的围攻,吴敬梓非常吃惊。
“卫郎误会了,居延堡的守将是杜郝两位,职下不过是参赞而已。”
曹沾真不是谦虚,他可担不起这么沉重的责任,杜连柏和郝竞山两位带兵官才是高个子,有他们顶着天,他的脑子才能转动起来,为坚守居延堡贡献着一个个点子。
至于坚守居延堡两个多月的功劳,其实也有水分。半个多月前,三部精锐南下时,居延堡的危机其实就已经消除了。围困居延堡的都是些老弱,甚至还有壮妇,不仅没打什么仗,双方还作起了生意。居延堡守军有盐有茶却没肉,蒙古人有牛羊肉却没盐茶,尽管亲人死难者众,双方是仇敌,却挡不住想要让日子过得舒心一些的人心。就在居延堡下,蒙古人攻城围出的场子里,居然出现了市集。
当南下大军战败,死伤惨重,巴勒达尔身死,喀尔喀三部请降等等消息一并传来后,围城的蒙古人营帐里彻夜哭号,可第二天,市集骤然扩大了数倍,蒙人个个脸上泪痕未干,却又带着解脱般的轻松,向守军兜售畜牲、毛皮、毡毯,以及各类还能拿出手的东西。
两个来月,历尽生死,看尽困苦,听到吴敬梓褒扬功劳,还明言自己在军中有大前途,曹沾又想到了营指挥杨继远和同僚代去病。前一刻他们还生鲜活蹦地在眼前说笑,转瞬就成了伤亡清单上的数字,而这一个多月来,即便只是出主意,上千人的命运握于手中的压力也揪心般疼痛,他叹气摇头:“卫郎,我觉得军队非我所长之地,这一战后,我想回去就学,去学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夺人之利的学问,战争……太残酷了。”
吴敬梓一巴掌拍上他肩膀:“先别想这些,既然胜了,就得享受此刻的欢愉!”
曹沾也释然了,是啊,终究是胜了,大胜,既付出了血汗,就得品尝鲜美的收获,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吧。
接着吴敬梓一句话将他脑中“鲜美的收获”击碎,“居延堡守城战的详情,可就靠你了。大都督说了,踞坚城而守,与有火炮的数十倍之敌抗衡,这经验对全军来说都很宝贵。这份报告没有几十万字,不谈清楚细节,别说大都督,我这关都是过不了的哦。”
几十万字!?
曹沾先是一惊,接着信心抖擞起来,打仗他揪心,可写字他还能怕谁?几十万字,小意思!
英华一国的军人已非单纯的武人,军中都分出了文武。靠着军事学院、军事学院附属的学堂,以及总帅部、枢密院,乃至军事后勤部门的文书作业,大批文人入军界,也在国中造就出“军事知识分子”这个新兴阶层。
十数年军事革命,上到张汉皖这样的统帅,下到普通目长哨长,不仅热衷于看军中同僚的作战记述,军学观点,还乐于自己动笔。参谋这一类军官,更背负着撰写官方作战纪录的工作。居延堡大胜,曹沾早有心理准备,他的笔杆子可轻松不了。
居延堡的城防设施是否适应战事,如何遏制敌军火炮的伤害,等等疑问,不仅总帅部和枢密院在等着,黄埔、长沙和去年新设的武昌陆军学院,都在等着。
见曹沾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吴敬梓也被感染了,暗道咱们就好好比比。你要写居延堡之战,我也要写额济纳之战,看谁总结出的东西更得军心。
额济纳河之战和居延堡之战虽已结束,但就如曹沾和吴敬梓还要以笔杆子苦战一般,对彭世涵来说,料理后事更费精神。
让三音诺颜部北上与龙骑军王堂合会合,一同安定漠北,同时防范罗刹人,再勘查喀尔喀蒙古诸部情况,调拨各类物资,安定人心。同时还要应付海量的文书作业,向大都督府乃至总帅部、枢密院交上圆满答卷。彭时涵一边操劳,一边感叹,他总算明白,大都督张汉皖老在私下抱怨,执掌一府,不如单纯领一军来得快活。
还好,跟接踵而来的“多宝善人”罗堂远,以及次辅薛雪来说,彭世涵这种程度的劳神,跟这两人比简直就是小儿科。薛雪和罗堂远要将旧日的喀尔喀蒙古,变作英华漠北之土,这种事对彭世涵或者任何一个单纯的军人,乃至张汉皖来说,都是极度陌生的劳心事。(未完待续。。)





第十五卷 第七百九十三章 两个为什么
泡书吧 更新时间:2012104 22:19:50 本章字数:5153

薛雪、罗堂远和张汉皖关于漠北局势的汇报以及蒙古诸部的处置请示在圣道十五年元宵前后发回总帅部,本是年节,加上大胜,国中喜气洋洋,黄埔更是整日喧闹不休,连无涯宫深处的置政厅也能听到天坛广场的热烈呼喊。
此时在置政厅里,两人对这呼喊置若罔闻,正在较力。
已近十二岁的大皇子李克载歪着脑袋,双掌合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住李香玉。
李香玉抿着薄薄的嘴唇,很坚决地道:“殿下,除非你拿着陛下的手令,而且还有萧知政的签认,否则就算是殿下扮作猫熊,我也不能……唉唉,就算你戴上墨镜,也不像是猫熊啊!”
李克载摘下墨镜,苦着脸道:“只是节略都不能看么?这可关系着我的功课呢。”
李香玉摇头:“你要是跟香玉姐有仇,要逼着我入狱的话,就继续找我讨吧。”
李克载垮下肩膀,被国中法学天才恫吓,他这个小学刚毕业的小家伙可没胆子继续纠缠了。
“还是等等吧,到时报纸肯定会道出很多细节。”
见少年一脸备受打击的郁闷,李香玉不忍地安慰道。
“报纸……对啊,雷叔叔肯定看过!不定白老山也清楚!他们是民人,不负泄露军国事的责任,说给我听不算违法吧。”
李克载被提醒了,很是兴奋。
小鬼头,这般年纪就知道钻空子了!
李香玉肚子里暗骂着。脸上却显出无辜的微笑,表示大皇子你要干什么,跟我无关。
李克载急急奔去中廷,他要找通政使李灿帮他联络这两位报界要人。
“殿下。此战虽胜,北庭之事才起了个头,何须关心这么多?殿下年后既要入军学,又要修文课,趁元宵假日,就多休息休息。”
在无涯宫西侧的中廷处遇见了门下侍中陈万策,听李克载说想看漠北之战的纪略和蒙古诸部处置方案,陈万策苦口婆心地劝解着。
李克载哭丧着脸道:“再休息。以后我就没得休息啦……”
陈万策好奇追问,李克载犹豫再三,才勉强地道:“关系着我跟父皇的一个赌约,我若是输了。就得学好多不喜欢的东西。”
听明白了缘由,陈万策失笑之余,也满腔感慨,皇帝对大皇子的教导真如引领华夏一般,用心良苦啊。
这个赌约起自去年。那时居延堡刚建不久,舆论都在争论朝廷用兵漠北是不是划算,修路建堡是不是太持重。李克载粗粗看了些资料,就鼓起豪壮之心。对父亲说,对付蒙古人。甚至对付更北面的罗刹人,何必这么麻烦?遣羽林军大举北上。先打败蒙古人,再入北海,扫荡极北荒原,收其地为英华所有,就这么简单。
有准噶尔和青海蒙古助阵,咱们也有了自己的骑兵,对付蒙古人轻而易举,至于更北面的罗刹人,看雅克萨之战的记述,罗刹人在极北各地,不过寥寥几千人,别说羽林军,随便一个师都能把他们连根拔起,当然,军队得在防寒保暖这事上下足功夫。
李肆没有直接驳斥儿子,而是笑着说:“这事你可以研究研究,看到底能派多少军队到罗刹人称呼为西伯利亚的极北之地去,除了赶跑罗刹人,还能守住那片地方。当然,我并不看好这事。”
李克载不服气,就跟父亲立下赌约。如果他能拟出可行的方案,那么入军学后,还要补修什么文课,都由他自己说了算,如果方案不可行,那就得乖乖听父亲的安排,什么法学、金融,他一听脑袋就要大三圈。
小学毕业,在国中已是小秀才的李克载,自然不会把这事当作儿戏。他经常跟随父亲视察军务,虽未受过系统的军学参谋教育,却大致知道制定战争计划是怎么回事。纸上谈兵不是嘴上谈兵,得根据真实情况进行研判和推算。
得了父亲特许的枢密院基础文档调阅权,还有参谋司几个闲下来的参谋,以及军情司北方部一只因伤退出外勤,坐衙署养老,熟悉漠北和罗刹事务的白猫协助,李克载就风风火火开干了。
这一开干,还不到十二岁的李克载就傻眼了……
“殿下,即便假设西安已在我们手中,一切物资都从西安发运,在居延堡维持三个师的费用,相当于台湾之南,整个南洋和西洋的驻军维持费,更是在江南驻扎三个师所费的六倍!”
“为什么?殿下,打仗打的可不止枪炮,更是粮草补给。古时大军还只需要考虑人吃马嚼,再加上营帐、箭矢等辎重,攻城和野战所用的器械,大多靠随军工匠现造。而现在大军一动,火炮不说,枪炮所费的弹药就要耗费不少运量,更有医药、被服等等百般杂物,清单长得数起来都头晕。”
“我们参谋司早就算过,今日万人之军,辎重补给是古时万人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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