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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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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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炳瞪大眼睛,惊诧道:“王二哥怎么晓得?”
道痴道:“猜的。总不能无缘无故就厌弃一个人,总要有缘故。”
陆炳有些犹豫,想要开口,又怕说多,满脸纠结地不行,最终还是开口道:“我听王妃与我娘提王七哥与沈大哥来着……说是王七哥上无父母,又是独撑一小房,谁家的女儿有福气,说了这门亲事,不用侍奉公婆,也不用应付同房的妯娌……又说沈大哥‘凤凰’之名都传到王府,想来品貌真的错不了什么……”

第六章 乐群堂里接风宴(下)

虽说民间老话,“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可为人父母的,有哪个舍得找个穷女婿,让女儿吃苦受穷。
别说是安陆州,就是在大明朝,亲王府的郡主想要“高嫁”,怕也不能。剩下的就是矬子里挑大个,寻富足省心的人家。
王琪与沈鹤轩,说起来,两人共同点是“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王琪情况不必说,沈鹤轩虽是沈家长子嫡孙,可父母早逝,现在当家人是他嫡亲二叔。
这般想着,道痴微微露出几分古怪。这样论起来,自己岂不是也是好女婿人选?上无父母、祖母年迈、有个姐姐成亲在即。
唯一的区别时,王琪与沈鹤轩都是世家宗房子弟,成年后会以一个房头的身份,同叔伯们均分家产。即便一辈子无所事事,分到的家财也够他们一世嚼用。道痴么?不用等成年,名下已经有自己的产业,生母的三十亩嫁妆田,还有在外九房与顺娘均分后得的那六亩田。
关于地租之类,道痴已经做过些了解,因湖广地处江南,庄稼可以一年两收,所以中田地租一石稻子;上田一石半。那三十亩嫁妆田先不论,只说外九房十二亩祖田的租子,在没有天灾的时候,一年能收上来十三石稻子的租子。
稻子磨成米,出息只有七成,如此十三石稻子就是九石大米,米价是每石七钱,算下来一年的租子就是六两三钱银子。因大部分米都需要留下做口粮,能换银钱的粮食有限,基本没有什么银钱到手。
外九房厨房里,只有一小缸大米,剩下的是换的小米。只因大米一石能换小米一石半,让家里多吃几顿干饭。
想着这些,道痴心里竟生出几分思念来,想家中的祖母与姐姐,想西山上的老和尚与虎头。
这时,便听到“哎呦”一声。是小陆炳,捂着肚子,小脸缩成一团。
“怎么了?”道痴见他小脸泛白,不敢轻忽,带了几分紧张问道。
陆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早饭时多吃了几块炸糕,肚子里闹得慌,怕是得去净房蹲一会儿!”
道痴立时无语,开了门,给他指了净房的位置。
陆炳捧着肚子,飞似地去了。
道痴回头望了望上房,隐隐地传来阵阵说笑声。他不愿回去凑热闹,便踱步走到外头来。
刚走进大成院,迎面正好过来个老嬷嬷,后边跟着许多提了食盒的俏丽丫鬟,大步流星地往乐群院来。
见了道痴,老嬷嬷脚下一顿,道:“老奴奉王妃之命,过来送酒菜,王小公子切莫走远,稍后就要开席了。”
道痴忙道:“谢谢嬷嬷提点,我只在前院转下,马上便回去。”
老嬷嬷笑笑,带了丫鬟们继续往乐群院去了。
道痴摸了摸下巴,这嬷嬷多半就是范氏口中所谓的“周嬷嬷”,令人奇怪的是的,她像是确认过自己的身份,可自己进来这小半日,并不记得曾见过她。
道痴一边想着,一边环视大成院。
明日开始,众人就要在这里学习。
虽说对第一进院的两个藏书阁还有些好奇,可算下时间,席面该摆上,不好再耽搁,道痴便想要转身回去。
这时,便听到“啪叽”一声。
道痴顿住脚步,顺着声音望去,便就角门口趴着一个青衣小丫鬟,旁边歪着只红漆果篮,里面装了半蓝李子,还有不少散落在地上。
还有三、五枚紫红的李子,滚到道痴这边。
道痴弯腰拾起李子,走了过去。
那小丫鬟像是擦伤了手,翻身坐起,捧着手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不过八、九岁年纪,梳着双鬟,白白嫩嫩,看着十分可怜可爱。瞧着她提着果蓝赶路匆忙,当时从厨房那边过来。可是厨房竟然打发这么丁点的小丫鬟送东西,也委实不像话。
道痴近前,将歪倒的食盒方正,将手中的李子搁了进去,又去捡其他掉落的李子。
那小丫鬟这时才发现竟有其他人在,连忙手脚具用的从地上爬起来,眨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道痴,满眼的好奇。
道痴的视线从小丫鬟袖口处若隐若现的羊脂玉手串下滑过,一阵无语。无语是无语,到底不好与小孩子计较,便接着将其他掉落的李子捡了,放入果篮。
须臾功夫,道痴便将散落的果子都装好。
小丫头带了几分不自在,低声道:“谢……谢谢……”
道痴晓得,自己不好再耽搁,得立时回乐群堂。可是这一果篮李子,足有四、五斤重,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来说,确实有些重。
因此,他便道:“里院就要开席,这果子我帮你提过去可好?”
小丫头满脸纠结,捏着手指头,奶声奶气道:“可是我……厨房大娘打发我送……”
这小丫头,实在是太可爱。
道痴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了捏小丫头的脸。
小丫头眼睛瞪大滚圆,等道痴收回手去,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小脸立时通红,愤愤地瞪着道痴。
道痴笑了笑道:“我来提东西,你若是想要进去,跟在我后边便好。”
小丫头闻言,两眼放光,立时点头如捣米似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乐群院。
路过净房时,便听到里面传出声音:“是王二哥么?”
道痴应了一声,问道:“怎么还不出来,没事吧?”
里面陆炳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王二哥,净房里没厕纸,二哥寻几张宣纸与我用,千万别叫人晓得,丢死人了……”
他话未说完,道痴身后跟来的小丫头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里面陆炳听到,只当是道痴在笑,恹恹道:“王二哥你笑我,真是不厚道……”
道痴回头看了那小丫头一眼,小丫头眉眼弯弯,用小手捂着嘴巴,肩膀一颤一颤。
道痴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方冲着净房道:“我这就去取纸给你,莫急。”
说罢,他回屋子里取了几张宣纸,隔门给陆炳塞了进去。
这一过程中,小丫头都缀在他身后,满脸满眼好奇的模样。
只是在陆炳推门出来时,她退到道痴身后,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陆炳皱着小脸出来,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满脸厌弃,道:“真是臭死了……二哥帮我同殿下说声,大家伙先开席吧,无需等我,我家去换件衣服就过来。”
说完,他也不等道痴回话,便跑着出了乐群院。
小丫头松了一口气,从道痴身后出来。
道痴笑吟吟地看着小丫头,道:“殿下与蒋二郎都在,你就不怕?”
小丫头挺了挺胸脯,奶声奶气地道:“怕甚么?我是奉命来给周嬷嬷送果子。”
道痴见小丫头如此,便不在多话,提了果篮进了乐群堂。
他刚一露面,便听到王琪扯着公鸭嗓道:“你同陆小子哪里淘气去了?席面已经摆上,就等着你们俩个。”
原来众人已经不在堂上,而是转到饭厅入座。
王琪的位置,正对着门口,因此道痴刚一进来,他便瞧见。
饭厅门口,周嬷嬷带着丫鬟们侍立。
道痴道:“实在抱歉,在外头耽搁了一会功夫。”
他一边说话,一边进了饭厅。旁人都坐着,看不见他身后,周嬷嬷却是瞧出不对,不由瞪大眼睛。
道痴只做不见,对周嬷嬷颔首致意,随即进了饭厅。
见道痴是一个人回来,世子疑惑道:“陆炳呢?”
道痴回道:“他方才在外头脏了衣服,家去换衣服了,让我转告殿下,先开席吧,无需等他。”
世子笑道:“才将他放出去这会儿功夫,他就能淘气地脏了衣服,真是一眼看不到,都不消停。”这般说着,却没有提先开席之事。
席上有两个空位,一个是刘从云与王琪间,一个是刘从云与吕文召间。
道痴瞧出,这席间位置是按照方才堂上位置坐的,便在王琪右手边坐下。
这会儿功夫,就有丫鬟奉了湿毛巾过来,低声道:“婢子服侍公子净手。”
道痴听了,便伸出胳膊,任由她服侍。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道痴身上,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受了美婢服侍,神色各异。
看的道痴有些糊涂,他以为这个是大家都享受的服侍,不愿特立独行,才跟着受了,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的确是每人都有美婢服侍净手,可众人反应不一。毕竟是少年,面对美婢,多少有些“腼腆”。可除了陈赤忠外,其他人也都是长在富贵乡中,并没有什么失态之处。
不过想着是王府里的丫鬟,态度都格外客气,不是“劳烦姐姐”,就是“谢谢姐姐”,像道痴这样眼皮都不抬,话也不应一句,还真是一个都没有。
因道痴放在捡了地上的果子,手掌上沾了不少尘土,美婢擦拭得就格外仔细,躬身下来,一根一根手指的擦着。
王琪在旁看着,只觉得身上有些受不住,忙紧了紧胯,望向道痴的目光,已经是羡慕嫉妒恨。
道痴还真没分心留意手边的美婢,看似打量着席面,实际上眼角的余光一直望着门口。
周嬷嬷牵着小丫头,穿过中堂,避到茶室去了……

第七章 论君论尊,蒋郎暴走

换做年纪大些,美色当前,面不改色,或许大家要高看一眼;不过随即大家想到道痴的年纪,就觉得没意思起来,收回各自视线不在看他。
黄口小儿啊,还不解女儿香,要是有了反应才怪。
王琪心里有些泛酸,嘀咕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还要人帮着擦手。”
道痴注意力从门口收回,正听到这一句,侧过头去,眼神轻飘飘地在王琪胯上滑过,慢悠悠道:“七哥……长大了……”
王琪被道痴看的头皮发麻,听着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依旧嘴硬道:“当然长大了,谁还是小孩子不成?”
世子坐在王琪左手,听到他们兄弟两个说话,凑趣道:“七郎你别得意,忘了你自己个儿小时候惫懒的要命,连吃糕都要别人拿着喂,还说自己小,拿不住糕的是哪个?”
王琪讪讪道:“好殿下,您就别揭我的老底。到底是在我弟弟跟前,多少给我留下体面。要不我这做哥哥的,往后怎么好说教弟弟?”
世子笑道:“二郎看着比你都稳当,哪里用的你操心说教。”
王琪得意道:“殿下这可是看走了眼,二郎不过是看着稳当,实际上还是小孩子呢。不说旁的,就是吃食上,遇到爱吃的菜就吃,不爱吃的宁肯只吃白饭也不夹一筷子。”
道痴在宗房学规矩这些日子,常同王琪一道用饭。富贵人家的饭菜,同外九房的做法不同,就是熬白菜,也用高汤。
道痴既茹素,这些当然用不了,便只就两道素的凉拌小菜送饭。当家的珍大奶奶得了消息,以为道痴是天热不耐烦热菜,便吩咐厨房每顿多做几道凉菜送上来,却是荤素对半。
王琪本就胖,夏天难熬,早先不觉得,见道痴吃着清爽的凉拌菜,自己也不耐烦吃热菜,便也只顾着凉拌菜吃。如此一来,荤素两样凉拌菜都吃的干净,倒是没有人留意道痴只吃素之事。
只有王琪晓得,可是压根不觉得道痴是因“对佛祖至诚”才戒荤,而是觉得他太挑食。即便没吃过荤菜,觉得肉带腥气,可是咬牙吃过几顿便也当适应,不肯去吃无非是舍不得勉强自己,嘴巴上太挑剔的缘故。
这就有了王琪所谓的“挑食说”。
世子不以为意道:“谁小时不是这么过来的?孤幼时就受不了菜腥味豆腥味,母妃使人用青菜千张加大肉做馅料,孤才吃上一口两口。现下别说味道淡些的千张青菜,就是豆腥味最重的老豆腐,孤也能吃下。”说到这里,看着道痴的目光不由带了怜悯。
在他看来,小孩子挑食是惯见的,只要长辈们留意,多多少少都能改过来;可道痴打小养在寺里,下山又被送到王府做伴读,没有长辈去关心他。
此时,他还不知道痴从宦门过继到族中寻常人家,否则定要越发不平。
世子待王氏兄弟这般亲近,旁人只有羡慕的,蒋麟却恼的不行。他冷哼一声,道:“菜都要凉了,到底还开席不开?”
世子笑着看了蒋麟一眼,道:“二表哥莫非饥了,要不先用几块点心垫垫饥?”
蒋麟皱眉道:“陆炳那小子都说无需等他,殿下为何还不吩咐开席?都是殿下纵容,才让那小子没轻没重。”
世子笑容淡下来,缓缓道:“孤如何行事,自有父王母妃教导,无需二表哥操心。”
蒋麟被噎得满脸涨红,愤愤地看着世子。
世子看着他,面上带了几分冷肃。
蒋麟鼓着腮帮子移开眼,心里的邪火却越来越旺。就算是不能对世子撒火,可对旁人他是无惧的,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世子最为相熟的王琪:“你这厮又胖又蠢,还有脸进府做伴读?王家是不是太狂妄,明知道府学伴读是要陪殿下读书,还送了个最蠢的来。哼,自诩为安陆第一姓,连王府都不放在眼中。”
王琪虽不愿意招惹蒋麟,可也没有被人指着鼻子骂还不还嘴的习惯。再说蒋麟这小子不仅骂了他,还给王家扣上个轻慢王府的罪名,其心可诛。
王琪站来起来,惯常眯缝的眼睛睁开,眸子清寒,小脸绷得紧紧的,再不见半点猥亵,道:“胖这一条,我否认不得;蠢这一条,我不敢应。诸子百家皆也涉猎,四书五经通学过一遍,怎么就做不得殿下伴读?还有我二弟王瑾,不能说过目成诵之才,也是族中小一辈中最聪慧的人物之一。祖父从族中子弟中再三遴选,选了我们两个出来,又请王府内官过去,仔细教导我兄弟二人规矩后,才送了我们兄弟过来。若是蒋公子觉得我兄弟不配添为殿下伴读,还请蒋公子说出个寅卯来,没凭没据的罪名,我们兄弟是不认的。”
蒋麟在众人之前,被世子噎了一句,觉得失了面子,才想要在王琪身上找还回来。王琪早年来王府,他没少这么挤兑王琪。王夫人碍于王妃的面子,只劝王琪容忍,并不与之计较。
因此,他以为这一回自己臭骂王琪一顿,王琪也只能缩脖子忍着。
哪里会想到,王琪竟然敢回嘴。
他“腾”地一下做椅子上起来,怒视王琪道:“好啊,王胖子,你敢与小爷顶嘴?”
王琪冷着脸道:“蒋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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