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彰云隐 作者:阿晋(晋江2012.7.22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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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彰云隐 作者:阿晋(晋江2012.7.22完结)-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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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良在别离找到墨枫时,墨枫站在尤涩房门外,醉眼微醺地看他。墨枫行事一向沉稳内敛,即使是在别离这样的烟花地,也从不会贪杯失言,因而莫良有些奇怪他这个一贯斯文儒雅的大哥今日怎么有点怪怪的。
  
  莫良顾不得多想,甫一见到墨枫只是急急道,“大哥,我想求你帮我个忙。”
  
  墨枫沉默地看了莫良好一会儿,就在莫良忍不住担心他神志是否还清晰时,悠悠开口道,“从小到大,大哥什么事不曾答应过你,你说吧。”
  
  莫良见他说话如常,稍稍放心,但对于想求他帮忙之事还是有些难以开口,略为踯躅了一下,才将墨枫拉到一个冷清的角落,轻声道,“我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让你很为难,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大哥,你一定要帮我。”
  
  墨枫只是沉静地看他,声音亦很沉静,“什么事?”
  
  “我知道老家伙……”莫良才一张口,看看墨枫的神情,还是改口道,“我知道爹在仁心堂养了一丸养心丹,方才我去找过穆先生,他起初言辞闪烁,后来禁不住我软磨硬泡才告诉我任伯伯今日刚刚将那丸丹药取走了,我明白穆先生和任伯伯有意瞒我这件事是怕咱们兄弟失和,其实因为龟甲征召的缘故,爹把这养心丹给大哥我又怎么会有意见,这本也是你应得的,只是……”
  
  “你想要那养心丹?”墨枫打断他,语气淡淡的,却又含混着难以言说的意味。 
  
  莫良愣了一下,终于还是直言道,“是,我急需养心丹去救命。”
  
  墨枫微微笑起来,“你想要拿去便是,又何必来求我。”
  
  莫良道,“大哥,你是不同意么?”
  
  墨枫反问,“若是我不同意你会放弃么?”
  
  莫良看着他,执拗地摇摇头,“景杰于我就像亲兄弟一样,现在他外婆有事我不能不管,就像若是大哥有什么事,我也是甘心上刀山下火海的。”
  
  墨枫又笑了,“说的好,大哥告诉你,那养心丹随你想给谁我都无所谓,只是那丹药现下并不在我手里,恐怕你还得过了爹那关才可以。”
  
  莫良喜极,“我就知道大哥一定会帮我,只要你答应了,别的都好说。”说罢,又一叠声道过谢便匆忙离开,心急的连楼梯也不肯走,径直推开身前的兰花窗,轻轻一跃便翩然落到街角白茫茫的阳光里。
  
  墨枫从窗口悠悠看着莫良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抬手按了按兀自疼痛的额角,轻轻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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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薄西山,墨府门楣上的鹭鸶图案也渲染上一层若有若无的光晕,玄色雕栏后面,几许微薄的光斜斜打在青石地面上,在这晚春时节却又生出几分冬日的苍凉。
  
  就着空茫余晖,墨鹭执起两枚龟甲,最后又看了一眼早已亲笔书写上去的那两个名字。
  
  海湾笑道,“今日是征召截止之日,难道墨伯伯还有心更改不成?”
  
  墨鹭也莞尔道,“谁让我贪上那混账小子,只希望他别再给我找麻烦就好。”
  
  海湾自墨鹭手中取过龟甲,用细绢妥善包好,小心放入腰间挂着的一个小锦囊中,才又抬首道,“墨伯伯,其实莫良不过是嘴硬罢了,这些年他的性情已收敛很多了。”
  
  墨鹭点头道,“至少隔上三五日他还知道去勒马峰看看他娘,也算还有点孝心。”
  
  海湾道,“莫良私下里一直在搜寻回复容颜的方药,其实他心里一直很记挂夫人。”
  
  墨鹭嗯一声,负手看夕阳余光,对海湾道,“时候不早了,你去跟你师傅复命吧,这龟甲就麻烦他一并送过去吧。”
  
  海湾点头应一声,再次低头检查过腰间锦囊,这才施礼准备离开,刚一转身,却见莫良风风火火从门外直跑进来。
  
  莫良看见海湾居然在,有点吃惊,但还是向她点点头。
  
  墨鹭对莫良招招手,“来的正好,我正想找你。”
  
  莫良道,“我也有事想要跟你说。”
  
  海湾再向墨鹭施礼,刚要退出房门,却听莫良道,“海湾,你在外面等我一下,先别走。”海湾应一声,默默从房中出来,独自候在廊下。
  
  此时室内只有他们父子二人,二人的影子在脚下交叠在一起,一时安静至极。
  
  墨鹭首先打破沉默,“你先说吧。”
  
  莫良看着墨鹭面上晦暗不明的光影,开门见山,“我需要养心丹。”
  
  墨鹭挑眉,似乎没料到莫良要说的竟是这件事,却是不疾不徐道,“你要它做什么?”
  
  莫良道,“救命。”
  
  墨鹭道,“救谁的命?”
  
  莫良道,“你不需要知道。”
  
  墨鹭笑,“这养心丹是我好不容易集齐南瑮芝草、西漠天冬、东海珍贝和北漯玄冰,又花十年时间精心养成,现在你说要便要,我又如何不能过问?”
  
  莫良道,“我只问你给还是不给。”
  
  墨鹭轻轻靠着身后的桌案,淡淡道,“你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莫良道,“今日只要你肯把养心丹给我,他日我一定加倍奉还。”
  
  墨鹭不由好笑,“你拿什么还?”
  
  莫良道,“南瑮芝草、西漠天冬、东海珍贝、北漯玄冰,我一味一味找齐了还你。”
  
  墨鹭道,“那我这么些年的时间,你又怎么还?”
  
  莫良顿了顿,答道,“你现在身体大好,再十年又有何等不得。”
  
  墨鹭一时只觉哭笑不得,面色沉了沉,又问,“那是谁等不得了?”
  
  莫良终于道,“景杰的外婆。”
  
  墨鹭微微垂目,嘴角轻牵,竟是不屑地笑了。
  
  莫良略略看了墨鹭一会儿,若是往常,他也许已被激怒,这一次却缓了缓语气,轻声道,“我知道自己平日里总没个正行,可是,我这次真的是为了救人,景杰的外婆病的很重,也许连这一两日都撑不过去了。”
  
  墨鹭敛去笑容,直直看着莫良,目中似有无尽深意。
  
  莫良的声音很低,每一个字却都清晰地敲击在墨鹭心上,“爹,我真的需要养心丹。”
  
  莫良不过是减了些他惯有的锋芒,墨鹭却听得出,这已是自小到大,他能做出的最大的妥协,他甚至时隔多年后第一次喊了他一声爹。那样低的姿态,那样的恳求,还有那声已生疏了多年的轻唤,让他几乎脱口答允了他。
  
  这些年,他们并非没有磕碰,只是两人都尽量一笑置之,好像昭彰台的那一场血雨把一切都冲刷了个干净。盏七重伤,他以为自己随时会失去她,许多个忧心的日日夜夜,好几次,他一回身便看见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莫良,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心头恍然掠过四个字,血脉至亲。
  
  晦暗的暮色逐渐将两人笼罩,莫良看着墨鹭,只等他一个首肯,他几乎以为他轻轻点个头不过就是下一刻的事情。这些年,他以为有些东西已经悄然修复,以为他仍会像他小时候那样,在他需要的时候,为他伸出双手。他们彼此之间,只余最后一点点屏障,而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只等一个颔首,他们便又是亲密无间的父子血亲。
  
  墨鹭终于开口,却是异常干脆的两个字,“不行。”
  
  心中好不容易构筑起来的什么东西,轰然倒塌,莫良傻傻站着,似乎没听懂墨鹭的话。
  
  许久,莫良低声道,“可是我必须得拿到。”
  
  墨鹭走近两步,伸手拍拍莫良的肩,声音缓了缓,“我不是舍不得这丸药,我只是不能给她。”
  
  莫良挣开他的手,目中闪过一抹讥诮,“就是因为你怀疑我娘的容貌因她而毁?”
  
  墨鹭沉声道,“我不是怀疑,我确定。”
  
  莫良冷冷道,“你可有证据么?她又是如何逼迫我娘的?” 
  
  墨鹭咬牙,几欲冲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压下,“我不需要证据,我说是就是。”
  
  莫良梗着头不屑地睥睨他,“你总是这样,欲加之罪……”
  
  一声脆响,墨鹭扬手一记耳光,足实地打在莫良面颊上。墨鹭寒着一张脸,沉声道,“她的心比蛇蝎还要狠,她根本不是人,你居然想救她的命。”
  
  莫良昂起火辣辣的面颊,怒极反笑,“就算黄夫人真如你说的那样不堪,那你自己又好得到哪儿去,当年白府密道那场洪水,是谁丢下我独自逃命,又是谁在生死关头,不肯拉住我的手?”
  
  莫良的话像盐水中浸过的鞭子,狠狠抽在墨鹭心上,瞬间血肉翻张。
  
  “这么多年,你不单是看我不顺眼,你压根就想我死,真是抱歉,我竟然还死皮赖脸在你眼皮底下活了这许多年……”
  
  “够了!”墨鹭厉声喝止他,只觉得头脑一阵轰鸣,心中已是翻江倒海混沌一片。
  
  莫良亦腥红着一双眼,陡然升起的怒火焚心般啃噬着他,仿佛只有说出世上最恶毒的话才能让自己获得些许平静,直至此时他才意识到,原来,他从不曾释怀。
  
  “你根本就是个卑鄙小人,我早听说是你设计拆散我娘和赤鹤叔叔,我真希望,希望我的父亲是赤鹤……”
  
  仓啷一声,挂在墙上的鹭鸶刀顷刻出鞘,寒光一闪,已抵在莫良脖项间。
  
  “不要……”海湾不知何时奔入房中,闪身到墨鹭和莫良之间,“墨伯伯,莫良不是有意这样说的……”
  
  墨鹭冷冷看着莫良,像看着一个陌生人,终于,轻轻收回鹭鸶刀。脚下像有千钧重,回身缓步走到桌案后,探手从案下取出一只小巧锦盒猛地掷到莫良脚边。
  
  “拿去,我欠你的那一命就用这丹药还了,从此,咱们两不相干。”他隐身在阴影里,声音竟不是抽刀杀人的暴怒,只是无尽冰冷,“我花的那些时间,就算我白忙一场。”
  
  莫良俯身拾起锦盒,再没看墨鹭一眼,只低声对海湾道,“咱们走。”
  
  “等一等,”墨鹭抬头,彷佛已经被抽去全身的气力,“海湾,你来。”
  
  海湾看一眼莫良,还是走到墨鹭面前。
  
  墨鹭自海湾腰间锦囊里取出两枚龟甲,执起其中一枚,手指一捻,和着墨迹的粉尘扑簌而下,原本写在上面的字,再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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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余晖褪尽,莫良重又走在喧嚣街头。重重詹檐下炊烟袅袅,到处都是急于归家的行人,苍白的阳光终于化为昏黄光影,笼在每一个人的身上。莫良抬头,茫然四顾,好似每一张脸都言笑晏晏,嗅着熟悉的饭香循着归家的路。莫良停下脚步,失神地站在一片阴影里。
  
  他多年前就想逃离的地方,逃离的人,真的离开了,心竟痛地难以承受。
  
  向晚的阳光,还是一样的吧。他踩着瓦片越爬越高,不懂得什么是害怕,只为枝头一朵灿然开放的花,终于脚下一滑,重重从屋顶坠落,然后,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莫良摇头,努力赶走心底的记忆,他一直深深珍视的记忆,告诉自己,再没有了,再没有了……
  
  海湾轻探莫良的手,安静地看着他沉默的背影。槐花在晚风中摇曳不停,暗香扑面,刚刚发生的一切,好像一场悲悯的梦,没有赢家,不过是两败俱伤。
  
  “莫良,其实……”海湾艰难开口,搁在心中许久的话她不知如何说与他听,更不知究竟该不该说与他听。
  
  莫良猛然回身,一把拥住海湾。他的面颊抵着她轻柔的发丝,双手紧紧拥着她温暖的身体。“海湾……”他一遍又一遍喃喃唤着她的名字。
  
  人来人往的街头,投来许多探寻的目光。这样的侧目让海湾有些许不安,最终,她还是安然依偎在莫良怀中,双手轻抚他的背脊,轻轻答道,我在这呢,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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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只是时有时无的零星意识,景杰还是将养心丹仔细碾碎,设法就水喂外婆服下。养心丹本是极难寻获的滋补之物,又在穆韬晦那里将养了十年,见效极快,不出一个时辰,景杰已经可以切到黄夫人渐趋平稳的脉象。
  
  景杰轻轻掩上房门,一转身看到莫良张臂懒洋洋攀靠在晒条上,正似笑非笑看他,婆娑树影映在身上,疏隽面容上亦浮动着如水月色。
  
  “这下放心了吧,以后别动不动就掏心挖肺的,怪吓人,亏你还自称是大夫,寻医问药这回事还要我来帮你。”
  
  景杰歪头看看他,随手自簸箕里取出一支已经晒干的花,轻轻碾碎,又在一旁的藤蔓里接了少许露水,忽然扬手一挥,将糊状的粉末尽数拍在莫良面颊上。
  
  莫良怪叫一声,想躲已经来不及,眨巴着眼睛没好气地瞪着景杰。
  
  景杰低声道,“你那一巴掌挨的还真不轻,是我连累你了。”
  
  莫良呸一声,“走路不小心撞的而已。”
  
  景杰苦笑,“好,好,撞的,撞的。”
  
  莫良觉得无趣,将手从晒条上放下来,信步走到一旁的石凳坐下,“我说,你这有酒么?”
  
  景杰转身回屋,再出来时手里真的拎了两坛酒。
  
  莫良挑眉看他,他知道景杰不善饮,家中若有藏酒怕也是药酒,自己不过随口一说,他还真整出两坛,心下狐疑这酒也不知能不能喝。
  
  景杰把酒坛放在石桌上,自己在莫良对面坐下,笑呵呵撕开封蜡,一阵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莫良狠命吸了吸鼻子,笑道,“臭小子,哪里囤来的好酒,怎么今天才献给本少爷。”
  
  景杰抄起一坛扔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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