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国大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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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国大盗-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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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旬以来,马进良就一直睡不着觉,也吃不好饭,德州要塞的坚固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这种进攻的困难除了坚固工事的困扰之外,山东军顽强的作战意志也令他始料未及,虽然他在很早的时候就知道王承业很得军心,但却也未能料到会如此难打。现在天下间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山东军绝对不是大汉军的对手,德州失陷只是时间问题,他根本不明白敌军如此拼命的动力何在。
但是这个时候显然并不是考究这种问题的时候,马进良的时间并不是很充裕,在领受任命之前,他就已经在林风面前夸下海口,而且出兵之后,又在埠城对赵应奎和王忠孝丢了狠话,现在半个多月过去,自己的大军却连对方城墙都没碰到,作为一名军人,人生之耻莫过于此。
为了督策手下部队的进攻速度,他现在已经常驻在第一线督战,在很多时候甚至自动将自己降级为营长,直接指挥一些小型战斗,这时他就近站在阵地的后方的一座三包之上,平端着单筒望远镜,注视着前方的战况。
“轰隆……”一声,炮垒上的大炮猛的一蹦,喷出大片白烟,炮弹呼啸而过,登时将对面的堡垒炸出一个大口子,随即凄厉的小喇叭响起,军官们吆喝着士兵,列着队形向前突进,士兵们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表情,斜端着火枪,半躬着腰杆,拼命的朝前奔跑,刚刚突入缺口,堡垒上突然想起一片锣声,原本寂静无人的墙头顷刻占满了敌军,一桶桶的开水浇灌下来,将仰攻的汉军烫得皮开肉绽,随即抬枪轰鸣,子弹混合着尖利的箭支,如同雨点一般泼向汉军的队形,在军官的指挥下,火枪兵们置满地嚎叫呻吟的同僚于不顾,慢条斯理的列队举枪,一边交替射击,一边朝堡垒内部突进,严密整齐的队列之中,不断有人倒下来,然后又被后列的战友踢到一边,补上缺口继续前进。
当汉军冲到近处,铜锣再次响起,守军轰然大叫,登时一起站起,朝汉军反扑,顷刻之间,两军猝然相撞,登时刀枪并举相互砍杀,排头的火枪兵甚至来不及开出一枪,便立即被汹涌的人潮吞没,在狭窄的地形上,汉军再也无法保持队形,值得三三两两结成依靠,与敌军拼上了刺刀。
“再上去一个连!”马进良放下望远镜,冷冷对身边的传令兵道。
面前的这个堡垒是德州城最内围的一重防线了,冲破了这道堡垒群,德州便再也没有遮掩,直接处于汉军的威胁之下。
“是!”传令兵匆匆奔出,未过片刻,一连士兵立即朝前狂奔,投入前方的肉搏战。
见汉军增兵,堡垒上一声呼哨,正在肉搏的敌军立即后退,逐渐将战场散开,墙头屋顶两侧抬枪四射,掩护肉搏士兵脱离战斗,趁着汉军士兵抬不起头来,交替掩护着逐渐撤出堡垒,将这座残破的工事留给汉军。
“呼……”马进良吐了一口长期,朝对面的敌军投去钦佩的一眼,却并没有下令追击,经过这段时间的战斗,他知道追击并没有什么好结果,对方撤退的路上除了伏兵之外,还有大量的地沟和陷阱,骑兵跑不动,步兵不好走,若是露出破绽兴许还要被敌人反咬一口。
这种打法只有一个意思,就是人命换人命。而汉军占据如此优势,最不喜欢的正是人命换人命。
“报军门!……”带队攻击的军官是个中尉连长,这时满身鲜血脸色苍白,虽然胜利攻克了敌军堡垒,但也并不显得如何兴奋,他朝马进良行礼道,“幸不辱命,本部已拿下敌堡!斩二十五名,俘敌六名!”
马进良旁边的一众军官均是面无表情,马进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表示欣慰,随口问道,“伤亡多少?!”
“死了十七个弟兄,重伤十一个,其他轻伤的……”那军官立即脸色苍白,抿了抿嘴唇,偷偷看了马进良一眼,哆嗦着道。
“好!——辛苦了,下去歇息吧!”马进良皱了皱眉头,却并没有斥责怪罪,反而温言安慰。见他军官准备离去,他忽然又叫住了他,道“带那几个俘虏上来,我有话要问。”
六名俘虏都身上带伤,马进良细细的审视了一遍,指着边上那名最年轻的俘虏道,“你——对,就是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这名士兵看上去年纪很轻,抵多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他在刚才的战斗中被肩膀被刺刀捅穿,当即痛晕了过去,这时虽然被粗粗敷了点草药,鲜血却依旧不停的渗透出来,这时见马进良指着自己,显然有点不知所措,旁边的亲兵当即蹬了他一脚,将他踹得跪倒在地上。
“大……大人……我……”
见亲兵又准备上来动粗,马进良摆摆手,叫他下去,口气温和的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小人叫毛四孩……”小兵浑身发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上去象一只惊吓过度的雏鸟。
“哦,那毛四孩,你是哪里人?!”
“小的是阳平县人!”
“哦,可是东昌府的阳平县?!”
毛四孩惊讶的看了马进良一眼,旋即低头应到,“是东昌府阳平县……”
“嗯,”马进良点了点头,“你吃粮几年了?!”
“五年!”见马进良一怔,毛四孩连连磕头,补充道,“小人本来是在外边要饭的,后来有个把总爷要找人伺候,于是就叫人把我拉进营给他当亲兵,前几天他在刘智庙大营被你们打死了,小的没了依靠,就被派上来打仗!”
马进良哑然失笑,摇摇头道,“真看不出,你还是个老兵!”他收敛笑容,肃然道,“你老实跟本大人说,王承业跟你们说了什么,是不是不准投降?否则杀全家?!”
毛四孩吓得一哆嗦,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总兵大人……哦,不不,是王承业,他、他没这么说过!”
“哦?那他对你们说过些什么么?!”
“小的也不知道,小的在营里是小兵,官爷和老兵都不理会俺,没啥人跟俺说话,……”毛四孩偷偷抬头,眼见马进良满脸失望,他急忙道,“不过前些日子把总爷没死的时候,小的在给他斟酒伺候时隐约听说他们谈什么‘降不降’……”
“什么降不降?”马进良愕然道,“你说明白点。”
“是、是!……”小兵连连磕头,“小的其实也不知道,只是听他们说,说什么上面有交代,咱们这回不能投降,要顶着打,打得越狠,咱们山东人的面子就越大,打得越凶,什么‘抚’的价钱就越高……”他偷偷瞥了马进良一眼,小声道,“……不然的话……”
“什么不然?!——说!!”马进良情不自禁提高了生气,厉声喝道。
“是、是!官爷们说,不然的话,咱们稀里糊涂完了,就算是不问罪流放,也肯定会被裁散开缺,到时候讨吃的都讨不到……”
马进良站起身来,不再理会这个小兵,转头对自己的参谋长道,“把这个记下来,发给……发回京师……”他脸上一红,转过身去小声道,“结尾要记得说明白:咱们近卫第三军众志成城势如破竹,德州旦夕可下,然兵法云,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故还请主公定夺!!”

第二十五节
黎明。
启明星尚在西天,北京城一片幽暗,中南海附近的数条街道灯火通明,一片火把倒插在门帘上,烧得噼啪作响,数队卫兵不停的往返巡视,刺刀雪亮,给这寂寞的寒夜平添了几分杀气。
周培公不顾王府侍卫巴结的笑脸,坚持不进一旁的小屋休息,阴沉着脸在中南海汉王府外徘徊来去,在他旁边不远处,是大学士李光地的大轿。
德州战役已经进行了整整十七天,战事胶着不定,他很生气。
自从前年林风亲征辽东之后,大汉便立下了一条铁律:近卫军的一切事宜,由汉王乾纲独断,总参谋部衙门不得插手,所以这次近卫大军进攻德州战役,他的总参谋部衙门基本上是站在旁边打下手,战斗发起之前,一应人马调动、军事部署周培公都被蒙在鼓里,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大不了,总参谋部衙门大可站在一边冷眼旁观,但随着战事的拖长,前线对辎重的需求也越来越大,早已超过了近卫军后勤系统所能担负的极限,于是又不得不拉上总参衙门中途接收,美其名曰“襄协”,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这却根本就是擦屁股:打下了德州之后,人人都是知道是汉王英明神武,马进良大人彪悍神勇;而如果一旦受挫,则陪斩的“罪人”里面,他周培公第一个就跑不掉。
挨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沉重的宫门终于“咯吱”一声,闪开一侧小门,一名太监拉尖细着嗓子嚷道,“殿下请两位大人进宫!”
周培公立即站定,远远地朝李光地的轿子望去,只见大轿稍稍一倾,李光地慢条斯理的度步而出,朝周培公拱手笑道,“培公兄,您先请——”
周培公和李光地的关系一直不太密切,但也没什么仇怨,其实这并不奇怪,虽然都是汉王的左膀右臂,但不论出身、性格、兴趣、交集都大为不同,所以虽然同事几年下来,私交却几乎没有,平日见了,往往都是点头了事,就如今日,两人同时在府外等候,相隔不过数丈,但却只是见面时道了声“早”,然后各行其是,没什么交谈畅论的兴趣。
如果说内里一定有什么玄机的话,有心人可以认为这文武二相之所以如此,是为了避嫌,以免让汉王有个“结党”的印象,实际上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但就两人的性格来看,权谋倒还真的是其次,两人确实是缺乏交流的兴趣。
李光地是文官之首,朝传统总的官场秩序,周培公虽然心中着急,但哪里敢让他走在自己后边,当下急忙微微躬身,“不敢,折杀下官了——李相先请!”
李光地微微一笑,率先迈过宫门,两人错身时侧身转头,朝周培公拱了拱手,微笑道,“培公兄客气了,大人请——”
周培公微笑还礼,落了李光地半个身位,小声道,“李相,德州那边来消息了!”
“哦?!”李光地点了点头,“马进良打下德州了?!”
“哪里会那么快!”周培公只感觉满嘴苦涩,摇头道,“打了大半月,昨天才打进德州内围——照下官推测,现在应该在起炮台轰击城墙了吧!”
李光地叹了一口气,“培公兄,今年咱们大汉可是连着打了两场大战了,好不容易安生了几个月,眼下却又要动兵,真是让人好生难做!”他苦笑道,“这七、八月的天气,阡陌大熟,各处人丁吃紧,直隶各府的地方官叫苦不迭,说人都被你们拉去打仗了,田里都只有女人、孩子收割,今年的秋赋可怎生得了?!”
“下官有什么法子?!这可都不是……”说道这里,他情不自禁掩了掩嘴,满脸尴尬,改口道,“……军情急迫,主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嘛!”
李光地点了点头,没有接口,再说下去,难免就会有些怨怼之言了,虽然都知道对方不会胡乱泄漏,而以主公的大度,就算听到了也多半是付诸一笑,但终究是不合礼制。两人在当值太监的引领下,径自穿过宫禁,一路上岗哨林立,各处巡视侍卫见了两人,均是远远地的躬身行礼。
接到侍卫的传报,林风匆匆披衣起床,粗粗抹了一把脸就朝前院赶,这时周培公和李光地已经到了门口,于是就在书房内接见两人。
当李光地看到林风的时候,不觉怔了一怔,林风此刻根本没有熟悉,满头长发胡乱挽在脑后,眼泡浮肿,隐约可见几块眼屎,满脸睡意,尤自不停的打着呵欠,一转眼看见两人,随意的抬抬手,“不用行礼了——两位先生这边坐!”
待两人坐下,林风揉了揉眼睛道,“这么早就找我,肯定是有事吧?!”他斜过眼,对周培公道,“老规矩,军务为先,培公你先说。”
“是,”林风如此颓唐,周培公视若无睹,当即起身道,“回禀主公,刚才总参谋部接到德州军报,马进良已经攻至德州城垣,但对攻城之事,似有疑虑,臣不敢自专,故连夜进宫,呈请主公定夺。”
林风接过奏折,随手翻开,只看得两眼,就明白了马进良的意思,忍不住笑道,“看来是王承业还真有两把刷子,咱们的马大将军叫苦了!”
“是,主公明鉴!”周培公接口道,“其实臣以为,当今之德州非往日之德州,山东已经营有年,实力不可小窥,咱们原来就知道难打,想不到居然如此难打。”
“是啊,其实咱们原来都过于乐观了,想想工事归工事,士气归士气不是?再好的工事也得人来守,现在情势如此明朗,他们山东兵应该士气低落,不敢死拼,没想到人家这么拼命。”
“正是如此,马进良如今屡屡受挫,非将士无能,非兵甲不利,乃谋略未行尔!”周培公附和道,“臣以为,如今德州已下近半,咱们大汉给山东的教训已经足够了,敢问主公,可以招抚否?!”
“抚是一定要抚的,不过依着眼下的局势,怎么个抚法还真不全看咱们的主意,”林风看了看奏折,惋惜的道,“王承业是个人才,山东兵这回露了大脸,好彩头嘛!”
李光地和周培公相视苦笑。林风继续说道,“两位爱卿都是寡人肱股,这事也不瞒你们——其实咱们大汉和赵申桥还是有些往来的,前几天德州开战,寡人就着汪士荣去给赵申桥递了个信,看看那边的意思。”
周培公吃了一惊,两军交战,彼此的最高首脑往来商量,他身为军方最高将领,却还是第一回听到这样的事情,忍不住追问道,“敢问主公,赵申桥怎么说?!”
“不知道,汪士荣还没回报!”林风稍稍沉吟,转头对侍立一旁的李二苟道,“你去一趟军统衙门,要汪士荣马上进宫!”
“是!”李二苟躬身领命,抬头看了看门外的夜色,“启禀主公,这时天色还早,臣恐怕汪大人还未点卯!”
“那就去他家,叫他马上起来!”林风摆摆手,待李二苟出门,他转头对周培公道,“其实这个事情也没什么难琢磨的,德州这一仗,寡人不想打,王承业也不想打,赵申桥更不想打,但却不得不打,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山东人心混乱,那些贪官污吏想割据一方,坐地分赃鱼肉百姓,于是就大肆蛊惑百姓,散布谣言——你知道他们跟老百姓怎么说么?!”
周培公愕然道,“这个……还请主公明示!”
“汪士荣的军统衙门回报说,现在鲁地谣言四起,民间人心惶惶,山东官员对老百姓说咱们大汉一旦得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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