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草清- 第63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第十六卷 第八百四十四章 西京谍影:茹喜的愤怒
泡书吧 更新时间:20121111 12:31:35 本章字数:3907

“百年人参!深山熊掌!就算是海东青,我都能找来!老爷们要什么,说个话!只要帮小人跟北面递个话,就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啊!老爷!老爷——!”
襄阳府监里,一人揪着铁栅栏,脸上涕泪纵横,正朝外面两人撕心裂肺地喊着。大张着的嘴里缺了门牙,让他的嘶喊格外诡异。
外面那两人的神色更为怪异,他们就冷冷看着,像是大夫审视着伤口,寻找下刀的合适时机和最佳位置。
“老爷……噢噢,可怜可怜小人吧,小人是冤枉的——”
梁泰来两手揪着铁栅栏,恨不得将肥头大耳的脑袋挤进缝隙里,然后将脑瓜子杵在那两人的脚前。
已是圣道二十年,不,该说是乾隆十年,这南蛮党争国乱,梁泰来看得煞是热闹。武西直道事与湖北之争,河西惨案,他就在襄阳,看得清清楚楚,本还等着大戏开场,却没想到,汪瞎子如天外陨石,直愣愣砸到他脑袋上,让他遭了这无妄之灾,真是何其冤也!
汪瞎子自投就自投吧,还把他牵连进来,这家伙不是开口公道闭口人心么?可坑害起他来却面不改色,他是无辜的啊,这家伙简直是天下第一伪君子!南蛮就没一个好人……
梁泰来此时就觉得南蛮这地方太可怕了,如果能出得去,以后绝不敢再来这里,就在京城里养老吧。
再想到自己就没多少积蓄。大头都孝敬给李公公了,梁泰来哭得更伤心了。他闭着眼睛,泵出一股股泪水,脸颊也扭曲得跟麻花一般。
一人忽然喊道:“停——!就是这样!别动!”
他转向身边支着画板的同伴:“赶紧下笔!”
该是画师的人点点头,画笔刷刷开动。
梁泰来听得喊声。正要睁眼,侧面狱卒用棍子咣咣扫在栅栏上:“别动!听先生的吩咐!”
他一个哆嗦。再不敢动半分,就僵着脸,保持住刚才的惨嚎表情。
外面那两位先生是《士林》报的快笔和画师。说要给他作个报道。对梁泰来而言,这二位就是救星。他是因密谍罪被捕,没办法再跟外面联络,就只能指望这二位先生在报上说说他的处境了。
不过这二位要他又哭又嚎的,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梁泰来满心疑惑,却不敢问,就只听着画笔沙沙响个不停。
千辛万苦地保持着刚才的嘴脸,就在梁泰来觉得自己的脸肉快要抽筋时,听到一声“好了”。他顿时如毫无生气的麻袋,顺着栅栏瘫软下去。
这边快笔先生捏着下巴看了好一阵画板,忽然道“把官帽和官服画上去更好,这样大家一眼才能看明白,这是个鞑子官。”
画师不满地道:“那得让这家伙真穿上官服啊,咱们报人不是讲真实么?”
快笔咂嘴:“这不是多此一举么?改改他衣服不就行了?他的确是鞑子官,把官服画上去,这也叫真实嘛。”
画师眨眨眼,哦了一声,又动起了画笔。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离开的脚步声惊醒了梁泰来,他刚才扮哭相耗去了太多水分,这会就觉得渴得要命,朝狱卒呻吟道:“老爷,能给点水喝么?”
狱卒没好气地道:“你演戏还演上瘾了?报社的先生已经走了!”
梁泰来一肚子苦水却解不了渴,好说歹说,才让狱卒相信他是真渴了,再见狱卒懒懒的不愿动,他一咬牙,给狱卒递过去一个东西。
捏着这东西,狱卒悠悠出了监牢,借着阳光一看,一颗金牙!
“真他妈恶心!”
狱卒一把丢掉,犹豫了片刻,找来破布再捡了起来。本想着就放进口袋里,再等那恶心的家伙渴死在里面,可监狱的森严律令加上报社的查访,让他不得不打消了这些念头。
“狗官真是好命,要换在我爹那时日,你再有三条命也熬不下去。”
将金牙作为梁泰来贿赂自己的证据,填好了卷宗,再端着烧开了的水返身回去,狱卒满腹抱怨。
紫禁城,一个中年太监前呼后拥,趾高气扬地进了乾清门,自乾清宫一路行向坤宁宫。到得殿前,太监停了下来,挥着马蹄袖将从人赶走,再提起袍摆,一个人朝宫里行去,之前的流星大步已变作细碎小步。
“见过李公公,淳主子午时睡下了,奴婢去唤……”
太监没直接进门,找来一边洒扫的宫女,宫女这般答着。
这李公公皱眉叱道:“主子是你能随便唤的么?”
刚要走,他又转了回来,逼视住宫女:“淳主子?你还不把主子当主子?”
啪的一耳光甩在宫女脸上,李公公呸道:“你是还觉得,皇后才是主子?皇后从这里搬到了宁寿宫,你在为皇后抱不平?不开眼的贱婢,你是找死么!?”
朝远处随从伸手,两根指头甩着,随从一边走一边掏出腰间的皮鞭,公公这手势很明白,二十鞭子。
看着宫女被塞了嘴拖走,李莲英冷哼一声,心道不时时收拾这种人,她们就不清楚这紫禁城的后宫里,到底谁才是主子。
跨过殿门的门槛,原本昂首挺胸的身形猛然变得佝偻,穿过厅堂,来到寝殿外,李莲英小心翼翼地唤道:“主子,可醒了?”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早被你吵醒了,小李子啊,你现在胆儿越来越肥了,连你主子的身边人都敢随手摆弄……”
李莲英推门进去,低着头谄笑道:“主子吓唬奴才呢,那种人哪是主子的身边人。脑子里怕就记着别的名字,指不定什么时候要害主子。”
一个霓裳拖地的身影显了出来,涂抹得如罩上一层面具的面孔已看不出年纪,她踩着花盆鞋,款款行到一边的软塌上。斜斜倚着,李莲英赶紧凑了过来。跪在一边,轻轻敲起了腿。
看了看跟自己“相濡以沫”多年的李莲英,茹喜没好气地道:“今儿个又怎么了?皇帝还是大臣给脸色了。还是恂亲王又数落你了?”
李莲英笑容不变:“奴才算什么人物。那敢惹别人呢,只是瞧着主子的面,他们才不敢糟践奴才……”
茹喜挥手:“行了行了,腻得慌,有事说事,你主子等会还要去看元宵会准备得怎么样了。”
瞧出主子是真无心说闲话,李莲英试探着道:“敢糟践奴才的,也就南面那位爷……”
茹喜眉毛一下就扬了起来,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依瞎能看到细细的粉尘正从眉头飘落。
李莲英递上一份《士林》报,茹喜接过来,一眼就看到首版下方的一副画,一个大清官员正揪着铁栅栏哭嚎,状极凄苦。
“梁泰来?你在内务府安下的人?区区一个小人物,《士林》也舍得花这么大版面作文章……”
茹喜一边看一边嘀咕着,初时还不在意,看完了报道,脸色渐渐变得铁青,最后啪地将报纸拍在李莲英脑袋上。怒道:“李肆……你欺本宫太甚^不能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茹喜心中燃起冲天怒火,报上说,这个梁泰来是满清密谍,潜伏在襄阳刺探军情,东院院事汪士慎被其套出绝密军情,后有所觉,投案自首,梁泰来也因此暴露,锒铛入狱。
这事本没什么,茹喜一看就知道,是南面又借密谍案作文章了。南蛮这些年已经养出一桩骄横跋扈的坏毛病,不管朝野官民,一旦争得不可开交时,总喜欢拿外人来出气。不是洋人顶缸,就是大清遭殃,这么多年下来,习惯了。
不止是习惯,她跟李肆在这事上还多有默契,早前南面闹桐城案,就是李肆传过话来,要她配合,自张廷玉和方苞身上搞到罪证。这也给了她机会,借桐城案,她也以通敌反乱罪狠狠打压了以张廷玉为首的汉臣派,张廷玉还有用,得制衡恂亲王一派,所以一直留着,方苞则被赶出了朝堂。
让她七窍生烟的是,报上介绍梁泰来时,提了她一笔,说这个梁泰来是李莲英的爪牙,而李莲英则是“老妖婆”淳太妃的奴才。
“本宫才四十四岁,敢称本宫是老妖婆!?这报纸敢这般谩辱本宫,背后除了李肆还会有谁!?”
什么元宵会,什么朝堂政斗,大小事全从茹喜脑子里飞了出去,就只剩下一股滔天恨意。
这恨意当然不是报纸才勾起来的,而是几十年恩怨相织一直压在心间的。
这十年来,她左手扶起吴襄,跟恂亲王和张廷玉两派分掌朝政,右手借李莲英插手内务府,跟南面生意往来,将一股晋商聚到自己脚下。忙着忙着,对李肆的恨意也淡了。甚至还在桐城案上又有了往来,恨意中还分出了一股自己都不清楚的莫名心绪。
可前年李肆骤然破坏南北协议,吞下了西安,事后还一副不屑解释的傲慢嘴脸,又挑起了她的愤恨,乾隆你可以不理,十四你可以不理,我为什么你都不知会声?
现在南面的报纸又公然谩辱她,她当然清楚这不可能是李肆的授意,圣道爷之心广纳天地,怎么会搞这种小动作,可她依旧忍不住地要想:爷,你既然没管住报纸,那就是你成心的!
这一念起,就如火山喷发,积压多年的愤懑找到了出口,轰然喷薄而出。
李莲英附和道:“那李肆就该死……”
啪的一声,茹喜一巴掌扇在李莲英脸上:“这名字是你能说的吗?
李莲英楞了一下,才醒悟自己又触到了主子的伤疤,赶紧叩头赔笑。
“主子,那位爷正在去西安的路上,主子真是恼他,西安那边还能做点文章。”
李莲英心说这么多年了,自己还没摸透主子对那位爷的心意,也许是主子自己都不明白吧。
茹喜巴掌又扬了起来:“他就是金刚菩萨下凡9用这种事去招惹他,你是活腻了么?”
巴掌落到一半就收住了,茹喜目光闪烁,怒色也消了。
“马家在那边的确还有扑腾两下的力气,西安出点事也不是不可能。他搞惯了谋食于外,祸水外引,本宫也回他一手,这才两不相欠。”
听着主子的嘀咕,李莲英茫然眨着眼睛,而主子下一问,让他心口猛然一抖。
“恂亲王不是老嚷嚷着要维新,要变法,总想折腾么,小李子,你在西安有可信的人吧?”
李莲英呆呆点头,然后顺着茹喜的手势靠了过去,听主子附耳低语,心口抖得更加厉害。
他哆嗦着问:“主子,会不会惹得那位爷……”
茹喜冷冷一笑:“所以才要先说给他听嘛,当然,最后真出了事……”
她目光连带脸色都变幻起来,恍若在梦境与现实中穿梭,话语也飘浮不定:“那就是我的大幸,大清的大幸,满人的大幸!”(未完待续。。)





第十六卷 第八百四十五章 西京谍影:允禵的赌博
泡书吧 更新时间:20121111 23:11:41 本章字数:4275

养心殿里洋溢着暖暖的喜意,上至乾率帝弘历,总理大臣恂亲王允禵,军机大臣福敏、讷亲、张廷玉、吴襄、刘统勋和蒋廷锡等人,下至各部尚书侍郎,科道九卿,都是一脸笑意,喜的却非是元宵将近。
“真是我大清之幸啊……”
吴襄拈须微笑着,其他人都附和着点头,浑没往日跟这位太妃党领袖呲目以对的嫌憎之色。
“南蛮宰相掌国,院府相争,一国生生裂作两瓣,定当事事都相争不休。再混着清流鼓噪,一人办事,几人牵扯,竟是又回到了前明东林与阉党相争之势。我大清只需韬光隐晦,自修德政,待得南蛮塌了楼,神州终究还要归于我大清。”
说到这,吴襄朝乾隆拜道:“全赖万岁爷怀卧薪尝胆之志,隐忍不发,才护得我大清能坐看风云……”
众人一同参拜,乾隆笑道:“还有赖诸位卿家,尤其是十四叔……”
犹豫了一刹那,再道:“还有太妃的扶持,否则我大清早已崩决。”
乾隆再叹道:“十年,朕已忍了十年,三年时,南蛮插手朝鲜,四年裂漠北蒙古,六年在皇爷爷庙号上发难,八年又夺西安,朕几度都再难忍住,就想着干脆跟南蛮作生死决了,可为了大清社稷,为了黎民百姓,朕还是忍过来了……”
乾隆历数着这十年里让大家心惊肉跳的大事。众人唏嘘不已。
六七年前,南蛮扶起大韩,又推着年羹尧在宁古塔另立一势,之后再侵吞漠北蒙古诸部,生生削掉大清满蒙根基的一半。那时大家都还只是麻木地受下了。毕竟大清这一朝是圣道皇帝扶起来的,吞朝鲜和蒙古只是收利息。该不会直指根本。同时南北相通渐渐成势,双方商货来往兴盛,塘沽码头的商船日日不绝。真真是太平之世。
可随后风向渐渐开始变了。南蛮在一些小节上频频发难,似乎跟南蛮国中主持两国来往事务的官员已渐渐换作年轻人有关。这些人骄横跋扈,总视大清低大英一等,不断制造麻烦。
六年时就爆出了一件大事,南蛮通事馆对大清康熙皇帝的庙号指手画脚,认为“圣祖”一号犯讳,要求大清改掉。
当时大清的宗亲朝臣们,外加当今皇上,几乎全体被气晕仆地。皇帝庙号犯讳!?你们还真说得出口啊。
可那帮南蛮通事振振有辞,说大英皇帝年号是圣道,你们大清尊我们为叔国,那就该为长者讳,不能再用圣字,把康熙的圣祖庙号改掉不是天经地义么?
这边没人敢再辩下去,乾隆、淳太妃和恂亲王空前一致地联手压下了热血派,即便好几个大臣自尽死谏都没理会。大清乖乖地抹掉了圣祖这个庙号,将康熙的庙号改为不伦不类的“烈祖”。
当时朝堂之所以没群情激愤,一体强硬。原因是听到一些风声。说南蛮收蒙古后,为跟罗刹对抗,已经瞄上了西安。“庙号事件”不过是南蛮故意挑衅,如果不隐忍,授人以柄,南蛮就要动手。真要动手,那就不只是西安一城,乃至陕西一省的事。
大清服软,康熙从圣祖变成了烈祖,让南蛮安生了两年,可没想到,八年时,南蛮还是忍不住了,以岳钟琪支持宁夏马家,袭击“大英皇军”为由,悍然出兵,打垮了岳钟琪的十万大军,吞下了西安。
当时塘报传入京城,皇上份外委屈地念叨着“不是许了朕当太平天子么”,而王公大臣们则是肝胆皆裂,告病的告病,回乡的回乡,恂亲王召集大朝会时,朝官竟然少了六成……
还好,淳太妃保证说南蛮只要西安,恂亲王也说南蛮真要北上,直接从海上来就好,大家才安下了心。可那几日北京城的乱相,几乎媲美当年光绪百日维新,大半月才恢复正常。
这十年来,南蛮的威压由淡转浓,收西安后,更如头顶雷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劈下天雷,把大清化作齑粉,因此君臣都战战兢兢,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