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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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指观音-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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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之庆:“我知道。”然后他双手推开了陈武,重新朝着乡亲们的方向站好了,低下了头。再准备挨斗。他头上的血还在往下流。周凤靠在了柴堆上,伤心地哭起来,林新打在袁之庆身上的每一下都痛在她的心里,她的心在流血,无助和无奈充斥着她那颗脆弱的心,过了一会儿,周凤转过身来,她要先回家,晚上,她要想办法见到袁之庆!当她转过身来时,她只觉得一阵眩晕,她昏昏地朝前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人在轻轻地叫她:“周凤,周凤!醒醒,醒醒!”
    周凤睁开了眼睛,她大吃了一惊——她竟然躺在吴蜡的怀里!吴蜡紧紧地抱着她,轻轻地叫着。有好一段时间,吴蜡恋着瑞芳,尽情享受着瑞芳粗矿、大胆、肉欲的爱,有时竟至乐不思蜀的程度。但是,他知道,在他的内心,他留恋的还是周凤。周凤越是排斥他,他越放不下她,他太爱她了!他要把她从袁之庆手中夺回来,现在,天赐他吴蜡难得的良机,只要把袁之庆除掉,就不怕周凤她不就范。他就是这个脾气,但凡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他就一定要弄到手,再难、再费劲,他也在所不惜,刚才他来到柴房,想看看林新他们到底怎样处置袁之庆了,这个柴房,吴蜡早就知道,那年袁之庆刚来江南县,他们是情同手足的好兄弟,他羡慕袁之庆的好家境,欣赏他的豪爽和好客,敬爱他的才学,更佩服他的勤劳刻苦和吃苦精神。他和弟弟吴茗都是袁之庆的忠实追随者,要不是周凤爱上了袁之庆并嫁给了袁之庆,可能现在,袁之庆就是他的副司令了。但是现在……
    周凤一看是吴蜡,不由得怒火中烧,她用力挣扎,想从吴蜡怀里挣出来,可是,她哪是吴蜡的对手。
    吴蜡轻轻地抱着周凤,任她挣扎,他喜欢她现在发怒的样子,他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周凤怒不可遏,使劲一巴掌朝吴蜡的脸上煽去,可是,她太没有力气了,这动作无异于在大象身上挠痒痒,吴蜡轻轻一侧脸,周凤一巴掌就扑了个空。
    吴蜡:“好好好,你不喜欢,我就不动你,还不行吗?周凤,我跟你说,我是真的真心喜欢你的。我等得住,等你想通了再说,好吧?”
    周凤:“你做梦!”
    吴蜡:“做梦就做梦吧,梦也有实现的一天的!”
    周凤不想跟他多说,她从吴蜡怀中挣扎出来,吴蜡放开了她。周凤向门边走去。
    吴蜡:“何必这么固执呢?只要你开一个口,我就可以让他不吃点苦头!”
    周凤一愣,正在此时,他俩都听见袁之庆一声:“哎哟!”周凤浑身一颤,回过身来,朝窗口扑过来,只见袁之庆又趴倒在地上,一个红卫兵一只脚正踩在袁之庆的身上。周凤泪如泉涌,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她的心在流血。
    少顷,周凤无力地转过身:“你放过他吧!”
    吴蜡:“你等着,我去去就来。”说完,吴蜡出去了。
    吴蜡一出去,周凤忍不住“呜呜”地哭了。
    一会儿,吴蜡重新回了进来:“你再看看,没事了。”
    周凤再朝窗外看时,只见陈武正搀着袁之庆往屋里走去。周凤擦了擦眼泪,转身往外走去。
    吴蜡:“怎么,连一声谢谢都没有吗?”说完,顺手就把正走到他身边的周凤一把搂进了怀中,这回,周凤没有挣扎,吴蜡心花怒放,捧住周凤的脸,狂吻起来,吻着,吻着,他抱住了周凤,把脸紧紧地贴到了她脸上,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周凤,你真让我想死了!我实在舍不得你,嫁给我吧,好吗?”
    此时,周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恨不得一口咬下吴蜡的耳朵,以解心头之恨!可是,不行!袁之庆还在他们手中,她已经够对不起袁之庆了,她不能再让他为她吃苦了!到此时,周凤才明白,他们这样恶毒地残害袁之庆,非欲置其至死地而后快,其实都是吴蜡在作怪,吴蜡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她原来的猜测都不幸而猜中了。
    “让我想想吧。”周凤乘吴蜡不备,猛地从吴蜡怀里挣了出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等你回音!”吴蜡追在周凤身后叫道。
    晚饭后,周凤躲在门后悄悄地往外看了好久,当她确定没有人在监视她之后,她轻轻地掩上了门走出了后门,她从村口的那座小桥穿了过去。她要去看看袁之庆,虽说她并不怕有人发现,她和袁之庆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妻子去看丈夫有什么不可?只是现在,她不想给袁之庆带来更多的麻烦,招致他吃更多的苦头。周凤边走边不断地望四周看望,以确定确实没有人盯梢,不觉来到了小河边,她曾经从这座小桥上跳下去过,生命对于她来说实在无宝贵可言,活着,除了在耻辱和担忧中挣扎之外,还有什么呢?袁之庆不知道她的烦恼,更不知道他自己的麻烦起因何在?晓凤吧,也不知道母亲的烦恼,她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个无辜的小生命啊!晓凤天真、聪明而且乖巧,真是人见人爱,她给袁之庆和周凤的生活带来了许多乐趣,想到这个可爱的孩子如果没有了父亲或母亲,将会何等可怜?袁之庆在这样的苦难中,能让他坚持下来的,除了他自己的信仰,他对祖国对家乡的眷恋外,应该就是这个可爱的女儿了。
    想到这些,周凤心中不由得一阵阵发紧,她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呼了出去,她真想再一次从这座小桥上跳下去,让一切都一了百了吧!可是现在,她不能死,晓凤还小,不能没有妈妈,袁之庆还在蒙受不白之冤,她的死,只能让气急败坏的吴蜡变本加厉地残害袁之庆……她不能再一次做出对不起袁之庆的事了,虽然,上一次的事不能怪她,但在她心里,她永远是自责的。她走到桥边,双手扶着桥栏,泪水潸然而下。
    她还清楚地记得,上次就是在这个地方,是吴蜡把她从河里救起的,可以想见,当时吴蜡肯定是在跟踪着她的。这个吴蜡真是她命中的剋星,他好象要跟定了她,更要命的是这个貌似斯文、三代根正苗红的司令好象有点心理变态,明知她已经是有夫之妇,可是他怎么还是不死心?以前在小说和旧戏文里看到那些无赖、恶霸强夺人妻,总觉得是那些小说家、编剧的夸大其词,谁知……唉,命耶?运耶?
    不一会儿;周凤来到了袁之庆姑婆家的小屋边,周凤又朝四周观察了一下,确实没有人跟踪,她轻轻地推开了门。
    “谁呀?”袁之庆在房间里大大咧咧地问道。
    周凤不敢吱声,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袁之庆正坐在房间中央,“百晓”仁通伯也在,他正在调制药饼,陈武也在,还有几个乡亲,因为房间不太大,所以,感觉挤满了人,周凤顿时觉得心中暖暖的,眼圈就红了。大家都静静地围在袁之庆周围,等着仁通伯把药饼调制好。
    “周凤,你怎么来了?”袁之庆仍然大大咧咧地问道。
    “叫什么叫啊?怕人家听不见啊!”周凤轻轻的责怪道。
    “听见又咋啦?”袁之庆坦然地说。
    周凤在心里想道:袁之庆啊袁之庆,你真糊涂啊,人家刀戟在手,正向你砍来,你怎么就不知道躲一躲呢?转而又想道:也难怪袁之庆不提防吴蜡,吴蜡和我之间的事,袁之庆并不知道,他怎么知道吴蜡的险恶用心呢?又从何谈提防呢?
    不一会儿,仁通伯把药饼调制好了。
    仁通伯:“这个药饼里有鹿衔草、三七粉等,都是接骨活血的,等一下敷在肩膀上,保管马上就好!”
    “有这么显灵吗?”一个乡亲问道。
    仁通伯:“只要是脱臼,保管显灵。”
    “这种事给仁通伯,那是毛毛雨,要不然还叫什么‘百晓’啊?”
    仁通伯轻轻地扶起了袁之庆的左手,只见袁之庆双眉一锁,“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仁通伯:“是很痛的,你可要忍住啊!”随后,他一边轻轻地旋动着袁之庆左手的胳膊一边跟袁之庆说着话:“以前脱过臼吗?”
    “没有。”袁之庆无力地回答,他已经痛得满头大汗了。
    仁通伯:“真是狠心,生生把个胳膊给扯脱臼了。”
    正说着,只见仁通伯用力一推,袁之庆:“哎哟!”一声惨叫,无力地靠到了椅子上。
    仁通伯:“好了,进去了!轻轻地动动看。”
    袁之庆用力举起了左胳膊。
    众人高兴地欢呼起来:“好了好了!”
    仁通伯把调制好的药饼敷到了袁之庆的左肩膀上。
    袁之庆:“仁通伯,谢谢了!”
    仁通伯:“谢什么谢?乡里乡亲的。你都回来这些年了,乡亲们还不知道你吗?只是你为人太过率真了,把个世上的人都看得太过良善了,信别人就跟信佛似的,能不吃亏吗?”
    袁之庆:“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你看,今天晚上就有这么多人来了。”
    仁通伯:“也是,不过你可曾听说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吗?好自为之吧。”说完,仁通伯背起他那个自制的土药箱走了。
    陈武和乡亲们看到周凤来了,知趣地纷纷告辞而去。陈武临走对周凤说:“仁通伯的药饼肯定很灵的,之庆哥的胳膊明天就能活动了,对了,之庆哥晚饭还没吃呢,你来了就更好,你给弄点晚饭给之庆哥吃吧,小辉还一个人在家里,我先走了。”
    周凤:“小辉?哪个小辉?”
    陈武:“就我姐那个遗腹子啊。”
    周凤:“小辉,光辉的辉?”
    陈武:“对,光辉的辉,撇未朱,朱辉。”
    周凤:“哦——怎么姓朱呢?”
    陈武:“我妈妈姓朱,不姓他的吴,省得那个姓吴的来搅和!”
    “哦,这样的,那你快走吧。”周凤知道陈武指的是吴蜡,也就不接腔了。
    周凤给袁之庆弄好了晚饭,袁之庆就坐下吃饭。
    袁之庆:“晓凤呢?”
    周凤:“我把她放丽珠姐家了,你就放心吧。”
    袁之庆:“‘放心’!说得轻巧,我放心不下的还不就是你这母女俩。上星期我父亲来了一封信……”
    周凤:“是吗?没给他们扣掉?”
    袁之庆:“正好是陈武收到的信,他就偷偷的给我了。”
    周凤:“好险!上次我姐姐给我的信也是陈武给我拿来的,后来,我就叫我姐姐写信注意点,果然,第二封信就让他们给拆了,还算好,一封平安信,没有什么辫子好揪,就这么开着给我了。”
    袁之庆:“怎么可以这样?这是个人**!”
    周凤:“别酸了,都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你也不看看!”
    袁之庆:“到哪儿也得有个法呀!”
    周凤:“算了,不跟你抬杠!你父亲来信说什么了?”
    袁之庆:“也没说什么,他只是听说国内现在很乱,怕我吃亏,想让我回去。”
    周凤:“你回信了?”
    袁之庆:“还没呢!你看,就被斗了。”
    “算了,你就不用回了,让我来回吧。”周凤怕这个拗相公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父亲,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袁之庆:“也行,你回就你回吧,可别把今天的事告诉他老人家,省得他担心。”
    周凤:“哟,今天这太阳真是从西边出了,我也是怕你把今天的事告诉他老人家呢!既是这样,就你自己回吧,干脆告诉他我们要到省城我妈家玩一段时间,让他别来信,等我们回来再通知他。”
    袁之庆:“对,这个主意好,我这就写。”
    周凤:“记住:有些话不能乱说,以免有人拆我们的信。”
    袁之庆:“怎么可以这样?这是个人**!”
    周凤:“呶,又来了,什么时候也听人一句话,省得老吃亏!”
    袁之庆:“行行行,听你的,还不行吗?”
    周凤:“你知道就好!这样吧,你抓紧写,写完了让我递给陈武,让他去寄,安全些。”
    袁之庆:“好吧。”
    周凤:“还有,立强哥下个星期要到省城去出差,我想托他把晓凤带到我妈家去住一段时间,反正我妈他们也停工闹革命了,闲在家里没事。”
    袁之庆:“行啊,那你把她的衣服整理一下吧。”
    立强是丽珠的老公。孩子托给他带,他们两个都放心。
    周凤:“那好,我现在就去。”
    袁之庆一下子站了起来,突然抱住了周凤。
    袁之庆:“周凤,今天晚上就别回去了吧。”
    周凤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想留下呢?只是怕连累你罢了。”
    袁之庆:“哎,怎么能说连累我呢?是我连累你了!周凤,你不会怪我吧?”
    周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她趴在袁之庆胸前嘤嘤地哭起来。她不为自己的处境而不平,也不为自己的不平而委屈,更不为自己的委屈而伤心,所有这一切对她而言都是应该的,她已经习惯了,谁让她有一个黑五类分子的父亲呢?任何一个处在她这样地位的人都要承受同样的待遇,这就是事实,不管他应不应该接受,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接受,更不管他能不能接受,他都得接受。周凤早在她不知不觉中接受这个事实了,她不知道什么是门阀观念,也不知道什么是血统论,更不懂得反抗命运强加在她头上的不公正,她只知道退让、退让、再退让,改正、改正、再改正,只要是套着“出身问题”戴到她头上的帽子,她都得无条件地接受,反抗只能带来更糟糕的后果。她伤心的是袁之庆在这样的时候,居然还只想到她,她为他的无辜而委屈,也为他的坦然而不平,更为他的单纯而伤心,他越是这样她反而更内疚了。
    袁之庆见周凤这样,更觉心疼,他轻轻地拍着周凤的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快别哭了,说不定哪天我又被关押了;想这样说说话也不能了;……”
    袁之庆话音未落;周凤马上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呸,呸,呸!别乱说!”
    袁之庆:“行行行,我不说了。让我们高高兴兴地说说话吧。”
    周凤“嗯”了一声,再不说话了。其实到底是谁连累了谁,只有她心里最清楚了!她觉得自己欠他的太多了!此时,她的心中突然生成了一个念头:只要不再让袁之庆为了她而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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