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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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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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前两批金股成员,要么是关田林何邬这样的司董,要么是贾昊吴崖等少年外加原本的矿澈子,都经了血火的捶打。现在要引进第三批人,就不得不多作考虑,比如说只先歃血为盟,考察过一段时间后,再让他们知道金子的事。
林大树原名极力反对让刘瑞加入,可李肆却说至少形式要走一走,所以他颇为不情愿地念着告知,只想着等这家伙摇头说不,他的工作也就算完了,并没注意到刘瑞那紫青相间的脸上,正荡着陶醉而灿烂的涟漪。
“愿不愿进?”
林大树问了出口,然后准备转身而去。
“愿……愿意”
刘瑞不迭地点头,心道傻子才不愿意。
“你……我可跟你说清楚了的哦,是要结约的,毁约可要赔上xìng命”
林大树额头青筋暴起,这转折他可没料到。
刘瑞腆笑着继续点头,根本就不在意。
林大树只觉一股闷气就顶在胸口,看着这家伙的黑眼圈,盘算着是不是再加上一拳。
田家院子,田大由看着面如死灰的田青,也是一肚子闷气。
“不要再跟爹吵了看看人家邬重满腔心思就花在做事上,你怎么就这么多jī鱼肠子呢?不想进就别再啰嗦,以后你安安生生呆在铁坊当外人,爹继续养你”
田青拧了好一阵眉毛,艰辛地问:“爹……你说的什么结约,到底是什么约?”
田大由含糊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反正不会害了你”
见田青又低头不语,田大由出到院子里透气,过了好一阵,田青出来,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爹,我想进。”
田大由欣慰地松了口气,儿子还是能调教过来的。
门g学楼一层,百多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歃血为盟,绝大多数人都面sè坦然,包括刘兴纯和米德正。
“如有违约,天诛地罚,自有人来取你xìng命”
田大由滔滔不绝,将内容已经有了极大变化的第三版盟约讲述完毕,以一声冷喝收尾,然后举起了酒碗,众人纷纷举碗,其中几只手还在微微椅着。
划破手指,血滴入酒,咕嘟嘟仰头饮尽,刘兴纯和米德正对视一眼,欣然笑了。他们不是一般农人,早就怀着挤进这青田公司内层的心思,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已是李肆信得过的人。刘兴纯在等着李肆给他搭更大的活动舞台,而米德正在等着李肆向他展示更为玄奇的工匠世界,在这欲念的冲击下,歃血为盟这种事的忌讳也被彻底压倒。
血酒喝下,田大由就展开一份文书,挨个让他们按手印,这该就是刚才盟约的内容。
转完一圈回来,一边的李肆像是开玩笑般地说道:“田叔你可放好了一有贼人偷了这盟约,当成是咱们结会造反的证据去官府那换银子,那可就麻烦了。”
田大由真当李肆在开玩笑,呵呵笑道:“四哥儿放心,锁在楼里呢,再说咱们可是奔着过日子去的,怎么就叫造反呢。”
这些日子下来,几个司董心里已经有数,这歃血为盟的仪式,那就是大罪。可人已经上船,而且这种事没人出告就不存在,他们能做的,也就是跟着李肆一起,把更多的人拉上船。
人群里,刘瑞脸sè苍白,嘴唇蠕动着,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老天爷这怎么行?你这可是要遭雷劈的”
刘家小院里,刘瑞的话让媳fù差点软在地上。
“早知道是顶着杀头的祸才能享的福,我才不答应呢就知道不能跟他们魂在一起早早出首,不但会免了罪,还能有赏金拿”
刘瑞脸红脖子粗地看着自己媳fù,再看看缩在门边的儿子,压紧了嗓子。
“赶紧收拾东西,等我拿到那物事就跟我走”
刘家媳fù涕泪纵横。
“四哥儿和大家对你只有恩,哪有点怨的?你进了就进了,跟着大家一块过日子不好好的?有啥事了也是大家一起担着,怎的要做这伤天害理的事?”
媳fù的哭诉没起半点作用,刘瑞再不理她,就去抓儿子,可小子一缩肩膀,跑到了他娘身边,一脸怒sè地看着他。
“就知道跟我顶着干是吧,好你们娘俩就别再姓这个刘了”
刘瑞铁青着脸出了门,他媳fù抱着儿子,就呆呆看着他的身影消失。
深夜,李庄内堡一片沉寂,一个身影从黑影里摸了出来,在听涛楼外伏了好一阵。一盏油灯将楼门附近照出昏暗一片,那身影转了好一阵,像是终被那灯光慑住,又无声地缩了回去。
“难道还要咱们把灯灭了才行吗?”
伏在远处屋檐上的胡汉山低低抱怨着。
“总司说了,那种人就没什么胆,不过是让咱们多盯一眼而已。”
于汉翼无聊地说道。
“阿昊他们今晚可要累着了。”
胡汉山话里还带着一丝郁闷,像是在埋怨那活计没落到他身上,接着他叹气道:“总司真是菩萨心肠,依着咱们,在墙角听到那家伙的话时,就该冲进去抓人了。”
于汉翼切了一声:“总司的话你还没明白?名正言顺总司一定要他做出来才治他,光想光说可不够。”
胡汉山噢了一声,点头道:“这就是总司说的……天道罚行不罚心?”
“嘘”
于汉翼压低了嗓子:“又回来了,看样子是鼓足了胆气。”
田心河上,舢板急行,刘瑞喘着粗气,嘴里就念着快快,他总觉得有人在后面追他,同时又觉得前面正有白花花的大堆银子在等着他。
天sè门g门g亮,他终于行到了金山汛,气还没喘匀就冲上岸,哆嗦着嗓子朝渡口几个汛兵叫了起来:“官爷在么?我要出告”
汛兵们围了过来,一个模糊嗓音问:“出告?告什么?”
刘瑞呼哧呼哧出着气,把一句话挤了出来:“告凤田村李肆,图谋造反”
另一个嗓音响起:“李肆?造反?”
那人走近问道:“我是汛守把总,你说仔细些。”
刘瑞跪下来拱手道:“他带着村人歃血起誓,不是造反还是什么?”
像是一晚上的辛苦终于抵达终点,心神松弛,刘瑞再补了一句:“总爷,这该是至少三五百两的赏银吧?”
金山汛的汛守自然是张应了,他皱眉道:“光凭一张嘴,就说人造反,这算什么出告?”
刘瑞急了,挥手指向李庄的方向:“总爷赶紧带人去封了那庄子里的一栋楼,他们的盟书还在里面,我是被那李肆强逼着歃盟,得空逃出,这才来投告的。”
张应哦了一声,挥挥手,两个汛兵站了出来,一左一右夹住了他。
“那好,你就跟着他们回去吧……”
刘瑞正要说两个人怎么够,手臂马上被绑了起来,嘴巴里也塞进了一团裹脚布似的东西。
见到又一个汛兵上前来,对他露齿一笑,刘瑞想要大喊出声,却只发出呜呜的叫声。
这不是贾昊么?
“蹲了一晚上,这家伙来得可够慢的,周围百里的兄弟们可都是白忙活了一场。”
贾昊出了一口长气,接着向张应拱手,“就先谢过张把总了。”
张应笑着拍拍贾昊肩膀:“你小子见外了,咱们可是一伙的,我还等着四哥儿怎么安置我呢。”
贾昊点头:“那我就还得跟你挤挤署房了,城里还有兄弟,他们还得继续守着。”
张应慨叹不已:“四哥儿……心思可真是细密。”
贾昊只微微一笑,为这事,李肆的计划就给他们讲解了大半天,这次行动原则就一个,将周围百里全都兜起来,一只狗都不能放过
司卫现在只有二百人出头,不可能全部出动,这点人怎么封锁?
很简单,他们要抓的人不是贼匪,不仅不会避着官兵,还会专找官兵。借着张应的掩护,一百来名司卫替了汛塘绿营兵的差,监视着可能出现的目标。
这根本就是借朝廷的力量在对付异己,关键也在于张应算是半个自己人。跟着李肆一起坑害了郑齐的张应,现在反而在担忧李肆对他没有更多信任,所以才对贾昊有那一说。
考虑到人的行为难以预料,司卫们不仅在金山汛驻守,还在东南西北各个塘口都布下了人,就算叛徒想着去清远、阳山或者rǔ源去告官,也会被拦下来。
可这刘瑞显然没有那么天马行空的思维,就老老实实奔金山汛而来,平素跟村人交集不多,更没参与到之前李肆的历件大事,他根本就不知道李肆现在是个官“贼”勾结的复杂人物。
“还真是猛虎搏兔呢。”
西牛渡的小码头上,看着被押回来正呈木偶状的刘瑞,李肆也在感叹自己用力过猛,可这种事情,谨慎总是好的。
正要感慨自己算无遗策,李肆就马上感受到了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
“他身上没东西?那昨晚是谁取走的?”
李肆皱眉沉yín,接着挥手:“去县城”





第二卷 第一百零九章 不说抱歉,只是遗憾
泡书吧 更新时间:2011920 14:52:59 本章字数:5461

“准是李肆做的,那小子心也真够黑……”
总兵衙门,白道鲁念地看了一眼自己这破败的小衙门,匪乱的收尾工作大致结束,他终于可以回韶州城的欢乐窝了。
这时候他正跟周宁谈到郑齐的事,周宁将之前在金山汛亲见李肆整治郑齐的情况一说,再跟郑齐死后,段宏时的出现以及李朱绶的动向一拼,自然就得出了结论。李肆是黑手,段宏时是谋主。
“跟钟上位完全不同啊,你以后可要多瞅着他一点。”
郑齐死了,自是大快人心,可白道隆隐约觉得有些不踏实。
“那小子可比钟上位有本事,做事也细致小心,还有后台,这英德的事业,大人应该可以放心。”
周宁这是肺腑之言,可还有些话他没出口。在金山汛的时候,他查看过那六个广州兵的尸体,两个该是被鸟枪爆了头,另四个是被一矛两洞,李肆手下那些练勇,不比施世骠手下的亲兵差多少,也不知道背后是有什么门道。
这情况他不必说给白道隆,等搞明白了,再想着怎么从中牟利的好。
白道隆点头:“唔,也是没错。可惜他年纪太小,还没官身,否则还能跟他做点大生意。”
闲扯了一阵,白道隆正要走,门子进来,一脸疑惑地禀报道:“有凤田村人来出告……”
门子是周宁的手下,周宁挥手骂道:“你吃撑了么,这还来报?这是总兵衙门,不是县衙,几棍子赶出去!”
门子眉毛皱得如蚯蚓一般:“他说总戎大人官更大,而且……他要告的是……李肆。”
之前跟着周宁去金山汛,这门子知道李肆是号人物。白道峦周宁对视一眼,也是满腹不解。
“小人田青,告李肆歃血谋反!”
五六岁的少年跪在地上,将一份文书高高捧起,哆嗦着喊了一嗓子,顿时让白周二人寒意直冒,谋反!?
“这是他们的盟书,小人是被逼,小人的父亲是被蒙蔽。小人……小人不求赏银,只求免了小人父亲的罪。”
臂举起,脑袋却快杵到了地上,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草民,别说总兵,就连九品巡检都会下跪那种。
白道隆拧眉抽气,才说这小子靠得住,怎么是又一个杨春!?
“准备调兵!”
他下意识地就当作杨春第二来处置,沉声发令,想将事态扼杀在萌芽状态,这话听在田青耳里,真有如天籁一般。
周宁取过盟书,一看就是密密麻麻的红手印,脸色也阴沉下来,这么多人按手印,还真是图谋不轨。
正要招呼人,门子又进来了,脸色更为诧异:“门外李肆求见……”
嗯!?
白道隆周宁眼珠子瞪得有些发痛,才说他造反,这就自缚上门了?
李肆可悠闲得很,手里还晃着把扇子就进来了,一点没来领罪的意思。见到了白道峦周宁,只虚虚拱手,神色轻松得就像是串门一般。
已是谋反嫌犯,还见官不跪,如此倨傲,白道隆鼻子差点气歪了,就要招呼左右把李肆绑了,衣角却被周宁拉了一下。
“他手里是汤大人的扇子,郑齐的身份确认后,我就一直在奇怪那郑齐怎么会多出来这把扇子,看来多半是段老秀才从汤大人那讨来的,这李肆……不定是汤大人使唤着去对付那郑齐的,造反的事,怎么也没可能……”
周宁的耳语让白道隆一愣,晃眼看去,李肆那扇子上还盖着紫花大印!他脑子顿时扭结了,是啊,这小子怎么可能造反?
“啊……呵呵……李肆啊,你来是为何事?”
白道隆那慈眉善目舒展开,还真隐隐带了点菩萨气,他手臂一转,自然地抹上了自己那油光水滑的秃脑瓢,不管是李肆被告造反,还是见他不跪,似乎没听到也没看见。
李肆微笑:“我的庄子里出了内贼,庄人看到他进了白大人的衙门,这是来领人的。”
这时候他才向田青看去,目光里没有一丝怒恨,只有沉沉的怜悯。
自打矿场麻风事之后,他再没对这田青怎么留心,就当是一般人对待。之前坚持要向刘瑞田青发出邀约,对刘瑞是存心钓鱼,对田青则是想着田大由的身份特殊,怎么也要把他儿子拉进来。这次盟约,刘瑞不入,找机会赶走了事,田青不入也没什么,以后只要继续呆下去,各项事业都起来了,以后总会入的。
如今两人都入了,刘瑞是什么心思,他就再清楚不过,给过刘瑞机会,却非要拿命来搏另一场富贵,就别怪李肆要取走这命。
可没想到,一饵钓起两鱼,这田青……比刘瑞还能搏呢,这家伙到底是在搏什么呢?只是将云娘之死怪到他头上?可真是这样,却拉着所有村人下水,这田青的心肠……死不足惜啊。
田青还跪在地上,却硬着脖子直直和李肆对视,目光里再没寻常偶尔撞见他的惶恐和逃避,反而涌动着李肆难以理解的得意,李肆甚至都能听到田青在对他呼喊,你完蛋了!
“可是这……”
白道隆不再言语,这复杂的状况他还没理顺。周宁举起盟书,想说这田青手里可握着你造反的证据呢。
满是红手印的盟书上,一行大字晃过,周宁眼瞳再度扩散。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通盟书,面目顿时涨得通红。
“混……混蛋!”
周宁猛然一脚踹在田青身上,将他踹得滚葫芦乱转,还把白道隆吓了一哆嗦。
“拿着保甲约书跑来告人谋反!你当总兵衙门是小儿玩沙的地方!?”
周宁咆哮起来,白道隆差点被口水呛住,这是什么破事!?
“叉出去……不,绑起来!抽个半死再给你!”
搞明白了情况,白道隆也是气得打哆嗦,后半句是对李肆说的。自己这总兵衙门虽然破败,可他好歹也是总兵,这不是把他当傻子玩么?
田青如雷轰顶,好一阵才醒过来,保甲约书?
这时候他直恨自己为什么没去上蒙学多认几个字,居然连那盟书到底写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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