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彰云隐 作者:阿晋(晋江2012.7.22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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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彰云隐 作者:阿晋(晋江2012.7.22完结)-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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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霄习惯性地用右手去握缚在背后的墨玉,直到触到剑柄才反应过来,他被层层包扎的右手根本无法握剑。此时,影子忽然刺出的一剑已至身前,他只有放弃拔剑,下意识闪身让过。
  
  冰行健再次击掌,十余黑影顷刻围拢到梁霄周围,一时间杀气自四面八方袭来。梁霄深吸一口气,轻灵地左突右闪,躲过一次次致命攻击,生死之间,方才蚀骨的伤痛竟悉数化去,只觉心下一片茫茫,天地之大,这一回,他是真的了无牵挂了。
  
  墨玉始终没有出鞘,梁霄只是本能地在刀光剑影中左右躲闪。一片纷乱中,有一柄剑格外快,格外狠,它的剑气每一次都狠狠抽打在他身上,可每一次,闪着灼人锋芒的剑都被他成功躲过。
  
  影子抿了抿唇,他不知道梁霄是真的已经无法握剑,还是只为了更专心的防守,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梁霄的轻功竟然这么好,甚至不逊于那柄近乎传说的墨玉。
  
  乌金色的光自空中掠过,杜扬的软鞭被掷到梁霄手中,梁霄左手持鞭,用起来略显生涩,但若只是防身,在以少敌多的情况下,这条软鞭还是颇为实用。
  
  梁霄反手将软鞭甩起,鞭稍带风劲道四射,围攻他的一群人只得纷纷后退,借着这个空当,梁霄向杜扬看去,他不认为这个时候杜扬还有力气掷出这条软鞭,而且还掷得这样精准。果然,杜扬只是无奈地看着梁霄以一敌众,显然功力乏陈,根本无法施以援手,在他身边,素白衣衫迎风飘扬,阳光下一张无比精致的面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梁霄把目光移开,即使他已无意偷生,即使他的命在下一刻就会终结,他仍然不愿和她目光相接。
  
  盏七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她知道,梁霄终其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而她,原本也没想过要得到他的原谅,只是,看到梁霄回避的目光,她的心还是忽的一沉。
  
  眼见鹰翦十大高手竟然几十招都没拿下梁霄一条命,冰行健抬手示意,围攻梁霄的黑衣人中马上有三人抽身出来,持剑径直逼向苍翼。
  
  长剑刺出,又是乌金色的光闪现,梁霄手中的软鞭无声无息地紧随其后,瞬间搅乱他们的招式,三柄剑刺出,苍翼竟然安然无恙。冰行健皱眉,他万没想到梁霄在自顾不暇时竟然还出手帮苍翼。冰行健很清楚自己首要的敌人是谁,杀他的机会,也许这辈子就这一次。他击掌三声,所有围攻梁霄的人瞬时转而攻向苍翼。
  
  苍翼安然仰靠在栏杆上,不说话,不躲闪,甚至不曾睁眼看一眼。
  
  梁霄的软鞭自众人身后左突右挡,但他一人不可能同时封住十人的进攻,刀剑仍然雨一样攻到苍翼身边。影子几次以为自己的剑已刺中苍翼,却发现对方竟然毫发无伤。影子凝神端详,发现苍翼不过稳稳坐在眼前,可越是凝神细看,却越是看不分明,清清白白天光下近在咫尺的一个人,竟似生出许多幻影来,层层叠叠,盯视了一会儿,便头晕脑胀起来。
  
  昭彰台下草木窸窣作响,很快,窸窣之声演变为嘈杂的脚步声,冰行健向下看去,发现数十名墨氏和紫氏的门人正集结着一起过来,转眼间便已纷纷跃上昭彰台。
  
  冰行健却不慌张,他知道即使四执门下武功最好的弟子联手也决不是鹰翦的对手,因而只是击掌示意,一众黑衣人马上分散开来,汇入纷繁的人群,一时间数十人混战在一起。
  
  冰行健再次抬头看高高悬挂的牌匾,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几十年,不过再多等一时半刻,他绝对有这个耐心。
  
  梁霄从混战的人群中退出,他把软鞭递回到杜扬手中,点头示谢,然后来到赤鹤面前。梁霄执起赤鹤手腕,见他气血不畅心脉疲弱,知道此毒不过让人暂时失去功力,原本应不足以致命,只是赤鹤此前丧失二十年功力,元气大伤,以他目前的状况,却不知是否能够扛得住。
  
  赤鹤看着梁霄黯然双眸,无暇自顾,轻声问道,“你还好吧?”
  
  梁霄没有回答,只是依然抓着赤鹤的手腕不放。
  
  赤鹤以为梁霄是一时失神,但是很快发觉一股灼热内力正自虎口徐徐进入自己的心脉,他猛地一挣,想把手臂自梁霄手中抽出,却被梁霄死死抓住,丝毫由不得自己。
  
  “你这是干嘛?”赤鹤问。
  
  梁霄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讲话。
  
  赤鹤又道,“我要你马上放手。”他的声音虽轻,语气却是不容辩驳的强硬,他本为人温厚,极少这样疾声厉色地与人说话。
  
  梁霄终于开口,“我只是把你的内力还给你,你没有道理不要。”
  
  赤鹤几乎颤声道,“你疯了么,你会死的……”
  
  梁霄道,“你知道,我一向不惧死。”
  
  赤鹤道,“可是……”
  
  梁霄打断他,“可以安然赴死,也是一种福气。”
  
  赤鹤红了眼圈,微微张了张口,再也说不出话来。
  




☆、血雨腥风

  弦被满满拉开,铮一声轻响,一支冷箭自混战的人群中陡然射出。
  
  梁霄左手握在赤鹤腕上,下意识探出右手,反手攥住破空而来的短箭。短箭夹带劲风,精短的箭身连着细长的尾翼,力度大得惊人,竟擦破厚厚的止血布,从梁霄手中穿过,一时鲜血四溅。
  
  短箭虽经拦截,余威仍劲,径直逼向赤鹤胸口。这一箭来的太突然,若是赤鹤没有中毒,定能轻易躲过,可是此刻,却只能眼睁睁地坐以待毙。
  
  千钧一发之刻,一个小小的物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正中箭尖,短箭第二次受到外力,终于只是擦过赤鹤的衣襟,砰一声钉在红漆圆柱上。
  
  梁霄回身,一眼看见盏七。隔着满目血色,盏七向他轻巧一笑。
  
  赤鹤下意识看向那个救了他一命的小小物什,那个东西很小,有些乌突暗淡的光,击中短箭后,又被弹飞出去,没入混乱的人群,终于撞上某个人,滴溜溜落到地上,滚了几下,掉入旧损木板的缝隙里。
  
  轻舒一口气,梁霄终于放开握着赤鹤右腕的手,靠在身后的圆柱上。
  
  赤鹤回过神来,侧首看他,握了握拳,虽然还是酸软乏力,但一股绵长的力道已经在丹田回旋,他知道,这二十年功力又回来了。
  
  头顶仍是白花花的阳光和万千飞絮,心中一时变得很空很空。赤鹤无声地问自己,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这些人苦苦地又在拼抢些什么。
  
  梁霄亦看向他,两个人都是淡淡的神情,相视的一刻,均不由疲惫一笑。
  
  盏七走到墨鹭身边,伸手去扶他,墨鹭却微微侧身避过,一双纤细的手僵在空中。盏七俯身看着墨鹭,无奈地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跟你儿子一样了,怎么,我的手碰不得么?”
  
  墨鹭静默看她,目中充满无法言说的意味。
  
  盏七抓住墨鹭手臂,“现在不是使性子的时候,快跟我离开。”
  
  墨鹭唇角一勾,冷道,“离开昭彰台还是离开圣域?”
  
  盏七正色,“我没时间跟你说笑,你也知道,那些门人撑不了多久,咱们必须马上走。”
  
  墨鹭终于撑扶着盏七缓缓站起来,他的手抚在盏七背上,忽然轻声道,“我很少见你穿这件衣服。”
  
  盏七皱眉,“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话说了一半忽然止住,错愕地看着墨鹭。墨鹭竟点了她的穴。
  
  墨鹭拾起脚边的鹭鸶刀,深看盏七一眼,竟蹒跚着向赤鹤走去。
  
  盏七心底一寒,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墨鹭,不由高声道,“你要做什么?”
  
  墨鹭头也不回,只是干脆答道,“做刚刚被你阻止的事。”
  
  “就凭你现在这样,还想杀赤鹤?”一个低缓的声音自身后悠悠传来。
  
  墨鹭回头,看见黄夫人不知何时出现,端雅眉目笑得颇有深意。
  
  黄夫人上前几步,从腰畔摸出一支小瓷瓶,轻轻拔了瓶塞,在墨鹭面前晃了晃,又迅速将瓷瓶收好,轻声道,“现在差不多了。”
  
  墨鹭道,“你给我解毒?”
  
  黄夫人摇头,“只是让你有力气用这个而已。”说着,将一支小巧弓弩和一笼短箭交到墨鹭手中。
  
  盏七咬牙道,“黄傜,原来暗箭伤人的是你。”
  
  黄夫人微笑,坦然应道,“正是。”
  
  说话间,嗖一声,墨鹭已经射出第一支箭。 
  
  盏七不能动,只能屏息看着短箭穿过混乱的人群,箭尾寒光轻闪,对准赤鹤,劲射而去。
  
  赤鹤在角檐下,离墨鹭不过数丈的距离,虽然墨鹭只是勉力拉弓射箭,力度和精准度均无法与此前的冷箭相比,但赤鹤此时正全心运功逼毒,无力自救,短箭被梁霄仓促间挡了一下,贴着赤鹤衣襟呼啸而过。
  
  于交错的刀光剑影中,赤鹤抬头,没有丝毫慌乱惧色,仍是淡淡的。他没有看墨鹭,也没有看仍旧不时向他射来的短箭,只是看着盏七,笃定地看着盏七。 
  
  短箭接二连三疾飞过来,有的被人群挡住,有的钉在圆柱上,有的则被梁霄挥手隔开,虽然赤鹤尚不曾中箭,但凶险至极。
  
  盏七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一时喉咙死死梗住,她拼命咬着唇,咬出血来。
  
  黄夫人附首到盏七耳畔,轻声道,“怎么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射杀自己心爱之人,滋味很特别吧。”
  
  盏七颤声道,“当初救走肖湘的人是我,给景宸天报信的人是我,安排他们离开圣域的人也是我,你要报仇就冲我来,关他什么事!”
  
  黄夫人冷笑,“赤鹤是死是活我根本不在意,我只是要让你尝尝我所尝过的滋味,无论过多少年都忘不了的滋味。”
  
  寒意自心底漫过,盏七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幕,呼吸似乎都要停滞。她很清楚,此前梁霄已将内力悉数还给赤鹤,此刻,赤鹤不过勉强阻止体内之毒攻心,却是无力自救,而梁霄不过强撑而已,怕是也已无法护他周全。
  
  每一支短箭射出,都好像射在她的心上,剜下她一块血肉。从她穿着大红嫁衣离开赤鹤的那日起,她就暗暗发誓,这一生绝不再在他面前流露任何感情,宁愿此后漫漫年月与他只是陌路。只是,她终究没能做到。
  
  赤鹤看着盏七,那个疏离冷漠的绝美容颜一瞬间又如当年,无比莹润的小小面庞依在他肩上,长睫轻闪,比霞光更动人。
  
  他看见盏七目中的急痛和绝望,看见人群后若隐若现的那件他最喜欢的素色衣裙,他看见她轻轻开口。她无须发出任何声响,他一眼便可读出。她在轻唤,赤鹤哥哥……
  
  又一支短箭凌空而来,这一次,直指赤鹤面门,他迎着盏七的目光,轻轻侧过头,短箭几乎贴着他的头发钉在圆柱上,尾翼兀自发出嗡嗡的颤音。
  
  梁霄在一旁看着,惊出一身冷汗。他深知要设法为赤鹤争取时间调息逼毒冲开经脉,可眼下,经过一番拦截,自己内力虚空,已撑不了太久,更无把握成功拦截余下所有的短箭。
  
  提一口气,梁霄利用墨鹭取箭的空挡,站了起来,他脚步虚浮,但还是两步走到赤鹤身前。
  
  赤鹤立时明白梁霄的意图,自背后一把拽住他衣襟,急道,“你走开,走开!”
  
  梁霄稳稳拦在赤鹤身前,直视墨鹭。
  
  墨鹭理智尽失,已经红了眼睛,他手持弓弩对准梁霄,高声道,“梁霄,这是你自己找死。”
  
  梁霄面容平静,只是轻声道,“动手吧。”
  
  拉满的弦铮一声响,一支短箭应声射中梁霄右臂。梁霄身子歪了一下,马上又笔直地站于原地。
  
  赤鹤拼命拽着梁霄衣襟,想把他从自己面前拉开。
  
  梁霄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很轻,“赤鹤,这样也好,总比被碧落折磨死好。”
  
  赤鹤跪坐在地上,双手轻轻颤抖,“你从来就不欠我什么,你的命我不要,我不要……”
  
  又一支箭夹风而来,梁霄身子微侧,短箭射中圆柱,褪落的红漆和木屑缓缓飘落在二人间。
  
  “我曾经非常想死在你的手上,但现在不想了。”梁霄语调平缓,含着几分释然,“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况且,我本也活不久了。”
  
  赤鹤的手渐渐松开,他知道,他不能再浪费梁霄以性命为价为他争取的时间,但是,他也知道,茵茵不在了,再无所念,梁霄这一次是真的要放弃自己。
  
  染血的飞絮仍在高高低低自面前拂过,盏七看着绝然而立的梁霄,心头一紧。他也曾无数次这样拦在自己身前,代她承受师傅的责罚,代她认下她闯下的大大小小的祸。
  
  时隔多年再相见,每一次,她都把自己伪装得无比冷漠。此刻,一颗心惊涛骇浪,拍碎自己的心岸。
  
  “墨鹭,”盏七颤抖着开口,声音含混而哽咽,“求你……求求你……”
  
  墨鹭仿若未闻,又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弩上。铮一声,这一次,短箭射中梁霄肩膀。
  
  “你究竟想怎么样?”盏七绝望喊道。
  
  墨鹭猛然回身,反问道,“我倒想问问你想怎么样!”
  
  盏七冷冷道,“你把我怎样都行,只要你……”
  
  “只要我放过他们?只要我放过赤鹤?”墨鹭狠狠盯视她,眼睛几乎喷出火来,“那个指环你以为我没看见?你偷偷留着它,留了那么多年,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不说,你知道为什么?”
  
  盏七看着暴怒的墨鹭,面色苍白如纸。
  
  “我只是等着你主动扔掉它的那一天,我已经等了十几年,”墨鹭苦笑,不无讽刺道,“我本来还可以继续等下去,只是,今天,你终于把它扔了。”
  
  “是,我是留着指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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