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长醉不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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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长醉不复醒-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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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抿起嘴唇,只觉得越想越冷得发抖。还不到重阳节呢,可这会儿飘了雨,就冷瑟瑟的了。

    穆建黎从父亲的马车上下来了,骑上了自己的马,子攸知道父亲下一个要见的人是自己,连忙催马上前。穆建黎瞪眼看着子攸,扯着大嗓门,“还说今天怎么帅旗会折断,全是你这个阴人给冲的。你没事干跑到出征大典上干什么?死丫头。”

    子攸知道在这个位置上说话,爹爹还是听得见,她很明智地没有回嘴。果然穆文龙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混账东西,给我滚远点,别总寻你妹子的晦气。”

    穆建黎瞪了子攸一眼,“快上去吧,爹等着跟你说话呢。”

    子攸下了马,恭恭敬敬地上了爹爹的马车。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穆文龙劈头就问她,“你哥哥说这个刘文是贺启点的状元,是他的人,你怎么看?”

    子攸低了一回头,还是说了出来,“科考之前,我见过这个刘文一次,听他说话的意思,他像是跟贺启的确有些瓜葛。”

    “那就对了。”穆文龙点了点头,“老夫戎马一生,临了差点栽在几个书生的手里,真是可笑。”他的眼神分为锐利冰冷,话头忽然转了,“司马昂最近有没有跟贺启来往?”

    子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贺启到过王府,只怕这事儿瞒不了父亲的眼线,可她也不愿意说有,“我并没看见,也不知道。”

    “那依你看,你的夫君有没有卷到这件事里?”穆文龙看着女儿,子攸的手微微有些发抖,穆文龙都看在眼里,“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只能说不知道。”

    “好。丫头。你是心里明白地人”穆文龙点点头。陷入了一阵沉默。这沉默太久了。子攸在等待中越来越焦急。越来越沉不住气。

    穆文龙一直看着她。忽然微微一笑。“攸儿。我放你在外边经商。又让你在家里听官员们议事。已经是让你历练地够多了。可你今天经事地时候还是发慌。这可不成。我也不想说你还小。古时候也有女子在十七岁就做了太后地。照样把得稳朝局。”

    子攸像是呛了风。就突然咳嗽了起来。“爹……咳咳……我好像昨天在外边待地时间长了。有些着了风寒。”她心里知道爹爹这话地意思。爹爹这话点得太明显了。

    不过她地小聪明也逃不脱老爹地法眼。穆文龙看着她。没有容许她把话题转走。“你哥哥已经去办贺启了。如果从贺启那里查出司马昂确实跟此事有关。那么你该当如何?”

    子攸低了头。好像有只鬼手拧住了她地心。她盯着自己手上地扳指。仿佛那里能给她一个答案。“我会按照爹爹地安排杀了他。”

    “好。有丫头地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穆文龙地眼里这时仿佛才转出些慈爱地味道。“事情若真到了那个地步。爹希望你想得开。”

    “是,爹。”子攸咬住了下唇,快要咬出血来,手指一遍一遍地摸着那枚祖母绿的扳指。

    子攸回到城里的时候,雨下得越发紧了,城门口没有几个人,天色昏暗时候,冷雨便添几分凄凉。

    子攸骑着马慢慢地向王府走,她心里有事,还做不定主意。有一个人站王府门外,似乎已经守了她很久,她真希望这个人是司马昂。她勉强笑道,“长卿,我知道你有话,随我进来说吧。”

    陈长卿向她深深一揖,便随着她进了距离王府大门不远处,一个平常无人的院落,他没像往日那样跟她寒暄玩笑,“方才虎贲将军带着人抄了贺大人的家,我来等着王妃,是想打听王妃要如何裁处此事。”

    “长卿是希望我设法保住贺启吗?”子攸微微叹了一口气,“我还没有贺你今科中了探花。”

    陈长卿抬起眼睛,“我只希望王妃速速杀掉贺大人。”

    子攸看了陈长卿足足两三句话的功夫也没说出话来,陈长卿却等不得,“王妃如若不赶在穆建黎审讯之前杀掉贺启,那么不论今日发生何事,也不论今日之事到底与王爷有没有关系,穆建黎的审问结果都不会变——他会修改贺启的供词,把幕后主谋的罪名安在王爷身上。王妃,穆建黎他可不想当辅政大臣,他想当的是皇上,这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他不会放过每一个能置王爷于死地的机会,王妃先杀了贺启,这至多只能引起大将军的怀疑,却可以暂时保住王爷,否则……否则王爷绝活不到大将军回来的那一天,如果穆建黎审讯之后没有先斩后奏杀掉王爷,王妃只管拿了我的命去。”

    一阵凉风穿堂而过,子攸微微打了个冷颤。

    陈长卿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急了,子攸再能,也不过就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她确是够精明,仕途经济她都通得很,可要让她去杀人,就未免太过了。可是,“可是,王妃绝不能给穆建黎审讯贺启的机会。王妃若再迟疑,王爷就没命了。穆建黎是何人,王妃比外人更清楚,王妃此时若不要贺启的命,就等于决心断送天下黎民百姓的命。孰轻孰重,请王妃决断。”

    子攸绷着脸,不知是冷的,还是怎的,那张精致的小脸越发显得有些青白,她有些想要退缩,她才只有十七岁而已。虽然平日里她总是拼命三郎似的向前冲,可这一次她却只想后退,可也只有这一次,她像是真的没多少退路了。

    陈长卿知道此事只有子攸能了结,所以打定主意今天哪怕是说烂了他的舌头,他也必须劝说子攸杀掉贺启,这是唯一能让这盘死棋复活的法子。他想好了千万句说服子攸的话,刚要开口,忽然看着子攸的身后愣住了。

    子攸从他那副咬住舌头的表情上,就猜得出谁来了。她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司马昂,他脸上的冰冷让她难过的几乎抬不起头来。可是她的难受也看在了司马昂的眼里,他转开头微微叹了口气。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左右为难

    “陈兄,请到书房暂且歇息一会。”司马昂向陈长卿道,仿佛刚才他们的谈话,他什么也没听到。

    陈长卿笑了笑,倒没了方才的着急神色,向他施了一礼,“学生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想必其中关碍王爷也很清楚。该怎么做王爷与王妃自有定论,也无须学生再多言。这就告辞了。”

    彼此都是明白人,司马昂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没必要再说,司马昂也没有很留他。司马昂吩咐下人送客,子攸见他背对着自己,便想后退几步从院子后头绕走。没成想司马昂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她只得站住,紧紧挨着司马昂的胳膊,心却慌的厉害,模模糊糊地想着今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站在他身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司马昂才唤一声她的名字,子攸“嗯”了一声,之后两人便又陷入了沉默。

    子攸深深吸了一口气,游丝一般的秋雨不断被扯下,湿了司马昂的衣角,似乎也湿了他的眼睛,那双眼里添了些不能言说的惆怅,子攸说不出话,半响咳嗽了一声,“是你做的吗?”

    司马昂摇摇头,“我……”

    子攸擦掉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忍不住笑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话,“不用细说。你说不是我就相信你。”她又停了半日,才艰难地说道,“论理……论理穆家确是欺君罔上,我哥哥这些年干的事儿,又是罪无可恕……天理不容……只是我爹终究是我爹,我不愿看着你们……呵,我只想安心做个商人,将来……将来等到我爹百年之后,你做了皇帝,你必然不愿再看一眼穆家的人,那时我就离开京城,安心做个富家翁。呵呵,可是这也不过就是我的傻想头儿,总以为我能躲得了,我都忘记了我毕竟也姓穆,躲都躲不得……”

    “我知道。”司马昂不由得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却也说不出旁的话,他再也忍不住,突然拉住子攸的胳膊,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今天这样的情势,这样的话说起来,已经像是惜别,只是没有阳关折柳的那份安然,这一别,是七分情人的惜别,也许再转脸见面就都已是十分的仇敌。

    子攸紧紧搂着司马昂的腰,面颊贴在他的胸前,彻彻底底地哭了一个痛快,秋雨终是湿透了她的衣服。

    她问司马昂,如果有那么一天,她败了,穆家败了,他会赐她死么?司马昂摇摇头。

    子攸笑得有些凄凉,话已经到了这一步,司马昂就算对她有情,怕是情分也已经绝了。子攸闭上眼,忽然开起了玩笑,“有一天你做了帝王,不要忘了今天的话,我可不想死。我若活着,便很会赚钱,能给你纳不少的税。”司马昂没有微笑,他紧紧拥着她,下巴在她的额上细细地磨蹭,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觉得再没什么心鬼拉着他的手不许他抱着他的子攸了。只是这时候来得太晚了些,也太短了些。

    她后退一步离开了司马昂地怀抱。司马昂却拉住了她地手。舍不得放手。“子攸。不管咱们能有几天。真正做我地妻子好吗?别淌那个浑水。别理男人之间地那些事。就待在我身边。”

    子攸回握着他地手。她地声音有些发抖。“可我姓穆。你就真能完全信我么?”

    司马昂没有回答。倘或子攸是萧吟那样只会闷在闺阁之中地娇弱女子。他或许会立即回答。可子攸是这样一个女子。他没有话直接答她。他看着子攸地眼神有些痛苦。“别杀贺启。子攸。我不想你地手染上我恩师地血。不要插手这件事。”

    子攸抹掉腮边地泪水。“好。我不杀他。”

    可子攸终是骑马离开了王府。她不能相信司马昂对自己地爹爹没有杀意。她也知道司马昂同样不会相信她。她夹在中间。将来不是死在自己家人地手里。就是死在司马昂地手里。只不过今天她终于知道司马昂对她有情。这就足够了。哪怕将来终有半世凄凉。这点回忆。也足可慰藉。她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知道自己不在乎司马昂地信任。那不重要。子攸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爹提醒过她了。可她却知道自己不是穆建黎。也做不了穆建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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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昏暗时候,刑部大牢越发显得阴森可怖。子攸在刑部那个绘满神鬼的院子里已经站了半日,湿发贴在面颊上滴下水来,她心绪不宁地仰头望着屋檐上的兽头,并没察觉自己满身的湿凉。两个男子从屋中走了出来,一直走到子攸身边,低语了几句,子攸点了点头。这两人不是穆家的人,他们是子攸自己的人,前三年子攸既在穆府里当家又在外边经商的时候,她就留了心,物色了几个既可靠而又有才干的人放到外柜上,历练了一段时间,专一为子攸打点处理外间的机密事务。

    这些人的出身可能各不相同,却有一个相同的经历,那就是他们都曾被穆建黎逼迫得走投无路,而后被子攸偶然救下。他们不是穆家的奴才,他们的命是子攸给的,他们只为子攸卖命。子攸最开始选择这些人的时候并不为什么明确的目的,她只是想要自己的一点力量,在穆家的十几年,她模模糊糊地知道没人可以信任。

    两人此时已经拿钱买通了刑部里的看守,可笑穆建黎自以为他下了严令,又派了亲兵来,刑部大牢已是针插不入水泼不进。只是,一则如今这些年朝廷法度已经荒疏,刑部大牢里只要是拿够了钱,等闲的死刑犯他们都敢偷换人,如今这里虽然关了紧要的人物,可有人出钱只是探探监,牢头还是敢做这个主的;二来穆建黎平素里吝啬得很,他的亲兵也得不到他多少好处,倒是子攸平素手里漫撒似的,穆府里出来的人没得过子攸好处的人不多,因而今天子攸既拿了钱来,只想见一见贺启,那些穆府的亲兵是不阻拦的,只想着她本来就是穆家的人,就看了贺启一眼半眼的又有什么关碍。

    三个狱卒各拿了一把钥匙依次打开牢房的大门的三把锁,子攸走了进去,吩咐带来的两个人在外边放风。

    穿过牢房门口稍微宽阔些的大厅,就走进一条幽黑的窄巷,再向里就是关押犯人们的地方。狱卒提着灯引子攸走入窄巷,子攸发觉这条巷子的路面竟是斜的,子攸算着走路的时间和路的坡度,估计自己已经走入了地下,不觉吃了一惊,原来这刑部牢房竟不是设在地面的。人说大颢建国之时法度苛刻,看来果然不错,这个刑部牢房就该是那时造的。

    随着脚下的路渐渐平了起来,牢房也到了,子攸打量着这里,她能感觉到有微微的风在吹拂,大约这里是有通风气口的,但是牢房却没有一间能够接受到哪怕一点点日光,外界一切声音也都听不到。走到这里,就像是跟阳世隔绝了,子攸想到犯人在这里住上几日之后,必然会因为看不到黑夜白昼的交替而忘记时间。那么坐牢的时间在感觉上便会比实际上还要漫长,痛苦的煎熬也会更深重。她不知道当初是谁出主意把刑部的牢房建成这样的,又不是山大王的私牢,这也够阴狠了。

    想到这儿,她才觉得有些冷。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大牢

    子攸还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做,她的袖子里平常就掖着一只荷包,不过里面放的不是女孩子们常带的香饼也不是香雪润津丹之类的,她放的是穆家独有的毒药。她倒是从来也没想过要害什么人,不过就是为了真到了危机时候设法脱险罢了。可如今的情形……她的手指痉挛似的攥紧了荷包。

    狱卒将子攸带至最里边的一间牢房前,向子攸行了礼,转身退开。这里阴暗潮湿的厉害,也不知是老鼠还是什么从子攸的脚上仓皇跑过,吓了子攸一大跳。

    牢房里只有一盏昏暗的小油灯,照着一个不甚清楚的人影。子攸举起手里拎着的一盏明瓦灯向里面照去,又轻声问了一句,“贺大人是在这里么?”

    那团模糊的人影有了动作,慢慢地舒展开,又向前走了几步。子攸借着灯光看清了人脸,不觉吓得后退了半步。贺启的脸不知被谁打了,眼睛青肿的厉害,眼皮只能张开条缝看着人。他本来身子不高,又有些胖,现在又被打得胖头肿脸,连眉目都要看不清楚了。子攸虽然素日里很厌恶这个老学究,可他毕竟是皇子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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