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辰也轻轻一笑，“谢谢太后娘娘夸赞。”
“侍儿啊，今个儿这么晚来见老身，有事情吗？”
正说着，宫女进来说，“太后娘娘，皇上那边来人，叫杨公公去一下文德殿。”
杨林有点不安，看着太后。太后问道，“来传话的是哪个？”
“奴婢不认得。”
“叫他进来。”
宫女出去后，不一会儿，进来一个年轻公公，对太后行过礼后说，“小的奉皇上之命，前来传旨给杨公公，宣杨公公文德殿见架。”
太后眼眸凌厉，话语阴沉，“皇上身边的人，老身都认得，你竟敢假传圣旨，来人啊，拉出去，割掉他的舌头。”
迅速过来两个内监，双手抓住传话公公，就要提走。
“太后娘娘，小的没有胆量假传圣旨，小的的确不是皇上身边常伺候的人，小的是文德殿的随侍，叫冯右鸣，通常叫小的小鸣子，今天是小的殿值，皇上才命小的来传旨意的。”
太后挥挥手，两个内监放下了小鸣子，眼光缓和了下，“老身权且信你，要是查出你假传旨意，老身奏请皇上，抄你九族。”
“就是给小的天大的胆子，小的也不敢。”
太后转向杨林，“你去吧，离二月二不远了，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要问你。”
“那小的去见皇上了。”
杨林跟着小鸣子出去了，太后对着苏雨辰轻轻一笑，“侍儿啊，你和老身总是这样的缘分，总是让你看见挖眼睛啊，割舌头呀，这惨绝的事情，你会不会害怕老身？”
苏雨辰笑着说，“有点紧张。”
太后笑了，“吓到你了，别怕，老身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几日前，那秀女仗着老身的几丝疼爱，竟然打了你，杨林回来说给老身后，老身派人狠狠训斥了她，她也知道错了，也在悔过中。老身知道，你没有告诉皇上，老身很高兴，说吧，你想让老身怎样赏赐你？”
苏雨辰笑了，“太后娘娘客气了，一件小事，何足挂齿。再说啦，侍儿觉得韩小主天真率直，蛮可爱的，侍儿的性子也是如此，藏不住话，有什么就说什么，侍儿喜欢这样的人。”
“那看来，侍儿今个儿来，不是要赏赐的？”
“侍儿不是来要赏赐的？是来给太后娘娘讲故事的。侍儿不是答应太后娘娘，有时间了，就会过来陪太后娘娘说话吗？”
“故事？什么故事啊？侍儿上回讲的故事太恐惧了，这一回，不会了吧？”
“太后莫怕，这一回呀，虽说有点离奇，但不至于像上回那样了。不过，故事若是平淡了，就不好听，没意思了。”
“倒也是，平淡无奇的故事不听也罢。那好吧，你就讲给老身听听，老身最近的睡眠不太好，兴许，听了你的故事倒能睡得安稳了。”
“没问题，太后听了侍儿这个故事后，一定能够睡的安安稳稳的。”
“那就回老身的卧房吧，听完了，正好睡觉，不用走动了。”
“这样也好。”
宫女上前扶着太后走下软榻，苏雨辰跟在身后，拐了几个弯弯，进了卧房。
苏雨辰四处瞅了瞅，想不到，她的卧房里竟然比刘娥的卧房还要奢华。
“侍儿啊，是不是觉得富贵啊？”
“太后配得上这样的富贵。”
太后轻哼了一声，“皇上虽说不是老身生的，但他是老身一口nai一口nai喂养大的，皇上跟老身的时间，多过他亲生娘不知道多少倍。”
苏雨辰哀叹了一声，“是啊，自己的孩子却要别人来喂养，真的不太好，我们那里就不是这样的，自己的孩子就是自己喂养，母ru喂养更有利孩子的身心健康。”
太后笑了，“因为你是穷人，雇不起nai娘，才会自己喂养。”
“富人的孩子，是因为太富了，吃不到自己亲娘的nai，穷人的孩子是因为太穷了，吃不到亲娘的nai，真是一个可悲的世界。”
太后迷离了。
“太后娘娘，侍儿想先问太后娘娘一个问题，还希望太后娘娘别怪怨侍儿？”
“问吧，老身不会怪怨你的。”
苏雨辰笑了笑，“太后娘娘，您的孩子呢？做nai娘，自己首先要生过孩子才会有nai水，您现在贵为太后娘娘，您的孩子也应该跟着您享受富贵了吧？”
太后身子晃了下，随后淡淡地说，“当日，为了做nai娘，老身，只得把他、把他扔掉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活着。”
“扔掉了？难道给皇家做nai娘，就要把自己的孩子扔掉不要吗？”
太后依旧淡淡地，“那到不是，只是老身当年没有家人了，没有人替老身照看他，只得，把他放在相国寺门口，希望有好心人收留与他，博个活命。”
苏雨辰叹息着，“太后娘娘，您真是……那后来没有找一找吗？”
太后摇摇头，“怎么可能找得到。侍儿啊，别说这些了，还是讲故事给老身听吧。”
苏雨辰顿了顿，“太后娘娘，侍儿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因为这个故事，和孩子有关，您还会听吗？”
太后笑了，“不能因为吃饭卡过一次，就害怕吃饭吧？不碍事的，你讲吧，你这样一说，老身倒来了兴趣了。倒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谢太后娘娘的宽容体谅。那太后娘娘，您可曾听说过，春秋时代，赵氏孤儿的故事？”
“赵氏孤儿？”太后嗫嚅了声。
【161】水落石出（4）
苏雨辰并不清楚，在北宋此时，赵氏孤儿的故事是否有过戏剧演艺，不过，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故事，可以让人联想点什么。
太后缓缓说了一句，“就是那个郎中程婴救了赵家后代的故事吗？”
苏雨辰轻轻一笑，“太后好聪明，就是这个故事。”
太后也轻笑了下，“这个故事，老身听说过。”
“不过，侍儿讲的不是这个故事，侍儿之所以问太后，只是因为，侍儿讲的故事里的一个细节，和这个赵氏孤儿里的细节有些相似。”
太后哦的一声，随后说，“什么样的细节啊？”
“程婴救出赵家孤儿后，把他抚养长大。一天，程婴拿出几幅画，给赵家孤儿看：画上面的图，就是描述赵家被斩杀的过程，以及孩子后来的生活。侍儿这个故事也是由几幅画引出的。”
苏雨辰就从袖笼里掏出几张纸来，展开，给太后看。
第一张是：三个男人，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女人很漂亮，很高贵的样子。
第二张是：一个中年男人怀抱着一个婴孩儿，婴孩儿哇哇大哭，一个老者愁眉苦脸，另一个年轻一些的男人犹如疯子一般，披头散发。
第三张：老者更加白发苍苍，中年男子满脸慈孝注视着一个十来岁大小的女娃儿，女娃吹着笛子。
第四张：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站在一间茅屋外面，屋子里三个男人，一个老者，一个中年男子，还有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三个人在讲述着什么……
第五张：女孩儿很渺小，天空很大，上面全是白云缭绕。
第六张：一顶轿子，里面坐着一个女孩儿，前面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院。
第七张：雍容华贵的女人前面，跪着一大片雍容华贵的女子，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偷偷抬头，注视着高高在上的那个高贵女人。
第八张：小女孩儿泪流满面，边上写着：娘，您还记得您的女儿吗？
“太后，这几幅画就是侍儿想要给您讲述的故事。其实，画中的女孩儿就是侍儿一个要好的朋友。她一出生，她的亲娘就离开了她，没几天，她的爹爹因为思念她的娘亲，也走了，并且杳无音信，是她的爷爷和大伯养大了她。她以为大伯就是爹爹，为了她，大伯默认做她的父亲。”
“尽管爷爷和爹爹特别宠爱她，但她小小的心灵，还是渴望有个娘亲疼爱她，像别的孩子那样，在娘亲怀里撒娇娇嗔。可是，她知道，那只是她的一个梦而已，因为爹爹爷爷都说，娘亲生她的时候已经过世了。所以，她又平添了一份内疚，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她的娘亲，每到自己的生日，爷爷和爹爹给她庆生的时候，她会暗暗给娘上柱香，希望娘亲早日投胎，到一户好的人家，享受幸福快乐的生活。”
“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客人，客人走后的当晚，爷爷和爹爹带着她，连夜离开家乡。她问为什么？爷爷说，他想在离开人世之前，再看一眼京城的风貌。年纪还小的她，信了爷爷的话。先是在京城郊外住了半年，她爹爹在京城找到营生后，租下房屋，祖孙三代又进了城里。”
“郊外住的那半年，爷爷交下了几个好邻居，隔一段日子，爷爷就会出城去哪里小住几日。所有的改变，是在又一次出城见友的途中，爷爷见到了十几年未见得小儿子。原来，小儿子就住在另一个村子里，这一次是出来行医问诊的。父子俩人先回到儿子的茅屋里，歇息了半日，这才跟着老父亲进京城，来到她的家里。”
“爷爷和爹爹说，那是二叔，她也就以为是二叔。让她高兴的是，这个二叔似乎比爹爹还要疼爱她。那天，她回屋睡下，却怎么也睡不着，就想着去看看二叔。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屋子里，爷爷爹爹二叔在说话。好奇心驱使她，没有立刻进去。”
“这一听，她才知道，二叔是亲爹，爹爹是大伯，她的亲娘还活着，活在那个令人羡慕的大院子里。于是，她决定，她也要进去那个大院子，她要见她的亲娘，问问她，为什么不要她？既然不要她，缘何要生下她？”
“她真的踏进了那个富丽堂皇的大院子里，她也终于见到了它的亲娘，跪在那里，偷偷仰望她，她终于知道，亲娘为什么要抛弃她了，原来，那个大院子有着**药，她的亲娘迷失在里面了。看到娘那么幸福，她的心惶惑了，她在想，自己要不要，该不该，去认亲娘，如果因为自己的相认，让亲娘丢了那份幸福，作为女儿就是不孝了。”
“日日相见，却不能相认，那份煎熬、那份痛苦、折磨着她，可是，亲娘的那张笑脸，却又让她欣慰。随着时间的流失，最终，她决定，不再相认了，只要每日里见到她，知道她健康，知道她快乐，她就心满意足了。”
“虽说亲娘抛弃了她，但她并不恨她，她想，娘心里一定有苦衷，娘不会是故意不要她的，娘回到这个大院子里来，是因为这里还有一个让她牵挂的人，毕竟那个人在她之前，这样更能够看得出，娘是个善良的好人。所以，她的心里开始充满了甜蜜，她开始想象日后的每一天，她该以怎样的心态面对她。”
“直到亲娘杀人的本性露出来，她的心震荡了，撕裂了，崩溃了，也绝望了，尽管她知道，她不该帮着她，但她还是选择了去做亲娘的帮凶。她想，如果她告诉亲娘，自己是她的亲生女儿，还会让她去做帮凶吗？但她没有说，她知道，选择了娘，也就同时选择了另一条路。”
太后手中的画儿，掉在了地上。
【162】水落石出（5）
苏雨辰轻步上前，弯腰捡起地上的画，对着太后轻轻一笑。
“好凄惨的一个好故事，老身的心也被震动了。人生在世，最悲戚的，莫过于，有亲不能认。”缓缓响起的声音，夹带着一丝沧桑，双眸闪烁着一丝凄凉。
“太后，侍儿打个比方，请您不要介意。假如说，这个女孩儿是您的女儿，您会认她吗？”
太后看着苏雨辰，眼神渐渐犀利起来，“你的比方很有深意，老身想，你更看重下一层意思，如果那个女孩儿是老身的女儿，那么，老身就是那个狠毒的要杀人的亲娘。”
苏雨辰拍拍手，“太后娘娘真聪明，一点儿就透。”
太后突然眉宇皱起，犀利的眼神射出凶狠得光束，如一把利剑，刺向苏雨辰，“你可知，你的这句话，足可以被老身割了你的舌头，甚至杀了你，让你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雨辰笑了，“我知道，不过，我还知道你割不了我的舌头，也杀不了我，所以，我才会如此放肆的。”
太后冷冷一笑，“你果真是放肆，在老身面前，敢自称我。仗着皇上宠你吗？你别忘记了，此时，是在老身的寝宫里，老身想要杀你，皇上也救不了你。”
“太后就那么想杀我？”
太后怔了下，随后轻轻笑了，“瞧你这丫头，老身怎么会杀你呢？刚才的话，是因为你的故事引出来的，就事论事。”
“您不想替赵才人，和柔兰大长公主报仇吗？柔兰大长公主可是您的大恩人呀，不是有句话吗？有恩不报非君子。”
太后看着苏雨辰，一字一句地说，“赵才人，她是罪有应得，她谋杀皇子和太子，甚至还想要杀皇上，皇上是谁？尽管不是老身亲生的，但他是老身一口奶一口奶喂养大的，跟亲生无二致，皇上没有把她喂狗已是天大的恩典了。老身难过的是柔兰大长公主，因为她是个善良的好人，天底下没有比她再善良了，她对老身的好，老身这一辈子怕是报答不了了。”
“您杀了我，不就报答了吗？”
一丝很绝亮了一下，随后就隐去了，她淡淡地说，“老身真的很想那样，很想把你的头割下来，去祭奠大长公主。但你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和皇上相比，大长公主还是靠后一些，所以，老身也只能求大长公主原谅老身了。好啦，老身乏了，想睡了，你退下吧。”
苏雨辰笑着说，“太后娘娘，还早着呢，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等讲完了，您老再睡，到那时候，您会睡的更香甜。”
太后眯着眼睛，“好吧，那老身就再听一会儿。”
苏雨辰的神情黯然了，“女孩儿失败了，她没有完成亲娘交给她做的事情，导致她失败的人，是她的亲爹爹，所以，她站在了大院子的主人面前，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这个大院子的主人，如果不是亲娘给她的这个任务，想必，这一辈子，她都不会见到他，尽管她走进这个大院子，是以他老婆的身份，不，小妾，众多小妾中的一个。”
“都说缘分是个莫名其妙的东西，自己的亲娘奶大的不是自己，却是眼前的这个人，而自己又做了他的妾，她很想告诉他，自己也算是他的一个妹妹吧，但她没有说。不过，她还是问过自己，若是告诉他，他会不会绕过她，之后，会不会也宠幸她，她听院子里另一个小妾说过，其实，主人是个不错的人，很温柔，很体贴的。她也想过，既然进来了，尽管是为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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